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亲幢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 ◎释亲幢 沙弥 皈命尽虚空、遍法界十方三世常住三宝! 皈命本师释迦牟尼佛! 皈命西天东土历代祖师! 皈命上妙下祥恩师! 诸位比丘师父,比丘尼师父,沙弥尼师,各位居士。 阿弥陀佛! 经历了十五天的野外生活,本次的学习二时头陀活动圆满结束。回来后师父让大家根据自己对行脚的体会写一份行脚体会报告。通知下来后,只写了一两篇就写不下去了,一来是不知该怎么写,第二也没有兴趣写,所以一拖再拖。师父一看我们这么能拖,也看不下去了,把我们教育了一番,我也不敢再拖了。不过被师父说了以后倒来了灵感。孔夫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说的正是此意吧! 终于重新动笔开工,把自己在行脚途中的所见所闻及一些感受记录下来。也不知道写的如何,算不算体会,不过我倒不在意文章的好坏,写文章有自己的风格,我认为只要所写的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就可以了。自知文笔不佳,写不出什么好的文章供养大众,实在惭愧,但还是尽力而写吧!如写的不好,还望大众谅解。文中如有不当之处,请恩师慈悲,众位师父慈悲,现前大众慈悲,愿不吝指教,予以更正。阿弥陀佛! 现以日记形式记录如下: 行脚第一天 二〇〇八年八月二十一,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大悲寺每年秋季举行的学习二时头陀活动也在今天正式开始。未出家前看过师父们以前行脚的一些照片,心中很是向往,总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跟着师父去行脚乞食,续佛慧命,去吸收大自然的灵气。在我出家八个月后的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参加了本次的行脚。这也得感谢师父慈悲,给了我这个机会。 早上,下完早殿后,师父在法堂做了行脚前的简单开示。主要讲了在乞食时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和行走时要注重威仪,并诵楞严咒来收摄六根等。在集体外出时要有集体观念,不可擅自行动,依教奉行。并确定了行脚人员与留守人员。这一次行脚是到目前为止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共二十位僧人及五位护持的男居士。 开示后,参加行脚的人员开始准备行脚时所带的东西。其实背包早在几天前就发下来了,大部分东西早已装好,现在简单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整理好背包,看见有的人把背包称了称,心中也动了称包的念头,虽然尽力克制自己,但还是定力不足没忍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称了一下背包——四十斤,这才算安心。 中午过完斋休息,闲来无事,便在屋内看书,突然听到外面,师父在喊:“集合啦!集合啦!”我连忙整理好桌面和床铺,向来动作慢的我此时已是手忙脚乱。看到大家已陆陆续续地走出寮房,到外面的广场上集合了,我来不及穿上大褂就背起背包往外走,可惜还是晚到了。出门时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电子钟,才十二点多。心里犯嘀咕:刚才明明说是一点多钟走的,现在车还没来,怎么就集合了呢?有些想不通。后来才知道这是行脚前的一次紧急集合的演习。 师父说:“行脚途中,早上起来时只给几分钟收拾包的时间,动作一定要快,像这个速度是不行的。”我就有一个毛病,就是动作慢。看来师父正是给我一个锻炼的好机会。头陀行即可以给众生种福田,又可以改掉我们自身的一些毛病习气,真是自他两利的好事情。 演习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抬首仰望,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耀眼的太阳毫无保留地把它的光与热洒向大地,带给众生光明与温暖,空中阵阵吹来的微风带给人凉爽的感觉,心想如此好的天气也预示头陀行的圆满吧! 大约一点二十分,我们坐上了接我们的大客车,驶离寺院。没上车之前心里还很兴奋,想象着在野外行走时、乞食时、住宿时、过斋时等等,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但当汽车驶出寺院时,心中的那种兴奋一下子全没了,变得不安起来,还有点烦躁,想回去。这也许是对寺院的一种眷恋吧!平时总呆在寺院里没什么感觉,但当一离了寺院时,才发现原来那个地方是那么亲切,让我不想离开。我刚来大悲寺发心出家时也有过这种感觉。 往往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你得不到或已经失去的,而是当下你所拥有的。亲幢今生有幸听闻佛法,并能出家,实属宿世的善根福德,才有此殊胜的因缘。正如赞僧诗上说的“莫道出家容易做,皆因屡世种菩提。”现在既已出家了,就要把握好机会,不要让它失去了。 想睡一觉,会好些却又睡不着,只好闭目养神。过了一段时间,我睁眼一看两点了,此时心中的烦躁与不安已经消失了,很平静。看来人的感觉只是一时的,并不是长久的、可靠的。晚上八点多钟,车行高速上,此时已是万家灯火,透过车窗有时可以看到繁华的城市,都市里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把城市上空照得灯火通明。 看着看着,想起以前在家里,这个时候我正在温暖的家中看书或看电视呢。而如今我却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一段不同寻常的路,这和在家时的生活正完全相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此时心潮起伏,妄想纷飞。回收眼根,不再看外面的景色,心态逐渐平和。这一晚上在车上度过。 八月二十二 凌晨两点多,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本次行脚的起点——丰宁县撒二营镇,走的是112国道。大众师下车背好包,亲虚师和亲悲师拿方便铲走在后面。恩师宣布本次头陀行正式开始,要求行走时按《经行》中所写的行走方式,并诵楞严咒来摄心。刚走时我连一遍都诵不完,诵着诵着就被妄想给打没了,只好从头再来。走了一段时间,思想总算定下来,把精神集中到诵咒上,终于可以完整地诵完一遍了。从不远处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狗吠,不知是在欢迎我们还是给主人报信? 天渐渐地亮了,可以看清远处的景物,马路上的车也渐渐多起来。这时师父带领我们下了公路,在一处田地边休息,大家写日记。这时马路上有人围观,我听见其中有个人在说:“这些是犯人。”我听后感觉心里很不舒服,虽然说出家人要修忍辱,但我还是没忍住,同时也为他们的无知感到悲哀。仔细想想,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可能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僧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剃了光头穿着异服,还背个大包,所以他会这么说。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个地方的佛法还是很稀少的,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佛教,还有僧人的存在。众生因迷而流转生死,因贪嗔痴而造下杀盗淫等种种的恶业,长久地在六道轮回中受苦。唯有佛法才能让众生脱离苦海,登上解脱的彼岸,而头陀行正是使他们认识佛教,种下解脱种子的一个好机会。 正如《解脱之路》主题歌中所唱的:“把慈悲与愿力洒向流转于生死苦海的众生。”师父在行脚结束时曾这样说过:“头陀行,它播下了很深很重要的种子,将来会有一天成熟的,因为这个种子它是不灭的。它会让所有的众生——见到我们的,闻到我们的,诽谤我们的,嘲笑我们的,将来都会在龙华会上授记成佛的。” 行脚第一天就有人这么说我们,不知以后还会有什么评论呢? 中午十点多,我们找到了一块收割过的玉米地,我们在这里过斋。乞食时每三人一组,我和亲洞师父、亲戒师一组,三人搭好衣、挎好钵,跟队伍向村内走去。边走边打妄想:今天能乞到什么呢?不一会儿来到一家门前,亲洞师父上前敲门,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女主人从窗户探出头来,很凶地对我们说:“还不快走,再不走放狗咬你们!”第一家就先来给我们过了个境界。头陀行有几种利益,第六利:为行破骄慢法。 我们只好离开了这家。第二家、第三家无人,至第四家,出来一位老婆婆说:“我家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吃的东西,你们还是换一家吧。”意已明确,又向下一家走去,边走边想:“今天该不会空钵吧,我可不想第一天乞食就空钵。” 来到第五家,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拄着拐杖的男子,问明情况后,要给钱。亲洞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他又说家里也没有饭了,看样子我们要空钵而回了。巧合的是,这时从后面走上来一位抱着小孩的男人,跟那个人认识,得知我们只乞点食物,是素的就可以。他说:“我给他们找点吧。”于是回到家中拿了四个花卷布施。亲洞师父为他作了回向,他显得很高兴。 看看时间不早了,亲洞师父决定不乞了,往回走。回到过斋地点开始过斋。因有路人围观,不方便休息,师父决定马上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休息。中午的阳光不是很强烈,使人感到舒适,马路上的车不多,显得很安静。低头默诵着楞严咒,师父要求每人至少要诵十遍,但我很少能完成任务。由于眼根的放逸时不时就抬头瞅一瞅周围的景色,再不就打着乱七八糟的妄想,总不能把心专注在诵咒上,只有在最后几天才能每天诵完十遍。 看来要想使这颗活跃已久的心安静下来,得需要一段时间的摩擦,这是个理性与欲望的斗争过程。你想不看但它却偏偏要看,这种拉锯似的过程真让人难受。当你不顺着它的习惯走时,它就会变得非常不满,开始挣扎,因为它感到了拘束与压迫。这时痛苦对我们来说就显而易见了,但你必须战胜它,否则你就体会不到平静所带来的快乐,其实头陀行也是让我们训练心的一个方式。 临近傍晚,五点多钟,找到一座桥洞,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地面上全是石头,坑洼不平,师父叫了四位沙弥师用方便铲平一平地。铺好睡袋开始打坐诵咒,把白天没有诵完的补上。此时外面正下着雨,形成一道雨帘,看不清远处的群山。空中刮来阵阵的微风让人感到清凉,远离了喧嚣的城市走进山中,吸收大自然的灵气,给人一种人在画中游的感觉。 八月二十三 早上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喊:“起来了!”我连忙翻了个身坐起来。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一下表,3:40。见其他人都在收拾包了,我也收拾好背包。结果忙中出错,发现大褂居然没从包中拿出来,只好又把装好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把压在底层的大褂给“解救”出来。等我再装好时,队伍已经出发了。迅速跟上队伍,在茫茫的夜色中前进。 因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早上有点凉,走着走着就热了。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清新气味,让人心情舒畅。由于肩膀被背包压得很痛,所以总盼望着师父能停下来休息休息。在马路边休息一会儿,又开始行走,这次轮到我和亲通师拿方便铲。 方便铲是禅宗常用的一种法器,不论有没有众生需要掩埋,只要修禅定时就必须带着它。等坐的时候,把这铲杖往前一立,立在人前面。当你昏沉的时候,正念提不起来的时候,这个铲杖就能提醒你。我们不但要掩埋众生,还要提正念,这是一举两得。说起方便铲还有很多功德,因我行脚时间短,所以对方便铲的真正内涵还不了解,写的这些也是师父在以前行脚前的开示中提到的。 我们边走边扫视着路面。这一路上虫子很多,我看着亲通师在后面不停地捡。我感到奇怪,我走在前面看看地上并没有看到什么虫子,而等亲通师父从后面追上来时,就从周围的地上捡起东西来。结果这一路上我走的是很轻松,只捡了几个大虫子,给亲通师父在后面好一阵忙活。结束时,他说:“这也挺有意思,都出汗了。” 我怎么就看不见呢?我想可能是我的慈悲心不够吧。在寺院时有时走路也不低头看路,无意间踩死了不少的小生命。而我看亲通师走路很小心的,生怕伤到地上的虫子。每次关门时,如果发现门上有虫子他就会用扫帚扫一扫,怕关门时把它们挤死。而我很少这样做过,自愧不如,在以后我要更多地培养慈悲心。 佛说:“慈悲即如来。”可见慈悲是很重要的。行脚是我们培养慈悲心的一个好方法,在行走时用方便铲来掩埋众生可以增加我们的慈悲心。虽然掩埋众生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情,不过是挖个坑把尸体放进去,再埋上几铲土诵几遍咒,但它的意义是很深的。久而久之,积少成多,必然会使我们达到真正的慈悲,即“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境界。高山不弃于微尘而能成其高大,大海不拒众流而能成其深广。所以方便铲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法器,它的功德是很殊胜的。 今天中午在一处空地上过斋,由于村子小,只有八九户人家,师父就叫了两组去乞食,其他人在原地休息。不久两组回来,都乞到了。斋后休息时,大家写日记或晾东西。因下过雨后睡袋、塑料袋等都潮乎乎的,如果不晒一下的话,第二天晚上再用时,那滋味可不好受。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行,今天的天气比较凉爽,空中的微风吹到人身上,让人觉得很舒服。集中注意力把心思用在诵咒上,不要执著于身体的感觉。 休息时找到一块空地,是一个风口,风很大把我冻得好冷。看到不远处,路边的一块牌子上写着“邓栅子国家林区”,怪不得这一道走来,路两旁的山上都栽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一个个长得笔直。无意间,我脱下袜子发现脚趾上长了一个小水泡,就用手把它抠掉了。结果这下可坏了,本来没去注意它之前,走路还不疼,这一下把它抠掉了,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了。真后悔!不该去管它,这也是自作自受吧,只有忍耐吧! 突然想起在家时,去饭店吃饭,大鱼大肉吃得津津有味。那时也想不到它们的痛苦,只管自己高兴就行。现在我的脚只是起了个小水泡,破了点皮就如此疼痛,更何况它们被杀时要千刀万剐,还要下油锅,现在想来真是恐怖。 有时听到一些人,别人劝他学佛时,告诉他因果的可怕,地狱的恐怖,希望他们能改恶向善,不再造那么多的恶业。但他们总说:“地狱我没看见,不相信。”不知道他们看没看过动物被杀的场面,那惊天动地的哀号,那无助的眼神。虽求命心切但终究难逃一死,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吗? 地狱离我们并不远,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间地狱。现在世界上暴乱不断,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战争,究其原因皆因杀生所感。而我们生在其中,却不知道所谓“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也。” 看过一篇报道,上面提出的问题值得人们深思:美味的鱼翅是人们所喜爱的食品,鱼翅是鲨鱼背上的鳍做的,这么大一个庞然大物,只用它那么一点的东西。人们只知道鲨鱼会吃人的,但孰不知人类每天为了做鱼翅而杀死的鲨鱼,那是上百上千,远比被咬到的人多。试问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们,这到底是鲨鱼吃人还是人吃鲨鱼? 而且动物在被杀时因恐惧,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其体内分泌物会增加,会变成毒素存在体内。动物体内的脏东西可以用水洗掉,但附在肉上的毒素却无法去除,所以吃肉等于在吃慢性毒药一样。久了毒素慢慢堆积,就会引发种种疾病,如禽流感、疯牛病等。古人说“病从口入”,真是一点不假。 在放生仪轨中看到几首戒杀放生诗,现摘录如下: 宋·陆游: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 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 明·陶望龄:物我同来本一珍,幻形分处不分神, 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号惨煞人。 愿云禅师:千百年来碗里羹,冤深似海恨难平,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亲幢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释亲空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 ◎释亲空沙弥 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僧! 恩师慈悲,让沙弥亲空参加了二〇〇八年的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亲空天性愚钝,生性懒惰、懈怠,行脚时写的日记也不完整。现在,只能根据脑子里不完整的记忆和那些不完整的日记,把行脚、乞食过程中经历的,看到的,或者是听到的片断整理成一个个体会向大家汇报。报告中如有不如法的地方,亲空在这先向诸佛菩萨忏悔,向恩师忏悔。同时,由于记忆力不好,有些语言、对话已不能保证是原话了,只能大致表达原来的意思,这也先行忏悔。 序篇之一“演习” 八月二十一,下了早殿,师父在三楼法堂对僧众讲了行脚前的开示,说今天下午约两点出发,让参加行脚的人员赶紧准备准备。中午过完斋,众沙弥师父稍加洗漱后把升降天梯搬回文殊殿,我也刚准备好行脚要带的药品。时间是在十二点左右,一辆吉普车“咔吱”一声,在僧寮前停下。师父从车上下来,命令参加行脚的人员马上穿好大褂,背上背包,到僧寮前集合。提早整理好背包的,听到命令,马上穿大褂,背包出去集合去了。没有收拾好物品,还没装包的,忙乱地把睡袋、绳床等物品赶紧塞到背包里。一位大戒师父对一位落后的沙弥师说:“赶紧先背包出去再说,这是演习。”于是那位沙弥师胡乱地装了包,赶紧出去集合了。 背好包的人员在师父面前站成一排,但还有人没到。师父严肃地说:“去问一问没到的,是不是不想去了?如果不想去的,吱一声。”气氛有些紧张,有临战前的*味。人到齐后,师父说:“我们平时散漫惯了,马上就要出去行脚了,早上起来只有几分钟时间收拾,这速度根本不行,大家动作都得快点。”然后让大家把背包靠墙根依次放好,把大褂脱了叠好放在背包上,等待出发。师父强调:再也不能往背包里添东西了,也不能从背包里往外拿东西。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动真格的,并不是演习。这时有沙弥师向师父忏悔说:“刚干完活,还没换上僧鞋。”师父同意他换僧鞋。那位落后的沙弥师也赶紧向师父忏悔说:“钵还没带。”师父无可奈何地说了句:“你看,你……”那沙弥师向师父跪下忏悔,重新取钵。 大悲寺常住八项规定里有“三衣钵不离身,十八种物齐备。”《僧祇律》云:佛言,比丘三衣一钵需常随身,违者出界结罪,当敬三衣如塔想。《十诵律》云:佛言,护三衣如自皮,护钵如眼目,所行之处,与衣钵俱,无所顾恋,犹如飞鸟,若不持三衣而入聚落俗人处,犯罪。虽然现在还是沙弥,但是还应随学比丘师父,严守“三衣钵不离身”。更何况是行脚乞食,不带钵怎么乞食呢?难怪师父无可奈何了。 类似这样的演习,在结夏安居期间打戒七、念佛七时也上演过。师父催着我们沙弥,“快,快点出去!”把我们撵出寮房,然后把房门锁上,不允许我们再回来拿东西。师父告诉我们要作出远门想,作上战场想。通过这样的演习让我们割断对房舍的贪恋。 在南传佛教的圣者阿姜查的简介里这么说:阿姜查经常将他的弟子们推到最极限,去测验他们耐久的能力,期使他们能开展耐心和决心。他有时发起费时且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工作计划,由此去顿挫他们对平静的执著。这些和师父的演习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序篇之二僧相和威仪 八月二十八日晚,休息前,师父召集行脚僧众,指出、批评了前几天行脚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有损僧相的事情。有两天天气较冷,有小众拿绳或是腰带束在小褂外面来保暖。行走的时候有大褂罩在外面还看不出来,等到休息时或去方便的时候,大褂脱掉了,紧束着的腰带露在外面像是穿着练功服。还有,这几天早晚气温低,午间气温高,于是就出现了午间气温高时脱绒衣的问题。有个别脱换衣服不避人前,旁若无人,还有的把绒衣、绒裤穿在小褂外头,大褂脱掉后露出绒衣、绒裤,和俗人一般。 师父严肃地说:“腰带可以束在小褂里面,绒衣、绒裤也得穿在小褂里面,不允许僧相在我们这里有任何的改变。”师父对僧相的问题一直都很严肃,认为破坏僧相会坏人信心,断法身慧命,破僧种,坏佛法。曾记得去年行脚时,忘了是在哪里了。警察在询问并查看我们证件的时候,有村民起哄说:“他们是在公路边换了衣服才进来的。”师父听到,很严肃地提高声调纠正他们说:“换什么衣服?我们打一出家就这一套衣服。” 剃度时有一首唱诵的偈子:“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去尘劳无垢身,圆顶方袍僧相现,法王座下又添孙。”近代大德虚云老和尚也非常看重僧相的问题,临终遗言也提到了僧相的问题:“你等侍我有年,辛劳可感,从前的事不必说了。我近十年来,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之中,受谤受屈,我都甘心,只想为国内保存佛祖道场,为寺院守祖德清规,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领大衣。即此一领大衣,我是拼命争回的。你各人今日皆为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经过的。你们此后如有把茅盖头,或应住四方,须坚持保持此一领大衣。但如何能够永久保守呢?只有一个字,曰:戒!” “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若住,佛法亦住。”虚云老和尚为我们保存了这一领大衣,亦即是保住了僧相,保存了僧种。僧种不断,佛法不灭。 去年行脚,走到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路南营村。在村边休息时,问一老人是否有出家人打这儿路过,老人对师父说:“有四五十年没看到穿大衫的了。”听到这话,不禁让人感慨不已。 行脚时,师父还时时提醒我们要注意威仪。比如说,每次休息完开始行走前,都要求大家背好包、站好排,问道:“好了没有?”等僧值师父说:“好了,师父。”师父在前面才开始迈步行走。还要求大家每天至少诵十遍楞严咒,多者不限。这样行走的时候,低头诵咒,眼睛看着前面人的脚后跟,自然不会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有失威仪了。 每到临时休息,要求大家把背包放整齐了,写日记的写日记,打坐的打坐,不许闲聊,更不许仰卧休息。进村乞食时也必须搭衣持钵,站排进村后,按小组陆续散开乞食。各个乞食小组通常是三人一组,也都是依次排班,双目垂地,徐徐行走。就像《楞严经》里的阿难尊者,“执持应器,于所游城,次第循乞……经彼城隍,徐步郭门,严整威仪,肃恭斋法。” 同时,师父强调乞食时还应该注意出家人的专业术语。比如“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行脚路过,来乞点食物,不知方不方便?”如果对方不明白什么是“乞食”,才能进一步说明,“就是要点吃的,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不能上来直接就说:“要点吃的。”乞食时不得哀求苦索,多得勿生贪著,少得勿生忧恼。 一般在过斋前,师父在中间都要向两边看一下,看两边的钵是否摆成一条直线,“谁谁,你的钵往前点,再往前一点。”“谁,钵往后点。”如此种种。 过斋时的威仪,这也是师父特别强调的。过斋时,头要低,要把眼根收在钵里,不能行堂还没到,大老远就张望看行的什么,或是探头出来看,那更不允许。只有行堂到自己面前了,才能稍稍抬头看行什么。如果需要,就伸钵表示接受;如果不需要,继续低头吃就是了。行堂看你没反应,自然就会过去了。千万要注意的是不能摆手,一旦摆手,就表示从这以后的食物你都不接受了,包括桌上的食物你也不能用了,你就用完现有的食物就算完事了。 过斋时,还必须要次第食,就是先用离钵最近的食物。举个例子说,就是在自己的桌上横着放一根细长的木棍,把木棍从胸口处往外滚动,木棍最先碰到什么食物就先用什么食物,木棍同时碰到的食物可以从左往右用,也可以从右往左用。作为开的一个方便,就是可以一口饭、一口菜地吃,饭按饭的次第,菜按菜的次第。同时,过斋时往往会有村民路人观看,个人的威仪摄住了,僧众整体的摄受力也大,能给旁观者种下善根。 到了晚上休息的地方,比如干河床、野地、改道后废弃的公路等等,师父也会找出两块或多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让大戒师、小众分别依次排好,然后铺好绳床、睡袋等物品。如果天色未暗就抓紧时间写日记,天色若暗赶紧休息,不允许高声闲聊,胡乱走动等等。 种种威仪,贯穿了行脚的全过程,也将延续到今后的生活中。其中,还有更细微的地方,就不一一列举了。同时,沙弥亲空愚钝,对师父要求的诸多威仪并不了解,或有了解但体会也不深,更谈不上能如法修行了。 僧相和威仪两者是什么关系?亲空后来请师父开示这个问题。师父说:“僧相和威仪它俩是一个东西。僧相是从整体讲的,威仪是从细微处要求的。离开威仪,便谈不上僧相了。只有具足威仪,戒行无缺,才能显出清净的僧相。”可是现在僧人的形象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并不是那么高尚。当我们穿着虚云老和尚保留下来的大衣,搭上如来袈裟,执持佛佛相传的应量器进村乞食时,不时听到有村人议论,“化缘的来了”,有的更直白:骗钱的。有村民更会报警说:假和尚又骗钱来了。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听到“假和尚”这一句,至少在他说“假和尚”的时候,他心里还存着真和尚的形象,对真和尚有着期盼,他没有这么报警说:和尚骗钱来了。这就需要我们遵佛制,行“二时头陀”,把真和尚的形象展现出来,重新树立出家人的高尚形象,锻造自己堪为“人天师表”的僧格。 当我们行脚时一次次地拒绝施主要供养的金钱时,“出家人不要钱,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尽管施主们供养金钱的心态不一样,有的是看到出家人行脚,赞叹僧人行脚主动欢喜布施的;有的是看出家人上门乞食,想拿小额钞票打发了事。当听到我们说不要钱后,施主们有的惊呆了,有被震撼的,有的表情瞬时由阴转晴,露出亲人般亲切的笑容,而后欢喜布施饮食,有的甚至要请我们上屋里吃饭。这些说明了人们对具足戒行的真和尚还是欢迎的。如果我们出家人都能严持戒律,严持“不捉金钱戒”,那些披着袈裟的假和尚便没有立足之地。那时再乞食的时候,应该不会听到化缘、骗钱之类的话了吧。 以前看过泰国僧人乞食的片子。村民看到僧人过来,都挨个跪在路边,高举食物,逐个供养路过的僧人。这和南传佛教一直严持“日中一食”、“不捉金钱”的戒律有着直接的联系。《华严经》云:具足守持威仪教法,能令三宝不断。亦即是虚云老和尚遗言:守住一个“戒”字,便能保住此一领大衣。 新警察故事 去年行脚的时候,短短的十五天时间,我们便遭遇警察共八次。其中只有一次是来请法的,余下七次都是来盘问,检查证件的。由最初的派出所民警、巡警,乃至最后一天惊动的丰宁县刑警队。那天刑警队走了之后,师父说:“今天消了我们不少业。”好像预示了今年的行脚和警察会有新的故事发生。 今年八月十五期间正值奥运会在北京举办。奥运会期间,进京人员、车辆都得经过重重关卡,严格进行安全检查。因此,今年的行脚便推迟到八月二十一,等奥运会结束,关卡宣布撤除后才出发。 今年行脚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和警察遭遇上了。那是在进山海关前的一处检查站,要求车上的人员全部下车,逐个检查,登记身份证。我们带的是身份证复印件,而且大多都放在大背包里面。十多个大背包摞在客车的后车厢,要翻找出来得费一番工夫。不知道是居士呢,还是哪位大戒师父去跟值勤的武警交涉,后来同意我们不用出示身份证或复印件,但是必须下车去登记身份证号码。于是客车上的僧人依次下车,排好班,列队走向登记处。 出门的头一天,还勉强能管住眼睛,没有四处乱看,只是盯着脚下,“眼观卧牛之地”。不知道这穿着大衫,阵容齐整的出家人是怎样的场面。不知道是谁继续深入交涉成功,还是警察看到我们庄严、清净的僧相受到感动。总之,在登记处外刚站一小会儿,就接到通知:不用登记了,可以上车了。这时我还不知道警察在哪呢,是老还是少呢?后来亲行师父拿了一本《解脱之路》光盘要给警察结缘,结果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抢先了。头一天,就遇上了这么通情达理的警察,也算是个好兆头吧! 八月二十七,各小组陆续乞食回来,一位随行摄影的居士含蓄地说:“一会儿可能有客人”。原来乞食时,有村干部报警了。这也难怪,现在人们看到出家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化缘的、假和尚骗钱来了,往往不辨真假,先报警再说。假和尚来了,你报警也算维护正法。真的和尚、真的出家人来了,应该欢喜布施才对啊!这也和真的、严持戒律的出家人出来行走得少有关。假使天下出家人都严持戒律,都行持“二时头陀”出来行脚、乞食,相信会改善,甚至扭转老百姓对僧人的看法。 过完斋,正在就地休息、缝补衣服的时候,一辆小车开过来,停住,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位问:“你们负责人是谁?”语气比较沉稳,让人能听出来他在执行公务,但是却没有某些人执行公务时那种蛮横、自视高人一等的态度。有人往师父位置比划了一下,“在那边。”他们过去了,到师父跟前,可能是认出师父来了,向师父合掌,自报说是当地派出所所长,并主动出示了证件。据说,这位所长他是半年前在网上看过有关大悲寺的报道。跟师父说:见到师父感到很荣幸。那位所长坐到师父边上可能是请师父开示吧,约有半个多小时才告辞,师父让结缘给他们书籍、光碟等法宝。 僧众休息后,重新背包上到公路时,那位派出所所长又驱车赶到,供养了矿泉水,又匆匆走了。行脚僧众往前走了不知多少公里,走到傍晚时分,迎面又碰到了那位派出所所长,所长问师父晚上在哪休息,师父说:“走哪算哪,在野外找块空地就休息了。”所长说这里还是他的辖区。可能是让我们晚上放心休息,不会有事。又供养师父一个户外用的轻型睡袋,临走时说:“晚上再来看师父。”晚上,僧众在野外地休息时,他又提了几暖瓶开水供养僧众,还供养了一支手电筒。告诉说,暖瓶就留在这里,明天他再来取,看来他对自己辖区的治安状况很有信心。据说那位派出所所长平时常诵《金刚经》,只可惜没问他是否已经受过三皈五戒。 有不少愚痴的人说出家人不事生产,坐享其成,对社会经济建设没有贡献。信佛的人只知道吃斋念佛,唱歌跳舞不会,吃肉喝酒不去,直心说话得罪人多,与社会格格不入,以此来诋毁佛教,诽谤佛法。岂不知现在社会杀生业重,贪欲横流,诚信缺失。学佛人默默持戒、吃斋念佛,正是不甘沉沦堕落,坚守着天地间一分正气。出家人严持净戒,清净梵行,给一方百姓带来祥和宁静的氛围,正是天地正气的中流砥柱,其对社会精神以及经济建设的贡献都是不可估量的。 这位派出所所长对僧宝的恭敬,让我对警察有了新的认识。只是他后几次供养僧人好像都是一个人来的,似乎他很孤独。 第二天,八月二十八晚,僧众在一段旧公路上正准备休息。那时天已经黑了,来了几车巡警来了解我们的身份,检查证件,没发现什么问题,自我解释说:接到报案说阻碍交通等等。临走提醒我们注意行车安全和我们自身的安全。这拨巡警的态度和作风自然比不上那位信佛的所长,但是和去年行脚遇到的敞怀叉腰的巡警,以及来势汹汹的刑警相比,其态度和作风已有所改观。不知道是过去的一年里,国家加强了警察队伍建设,还是北京举办奥运会也锻炼了地方警察? 乞食篇之一:空钵一 今年行脚,有三天因为中午时分经过的地方不适合乞食,僧众没有乞食;还有一天因为村庄太小,只派了两个小组去乞食,没能摊上我所在的组。因此能乞食的只有十二天,但我有四天空钵,真惭愧!行脚十六天,只有八天乞到食物。只能怪自己没有大愿力,前生没有好好修行,没能和众生结下缘。 行脚前八天,乞食时,亲义师父、沙弥亲般和我一组。八月二十二日刚分组时,我就有不祥的感觉,我沙弥亲空和亲般师组合起来就是“空般(钵)”,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后来在乞食时果然应验了。前八天一共乞食六天,我们有三天空钵,其中乞食头两天就连续空钵,使大家都在关注我们这“一钵空”的黄金组合。 师父以前有过开示,说行脚时多背经书、法宝等结缘品,能乞到食物。今年行脚,亲义师父的背包可能是最沉的,大概能有五六十斤吧。除了分派下来要求带的结缘品,亲义师父自己还多带了一些书、保暖的绒衣、坎肩等物。头几天,天气较冷时,亲义师父还把绒衣等让给别人用。亲义师父这样的菩萨行为,还空钵了三天,可能是被我连累的。 这几次空钵,我觉得和我的起心动念有很大关系。一个是想到和亲般师的“空钵”组合,就打不起精神来。第二是搭衣持钵进村乞食时,看着走在前面的亲义师父的钵总是斜挎在身体右侧,几乎是右腋窝的正下方,手基本不扶着钵,像似挎着菜篮子。我心里也总在犯嘀咕,觉得是不太好的征兆。总是这样地起心动念,一个是打击自己的信心,使自己不能努力去乞求每一份食物来教化众生,和众生结缘;二个是老在心里嘀咕大戒师的行为,这本身和《沙弥律》要求的“敬大沙门”已经违背了。冲这两点,还有三天乞到了食物,这已经是佛菩萨慈悲加持了。 第三次空钵是在八月二十九那天,在龙关镇八里村,一个古长城边上的小村。从公路上远远看过去,那村子就不大。我当时就动念,今天可能又要空钵了。乞食前一看没有重新分组,还是“一钵空”黄金组合,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乞食的第一家,亲义师父上前乞。敲了两遍门后,亲义师父往后退了一大步,静静地等主人家出来。听着“笃笃”的拐杖拄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半天出来一位老太太,亲义师父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想乞点食物。”老人家说:“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亲义师父做了一个吃东西的手势,说:“要点吃的。”老人家明白了,“没有,没有吃的。”“阿弥陀佛!”我们只好走了。 下一家,亲义师父让我上。我有些不乐意,好像亲义师父这几天还没有乞到过食物呢,乞到的那几天都是我和亲般师张口乞来的,亲义师父好歹得做点表率吧,可后来还是勉强依教奉行了。从房后绕到房前,看到这家主人正送另一组乞食僧人从大门那头远去。有气无力地喊了声“阿弥陀佛!”主人家可能是没听到,没什么反应,赶紧转身还从房后走了。再后来,有的人家没人应门。想着村子不大,再乞下去可能又是别的小组已经乞过了,有些气馁。心里想:回吧,空钵就空钵,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于是建议亲义师父、亲般师说:“回吧!”他俩还想再乞,可看到远处别的小组正走回来,也同意回去了。 三次空钵了,我多少有些情绪,这种情绪刚好在亲义师父那里找到了出口。于是,对亲义师父的不满就慢慢地滋长了,今天好像就要压制不住,要爆发出来了。正往回走时,村口有堵壁墙,围着影壁的是个交通转盘。亲义师父说:“我都绕糊涂了。”要绕转盘右转出去。我有些叹气,只好提醒亲义师父应转出去,万一对面来车会有危险。 出了村口,眼前是笔直的进村道,亲义师父还问:“怎么走?”我的情绪瞬时又起来了,心里想:“总不能从田地里走回过斋的地方吧!”不敢出声,害怕控制不住,不定会说出造口业的话来。身后的亲般师说:“直走吧。”亲义师父有些纳闷地说:“亲空怎么不作声呢?”我的情绪又上涨了,更不敢出声了。 现在写报告时才想到亲义师父说的这三句“我都绕糊涂了”、“怎么走”、“亲空怎么不作声”,可能是为了缓和一下当时那种因空钵造成的压抑气氛,而我竟然因为这几句话闹情绪,真是愚痴,不可救药了。回到过斋地,亲义师父跟师父说:“明天把我们这组合给拆散吧!”第二天,九月初一,乞食人员重新分组,黄金组合被拆散。 这三次空钵,我想和我的起心动念,观察比丘师父过失,内心生起对比丘师父的不恭敬有很大关系。宣公上人讲:“一切是考验,看尔怎么办?觑面若不识,还须从头练。”一点小小考验,马上就忘记了《沙弥律仪》中的“敬大沙门第一”。未能真正从内心深处恭敬比丘师父。借这作报告的机会,在恩师面前,惭愧沙弥释亲空向亲义师父忏悔。 “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这个众生何尝不是自己呢?师父说过,空钵时,施主虽然没有给你食物,但是也同时给了你别的东西。沙弥亲空要空钵三次才体会到一点别的东西,才知道生起惭愧,才知道忏悔,真是愚笨到了极点。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释亲空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释亲律 沙弥)

路漫漫 ◎释亲律沙弥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南无护法金刚藏菩萨! 顶礼西天东土历代善知识!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在上妙下祥恩师(以下简称师父)的带领下,大悲寺二〇〇八年度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圆满结束了。这次行脚历时十五天半,参与僧众二十人,其中大戒师八人,小众十二人,护持居士五人,行程六百余里。这也是亲律平生连续行走最长的一次,能坚持到底已感庆幸,要谈体会实在惭愧。亲律出家不到一年,常住不少规矩还不能很好地遵守,更谈不上有什么修行,只好勉为其难,把行脚过程中的经历和感受简要总结一下。以章节划分主题叙述,其中若有不妥之处,请师父及大众师多多给予指正。 第一章 警察的故事 第一节去年的遭遇 去年行脚时,亲律还是发心居士,因以前曾经学过一点电脑和摄像知识,被常住安排在编辑室帮忙干活。行脚报告会时负责摄像,所以有幸聆听了大多数参与行脚的师父们的报告,其中印象较为深刻的是行脚过程中与警察的接触较多,竟达到八次之多,是历年行脚次数最多的一年。 而且来访的警察态度并不友好,有一次上午路过一个叫“王爷府”的地方,当时正值乞食过斋的时间,大家乞食回到过斋地点,这时突然来了一辆警车,几个警察跳下车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哪儿的?”要查看证件,可随后又不看了,让僧众赶紧离开。师父说:“我们是正常宗教活动,受宪法保护。”他们却答:“以前这里来过几拨假和尚,都是骗钱的。”师父说:“你们打假不能把真的也打了,应该要保护。”他们却蛮不讲理地说:“让你们离开就是保护你们。”最后僧众被迫离开他们的管辖区后,才顺利地过斋。记得后来师父回忆说:“当时觉得那个地方挺好,就打了个妄想,想在那儿建庙,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还有一次,僧众进入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境内,早七八点钟,僧众正在路边休息。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一个穿警服和两个穿便衣的,态度极不友好,当着面就说:“检查他们的车辆证件,看是不是假的。”又检查了行脚介绍信和各种手续文件等。还要了海城的电话区号,打114查派出所的号码,询问是否开过行脚介绍信等。后来又来了约三辆警车,十多个警察。一位为首的警察向师父了解了僧众行脚的情况及平时的行持后,说了句:“打扰了。”就收队离去了。据说他们是丰宁县刑警队,因接到当地一领导指示,奉命出动。而那位领导可能路过时误认为僧众是集体行骗的假和尚,还看到拿有方便铲等“武器”,故指示出动刑警队要把人都“拿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后来师父说:“这次消了我们不少业。” 所以今年行脚出发前,亲律发了个小小的愿望,但愿今年一切顺利,不要再碰到这么多警察。毕竟警察的频繁出现只会增加围观群众的惊疑和恐惧心理,而容易对僧众生起不恭敬心、疑心,甚至邪见,在他们的种子识里种下一个恶因,而带来不良的果报。 第二节车辆检查站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下午一点二十,在师父的率领下,僧众二十人精神饱满地登上大客,悄悄地离开了大悲寺,开始了今年的行脚历程。 车很快上了高速,因车内开着空调,舒适的温度不由得让人感到很轻松。在下午三四点时,大客开到一处车辆检查站。一位年轻的警官上车来查看了一下,执意要求我们下车登记身份证。临行脚前,我们每人都发了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以备万一遇到警察查问,结果还真遇上了。亲行师父让大家先下车,准备翻出堆在车后的背包,以找出各人的身份证复印件。我有点无奈地跟着大家排队下车,等候检查。 这时我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位警官正带着惊奇的表情,其中一个掏出手机对着我们,似乎在用手机拍照,可能他们很少见到这么多出家人穿着百衲衣集体出行的吧。此时师父和小马居士正耐心地和检查站负责查身份证的一位警官解释着什么,后来那位警官可能同意不用检查了,大伙又依次排队上车,我松了一口气。这次行脚,首次遭遇警察出乎意料的顺利,真是菩萨保佑。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是不是以后再遇到警察时都能顺利解决,皆大欢喜呢?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第三节110的到来 八月二十二日,行脚第一天,上午八点左右时。僧众在路边休息,亲指师和我拿方便铲,排在最后边。我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时从路上下来一辆警车,缓缓地靠近我们,既没开警灯也没鸣警笛。在离我们十多米左右停下,下来两个警察和一个穿便衣的,其中一个警察还面带微笑地问我和亲指师:“哪位是当家的?”竟然还知道出家人有“当家的”一说,真不简单,比起去年说“谁是领导”、“谁是头”有亲和力多了。我和亲指师都说:“师父在那边。” 于是这几位警察过去和师父交谈了一会儿,大概是问些我们从哪儿来,往哪儿来去,干些什么之类的话,师父一一做了解答。临走时他们表示:此处及往后一百多里的112国道都在承德市丰宁县境内,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们。便离去了,这次遭遇可以说是相当的友好。 第四节便衣的来访 八月二十七日,中午过完斋后,阳光明媚,师父让大家原地休息。利用休息时间可以晒一晒塑料布、睡袋什么的。大家开始把睡袋等展开晾着,因为晚上睡觉时睡袋经常结霜,或是被露水打湿,若不及时晾晒,晚上睡觉时滋味可不好受。 一会儿开来一辆小面包车,车上下来五六个人,都穿着便衣。其中一位找到师父后说:“师父,我是当地派出所所长,半年前我在网上见过您。”于是开始向师父请法。我们则在一边静静地打坐、写日记。下午一点半左右时,他们准备离去,师父让亲行师父结缘给他们一些经书、师父的开示、还有《解脱之路》光盘、“楞严咒”挂件、念珠等。他们都很欢喜,其中还有人请师父在结缘给他的书上签名留念。 第五节 所长的供养 下午,我们刚离开过斋地点走上112国道时,刚刚离去不久的那位派出所所长正站在路边等着我们,准备供养一大袋月饼及两箱纯净水。因我们日中一食,午后不饮浆,只饮用白水,所以收下了纯净水。下午四点多时,这位所长又亲自驾车赶过来,据说供养了一套军用绳床和其它一些物品。此时亲律正在队伍后面拿方便铲,没怎么看清楚。傍晚,当我们准备露宿时,这位所长再次驾车赶来,据说是供养了三暖瓶开水,一片真诚的护持之心表露无遗。 正像师父以前说的:“末法时代的众生更渴望佛法,更需要佛法来解脱烦恼。”这几次行脚中遭遇的警察,当得知我们是真正的出家人以及我们依照戒律如法行持后,都不同程度地生起了恭敬心和欢喜心。由此可见,严持戒律,长行头陀,能令正法久住,能令众生欢喜,并令众生种下解脱的善根,可谓“功德无量”。 第二章 方便铲的故事 方便铲全长五十三寸,代表五十三参;铲头部分长十八寸,代表十八界;铲头部分的长柄上穿有三个环,代表出三界;铲头上有八个环,代表八正道;铲头呈圆弧面,代表圆月,暗指见性;铲尾是一个圆头,代表圆实,即“圆成如实道”。偈云:“行参五十三,勤修八正道。灭度十八处,解脱出三界,见月成正觉,圆成如实道。” 师父曾在《头陀行脚应知》中开示过:方便铲多为出家人行脚参方而用,又是修禅定时必备之品,时提正念,除恶镇邪,因指明月,又称禅杖。常勤擦拭,心常清净,勇猛常生。行脚持时,光大威仪,令众生信。人多碍行,环响知让,乞食摇动,令知布施。路险探道,救护众生,掩埋尸骨。慈悲普度,入寺挂单,礼数明了,知修喜留。内处方便,示人天路,行如实道。另外,拿方便铲时“不可方便铲着肩上行”。 第一节路人的猜测 我们是一队剃着光头,身着异服,肩背大包,两眼低视,默默行走的队伍。最后两个还拿着大铲,队伍边上还有一个看守。这样的队伍在从未见过出家人的世间人眼中,无疑成为一个焦点,一个谜。我们在行脚过程中,经常有世间人对我们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出家人,有的说是少林寺武僧,有的说是拍电影的,有的说是拉练的,更有甚者说我们是劳改犯……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僧众的队伍却依旧前行,不为所动,没有一个人出声解释。 师父曾在《经行》中说过:“慢调息摄六根心无念。”亲律修行不力,虽然明白一切境界都是考验,都如梦幻泡影。但当听到诸如“劳改犯”之类的恶口语,却不由悲从心生,非常怜悯这些无知的世间人。 后来亲律写报告分析这个情况时,认为这是:此人平时缺乏礼貌,喜欢对人评头论足、随口非议的习气毛病造成的。并花了大量篇幅说明恶口,尤其是对出家人恶口的严厉果报,包括感受五百次等流果报,及感受堕入地狱的异熟果报等。并奉劝在家人重视平时的言行,审视自己有无这方面的不良习气而加以改正,从而避免对出家人出言不逊而导致恶果。还分析:为什么有的在家人学佛修行多年却毫无效果,很可能就是平时不恭敬出家人,甚至妄加非议造下口业而造成的,所以善护口业相当重要。 师父在看了这部分内容后,向我开示道:“你说这个人犯恶口是由于他平时的习气造成的,你有什么证据?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就说他是由于习气才说这种话的,这不是你在犯恶口吗?”亲律当时无言以对。 师父又开示道:“这个原因不在于在家人的习气毛病。因为即使是一个正直的人,看到一队剃着光头的人在行走,后面还有人拿着大铲,旁边有人看守着,后面还有车跟着,这样的场面难免生出疑惑,猜测:这是不是劳改犯啊?这主要是世间人不了解头陀行造成的,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的这种疑惑的心态。通过常行头陀让世间人认识佛教,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靠乞食生活的,是不摸金钱的。让佛法能深入人心,这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师父一番话使亲律茅塞顿开,明白只有常行头陀,逐步让世人认识佛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于是在随后修改报告时记录下这段文字。 第一节无声的解释 今年行脚大部分时间是行走在112国道上,这条道山路较多,不少是连续的盘山公路,人烟稀少,有几次都没办法乞食,直接过斋。因人家少,畜养的动物也少,故路上被压死的家畜也少。难怪有大戒师说:“今年的沙弥福报大,没埋多少众生。去年在内蒙古一段,那压死的众生可多了,有时都来不及埋。”确实,今年路上被压死的众生不是很多,最常见的是蚱蜢之类的小昆虫,也有一些较大的动物,如鸡、狗等。 记得师父在二〇〇四年行脚前开示说:“以前我们走到北京的时候,行脚乞食,在掩埋众生。一个蛤蟆皮正给埋起来,当时在这条路上只有一个人看到,因为在最近这一段没有人,就那一个人看着了,我们也没在意。之后正准备休息时,他在那休息,告诉我们也过去休息一下,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人,跟他说话,问:‘这群和尚哪来的?’他答:‘这才是真正的和尚呢!他们刚才看见死的蛤蟆皮都掩埋了,这是真正的和尚!’那个人一听,要掏出水果或者是钱,要供养,我们制止住他就走了。就是说,你做每一件事情,比如用方便铲掩埋众生,不论有人看到或没人看到,有多人看着或少人看着,他都会把它的这种功德传播开,度很多的众生。” 对此亲律也有同感,因为用方便铲掩埋众生,虽然不出一言一句,但却以实际行动最好地解释了出家人的身份,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行脚的过程就有好几次这样的经历。 八月二十七日下午出发后,轮到亲戒师和亲律拿方便铲。因为十二位沙弥中正好有六位老戒沙弥,六位新戒沙弥,一老一新两人配成一组。而亲戒师和我的法名连起来正好是“戒律”,所以被称为“戒律组合”。另外还有亲悲师和亲愿师的“悲愿组合”等。 我们一组出发后发现这一段路有不少被压死的昆虫,如蚱蜢、螳螂之类的。亲戒师和我边走边埋,一个捡众生的尸体,一个在路边挖坑,我们俩配合默契。每当路边的人群看到此情此景时,喧闹的场面会立刻停止,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或许他们平时对一般人家的出殡送葬已司空见惯,然而对于出家人用方便铲掩埋小昆虫等小动物尸体,这一举动可能平生第一次看到。我想,用方便铲掩埋众生尸体这一幕,也许会让他们认识到出家人慈悲为怀,对众生平等对待的入世精神,从而生起对三宝的恭敬心来,种下解脱之因。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又轮到我们“戒律组合”。正走着,亲行师父看到路中央有一只被压死的动物,招呼我们过去。我拿方便铲铲起来一看,是半只血肉模糊的小动物,上半身都给压没了,从下半身的皮毛判断可能是只田鼠,真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不知它往昔造过什么杀业而导致尸首分离的横祸。装进护生袋后,我们大步流星追上队伍,在休息地,我挖坑将它掩埋,并诵三遍往生咒回向给它,愿它早日脱离恶趣。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轮到我和亲空师一组拿方便铲。因亲无师脚受伤,走在最后,所以拿铲的小组重新分配,五位老戒沙弥和六位新戒沙弥配组。正走着,亲行师示意有情况,我们跑到路中央一看,原来躺着一条白狗,已经被撞死了,头部口鼻流血,地上血迹不多。依亲空师分析,可能是直接撞击到头部致死的,不然又是一副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残酷场面。我和亲空师拿方便铲合力将它抬起,运到路边一坡下,迅速挖坑掩埋。我诵了三遍往生咒回向给它,愿它来生脱离恶趣。 这两次掩埋都是在公路边完成,因远离村庄,几乎没人看见,要是有的话,也是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司机。其实掩埋众生,并非为教化众生而方便示现,而是出家人的本份事,培养慈悲心,逐渐生起“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菩提心。念念不离“慈能与乐,悲能拔苦”的菩萨精神,以实际行动从微细处救护众生,而方便铲的运用,正是出家人履行菩萨道的真实写照。 第三节殊胜的佛号 在行脚过程中,有人因不认识出家人而做种种猜测,也有人却因认出了方便铲而确知我们为出家人,并称念佛号致以问候,从而种下了解脱之因,可谓机缘殊胜难遇。 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六点多时,队伍路过东方口村,这是一个较大的村庄。在一个小学门前经过时,学生们正在操场上绕圈晨跑。有一位小学生见我们经过,高声喊着:“阿弥陀佛!”声音清晰洪亮,令我心中一喜。这是行脚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向我们称念佛号致以问候,不由感到十分亲切。在这偏远的山区里,能知道佛教就很不错了,更何况主动跟出家人打招呼问候,实属难得。并且他的这一句佛号,让所有在场数百名小学生都闻到了“阿弥陀佛”的洪名,从而种下了将来在龙华三会上证阿罗汉的善因,可见这位小朋友宿植善根,功德无量。愿他早发菩提心,弘法利生,广度有情!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队伍路过一个名叫三岔口的村庄,指示牌显示离宣化还有61公里。在街边,有一中年男子在我们从他身边经过时,突然大声喊道:“阿弥陀佛!”旁边一个妇女大笑,可能是觉得他的举动有点滑稽。但是在出家人的心目中,虽然只是一声普通的佛号,但以此因缘,这位男子最迟将在龙华三会上证阿罗汉,得弥勒佛授记。所谓“一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可谓因缘殊胜! 有时候就这四字佛号也是需要多劫修福修慧,广植善根才能念出口的。《四十二章经》云:“佛言:人离恶道,得为人难。既得为人,去女即男难。即得为男,六根完具难。六根既具,生中国难。既生中国,值佛世难。”这位男子能念一句佛号,先要满足这么多条件,还要听闻过“阿弥陀佛”的圣号才能做到这点,可见念佛一句也不是容易的事。据说以前行脚时有师兄遇到一男子,教他念佛,可是教来教去,他只会说:“弥陀佛。” 还有历史上南宋的奸臣秦桧,生前做恶无数,杀害了岳飞等不少忠良之臣,死后堕入地狱。因他往昔做过地藏菩萨的香灯师,与地藏菩萨有缘,故地藏菩萨现身相救。为令他种点善根,地藏菩萨在手心写了一个“佛”字让他念,只要他念便能度他出地狱。结果秦桧执迷不悟,贡高我慢的习气丝毫不改,他骄慢地说:“我是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个字怎么会不认识?太简单了!”就是不肯念,结果菩萨也没办法救他。所以说,今生能值遇佛法,能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是多么殊胜的事情!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释亲律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虚 沙弥)

沙弥学步——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虚沙弥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十方三世一切诸佛! 顶礼一切菩萨摩诃萨! 顶礼摩诃迦叶尊者! 顶礼上虚下云老和尚! 顶礼上宣下化上人!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大众师父! 序 行脚正值桂熟飘香之际,蒙恩师剃度授予十戒已八月有余,万分惭愧,沙弥所应施行,十不足一二。散心懈怠,虚沾信施,恩师不弃,鞭策有方,教诲不倦。息恶行慈之道,初迈跬步,然业障深重,陋习刚强,幸僧团慈悲,添为头陀行一员。半月头陀,诸烦恼习气纷乱袭来,方显三业不净,六根放逸,难以调善,始恨日常行用不勤,乃至对治无功,实有负三宝深恩。 师命撰文体会,供养大众,有感于行脚用心处,即平日行持之集中表现,实为一体,文中并举。故略述出家以来心路历程,名为《沙弥学步》。才疏学浅,不正之处,恳请恩师及大众慈悲,不吝指教。 ——佛历三〇三五年冬月惭愧沙弥释亲虚书于大悲寺僧寮 在家时一直过着很惬意的生活,这让许多同龄人羡慕。在大家的认知中,我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但不为人所知的是心中隐藏着一个深沉的问号: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财富、权力、异性、家庭幸福还是长生不老?也曾狂热追求过,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或是在欲望面前迷失自己,或是在措手不及中失去……最后,一个数寸见方的骨灰盒就是答案。 电视上安装了卫星信号接收器,能收到几个佛教电视台的节目,一直也没关注过,只是在等待广告结束的时候,曾在卫视频道切换的间隙中听过几段法师讲经和开示。因为心不在焉,大都未留下记忆,但有句话却映入脑海,形成了对佛法的朦胧印象,“得大自在”。这似乎就是解开心中疑惑的钥匙,可惜的是没有继续深入探索,但一粒菩提种子已经种下。 二〇〇六年九月,在网上闲逛,一个莫名的因缘让我看到了网友的转帖,那就是大悲寺师父们写的二〇〇五年行脚报告。没有曲折动人的情节,没有辞藻华丽的章句,却把我那颗浮躁的心沉淀了一下午。之后,或者是好奇,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我在网上浏览了能搜索到的与大悲寺有关的资料。没有想到两天后我就登上来大悲寺的火车,更没有想到的是,两年后会成为写行脚报告的执笔者。 除了到寺院烧香磕头求佛保平安和旅游览胜之外,能称得上与佛教有关的接触,大约只有家中卧室墙上装饰用的竹简,上面刻着没有标点又不懂得如何断句的《心经》,还有电脑里在网上阅读惊悚小说时播放的曲子,网友介绍可以解除心里恐惧,后来才知道那听不懂的咒语叫“大悲咒”。就当时而言,大悲寺和我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点,直到如今剃发披缦,个中因缘无法道明。但以行脚报告做引,感召出家,这就是我对行脚报告殊胜之处的切身体会。 发心出家阶段,有幸两次参与迎请归来的行脚队伍。庄严凝重的仪式,大众虔诚的顶礼,师父们脸上的风霜,双肩上沉重的背包和自己不知原由的泪水,使我更增添了一份对行脚的向往。 转眼又到了行脚的时候,农历八月十五日之后,就一直期盼着行脚的通知。听着参加过行脚的师兄们讲述感受,心中对于初次行脚的妄想愈演愈烈,猜测能遇到的种种考验,幻想自己如何“英勇”地渡过难关,跃跃欲试的激情打破了结夏安居所带来的平静的修行生活。晾晒整理了几天的行脚用具,迟迟不见动静。后来才听说北京正在举办残奥会,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保证残奥会的圆满闭幕,国家制定了临时规定,必须在解禁之后才能开始我们的行程。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早殿结束后,恩师做了行脚前的开示,同时公布了参加人员名单,胸有成竹的我果然听到了释亲虚的名字。这是三宝,也是常住的慈悲,赐予我一个修行成就的机会。为了护持道场,保障寺院建设,决定让十一位师父留守。虽然大家都想参加行脚,但为了常住,都无一例外的依教奉行。 恩师在简短的开示中讲了行脚的意义:“行头陀是佛制戒律,是一个出家人必须做的。行脚的功德很殊胜,但必须长期地行持,积累经验,才能体会出它的真实含义。在中国,老百姓不像南传佛教国家中那样,有主动供养头陀僧的观念,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的行脚乞食更能得到磨炼。平时修忍辱大都是被动的,有准备的,而行脚是主动的修忍辱,强行清除我们心里的污垢,帮助我们破除我执、我慢以及其它的习气毛病。”恩师还要求大家要有集体观念,要依教奉行。有事的找执事人,不得自作主张。最后嘱咐大家要对本次行脚的日程安排严格保密,主要是怕增加居士们的负担,给大家添麻烦。 在中午紧急集合的演练中,自认为准备充分,一阵手忙脚乱,等背好包入队的时候,恩师已在集合地点催促多次了。习惯了平时的气定神闲,在这突发的紧张气氛下竟有些茫然,脚上还穿着罗汉岔(一种僧人穿着的夏令凉鞋)。最后只好举手汇报,还没换好行脚的鞋。眼见恩师欲说还休,似乎对我的磨唧颇感失望,心中生起了许久未有的惭愧。对于行脚,这场严峻的考验让我收回了些慢心。 大悲寺时间中午13﹕20,乘车离开僧寮向本次行脚的起点驶去。此时的心情有点复杂,兴奋?不安?还是畏惧?难以用言语形容。不知不觉中,总感到有些不对劲,到底哪出了问题?这是寺院新建的楼房,还有快要竣工的铁网围墙,待收的苞米地,曹家堡村的民房,毛祁……透过车窗布帘的缝隙,目光的焦点已在外游荡了许久。行脚第一步尚未迈出,眼根就开始放逸,曾经努力修筑的防线如此不堪一击。 受恩师经行开示中“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的教导,平时除了随众的日常功课外,稍微花点功夫的就是对眼根的收摄。特别是与大众排班行走的时候,我位于队伍的末端,周围还有两位执事师父,在诸师的加持和摄受下,六根不再那样的狂躁,难以降伏,与独处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恩师常讲大众熏修的力量大,对于熏习的殊胜功德,我是深有体会。若不是诸师策励前行,自己可能不知道放逸到哪去了,乘此助缘,经过与攀缘心最重的眼根一番主权争夺战,逐渐地积累了一些经验。 在熟悉且安静的环境里容易向内回收,一旦外界有了变化,这六贼就活跃起来,这是最初的认识。总是分别里和外,把修行上遇到的障碍归罪于外境的干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天天口念耳闻,却未能深解其义。每当对境起烦恼的时候,不知道向内找原因,总在向外驰求。 恩师在《溯源》杂志创刊感言中写道:“因贪嗔痴皆由不明真理而妄生,我们佛性本来清净,五欲六尘皆因由妄想而生,本具妙精真心,迷失才有众生,从自心下手,不向外攀缘,即是度己度他。”虽已闻法,实践时则是逆流乏力,找个自认为容易下手的突破点,明知舍本逐末,还是比较固执,给自己一个理由:找找感觉,积累经验。 刚开始的时候,发现不了眼睛在放逸,乱瞅已经成为习惯。恩师行道时的样子让我受到启发,来个强制性低头,把视线锁定在地面上。当耳朵听到动静,鼻子嗅到香味,好奇心起来了,又不自觉地寻找目标,却发现无法扩大视野,因为脖子不配合,久而久之,按东北的说法就是:比较“消停”了。 剃度不久,赶上师父考功课,以此助缘,给自己定了任务,每天早晚课及过斋、排班、走道都制订了默诵内容,这算是尝试摄心的起步吧。最初,一边低头走路一边背诵经咒,很难完成。原因有二:一是背得不熟,一个妄想、一点声音都能轻松地打断;其二,心里总有一种逆反情绪捣乱,想精进,想除习气毛病的时候,就是不按预定的那样去做。 《佛说四十二章经》中第三十三章——智明破魔。佛言:夫为道者,譬如一人与万人战,挂铠出门,意或怯弱,或半路而退,或格斗而死,或得胜而还。“万人”指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毛病恶习。挂铠,什么是挂铠?《佛遗教经》云:“若有不忘念者,诸烦恼贼则不能入。是故汝等,常当摄念在心。若失念者,则失诸功德。若念力坚强,虽入五欲贼中,不为所害。譬如著铠入阵,则无所谓,是名不忘念。” 何为摄念在心,《楞严经》云:“摄心为戒。”如我理解:正因为自己对戒律的忽视,行持不严谨,乃至对起心动念不加约束,让我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失去了铠甲的保护。记得宣化上人曾说过:“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偏去做,这就是一种没有定力的表现。”既然缺失戒律,必将导致定力不足,更别谈以智慧灯照破无明的黑暗。 向恩师请法时,证实了我的推断,开示中恩师提到:平时对于自己没有严格要求,一次一次的放逸,在遇到阻力的时候回避,绕着走,最终自然是自己在考验来临的时候失去自主能力。在困难前面示弱,困难就会显得很大,要难行能行,只要你意志坚定,困难就会变弱。恩师更进一步阐明:要认识到所谓的困难和逆反心理作用等等都是幻相,是空的,别上当受骗。 此番开导如一针强心剂,扫除沮丧自卑的情绪,号角重新响起。果不其然,此消彼长,在昂扬的斗志前,抵抗逐步被瓦解。曾有一段时间,上殿、过斋都比较清净,有时候就连恩师在不在场都不知道,来回走道,目光紧盯着前方人的脚步,并尽可能的与之保持一致,背经咒也比较顺畅,时间不变,内容却不断增加。行香、坐香,心里静了许多,不像以前老盼着开静,在那挨时间。 结夏安居的时候,有一回随众出坡干活后回寮,老沙弥亲信师问我:“下面的楼盖得怎么样了?踏步做没做好?”我回答:“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不是在那里干活吗?”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没瞅呀。”看着亲信师对我点头微笑,似乎有赞许的意思,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出了点成绩啦!这阵小风吹过,沾沾自喜之情不用言说。动念即乖,何况是贡高我慢之念。慢慢的,也不知何时开始,从余光的一瞥,多瞅一眼,直到觉察不出的东张西望。 一次出坡回来,我跟负责辅导我们的比丘亲行师父说:“这趟下山把以前漏看的东西一次性补全了。”仔细一想,又回到起跑线上,默背的任务完不成。过斋的时间甚至研究上外来挂单师父所用的钵,上完殿就知道哪位老居士又来大悲寺了……正如恩师所说:“在修行路上,只要你想看看到底走了多远,这时你已经停下来了。”更深刻的体会是在行脚途中,下面将会提到。 话题回到车上,收回视线,调整坐姿,开始诵咒。断断续续的句子与纷飞的妄想交替着,慢慢的,一个感觉成了焦点——晕车。早已忘却还有这个“本事”。来大悲寺两年未曾乘车长行,但没料到这个反应还存在,头晕恶心打断了奄奄一息的咒声,怎么办?连个塑料袋也没准备,吐车上怎么办? 行脚前曾打过备用药的妄想,带上点清凉油一类的外出常用药,这也是我的习惯,对未来的事物总是尽量想做好全面的物质和心理准备。平时的妄想经常在这上面打转。“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种愚痴的憧憬只能增加生死轮回,可降伏不住妄想,只有时时提高警惕,行为上尽量克制不随着妄念走。所以除了常住安排的东西,其它的并未多作准备。 再则,由于有亲属一直在卫生系统工作的缘故,家中常备有小药箱,钙片、鱼肝油、维生素片、预防针等跟了我二十多年。出于对身体的爱护,使我对各种常用药的名称、功能、用量有了大致的了解,平时的小病小伤都能在小药箱中获得安慰。到大悲寺后,习惯一直也没有改。出家后,由于常住的慈悲和僧值师父的关心,我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医疗室的常客。并非有什么重大疾病,只是对躯壳的过分执著和对药品的依赖。 安居前,忘了是什么因缘,引起了我的反思。四大和合的身躯只是为成就道业而借假修真的工具,如此贪恋怎能走向解脱?恩师说过:如果你对身体过分的爱护,你就不会在佛道上走得更远,只能是在表皮上下一点功夫。因为我们就是太爱护身体,所以不断地坚固触的概念。越爱护,触的概念越深,而且烦恼习气越重,被轮转得也越深,所以这也是修行的关键。 另外在药物入口时,特别是有甜味的药品,经常让我有一种进食的错觉,甚至有咀嚼品尝的欲望。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违犯戒律,但在我看来,至少它破坏了日中一食的清净。恩师在闭关时面对病魔的肆虐,心不攀缘,有什么条件就利用什么条件修行,甚至不让护关的徒弟知道,默默忍受。 在南传佛教的一本书中看到一段描述:“充满信心与热诚地,为了无限的智慧,菩萨所布施的己身之血远比大洋之水来得多;他所布施的己身之肉也超过二十四万由旬广的大地;他所布施的戴着宝石皇冠之自己的头,堆积起来也比须弥山高;他所布施的自己的眼已多过宇宙中星辰的数目。”为求无上道,菩萨是如此舍身舍命来换得的。 现在别说舍,就连身体的一点损伤都放不下,怎会得到佛法?处处都在为我们说法,只是我们视而不见,大的事情还暂做不到,那就从当下能做到的点滴开始。心里做了个决定:对于身体触感的种种影响,要尽心尽力的去克服忍受,不能动不动就被它左右而向外攀缘。宣化上人作过一首偈子:“忍是无价宝,人人使不好;若能会用它,事事都能了。”忍字好写,做起来却难,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程度。正如前所讲,不要考虑未来会怎样,当下得先做。 刚发出点心,考验就来了。结夏安居时打的两个七都出现了锻炼的机会,考验就来了。戒七开始没多久,扁桃腺发炎,话都说不清楚,就连咽口水都得攒满一口再皱着眉头吞下去,因为怕痛。心里挣扎过,是不是和恩师说说,由于戒七的加持,让我在摇摆中挺过这一关。即使过斋时也不考虑辛辣食物对病情是否影响,照常不分别食。忍了大约三天,不药而愈。 在打念佛七时,腰受不了,因为绕佛走一个小时再打坐一个小时,没有躺下或靠着的机会,以前的习惯就是喜欢躺着、靠着。没两天,腰就痛得厉害,还能勉强随众,等到换班打坐的时段,只能跪在拜垫上,经常就保持这姿势睡着。等佛七过半,连每班正常一个小时的行走都无法完整的跟下来,中途得趴在法堂的垫子上缓一缓。由于业障深重,意志软弱,思想斗争很激烈,是请假呢?还是到医疗室去看看?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还能忍。 长期受病苦折磨的沙弥亲承师看我这样,好心把自己的止痛药让我服用。我寻思:这不算攀缘吧!有了借口也就不再硬挺,用药几小时后,皮疹、头晕、恶心等不良反应就把我压倒了,还耽误了两班绕佛,过后即向僧值师父忏悔。后来仔细琢磨,《沙弥律仪要略》中凡所施行不得自用篇:疾病服药,当先白师。自己未经白师违犯沙弥律,恐怕这药物反应便是犯戒的果报。 大概是有点惭愧心的缘故,我没开口,僧值师父拿了另一种止痛药给我。这时心理防线早已减弱,迫不及待地就水服下,疼痛止住了,也没有不良反应,可心中总是忐忑不安,虽然自己没有主动要求治疗,但这关终究没过。轻易就投降,这不是我的初衷。可能是用了两片,药让我收起来了。 找找自身的原因,第一,明知腰痛是妄想还使之相续不断,不在摄念上下功夫,还在该不该吃药等问题上纠缠不休;第二,眼睛是帮凶,绕佛时老看时钟,腰部的感觉往往是最后一二十分钟才逐渐清晰的。后来时钟让一位师父藏起来了,他可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四字洪名口念耳闻,控制妄想别往身体上想,慢慢的,情况有所好转。到了最后一天,甚至对佛七有恋恋不舍的感觉,希望别那么早结七。触觉本身就是妄想造成的,虽然没有那么大定力转化它,但首先要认识根源,不随着走。然后再克服妄想,念念摄心,这点经验对我在行脚途中克服困难帮助匪浅。 接着说行脚出发的事,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一位警察出现在车上,我才醒过来,原来是检查站执行公务。习惯性的向车窗外看,发现有流动公厕,早就动了这个念头,果然外境上就来配合。请完假,进去一阵干呕,厕所并没有预料中的一塌糊涂,刺鼻的臭味倒是缓解了晕车的不适。 车行至半夜,一直处于似醒非醒的状态,正念提不起来,人就像烂泥似的堆在车座椅上。“下车了!”一声命令如遇大赦,在车厢里呆了十几个小时,让我急切地想拥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秋夜清冷的空气一扫心里的阴霾,背上包,手中握着争取到的方便铲,跟在队伍最后。迎接我们的是遍地的牲畜粪便和阵阵的狗吠,刚想分辨是牛还是马留下的肥料,周围怎么还有那么多狗呢?想起昨日的教训,立刻狠狠的低下头,并深深的埋在观音斗里,能见到的地面也就一两平方米那么大,有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两三天情况还行。一路上也不知道走过的地方是哪,乞食的村庄叫啥名,虽然妄想纷飞,但精力比较集中在观察和控制念头上。就是在休息的时候管不住自己,像个窃贼一样,偷偷地瞧瞧大家都在干什么,看看四周的风景。 可能就是给自己放假的缘故,或者是以为自己做得还不错。第四天,历史又一次重演,有位沙弥师父问我刚才路过的村子叫什么名?我答:“我没看。”随后就听见有人说早上走过哪,刚才的地方叫什么等等。心里自动地生起一个念头:“才走没几天,你们怎么就到处乱瞅了。”这个妄想打完,立马就后悔了。又挑别人毛病,总认为自己做得多好,我慢心又膨胀起来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刚过没几个月的教训又忘了。心里的滋味只能用追悔莫及来形容,赶紧忏悔。 忘记一个关键步骤,忏悔要写下来,恩师讲过,忏悔得用笔记下来,常常看,甚至可以供在佛前让大家看,因为心里想的不深刻,很容易就忘了。这一点我一直没有依教奉行。写过一些忏悔日记,也没能长期坚持下来,也不敢公布于众,连自己都在逃避,缺乏检讨自身的勇气。所以这个忏悔很快地就打了水漂。 第五天,临近过斋时间,心里又开始不老实了。巴图营——一个高耸的路牌,这个需要我仰头才能看见的物体,马上意识到因果已经成熟,前几天的努力付之东流了。直至行脚的最后一天,再也回不到前几日的清净,特别是在人烟稀少的路段,简直与一个观光游客无异。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一收眼底,挣扎也是显得无力,低头摄心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六根的其它几位也都来趁火打劫。 在穿过宣化县城的时候,就颇有六根是一家的感受。本以为是个小县城,除了名称与上人相同,有些联想外,心中并没有特别的准备,以为会像过赤城县一样从外围经过。可刚到城区周边的时候,凭着没看住的几眼,隐隐觉得这不是想像中的小县城。宽阔的柏油路,两旁林立的现代化企业,似乎是个有规模的经济开发区。越往前行,高楼耸立,人车川流,看样子队伍是朝着市中心走去。不用眼看,光凭听觉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繁华的街景。 此时意识到六根放逸,对于不怎么听话的眼睛看得更紧了,虽然没有修行,也得表现出家人应有的威仪,免遭世俗讥嫌。更主要的是,入声色尘世,恐一眼不净,自污心地。《佛话经》云:“比丘在聚,身口精进,诸佛咸忧。比丘在山,息事安卧,诸佛皆喜。”入于世俗,佛亦担忧,可见其眩惑之害。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虚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无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无沙弥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各位比丘师父、比丘尼师父,沙弥师父,沙弥尼师父,各位居士: 阿弥陀佛! 现在由惭愧弟子亲无作行脚体会报告。 后学亲无只有满身的惭愧,哪有心得体会,根本就写不出来行脚乞食体会报告。后学亲无从小就粗鲁愚笨,不努力用功读书,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所以今天要写报告,可真是费劲了。书到用时方恨少,颠三倒四,提笔忘字,句子不通顺,不知得修改几回才行呢!检查几天也写不出一篇来,还不知对不对。平时又不会搜集资料,所以写不出深刻的体会与心得来供养大众,真是惭愧之极。 亲无是从边远的北疆:大兴安岭来的。那地方偏僻,文化落后,精神文明落后,全是少数民族: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族掺杂,人口稀少。那地方没有佛法,所以来大悲寺看啥都是新鲜事,也觉得这边的人纯洁善良,大度,温柔可亲,比起粗犷野蛮的家乡人,显得那么高贵可信。 到这后,有很多事都是第一次见到,就说坐大客车上高速吧,就是第一次,这车开得太快了,就像飞起来了。这道路也真平,要不然也开不了那么快,快得我倒有点不敢坐了。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看那高速公路路边的牌子上的字,来分散紧张的心。心里合计:开车的司机呀,开这么快干嘛?双手使劲抓着车座后背,身边的师兄弟都睡着了,睡得那么香,那么甜。我哪能睡着啊,可兴奋了,一直没合眼,到了服务区,大众师父都下车调整一下。可亲无更是眼花缭乱,在北疆哪见过这么多的人,始终也不敢离开车子一步,怕车走了,被落下怎么办?还像小孩一样,找不着师父可怎么办?回想一下也怪可笑的,没出息,真的。跑题了。不要说我啰嗦,我这样写是坦白交代我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希望大众师父不要嫌我唠叨。 本来就是这样,师父不嫌弃收留了我,给剃了头,受了戒,今年又带着出来行脚,给亲无一次机会。行脚是修行的重要一项大事,意义很深远,功德是无量的。 行脚前几天,悦众师父告诉我“今年行脚有你,看你有什么困难没有?” “行,没问题。吃饭倍香,身体倍棒,没困难,在家时四五十里路常走,也就是个玩儿。” 悦众师父看我有些轻率,用北方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太狂了,提醒我问:“四五十里常走带多少东西?” 我说是空手。悦众师父往下不再多说了,大概是为了照顾亲无这张老脸吧。 写行脚乞食体会报告不会写,太费劲,就不想写了。又害怕二○○九年行脚师父不让我去怎么办?想想还是写吧,努力写啥样就啥样吧,有不当之处请各位师父多多谅解,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吝指教,亲无尽最大努力来写,向各位汇报。 八月二十一日中午,二○○八年行脚队伍准备启程,大巴车停在僧寮门前待命,师父一声令下,大众师父都迅速整齐地排好队,整装待发。这次行脚共二十五人,大戒师父八位,沙弥师十二名,五位随行护持居士。 师父亲自指挥上车,亲惟师父帮助把背包码在车后排座上,累了个够呛。大众师父在师父的指挥下,有条不紊,上车坐在师父指定的坐席上坐好。大众师父都很激动,兴致勃勃,生龙活虎,紧张而严肃。 十三点三十分,大客车缓缓地由僧寮驶出大悲寺,上了公路,到西柳上高速,行驶半夜到北京六环下高速,走111国道。二十二日凌晨二点到河北省丰宁县撒二营镇,离张家口260公里的112国道上,停下车来。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大客车、吉普车和面包车。大众师父迅速认好自己的背包,事先由亲悲师父写好每人的法名贴在包上,就好认,方便多了。师父熟练地指挥着大众师父们,排好队形。大客车司机上车调头,站在那儿观看行脚队伍,看得出神了,那羡慕和恭敬的神态令人久久难忘。他可够辛苦的了,足足跑了十二个多小时。听说是老居士张瑞芳姐妹发心出车送来的,真是功德无量,愿张氏姐妹吉祥如意,早成佛道! 队伍由师父带头在漆黑的夜幕下缓缓地前进了,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百姓几乎都在熟睡,大街上静悄悄的,一个行人也没有。 师父把亲无排在队伍中间,大戒师父在前面,沙弥师在后面。大戒师父开始诵咒了,有的出点声,有的默念。大戒师父们跟师父出来行脚,可是“老手”了,他们行脚都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亲无是第一次,什么都是看人家怎么做,亲无赶忙怎么做,也开始要诵咒了。 前面漆黑漆黑的,周围也是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亲无心里直嘀咕,别突然跳出一只狗来咬着谁。别说我尽瞎想,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我在家时住屯子,经常叫狗咬一口。洗澡时有人问我伤疤是怎么来的,我说是狗咬的,都说我与狗“有缘”。 亲无默默地念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保佑师父身体健康,各位师父、沙弥顺利完成行脚,圆满乞食。 就这样,师父带领我们肩负着佛陀的重任,脚踏实地由河北省丰宁县撒二营镇始发。二○○八年的行脚乞食在燕赵大地上迈出了第一步。我们跟师父常行头陀,让正法久住。 这次行脚遇到警察的关怀,态度还是蛮好的。第一次在曹家检查站,停车检查,要打开包检查,后来经过师父跟他们交涉,不打包检查了。因为包都在车后排座上堆着,很不方便。要检查每人的身份证,又经过解释,身份证都在包里。警察很谅解,很信任,于是放行免去了很多麻烦。太大麻烦倒没有,一翻包一折腾就浪费时间嘛,挺好,没费事。 第二次在香河,这次由师父一人去应酬,大概都是很尊重出家人,起码很信任出家人的。 第三次在撒二营附近二十多里公路边的田间小路上休息时,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三位警察,其中有一位着警服,另两位穿便衣,一下车就问:“你们哪位是负责的?”把他们引到师父面前,由师父答复他们。 “你们是哪儿的?” “辽宁海城大悲寺的。” “你们来做什么的?” “行脚路过此地。” “什么是行脚?” “行脚就是一项佛事活动。” “到哪去?” “张家口方向。” “你们来跟当地打好招呼没有?” 我一听“当地”两个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不好要麻烦,这帮警察把我们当成打把式卖艺的人了。警察利用当地政府要跟我们找麻烦,当时我真有些紧张起来,常言道:当地衙门赛铁箱,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出家时亲无在这方面还略知一二,此地离首都这么近,况且着装是警服,车是警车,还能干这些事吗? 我仔细听他们要做什么,师父说:“我们走遍全国也不用跟当地打招呼。” 警察听了这话很硬,又一个警察接过去说:“奥运期间不允许有任何活动,这是不允许的。” 师父看了他一眼,从容不迫,沉着冷静,非常严肃地说:“戒严已经解除了,昨天中午解除的。” 他们听了态度马上变了,按道理说戒严解除他们不知道吗?作为国家公安人员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用奥运期间不允许有任何活动为理由来卡师父,没想到师父给他们指破了,师父告诉他们说:“我们这行脚佛事活动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们每年都出来走,今年走到这已经十多年了。” 师父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每说一句话都胸有成竹,他们问有没有证明和身份证,师父说:“有,身份证是复印件,证明是鞍山宗教局开的。” “你们归鞍山市管呀。” 鞍山是市呀,是地级市呀,给他们头头打手机如实汇报了情况,随后很客气地说:“真对不起,打扰了,不好意思。”他说这几句话亲无听得最清楚,也看得最清楚,也就像他说那样“不好意思。” 行脚队伍还继续缓缓地往前走,到九点多钟,在一个村口停下来,师父吩咐准备乞食,编排好小组,各组都分头乞食去了。 乞食回来,马居士告诉师父那警察又来了,这次全是道歉话:再走一百多里都归他们管辖,不要与老百姓发生纠纷,如果有意外事件打110,他们会及时赶到处理,有忙一定帮。 行脚队伍在干河床上过完斋,大众师父们有的漱口刷牙,有的晾睡袋,有的写日记,都在忙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师父选择过斋的地点都是僻静、背风、向阳干燥的地方,一是便于大家休息,二是过完斋为了大家好晾晒一下睡袋。因为晚上露宿时有露水,大家都套上塑料袋,地下往上返潮气,咱大家都知道热气遇到冷就会结成水珠,水珠把睡袋浸湿了,今天天气正好晾晒,师父靠在那儿休息。 这时在不远的地方停下了一辆银灰色微型面包车,下来三个年轻人,一起奔师父走过来,当他们走近师父,看清师父后,那位年轻人说:“师父,我认识您,我在网上见过您。我是当地派出所的,我是所长”,用手指着与他们一同来的另一位说:“他是副镇长”,又指另一位说:“他是党委副书记。” 我心里直犯嘀咕:老百姓的父母官来了,“长官”光临有何贵干?看样子没有恶意。 那个自我介绍是派出所所长的先开口说:“我们是接到报警,所以就过来了解一下。”那几个人虽然没给师父顶礼,可是大老远地就双手合十,非常恭敬的,还挺有礼貌地靠近师父。师父很和蔼地微笑着请他们坐下,这时有几位师父和沙弥师把坐垫送过去,叫他们坐,他们就跟师父交谈起来。原来是在乞食时遇上一家一个人“我什么也不信,快走,不走我就放狗咬了。”这个人也许真的把我们当成假和尚了,所以就拨打电话报了警,说“假和尚又来了。” 所长问师父:“这么辛苦干什么去?” “行脚,就佛教的一种佛事活动。” “到哪去?”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无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释亲律沙弥)

路漫漫 ◎释亲律沙弥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南无护法金刚藏菩萨! 顶礼西天东土历代善知识!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在上妙下祥恩师(以下简称师父)的带领下,大悲寺二〇〇八年度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圆满结束了。这次行脚历时十五天半,参与僧众二十人,其中大戒师八人,小众十二人,护持居士五人,行程六百余里。这也是亲律平生连续行走最长的一次,能坚持到底已感庆幸,要谈体会实在惭愧。亲律出家不到一年,常住不少规矩还不能很好地遵守,更谈不上有什么修行,只好勉为其难,把行脚过程中的经历和感受简要总结一下。以章节划分主题叙述,其中若有不妥之处,请师父及大众师多多给予指正。 第一章 警察的故事 第一节去年的遭遇 去年行脚时,亲律还是发心居士,因以前曾经学过一点电脑和摄像知识,被常住安排在编辑室帮忙干活。行脚报告会时负责摄像,所以有幸聆听了大多数参与行脚的师父们的报告,其中印象较为深刻的是行脚过程中与警察的接触较多,竟达到八次之多,是历年行脚次数最多的一年。 而且来访的警察态度并不友好,有一次上午路过一个叫“王爷府”的地方,当时正值乞食过斋的时间,大家乞食回到过斋地点,这时突然来了一辆警车,几个警察跳下车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哪儿的?”要查看证件,可随后又不看了,让僧众赶紧离开。师父说:“我们是正常宗教活动,受宪法保护。”他们却答:“以前这里来过几拨假和尚,都是骗钱的。”师父说:“你们打假不能把真的也打了,应该要保护。”他们却蛮不讲理地说:“让你们离开就是保护你们。”最后僧众被迫离开他们的管辖区后,才顺利地过斋。记得后来师父回忆说:“当时觉得那个地方挺好,就打了个妄想,想在那儿建庙,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还有一次,僧众进入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境内,早七八点钟,僧众正在路边休息。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一个穿警服和两个穿便衣的,态度极不友好,当着面就说:“检查他们的车辆证件,看是不是假的。”又检查了行脚介绍信和各种手续文件等。还要了海城的电话区号,打114查派出所的号码,询问是否开过行脚介绍信等。后来又来了约三辆警车,十多个警察。一位为首的警察向师父了解了僧众行脚的情况及平时的行持后,说了句:“打扰了。”就收队离去了。据说他们是丰宁县刑警队,因接到当地一领导指示,奉命出动。而那位领导可能路过时误认为僧众是集体行骗的假和尚,还看到拿有方便铲等“武器”,故指示出动刑警队要把人都“拿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后来师父说:“这次消了我们不少业。” 所以今年行脚出发前,亲律发了个小小的愿望,但愿今年一切顺利,不要再碰到这么多警察。毕竟警察的频繁出现只会增加围观群众的惊疑和恐惧心理,而容易对僧众生起不恭敬心、疑心,甚至邪见,在他们的种子识里种下一个恶因,而带来不良的果报。 第二节车辆检查站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下午一点二十,在师父的率领下,僧众二十人精神饱满地登上大客,悄悄地离开了大悲寺,开始了今年的行脚历程。 车很快上了高速,因车内开着空调,舒适的温度不由得让人感到很轻松。在下午三四点时,大客开到一处车辆检查站。一位年轻的警官上车来查看了一下,执意要求我们下车登记身份证。临行脚前,我们每人都发了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以备万一遇到警察查问,结果还真遇上了。亲行师父让大家先下车,准备翻出堆在车后的背包,以找出各人的身份证复印件。我有点无奈地跟着大家排队下车,等候检查。 这时我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位警官正带着惊奇的表情,其中一个掏出手机对着我们,似乎在用手机拍照,可能他们很少见到这么多出家人穿着百衲衣集体出行的吧。此时师父和小马居士正耐心地和检查站负责查身份证的一位警官解释着什么,后来那位警官可能同意不用检查了,大伙又依次排队上车,我松了一口气。这次行脚,首次遭遇警察出乎意料的顺利,真是菩萨保佑。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是不是以后再遇到警察时都能顺利解决,皆大欢喜呢?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第三节110的到来 八月二十二日,行脚第一天,上午八点左右时。僧众在路边休息,亲指师和我拿方便铲,排在最后边。我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时从路上下来一辆警车,缓缓地靠近我们,既没开警灯也没鸣警笛。在离我们十多米左右停下,下来两个警察和一个穿便衣的,其中一个警察还面带微笑地问我和亲指师:“哪位是当家的?”竟然还知道出家人有“当家的”一说,真不简单,比起去年说“谁是领导”、“谁是头”有亲和力多了。我和亲指师都说:“师父在那边。” 于是这几位警察过去和师父交谈了一会儿,大概是问些我们从哪儿来,往哪儿来去,干些什么之类的话,师父一一做了解答。临走时他们表示:此处及往后一百多里的112国道都在承德市丰宁县境内,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们。便离去了,这次遭遇可以说是相当的友好。 第四节便衣的来访 八月二十七日,中午过完斋后,阳光明媚,师父让大家原地休息。利用休息时间可以晒一晒塑料布、睡袋什么的。大家开始把睡袋等展开晾着,因为晚上睡觉时睡袋经常结霜,或是被露水打湿,若不及时晾晒,晚上睡觉时滋味可不好受。 一会儿开来一辆小面包车,车上下来五六个人,都穿着便衣。其中一位找到师父后说:“师父,我是当地派出所所长,半年前我在网上见过您。”于是开始向师父请法。我们则在一边静静地打坐、写日记。下午一点半左右时,他们准备离去,师父让亲行师父结缘给他们一些经书、师父的开示、还有《解脱之路》光盘、“楞严咒”挂件、念珠等。他们都很欢喜,其中还有人请师父在结缘给他的书上签名留念。 第五节 所长的供养 下午,我们刚离开过斋地点走上112国道时,刚刚离去不久的那位派出所所长正站在路边等着我们,准备供养一大袋月饼及两箱纯净水。因我们日中一食,午后不饮浆,只饮用白水,所以收下了纯净水。下午四点多时,这位所长又亲自驾车赶过来,据说供养了一套军用绳床和其它一些物品。此时亲律正在队伍后面拿方便铲,没怎么看清楚。傍晚,当我们准备露宿时,这位所长再次驾车赶来,据说是供养了三暖瓶开水,一片真诚的护持之心表露无遗。 正像师父以前说的:“末法时代的众生更渴望佛法,更需要佛法来解脱烦恼。”这几次行脚中遭遇的警察,当得知我们是真正的出家人以及我们依照戒律如法行持后,都不同程度地生起了恭敬心和欢喜心。由此可见,严持戒律,长行头陀,能令正法久住,能令众生欢喜,并令众生种下解脱的善根,可谓“功德无量”。 第二章 方便铲的故事 方便铲全长五十三寸,代表五十三参;铲头部分长十八寸,代表十八界;铲头部分的长柄上穿有三个环,代表出三界;铲头上有八个环,代表八正道;铲头呈圆弧面,代表圆月,暗指见性;铲尾是一个圆头,代表圆实,即“圆成如实道”。偈云:“行参五十三,勤修八正道。灭度十八处,解脱出三界,见月成正觉,圆成如实道。” 师父曾在《头陀行脚应知》中开示过:方便铲多为出家人行脚参方而用,又是修禅定时必备之品,时提正念,除恶镇邪,因指明月,又称禅杖。常勤擦拭,心常清净,勇猛常生。行脚持时,光大威仪,令众生信。人多碍行,环响知让,乞食摇动,令知布施。路险探道,救护众生,掩埋尸骨。慈悲普度,入寺挂单,礼数明了,知修喜留。内处方便,示人天路,行如实道。另外,拿方便铲时“不可方便铲着肩上行”。 第一节路人的猜测 我们是一队剃着光头,身着异服,肩背大包,两眼低视,默默行走的队伍。最后两个还拿着大铲,队伍边上还有一个看守。这样的队伍在从未见过出家人的世间人眼中,无疑成为一个焦点,一个谜。我们在行脚过程中,经常有世间人对我们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出家人,有的说是少林寺武僧,有的说是拍电影的,有的说是拉练的,更有甚者说我们是劳改犯……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僧众的队伍却依旧前行,不为所动,没有一个人出声解释。 师父曾在《经行》中说过:“慢调息摄六根心无念。”亲律修行不力,虽然明白一切境界都是考验,都如梦幻泡影。但当听到诸如“劳改犯”之类的恶口语,却不由悲从心生,非常怜悯这些无知的世间人。 后来亲律写报告分析这个情况时,认为这是:此人平时缺乏礼貌,喜欢对人评头论足、随口非议的习气毛病造成的。并花了大量篇幅说明恶口,尤其是对出家人恶口的严厉果报,包括感受五百次等流果报,及感受堕入地狱的异熟果报等。并奉劝在家人重视平时的言行,审视自己有无这方面的不良习气而加以改正,从而避免对出家人出言不逊而导致恶果。还分析:为什么有的在家人学佛修行多年却毫无效果,很可能就是平时不恭敬出家人,甚至妄加非议造下口业而造成的,所以善护口业相当重要。 师父在看了这部分内容后,向我开示道:“你说这个人犯恶口是由于他平时的习气造成的,你有什么证据?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就说他是由于习气才说这种话的,这不是你在犯恶口吗?”亲律当时无言以对。 师父又开示道:“这个原因不在于在家人的习气毛病。因为即使是一个正直的人,看到一队剃着光头的人在行走,后面还有人拿着大铲,旁边有人看守着,后面还有车跟着,这样的场面难免生出疑惑,猜测:这是不是劳改犯啊?这主要是世间人不了解头陀行造成的,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的这种疑惑的心态。通过常行头陀让世间人认识佛教,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靠乞食生活的,是不摸金钱的。让佛法能深入人心,这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师父一番话使亲律茅塞顿开,明白只有常行头陀,逐步让世人认识佛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于是在随后修改报告时记录下这段文字。 第一节无声的解释 今年行脚大部分时间是行走在112国道上,这条道山路较多,不少是连续的盘山公路,人烟稀少,有几次都没办法乞食,直接过斋。因人家少,畜养的动物也少,故路上被压死的家畜也少。难怪有大戒师说:“今年的沙弥福报大,没埋多少众生。去年在内蒙古一段,那压死的众生可多了,有时都来不及埋。”确实,今年路上被压死的众生不是很多,最常见的是蚱蜢之类的小昆虫,也有一些较大的动物,如鸡、狗等。 记得师父在二〇〇四年行脚前开示说:“以前我们走到北京的时候,行脚乞食,在掩埋众生。一个蛤蟆皮正给埋起来,当时在这条路上只有一个人看到,因为在最近这一段没有人,就那一个人看着了,我们也没在意。之后正准备休息时,他在那休息,告诉我们也过去休息一下,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人,跟他说话,问:‘这群和尚哪来的?’他答:‘这才是真正的和尚呢!他们刚才看见死的蛤蟆皮都掩埋了,这是真正的和尚!’那个人一听,要掏出水果或者是钱,要供养,我们制止住他就走了。就是说,你做每一件事情,比如用方便铲掩埋众生,不论有人看到或没人看到,有多人看着或少人看着,他都会把它的这种功德传播开,度很多的众生。” 对此亲律也有同感,因为用方便铲掩埋众生,虽然不出一言一句,但却以实际行动最好地解释了出家人的身份,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行脚的过程就有好几次这样的经历。 八月二十七日下午出发后,轮到亲戒师和亲律拿方便铲。因为十二位沙弥中正好有六位老戒沙弥,六位新戒沙弥,一老一新两人配成一组。而亲戒师和我的法名连起来正好是“戒律”,所以被称为“戒律组合”。另外还有亲悲师和亲愿师的“悲愿组合”等。 我们一组出发后发现这一段路有不少被压死的昆虫,如蚱蜢、螳螂之类的。亲戒师和我边走边埋,一个捡众生的尸体,一个在路边挖坑,我们俩配合默契。每当路边的人群看到此情此景时,喧闹的场面会立刻停止,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或许他们平时对一般人家的出殡送葬已司空见惯,然而对于出家人用方便铲掩埋小昆虫等小动物尸体,这一举动可能平生第一次看到。我想,用方便铲掩埋众生尸体这一幕,也许会让他们认识到出家人慈悲为怀,对众生平等对待的入世精神,从而生起对三宝的恭敬心来,种下解脱之因。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又轮到我们“戒律组合”。正走着,亲行师父看到路中央有一只被压死的动物,招呼我们过去。我拿方便铲铲起来一看,是半只血肉模糊的小动物,上半身都给压没了,从下半身的皮毛判断可能是只田鼠,真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不知它往昔造过什么杀业而导致尸首分离的横祸。装进护生袋后,我们大步流星追上队伍,在休息地,我挖坑将它掩埋,并诵三遍往生咒回向给它,愿它早日脱离恶趣。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轮到我和亲空师一组拿方便铲。因亲无师脚受伤,走在最后,所以拿铲的小组重新分配,五位老戒沙弥和六位新戒沙弥配组。正走着,亲行师示意有情况,我们跑到路中央一看,原来躺着一条白狗,已经被撞死了,头部口鼻流血,地上血迹不多。依亲空师分析,可能是直接撞击到头部致死的,不然又是一副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残酷场面。我和亲空师拿方便铲合力将它抬起,运到路边一坡下,迅速挖坑掩埋。我诵了三遍往生咒回向给它,愿它来生脱离恶趣。 这两次掩埋都是在公路边完成,因远离村庄,几乎没人看见,要是有的话,也是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司机。其实掩埋众生,并非为教化众生而方便示现,而是出家人的本份事,培养慈悲心,逐渐生起“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菩提心。念念不离“慈能与乐,悲能拔苦”的菩萨精神,以实际行动从微细处救护众生,而方便铲的运用,正是出家人履行菩萨道的真实写照。 第三节殊胜的佛号 在行脚过程中,有人因不认识出家人而做种种猜测,也有人却因认出了方便铲而确知我们为出家人,并称念佛号致以问候,从而种下了解脱之因,可谓机缘殊胜难遇。 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六点多时,队伍路过东方口村,这是一个较大的村庄。在一个小学门前经过时,学生们正在操场上绕圈晨跑。有一位小学生见我们经过,高声喊着:“阿弥陀佛!”声音清晰洪亮,令我心中一喜。这是行脚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向我们称念佛号致以问候,不由感到十分亲切。在这偏远的山区里,能知道佛教就很不错了,更何况主动跟出家人打招呼问候,实属难得。并且他的这一句佛号,让所有在场数百名小学生都闻到了“阿弥陀佛”的洪名,从而种下了将来在龙华三会上证阿罗汉的善因,可见这位小朋友宿植善根,功德无量。愿他早发菩提心,弘法利生,广度有情!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队伍路过一个名叫三岔口的村庄,指示牌显示离宣化还有61公里。在街边,有一中年男子在我们从他身边经过时,突然大声喊道:“阿弥陀佛!”旁边一个妇女大笑,可能是觉得他的举动有点滑稽。但是在出家人的心目中,虽然只是一声普通的佛号,但以此因缘,这位男子最迟将在龙华三会上证阿罗汉,得弥勒佛授记。所谓“一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可谓因缘殊胜! 有时候就这四字佛号也是需要多劫修福修慧,广植善根才能念出口的。《四十二章经》云:“佛言:人离恶道,得为人难。既得为人,去女即男难。即得为男,六根完具难。六根既具,生中国难。既生中国,值佛世难。”这位男子能念一句佛号,先要满足这么多条件,还要听闻过“阿弥陀佛”的圣号才能做到这点,可见念佛一句也不是容易的事。据说以前行脚时有师兄遇到一男子,教他念佛,可是教来教去,他只会说:“弥陀佛。” 还有历史上南宋的奸臣秦桧,生前做恶无数,杀害了岳飞等不少忠良之臣,死后堕入地狱。因他往昔做过地藏菩萨的香灯师,与地藏菩萨有缘,故地藏菩萨现身相救。为令他种点善根,地藏菩萨在手心写了一个“佛”字让他念,只要他念便能度他出地狱。结果秦桧执迷不悟,贡高我慢的习气丝毫不改,他骄慢地说:“我是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个字怎么会不认识?太简单了!”就是不肯念,结果菩萨也没办法救他。所以说,今生能值遇佛法,能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是多么殊胜的事情!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释亲律沙弥)”

二〇〇八年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体会报告(释亲指 沙弥)

二〇〇八年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体会报告 ◎释亲指 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今年的行脚是从农历八月二十二日开始。九月八日结束,共计十六天。在上妙下祥恩师的亲自率领下,有七位比丘师父,十二位沙弥师父总共二十位僧人参加了本次行脚,另有五位居士随行护持。行脚的起始地点是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终点在河北省张家口市阳原县井儿沟乡附近,总行程约600华里左右。 下面沙弥亲指以标题的形式,将有关本次行脚的一些见闻及感受向恩师及各位比丘师父、比丘尼师父、式叉摩那师、沙弥师、沙弥尼师父及诸位居士,作一个简略的汇报。沙弥亲指自知障深慧浅,不善言辞文笔,所谈体会不深刻不透彻,倍感惭愧。若有不如法之处,亲指向恩师及大众忏悔。 第一个标题:诸法无常 农历二○○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下面所提日期皆为农历),下早殿后,早晨六点多钟,师父在三楼法堂作了行脚前的开示,主要讲了行脚的意义、重要性,行脚期间应注意的一些问题,以及人员安排等。最后师父要求参加行脚的僧人,抓紧时间,收拾好行装,三衣钵,滤水囊等行头陀时必备的十八种物,都要带好,今天下午二点到三点之间出发。 师父开示完已是早上七点多了,回到寮房,我正准备再收拾一下需要带的东西,亲无师来找我,说临走前要把僧寮大门的沙网门做好。昨天晚上,亲昌师父、亲无师父、亲空师我们几个人已把僧寮大门周围的沙网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沙网门还没有做,临过斋前沙网门做好了。过完斋,刚刚洗漱完毕,接到通知,诸沙弥等到文殊阁前,把升降机搬回文殊阁里。升降机很沉,而且不好抬,进文殊阁要上台阶,过高门坎,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大家伙请进了文殊阁。 回到寮房,坐在床上,想先休息休息再收拾行装,可是不一会儿就听走廊里有人喊:“集合啦!背上包到僧寮门口集合!”我看了一下表,才上午十一点多一点,师父不是说下午两三点之间出发吗?我疑惑地打开寮房门,来到走廊,想看个究竟。这时见楼边里已有人背着包往外走。我回到寮房顾不上想太多了,赶紧收拾行包,幸亏前两天已将大部分行脚用品装进了背包里,如果现收拾那肯定来不及了。我快速地将三衣包、钵、缦衣等向背包里装着,这时亲行师父进来说,这是演习,快点先背上包出去站排,演习完之后再收拾。同寮房的师兄弟已经背着包出去了,我也急忙穿好大褂,背上背包来到僧寮大门外。参加行脚的僧人,绝大多数已背着背包站成一列横排,师父站在前边,人都到齐后,师父讲了一些事情,然后命令大家将背包和大褂放在僧寮楼前排成一排,不许向包里添东西,也不许往外拿东西,人先回寮房休息,等候出发通知。 这哪是演习,分明是实战,而且是突然袭击。本来从早晨师父讲完开示到出发前,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收拾行装,可是现在看来,这些时间都是靠不住的,已经都不属于我的了。所幸的是该带的物品我都带上了,假如我若完全依靠这些时间来收拾行装的话,假如我若把它当作演习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佛说诸法无常,此时此刻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深刻。 在本次行脚途中遇到的另一件事也是令人难忘的,那是在行脚的第十三天,地点是张家口市宣化县深井镇。行脚队伍穿过深井镇,然后在前方离国道不远处的一个村庄乞食。乞食后在路边一片空地上过斋,这时见有一些居士来向师父请法,看车牌号是北京的。过完斋洗漱完毕后,师父让大家背上包,沿着公路往前走,说前方不太远处有一个地方适合休息,师父留下来要给众居士做开示。师父中午又不能休息了。 亲行师父带领大家沿着公路大约走了有一里地左右,见路边有一较大的深谷,深谷地形较复杂,最深处谷底距公路有30-40米深,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师父指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吧。亲行师父带领大家沿着小道往深谷下面走,来到一处比较平缓的地方,再往下走已经没有路了,可是这里也没有遮荫处,阳光很足,休息不好。看来这里不像是师父所指的地方。亲行师父让大家先在这休息,他带两个沙弥到前面探路,大家放下背包就地休息。 刚休息一会儿,就听到附近传来嘭、嘭、嘭……几次较大的响声。这里公路上很少过车,离村庄又很远,周围环境比较幽静,所以声音感到格外清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循声而去,转过一个弯发现一辆桑塔纳轿车从上边公路掉到了谷里。公路紧挨着深谷,没有护栏,这里又是公路转弯处,原来那几声嘭嘭的响声是汽车在陡峭的崖壁上,翻了几个跟头掉下来所发出的声音。 车掉在距公路大约有十几米深的一处乱石堆里,车的尾部卡在凹形的崖壁里,很幸运的是车落地后正面朝上。我们过去时,一个中年男子已从车里出来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看样子没受伤,假如受伤需要救护的话我们会全力以赴。在师父给僧众写的《头陀行脚应知》里,第14条写到:道行时见病人无人帮助,应及时全力帮助,尽力安排好,不可不顾而去。第16条写道到:道行路上见有各类众生需要救护,应及时救护,宁可无吃无宿。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全力救护众生。所谓“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 那男子要打电话,可是手机不知摔到哪里去了,他向我们要借手机用,可是我们这些出家人哪里会有手机呢?恰巧随行护持的马居士开着车过来了,亲行师父让马居士把手机借给那男子,马居士拨打那男子的手机号,找到了那男子的手机。 这里已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排着队又上路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禁又使我想到了“无常”二字。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第二个标题:日落西山 行脚第九天的傍晚,队伍沿着国道向西行走着,我偶然抬头时看见在公路的正前方,遥远的山脉上方,一轮夕阳正放着霞光,缓缓下落。在我的印象中,像今天这样的日落景观并不多见,我一直望着那硕大的,火红的太阳,直到它完全落到山后面。从太阳接触山顶,到全部落下,是眼看着太阳在移动,而且整个过程只有很短的时间。观日落使我直接感受到时光的流逝是那样的快,难怪古人感慨:光阴快似箭,日月如穿梭。一寸光阴,一寸命光。警示世人要珍惜时间。 每次半月半月诵戒时,师父都要对我们念诵:诸沙弥等谛听,人身难得,戒法难闻,时光易度,道业难成,汝等自净身口意,勤学经律论,谨慎莫放逸。 可是回顾自己,每天却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光,尤其是在行脚的期间,用功的时候少,放逸的时候多,感到惭愧,在此向师父忏悔。 第三个标题:受惊的骡马 记得在以前的僧人行脚报告中,好像有人提到过骡子、马遇到行脚队伍受惊的事。但是这次却是亲眼所见,而且本次行脚途中,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四次,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行脚队伍沿着国道边正行进着,前面不远处突然传来马的惊叫声,我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在走近行脚队伍时马发现了行脚队伍,惊叫着,不敢向前走了,掉转头,拉着马车要往回跑,赶车人急忙拉紧车闸,马车停了下来。行脚队伍缓慢地走了过去,只见那匹拉车的大马背对着行脚队伍,不敢正眼往这边看,看样子是吓得够戗。 第二次是从对面来的一辆骡子车,见到行脚队伍后,受惊地向公路旁边回避行脚队伍,一只车轮在公路上,另一只车轮陷在路边的沟里,车走不动了,也可能是赶车人拉闸了。幸亏路边的沟不深,车只是倾斜在路边。 第三次最惊险,队伍走在一段带护栏的路段上,因为路两边都比较陡,为了来往行人、车辆的安全,路两边都有水泥护栏。这段路大约有100多米长。正走着,我偶然抬头向前方望了一眼,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牵着一匹大骡子迎面走了过来。前两次都是骡子、马已经受惊了,我才发现的,这一次我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匹大骡子,一切都很正常,骡子悠闲自在地跟在主人后面走着,当走到离行脚队伍大约有20米左右距离的时候,骡子突然发现了前面行脚队伍,猛然地四蹄站住,如同被钉住一般,头高高地昂起,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紧紧地盯着行脚队伍,愣了有几秒钟,扭头转过身就往回跑,主人急忙用力拉住缰绳,将骡子拉住。他瞅了瞅行脚队伍,又瞅了瞅骡子,不明白骡子为什么会受惊?他开始用力地拉缰绳,要继续向前走,骡子被主人用力地拉着,被迫转过身来。可是骡子看到前边的行脚队伍,不敢往前走,而是拼命地向后挣。师父站住了,行脚队伍停了下来。可是骡子尽管被主人用力的向前拽,仍然不敢往前走,而是掉转头往回奔跑起来。主人紧紧抓着缰绳,可是却拉不住,被骡子拽着,被迫跟着骡子一起往回狂奔,当时情况非常惊险,如果主人被狂奔的骡子拽倒,或有汽车路过,那可就危险了。主人拼命地向后拽缰绳,跑了有二十来米远,才好不容易将骡子拽住了。主人再也不敢拉骡子往前走了,只好牵着骡子原路返回。师父带领行脚队伍又开始向前走了,那牵骡子的人在走出有护栏的路段后,牵着骡子拐下公路,从下面过去了。 我开始打起了妄想。我想那牵骡子的人怎么也搞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啦?我的骡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哪,对了,像这样的出家人的确是没见过,今天算是见识了。唉!惹不起,我躲着点还不行!上面大道由你走,下面小路任我行。”妄想不能打太多,打住。 第四次,也是一辆骡子车,从对面走来,骡子见到行脚队伍惊了起来,不敢向前走了,赶车人快速地跳下来,将骡子缰绳拽住,那骡子仍惊得厉害,师父站住了,行脚队伍停了下来。师父对赶车人说道:“我们先停下,你先走。”那赶车人紧紧地拉住缰绳,怕怕的过去了。 第四个标题:乞食 本次行脚从八月二十二日开始至九月八日结束,共计十六天,有三天因地点或天气原因不方便乞食,由随行居士供斋。其余十三天都进行了乞食生活,下面简略地汇报其中9天的乞食情况。 八月二十二日,行脚第一天,乞食时间到了,通常乞食时间都在上午9:30-10:30之间。师父带领大家选择一处适合过斋的地方,放下背包搭衣持钵,然后师父给大家分组,分组的原则是:每一组由一位有乞食经验的比丘师父带二位沙弥师,我们这一组由亲古师父带亲愿师和我去乞食。 师父带领大家列队进入村庄,然后各组分头去乞食。我们乞了几家都没有人,因时间比较紧,亲古师父带我们俩返回了过斋地点。今天空钵了,行脚第一天乞食就空钵了,心里总是不太好受。 师父在行脚前的开示中曾讲过:乞到食物,乞不到食物,给和不给,给好给坏都不起分别心,用我们的清净心来度化众生。所谓的度化就是去掉我们心中的贪、嗔、痴。与师父的要求相差太远,亲指感到惭愧。 八月二十三日,行脚第二天,今天走盘山公路,这一带山势险峻,人烟稀少。上午九点半左右,路过一个小山村,只有八户人家,师父派了两个组去乞食,他们都乞到了食物。 八月二十四日,行脚第三天,今天仍在山里行走,这一带无人烟,无法乞食,由随行居士供斋。我们这个乞食小组,相当于连续三天没有乞到食物。 八月二十五日,行脚第四天,乞食时间到了,刚好路边一个村庄,师父带领我们来到路边一处空地,开始准备乞食。分组未变,仍和亲古师父、亲愿师一组,师父带领大家搭衣持钵,排队向紧靠着国道边的村庄走去,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各组分头进村乞食,亲古师父带亲愿师和我来到路边一户人家,院门开着,我们排着队来到院里。亲古师父念了几声佛号,不一会儿,从旁边一间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没有说话,只见她走到另一间房子的侧面去了,那里好像有人正在干活。那女人又回到屋里去了,我们等待着,时间不长,一个中年男子从房子侧面走过来了,问道:“干什么?”亲古师父说:“出家人,乞点食物,看看方便不方便。”男主人说:“还没有做饭,剩的饭都凉了。”还没等我们说话,他转身向屋里走去,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钱币,是10元的。来到我们跟前,没有说什么,把钱递了过来,亲古师父说:“我们不要钱。”男主人听了之后不知如何是好了,可能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我对他说:“我们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只乞食物。”男主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和刚才一副紧绷的表情形式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主人又回到屋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块月饼,向我们递了过来。亲古师父问清是素的之后,请他给我们分成三份,并打开了钵盖。男主人说:“我手不干净。”亲古师父说:“没关系。”男主人很细心,并没有用手直接拿月饼,而是双手捧着塑料袋,往亲古师父的钵里倒进了一块月饼,给我的钵里倒进了两块月饼,最后一块月饼倒进了亲愿师父的钵里。我们为他做了回向之后走出了院子,男主人一直送到了门外,态度很客气。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乞了这一家,亲古师父带我俩人返回了过斋地点。 八月二十六日。行脚第五天,在张家口市赤诚县白草镇巴图营村乞食。仍按原来的分组。巴图营村紧靠国道边,各组进村后分头乞食。我们组今天共乞了六七家,没有应答及锁门的人家除外,其中有二户人家布施了食物。 第一户亲古师父在前面乞食,女主人拿出钱来布施,亲古师父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女主人回到屋里取出了一块月饼,布施给我们。亲古师父问清楚是纯素的之后,请女主人将月饼分成了三份,分别放进了我们的钵里。亲古师父为女主人做了回向之后,我们离开。 来到下一家,亲古师父示意我在前边乞食,院门开着,我们三个人排着队走进院子,站稳后,我冲着屋里念了两声佛号,很快从屋里走出了男女老少四个人。年轻男主人约30多岁,见到我们站在院中,面带笑容地说了声:“你好。”我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年轻男主人很痛快地说:“有,有月饼。”我问清月饼是纯素的之后,年老女主人进屋取出三块月饼布施给我们。我说:“请给我们分成三份吧!”年老女主人将月饼从塑料袋内取出分别放进我们的钵里。年轻男主人说:“再给你们摘点大枣吧?”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上面结了很多大枣,有绿色的,有红色的,见他热情诚恳的样子,我说:“好吧。” 枣树并不很高,但覆盖的面积挺大。年轻男主人上到树叉上开始给我们摘枣,年轻女主人也主动到树下来帮着摘。我们的钵里都装了不少枣了,我感觉该往回返了,便对年轻男主人说:“不要再摘了。”男主人坚持再摘一些,并说:“出家人不容易,多拿点路上吃。”我问他:“你了解佛法吗?”他说:“一知半解。”我没有再说什么,最后我坚持不要再摘了,他才从树上下来。我们准备走了,我为他们做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他们听完后,年老女主人说听不懂,我又说:“祝你们吉祥如意。”老少四人都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回听懂了,我们转向离开返回过斋地点。 八月二十八日,行脚第七天,今天乞食仍和亲古师父、亲愿师父一组,有两户人家布施了食物。第一家亲古师父在前边乞食,院门开着,我们走进院子,亲古师父念了几声佛号,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问干什么。亲古师父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女主人没有说什么,回到屋里,取出三个馒头布施。亲古师父为女主人做了回向。 另一户由我在前边乞食。院门开着,我们走进院子后,只见在院子的另一边,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忙着什么活。我大声地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无人应声,我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仍无人应声,我再次念:“阿弥陀佛!”男主人答话了:“别着急,等盖好菜窖的。”时间不长,男主人干完活后,走进了屋子,出来时,手里抓着一把硬币,说:“家里没有吃的,给你们点钱,你们自己去买吧!”我回答说:“我们不要钱,出家人不允许摸钱。”男主人说:“家里只有一点剩饭。”我说:“没有关系,一点也行。”男主人想了想又说道:“我有冻馒头,给你们冻馒头行不行?”我心里想着:冻馒头怎么吃呀?不知该乞不该乞,我回头看了看亲古师父,亲古师父对我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一句话点醒了我,是呀,冻馒头符合这两个条件呀,素的也能吃,难道冻的就不能吃了吗?几十年来从未吃过冻馒头,吃的都是软馒头,已经养成了习惯,形成了知见,认为冻馒头不能吃,看来我的分别心太重了,也太愚痴了,感到惭愧。 我对男主人说:“可以。”男主人回到屋里,取出了三个冻馒头,分别放进了我们的钵里。男主人又说道:“冻的没法吃,我给你们热一热吧!”接着又说:“你们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做点菜,你们吃完再走。”我说不用了,谢谢,做完回向后离开了。 来到下一家,亲古师父让亲愿师在前边乞食。院门关着,亲愿师父敲了三下门,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不一会儿门开了,是一位老年女主人,站在院门口。亲愿师对老年女主人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那老人说听不清。亲愿师是湖北人,地方口音比较浓重,也难怪老人听不清。亲愿师见老人听不清便简单地说:“要点吃的。”老人说:“有没有鸡?有。”亲愿师又说:“要点饭。”老人说:“要鸡蛋?”亲愿师着急地说:“不要鸡蛋,有没有馒头、米饭?”那老人摇头说听不懂,亲古师父有个特点,别人在前边乞食的时候,他轻易不插话,双目下垂威仪地站在后面。他在前边乞食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插言,可以想象,如果你一句,他一句,都争着说,那么对方的感受会如何呢? 但是这次却不同,亲古师父用标准的普通话清晰、缓慢地对老人说:“出家人乞一点素的,能吃的东西。”老人听明白了,回答道:“没有什么吃的,给你们拿一点山药蛋行不行?”亲古师父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东西就行。”老人返回屋里,出来时,左手拿着小块馅饼,右手拿着二个生土豆,来到我们跟前布施。亲古师父问:“馅饼是不是素的?”老人说:“是。”问:“有没有蒜?”答:“没有。”又问:“有没有葱?”答:“有。”亲古师父说:“有葱出家人不能吃。”老人又将右手里的二个生土豆递了过来。问:“土豆是生是熟的?”答:“生的。”亲古师父说:“生的我们不能要。”老人说:“没有别的吃的了。”我们为老人做了回向就离开了。 八月二十九日,行脚第八天,乞食时间到了,亲愿师父腿疼,跟着师父在近处乞食。亲古师父和我向村子里走去,走了几户,不是没人应答就是锁着门。只有两户有人,第一户亲古师父在前边乞食,见男主人在院门口干活,亲古师父走上前对男主人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男主人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亲古师父说:“出家人要点吃的。”男主人听懂了,说没有。我们离开来到下一家,院门开着,亲古师父示意我上前乞食,我们走进院子,院子里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直愣愣地看着我们。屋里有电视的声音,我大声念了几声佛号,一位年轻女主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问干什么?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说:“没有现成的。”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币说:“给你们一块钱,自己买吧!”我说:“我们不要钱,只乞食物。”女主人说:“要不我给你们买个馒头吧?”我说:“可以。”女主人却又将钱递过来,说:“给你们,你们自己买吧!”我说:“出家人不允许摸钱,我们有戒律。”女主人说:“好吧,我去买。”我问:“离的远吗?”女主人说:“不远。”我和亲古师父一前一后站在原地等着。 事后,亲古师父回忆说:女主人出去后,对站在院外的人说出家人不要钱,她要去给买馒头等。而我则听清了屋子里传来的电视声,正在播放电视剧“济公传”主题歌: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不一会儿,女主人买回两个大馒头布施,回向后返回过斋地点。 9月2日,行脚第十天,昨天师父重新分配了乞食小组。亲义师父、亲律师父和我一组。乞食时间到了,师父带领大家排队去乞食。进村后,各组分散开来,我们三人来到一家门前,亲义师父在前边乞食,女主人给了一些大枣。下一家我在前边乞食,男主人要给钱,得知不要钱后,说:“有凉米饭。”我说:“可以。”男主人回屋端出一碗米饭,我请他分成三份,他说:“不好分。”我说:“你看着办吧。”我们打开钵盖,男主人端着碗向我的钵里倒饭,他本想在我的钵里倒出一部分米饭,可是没倒好,一下子全倒进我的钵里。男主人说:“我再去取一碗。”不一会儿,男主人又端出一碗米饭,并带来一把小勺,将米饭分给了亲义师父和亲律师。我们为男主人做了回向后,继续往前乞食。 我们三人轮流乞了几家都未乞到食物,前面又来到一家,我在前边乞食,院门开着,我走进院子站住,亲义师父和亲律师站在我后面不远处。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时才发现在我左侧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站在那里,我赶紧收回目光。不一会儿,从屋里走出中年女主人,问干什么,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女主人说:“没有,到别人家看看吧。”这时只见那个女孩向中年女主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中年女主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说:“给你们一块钱,自己买吧!”我说:“我们不要钱,只乞食物,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听说不要钱,只要食物,女主人和女孩都进屋开始找食物。过了一会儿,女主人出来说:“只有半碗剩的米饭。”我说没关系,有一点也行。女主人回屋取出半碗米饭,来到我的面前。我说:“请给我们分成三份吧!”女主人看了看碗中的饭,又看了看我们三个人,自言自语道:“怎么分呢?”我说:“用勺分。”女孩取来小勺,女主人将半碗米饭分到我们三个人的钵里。我注意到:女主人的态度开始是拒绝布施,现在是欢喜地布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我们为她们做了回向之后离开了。 九月四日,行脚第十二天,今天乞食仍和亲义师父、亲律师一组。第一家,亲义师父在前边乞食,主人说没有。这时路上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主动过来布施给我们十几个大枣,分到我们三个人的钵里。我们为她做了回向。 下一家,我在前边乞食,院门开着,我们走进院子,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只见从房前一堆好像是收割的庄稼后面站起一个人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主人,正在干活。我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说完双目下垂站在那里,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女主人才用浓重的地方口音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也不便问,当时给我的感觉女主人好像是问我要什么,于是我答道:“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可以。”这句话还是我从亲古师父那现学的,现在用上了。女主人说:“啊,要吃的。”看来女主人会讲普通话,只是略带地方口音。从女主人的话里我听出来了,原来我最开始对她讲的话她没有听明白,现在明白了。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体会报告(释亲指 沙弥)”

二〇〇八年行脚心得体会报告(释果成 比丘)

二〇〇八年行脚心得体会报告 ◎释果成 比丘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礼敬本师释迦牟尼佛! 礼敬三藏法宝! 礼敬地藏、观音、文殊、普贤,上妙下祥恩师! 诸位比丘师父,各位尼众诸师、沙弥师,各位居士。阿弥陀佛! 下面由果成向大家汇报二零零八年行脚乞食中的部分情况。果成自知慧浅而障深,加之不善言辞,文笔不畅,所以很难令当日的情景于笔端、言语间得以再现,对此表示歉意与惭愧。 这次行脚历时十五天半,行程约六百里。 通常每天早起后走上一阵。师父看着路标,计算路程,以四里地为一个单位,走够里数了,再找安全的地方,打坐休息。一般在明相出来以后再启程,但这些也不是绝对固定的。 每天的课程还是往年的老规矩,每个人最少十遍楞严咒,其余时间自用。在寺院里,大家是聚在一起共同把十遍楞严咒完成的。我的业障是很重的,只有在自己敲木鱼时能清醒一些,此外多为昏沉。可在行脚期间是以个人为单位的,针对自己的情况,我多是在行走时来诵咒。 行脚开始了,走出去没多远,我没听见谁在诵咒,想提醒大家一下。就出声诵咒了。还没诵几句,前面的师兄转回身呵斥道:“小点声。”坚固妄想中的“我”是不喜欢让人说的,立刻起了反应,无明火顶到了脑门上。这种反应是那么迅速,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似的,这个就是人们所说的“自我保护意识”吧,这么强烈。还好,过后不久,随着行进的步伐,我开始默默的诵咒了。从这以后,我始终都是小声地诵咒,前面的师兄再也没有回头呵斥我。 宣化上人在《六祖坛经浅释》中曾指出当时南华寺道风情况,上人说:“那就几千人,也听不见一个人讲话的,谁也不讲话,都是自己用自己的功。为什么呢?你一讲话,就恐怕自己的功用不好,用不好功,就打妄想。”很抱歉在行走时影响大家用功了,向大家忏悔!同时也谢谢师兄的提醒。 我出家的时间短,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修行,所以也不敢妄加评论什么。行完脚,走过了也就完事了。可师父嘱咐我们要写行脚体会,自己总结一下经验,同时也给以后的人留点资料。本来真的不想写什么文字,可师父有话,不得不依。于是在心里勾画着思路,只是疏于提笔。行脚归来后第二十天,在小众戒堂里,师父严厉地呵责我们:“没有度众生的大愿,不发大心。”师父说我们是在搞欺骗,最后说:“三天之后再看汇报,写得少的继续写。”还有几个初稿一字没写的,师父把他们上殿、诵咒的权利给收回来三天,指定地点,就在沙弥戒堂里写报告。 不论这次行脚是走得好还是不好,都总结一下,总会有些收获吧!再者,给今后的人作个参考。这是写报告初期发生的一段因缘,略述几句,下面继续汇报。 每天十遍的楞严咒在走走停停中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在快乞食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完成了。有时候也会延续到下午,但那个时候通常是超量的。第三会的中间部分到第五会的前半部分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第一会与第二会也有容易串的地方。若有疑惑,我便自行补上,所以通称的十遍往往是超量的。 下面说说乞食。乞食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遇到,直接与他们对话,很容易体会到出家人在他们心目中是怎样的形象。据说在印度有很多修行者,人们把乞食的修行者看得很高尚。好像泰国,人们在做好食物后,习惯上要留一些,希望能有出家人来接受他们的供养。但是在中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人人都要个面子,认为乞食是落泊的乞丐所为,殊不知也是比丘、乞士当所为事。 纵然中国的出家比丘知道:此是我所应为。可是也很难放下面子,低声下气地去乞食。所以佛教在中国各地普及,而中国僧伽大规模行持此法的却很少。个人行持的,据我所知,也是星星之火,稀少罕见,毕竟人心不古,今时的出家人是现代人。 那么不论古代或现代,我们引用《金刚经》中的理论“无寿者相”,来突破这古今的时间界线。我们就是出家人,是随佛出家的比丘——乞士。佛是大沙门。所谓沙门者:割爱辞亲,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为沙门。佛做到了,所以是沙门。 佛是乞士,在经典上我们能够找到依据。我们看《金刚经》第一段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倶。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时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如来以王子之身出家,那么高贵还去乞食。那么反观自己,又是何等身份、级别?该不是九洲之君主吧?让我们把那虚幻的面子放下,做一名真正的乞士。 对于出家人的饮食来源,通途是两种:一种是刚说过的乞食,另一种是居士的供养。这一点也能在经典中找到。我们看《楞严经》第一卷,开卷不久有这样的文:“时波斯匿王为其父王,讳日营斋,请佛宫掖。自迎如来,广设珍馐无上妙味,兼复亲延诸大菩萨。城中复有长者、居士,同时饭僧,伫佛来应。佛敕方殊,分领菩萨及阿罗汉应诸斋主。”通过上面的两段文,把佛住世的时候,出家人的饮食来源给讲出来了。 那么佛法传入中国,我们知道佛教传入中国的那段因缘是在后汉。当时的汉明帝夜梦金人,宣问百官。有人说:“此是西方圣人。”明帝就派人去西域迎请,路遇迦叶摩腾与竺法兰两位梵僧,遂迎请入朝。佛法的传入就有这样的因缘,所以这佛法是中国皇帝迎请来的。 佛教在中国除了三武一宗毁佛事件,以及在近代遭受了很大的摧残外,国人上上下下对佛教还是报以认可、尊重的态度的。那么,时间久了,在人们意识当中便形成一个概念:出家人只在寺院里面接受供养,什么也不做。在行脚时,一位老者对一位中年人说:“跟他们走吧,管你吃的还给开工资。”也不知他是听谁这么讲的。 记得师父曾对我们说(大意是):“我不能保证你们每天有吃的、穿的,还有房子住,生病能有药吃,因为没有人给我保证。”师父还让我们做好随时挨饿,随时挨冻以及风吹日晒的心理准备。因为优越的外在环境对好心出家者而言,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吃得可口,穿得得体,睡得舒服,这不挺好吗?但了生死的心提不起来了,极乐世界也不想去了。所以,优越的外在条件对于想了生死,成就佛道的好心出家人而言,不是好事情。 所以我们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刚强难调、业障深重的南阎浮提众生。那么业障有多重?习性怎样的刚强,难以调伏?不妨看一看《地藏菩萨本愿经》,或许会有所感悟的。 要了生死就不能随顺染习。作为凡夫要去习性、学忍辱,乞食实在是非常好的方法。人家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嘲笑斥骂,我们只有忍受。在忍受的同时,还要保持正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既是虚妄,就应该能忍得住。如果一次忍不住,那就两次,再不行就三次。生羞耻心、惭愧心,不屈不挠的长远心。把理落到事相上,最后是理事融通无碍,事事融通无碍。 因为一切的事都是从人、我、众生、寿者这四种相中演化出来的,而这四种相都无自性,都无本体。稍有一点执著就会有障碍,这个障碍就是无明,就是没有用智慧观照这四相。既然都无自性、无本体,那就不应有所执著。若有执著,那就是不通。只是理上明白,事上做不到,还不行,理事圆融无碍,了生死或克期有望。 下面就乞食的经历,选几个事例汇报给大家。 农历八月二十二日,第一天乞食。我与亲悲、亲虚三个人一组。搭好主衣,托着钵,随队伍进入村里,各组分开乞食了。我们这组一直往前走。快到最前面那条街时,开始乞食。第一家有一个女人,先在厢房的窗口看着我们过来,快到她家大门口时,便隐身不见了。我们敲门后,稍作短暂等待,也不见回应,只得离去,这算一家。 又往前走不远,还有一个门口,敲门后也是无人回应。我们看了看村子的分布情况,随后走到公路的另一侧,记得亲悲师父说:“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实际上我们是在跟着业力走。”那么,不知道接下去我们有什么因缘,会感得什么样的果报。别胡思乱想了,走着看。 我们在一家门口停住脚步,敲门,念佛号。过了一会,大门没开,有一个女人从墙上探出头来。我对她说:“出家人,来此乞些食物。”她的回答是:“给人看家,做不了主。”我们离开。后来我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就差替主人管保险柜钥匙了,一碗饭、几个馒头竟然做不了主。虽然我不可以攀缘强索,但作为她们,也犯不了盗戒,实在是……他们应该算十足的亲厚了。” 亲厚,就是实在的亲属或是有密切关系的朋友。是他的东西,你确实现在需要,而且用了,他一定不会责怪你。还有就是绝对没有隐瞒,不让他知道的想法。虽未经允许而拿了他的东西,这就是亲厚想,不犯盗戒。但是也不能随便做亲厚想,而去拿别人的东西。因为你想跟别人亲厚想,人家不一定跟你亲厚想。 现在回想一下,这实在是不应该。人家不是说不给,而是做不了主,而我这里却生出种种想法。这都是自己正念不足,心地不平的原因。不思自己未曾结善缘,反倒责怪别人,岂有此理,惭愧。 在接受了几次闭门羹之后,我们来到下一家。在大门口处站住脚。我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稍等了一会儿,只见屋门帘一挑,先出现一根棍子,然后出来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妇人。当看到老妇人拿着棍子时,我先是紧张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因为她确实需要一根棍子,可却不是扶着走路,而是探路。她是个盲人。 她出屋后,站在门口问:“谁呀?”我只是念佛回应。她下了台阶,用棍子连续点击前面和两边地面探路,向大门口走过来。脚步还算挺快,落脚也挺稳当,显然这里的环境,她很熟悉。快到我们附近时,她说:“有事你就说吧。”可脚步没停,还往这边走,我向后退了几步并说道:“您可以停住脚步了。”连说了两三声,她这才停住脚步。 等她站稳了脚,我才对她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素食。”她听明白了之后,态度倒是挺好,向我们解释眼睛不好,以此为由让我们到别家看看。她开始送客了。我站在那思维着:走不走?她讲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可看她现在的状态,我想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思维过后,我依然站在那里,开始耐住性子,语气缓和地向她解释。 经过几番对话后,她说:“还有一碗粥,是凉的。”我们说:“可以,没关系的。”她说:“那咋吃呀?那凉粥。”我们还是说:“可以,没关系的。”想想师父乞食,连馊饭都给人全包了,一碗凉粥我们当然不介意。随后,又是几番引导,终于把她说动了,她还告诉我们,还有一个饼子。客气地讲了几句之后,她转回身,我觉得她是准备要往屋走,可谁知她却伸出一只手,向我这边抓过来。可吓坏了后面的亲悲和亲虚两位沙弥师,赶紧拽了我一下。 老妇没抓到什么,她说:“你们进来吧。”我随口说道:“在这里就可以了。”但老妇人还是坚持让我们进去。从大门到房子这段距离对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她而言未免有些难为她了。于是我与两位沙弥师商量说:“那我们再往前走走吧。”他们表示同意。就这样,老妇人探路往回走,我在她旁边告诉她所处的位置。在屋门口的台阶处,我们站住,老妇人用棍子敲打试探,摸索着上了台阶,挑门帘进屋了。 过了一会,她摸索着出来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一碗粥。我看了一下,按照惯例对她说:“请您拿一个勺子或是筷子,把这碗粥平均分给我们三个人。”她听后又转身回屋了。一般的情况,当有人给我们食物,我们通常说:“平均分给我们。”实在来讲,主要是令主人能有个平均的念头来分配食物,并不是要求绝对的平均,至于能分到多少,那是因缘的问题了,也不必强求。 正在那位老妇人进屋找勺子或筷子时,身后的亲悲师和亲虚师都说,老人眼睛不好,分粥不太方便,建议让我把粥收下。我想也好,粥我要,你俩分那个饼。正商议着,听到里面有碰盆、碰碗的响声,但没有听到连锁清脆的声音。我知道没打碎什么东西。 老妇人又出来了,除了那碗粥,又多了一双筷子。我对她说:“你就把这碗粥倒进我的钵里吧。”她说:“那咋吃呀?”我意识到她是不知道我们有钵,忘记了她是看不见的,就对她解释说:“我们有盛食物的容器。”她听明白了,我把钵伸过去,并告诉她怎么样倒,她也很小心地照办。倒完了,我收回钵,她拿着碗,显得内心很是过意不去。一碗凉粥,岂是东道之礼!奈何志全而身残,虽如此,亦未失礼数也。惭愧!她连说抱歉的话,粥少还是凉的等等。 我一边答复她,表示不介意。此外,还等待她去办另外一件事——把那张饼也拿来。可是老妇人站在门口就是不动脚步,口里一个劲地向我们表示歉意。当时我真想提醒她说:“您不是还有个饼吗?”可是她不说饼,除了抱歉还很客气地请我们到屋里去喝点水。听着她那真诚的话语,真不忍心打断了。 后来她说:“你们再路过时到家来坐。”仓促应对中,我好像回答说:“好。”末了,她说道:“那你们慢走啊。”听她说完了这句真诚的话语,我算彻底放弃那张饼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三个人沟通了一下想法,竟然发现有个共识:原来我们三个人都在想着那张饼,集合了三个人妄想的力量,就给想泡汤了,惭愧! 老妇人说完让我们慢走之后。我看她的举动,似乎还有要送我们的意思。我们念佛回向,并嘱咐她留步。之后,我们离开她家,向公路走去。这家距离公路大约有二十米左右。快上公路时,我在无意中一回头,看见那位盲目老妇人手里拿着棍子,此时已到了大门外,面向我们这边。当时我感觉心里一翻个,真想走回去劝她回院子,但是只是想了想,脚步虽慢却没有停下,我们缓步向前走去。 现在想想,盲目老妇人为什么要出来?而且是面向公路这边。我想:她是要再看看我们,或许她觉得与我们曾经很熟悉,像是她的亲人,临走时要送到门外,再看看那熟悉的背影,可是却忘记了,自己已是盲人了。也或许她没有忘记自己是盲人,只是我们的出现勾起了她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记忆,她想再听一下那样的声音,“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 当日的盛情邀请,日后成道必当赴约,普令自性众生圆成佛道。话又说回来,也说不准,她是大权示现,随机缘增上、启发我们的菩提心。未曾彻悟之时,谁知哪个又是观世音呢? 八月二十五 行脚第四天 今天乞食还是与亲悲、亲虚两位沙弥师一组。首先简单介绍一下敲门时的一些事项:先敲三下,稍等一会儿再敲五下,再等候片刻,最后是七下。三通过后,仍无人应对,稍候即可离去,这是规矩。不能敲得过急,以免人家误会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在敲门时通常是敲完一通后,要念一声佛号,再问一问家里是否有人。等有人闻声出来,行至附近时再说明来意也不迟,就算简单介绍这些。下面介绍乞食情况: 第一家:我去叫门。敲过三通之后,无人应对,念佛也不见反应。正准备离开时,大铁门轻轻地打开了。有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业识迅速的分类、科判,瞬间过后,传出信息:这个是女人。我低下头,合掌说道:“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下面的话我没说下去,因为她已经关门,在里面把门闩也插上了。不知道在她心里看到了什么,而这种情形我并不觉得陌生。 下一家大门开着,我们缓步走进院内。选定了位置站住脚。发现院内有几个笼子,里面养了许多小兔子,心中不免疑惑,但也没有马上离开。我向屋内念了几声佛号,里面没有反应。听亲悲师说:“这家不太好吧!”他也觉得这家是养殖户,纵然不是业主(主业),也是副业,像这样的人家给食物也不能收。随即我们离开了这家。 第三家:铁大门上的小门开着,门口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手里还拿了一个盆。我走到距离她两米左右的地方站住,然后问道:“您是这家主人吗?”她略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不是。”我听着她的语气,看了看她的神态表情,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盆,盆底的泥灰还没有刮干净。看她那装束,一定不是瓦匠。综合了上述情况,我拿定主意,于是向她说道:“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路过这里,乞些素食,有没有?” 刚刚说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头一天的下午,我们在一条小河边剃头,那里离村子很近,很多村里人过来观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虽然晓得他们是在品我们的头,论我们的脚,可具体说什么就听不懂了。带着昨天的疑惑,我问眼前的这个女人:“我的话您能不能听懂?”她带着腔调轻声地回答:“能听懂。”还好她的话我们也能听懂。我又语气和缓地重申来意。 乞丐要钱,人们或许觉得也无可厚非,可出家人乞食要饭,人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自主的会生出疑问:可能么?也难怪人们会产生疑虑。就现代来讲,实在是一件太陌生的事情了,人们不知道这是出家人的宝贝。令人惋惜的是,现代的出家人也很少有人认识这宝贝了。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心得体会报告(释果成 比丘)”

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亲古比丘)

离好行——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亲古比丘感谢常住给我一个报告自己行脚体会的机会。年年岁岁路相似,岁岁年年行不同。用这句话作为本次行脚报告的开头,是费了几天功夫才憋出来的。“万事开头难”,想给报告起一个满意一点的开头也不容易。借用一句古诗稍加改动后为写报告所用,这种创作的灵感或许源自行脚中的一次偶遇——二〇〇八年农历九月初六,僧团在行脚途中小憩,我抬头时无意中看到不远处墙上的大字标语:“但愿人长久,一路共平安。××(地名)交警宣”。喜好“遣词用字”的我便挑起了其中的毛病,说:“××交警宣”这种提法不规范,应为××交警支队或别的什么机构宣。师父说人家这样写也可以。我不太服气,又琢磨了一下,“但愿人长久,一路共平安”这一句太直白,俗套,把原诗的意境给改没了,说它不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平安”这样改更好。师父说人家那样写挺好,把我的自鸣得意的热焰给凉了凉。或许那股热焰余火未消,发泄了出来,做成了开头的那句话。也许应该是“年年岁岁行相似,岁岁年年路不同”,因为每年行起脚来无非是背包,放包,又背起来,又放下,再背起来,再放下……路线却是有所不同,一会儿在这个地域,一会儿又进入那个路段,这年到河北,下一年又进入内蒙古……路的种类差不多少,柏油路,土路,上坡路,下坡路……有限的几种路在或长或短地变换着,每年只是一种重复却被安了不同的名字。这一段叫××地,那一段叫××地,去年经过了那些地方,今年又路过这些地方。可同样是走,但行走中的行持年年却是不一样的,在渐渐地趋向深入,趋向心的更深的层次,就像磨一把长满锈的刀,虽然磨的动作是重复的,但每磨一下刀都在发生着变化,正在趋向于它的本来面目。这些可能是我的分别心在起作用吧?如果不分别的话,应该是“年年岁岁路相似,岁岁年年行也同”,这样才对。——好在文字上求完美的我又在“遣词用字”了。回想回想看,“年年岁岁行相似,岁岁年年路不同”,“年年岁岁路相似,岁岁年年行不同”,“年年岁岁路相似,岁岁年年行也同”,好端端的一句原诗,让我给弄成了这些个面目,都是喜好文字相的心惹的。没有这种喜好之心,本来白纸一张的,哪有这些啰嗦。况且,出家人是应远离诗词的,以上算白写了。八月二十二(农历)凌晨的两点多钟,下了大巴车(居士提供),一年一度的行脚又开始走了。(注:报告中的叙述因记忆记录等关系,可能有不够精确或错漏之处,不一定与原境完全吻合。)这里是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境内,去年行脚结束的区域,不过已越过了城区。这次行脚僧团派出二十人,比丘八人,其中有一位挂单比丘,沙弥十二人。离寺的时间是特意安排的,在奥运会道路安全检查刚刚解除之后。一提起奥运会,我便会想起“鸟巢”体育场和那个可以让人产生多种联想的印章型标志,得知它们已是四年前未出家时的事了。在家时,关注体育是我的一大爱好。因为无聊的工作生活中,很难找出有意思的事儿,体育使我的人生有了兴奋点,让我感觉到所谓的“快乐”。有时候在某一段时间里,活着就是为了盼来一个心仪的体育赛事,甚至想想过段时间就要看到直播了,就会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感,心里不再空虚和乏味。没有了它,感觉生活一天天过着,像一杯白开水,不,甚至赶不上白开水——白开水喝了还有种平淡的感觉。周而复始的春夏秋冬,只能让人在随波逐流中麻木。想想看这个世界的人确实够堪忍的了,能享受到像体育比赛那么点乐趣就满足得要命,就像一直在漆黑的夜里走的人,会为一点点星光的闪烁而欢喜若狂。并不是星光比月亮,乃至太阳夺目,只是夜太黑;也并不是体育比赛有意思,只是生活太没意思了,体育比赛才显得非常有意思——其实它本来没意思,白开水在不渴的情况下也能喝十多口,一场体育比赛看完后把录像再看十多遍试试?恐怕会乏味得看不下去了。如果体育比赛真的有意思,看多少遍都会有意思,为什么会乏味得看不下去了呢?可见体育比赛本没意思,感觉有意思只不过是心短暂地被骗。一边走着,一边诵着楞严咒,要求是每天至少十遍。前两次行脚对此没有认真对待,浪费了极好的修行机会,这次决心重视起来,同时向师父和常住发露忏悔!为什么不认真诵咒,说到底是喜欢打妄想,心让妄想充满了,咒哪里还生得起来?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们是干什么的?”“是和尚吧?”“是。”从疑问到推测,最后是肯定,是在肯定这些人是出家人,同时也在肯定他们见到僧相了。不管是见到我们的,听说我们的,赞叹我们的,嘲笑我们的,甚至诽谤我们的,都会借此因缘得度。就像太阳,必然会带给人光明一样(据师父语)。这正是行脚功德的殊胜之处。路边小憩时,过来一辆警车,下来两位警察,问了一下情况,说因奥运会的关系,查得严。师父(指上妙下祥恩师,以下同)表示安全检查昨天中午就解除了,并反问他们是否是派出所的,他们说是。警察又说什么,因拖拉机声的干扰就没听太清,但意思是让我们走,怕惹事,我们于是离开。行脚中与警察打交道是很平常的,他们检查我们,甚至赶我们走也属正常,连俗话都说:“人正不怕影子斜”,况且我们还是出家人,既然不是冒牌的就不必在意他们查我们,撵我们。怕遇警察,怕被驱赶,还是对外境有所偏好。乞食将开始了,进行分组。师父让亲指沙弥和亲愿沙弥跟我一组。进村后,大部分人家没人,有一家院门虚掩着,敲门后听到里面有女人声,后来又没有了。“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我连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于是离开。还有一家里面有穿军装的人,没有进。当时我有些犹豫,军营不应行乞,但对家里有军人可不可以行乞拿不定主意,最后从谨慎的角度,宁可失去乞食的机会也不能心存侥幸地做有可能犯过的事。后来问师父,师父说有穿军装的人家不是军营,应该进。有些可惜,但却没有贸然行事后得知犯过的懊悔。第一天乞食:空钵。回到过斋地时,见到警察又来了,还是上午的那拨。我以为又是来盘查的,后来听说他们态度挺好,说往后一百里是他们的管辖范围,让我们有事给他们打电话。上午赶我们走,这回却来表示保护,警察像是变得温暖了,我的心也有所动——心总是喜欢温暖的,修道却是应远离它的,我的心力还很不够。接近傍晚时找到一桥洞,收拾后作为今晚的住宿地。地方不是很宽裕,除了泥土地,还有一块乱石地。师父指定亲融比丘和亲行比丘跟他一起在乱石地上休息,其他人在泥土地。亲融比丘和亲行比丘都在师父的左手侧,我看了师父右手侧的空地一眼,结果师父说:“亲古愿意就过来吧。”我本来想说:“我不愿意过去。”不愿意而过去不成了妄语了吗?可我又发觉我不是一点儿都不愿过去,说“不愿意过去”才是妄语,只好过去了。亲空沙弥忙给师父右手侧的地找平,我不好意思让他为我做,说:“自己来吧。”师父对亲空沙弥说:“让他锻炼锻炼。”这句话真把我弄得没有面子,本来我不用沙弥为我找平是不麻烦人的表现,表示一种谦虚的姿态,师父还要说让我锻炼锻炼,好像我娇气得或者笨得、或者养尊处优得、或是书呆子没干过活似的,连给石头找平这点儿事都要锻炼。然而,这不过只是今晚“难受”之夜的一个开场。把石头大致找了找平,我铺开绳床,师父说不用都铺开,只好又折了一下,本来我的绳床就小,这下只够打坐用了,师父还说:“这样多好。”本想把背包立起可以靠着休息,师父说我不会放,让放倒,这样好。感觉坐着的石头不平,不好受,起来把绳床掀平调整石头平整度,师父指挥我把一块石头换了个位置,这块石头的空还未填,师父说这样就行了,让我坐。我只得铺上绳床坐下,结果下面空了一块,坐都坐不实,大概比刚才还难受。晚上,师父说今晚他不用睡袋了,就盖着披风睡。有人说:“得用,晚上会冷。”师父坚持说:“不用。”我说:“师父不用我们也不用了。”本想让师父考虑到他不用弟子也不用而改变主意,可师父到底也没用,我也只好不用了。后来我意识到我犯了个错误,师父可能就是不想让我们用睡袋的,我还在那儿故作聪明地说师父不用我们也不用了。我没带披风,只好戴着观音斗,再把雨衣拿出来披上。突然想起还带了防寒的护腿套,赶紧找出来套住小腿和膝盖。亲义比丘带的东西多,把一条薄被等拿出来给我用。下雨了,护持的居士说:“水沿着后面的墙壁往里边渗,靠着墙的背包可能会被弄湿。”我问:“师父把包立起来吧。”师父说:“行”。于是把包立了起来,离渗雨处远了些,也终于可以靠靠背了。乱石堆上的几人也都躺下了,我的绳床师父没让打开,只好不躺了。雨下大了,居士过来说后面墙壁上水逐渐渗过来,背包不能靠墙,我又把包离开墙一块。半夜醒来,感觉冷,把薄被折成几层垫在不老实往外伸的小腿下,隔开冰冷的石头,好了些。不知什么时候包已向后倒靠在墙壁上,我还想着水有可能渗过来弄湿包,但身体已鼓不起劲去行动了。人天生就喜欢睡个舒服觉。唉!这难受的一夜。八月二十三清晨大约四点钟出发,雨已停。起来收拾时想看看背包湿的情况,发现后面墙壁上渗的水在非常接近背包的地方停住,背包这边的墙壁是干的。宣化上人说:“一切是考验。”看来难受的一夜对我只考验到那里了。遇雨时总希望不被淋,好干怕湿;可没雨时也没觉得“干”有什么意思;“好干”只是相对于外境的“有雨”。没雨的时候也就不存在好干的问题,世间法总是这样相对的。一边走,一边诵楞严咒。昨天诵咒是默诵,师父在前面可能没听到声音,晚上特意问了问大家诵咒的情况,首先点名问我诵了几遍,我回答:“十一遍。”今天我索性出声诵,好让师父听到。师父和我之间隔着亲融比丘和挂单比丘两人,我出声诵师父应该听得到。这好像是我在给师父修,修行不是为自己修的吗?要我说,找到了真正可以依止的师父,修行就是给师父修的,师父叫怎么修就怎么修,师父让行脚就行脚,师父让在寺院里呆着就在寺院里呆着,师父让闭关就闭关,师父让护持佛法就护持佛法……没有个人的情感与想法。否则,容易陷入一个修行误区——修来修去成了修个心情了。今天早殿上得挺好;这回这咒诵得挺舒服;刚才的斋没过好,真难受;这段日子过得挺闷,真想出去走走……老在感情上波动,远离了平常心,难以入道。后来我请示师父,师父说修行是为了无我(去掉我)修的。一直诵着楞严咒,乞食前已诵了十多遍。行脚中我基本保持每天在十遍楞严咒的基础上再多诵一遍以上,因为在行脚中诵咒不像在室内,受外境干扰较大,较难保证十遍楞严咒质量很高地诵完,加诵一遍感觉圆满些。有时诵着诵着就觉得身体轻松多了,不过等不诵时,慢慢地包又沉了,肩膀又痛了,都是无常的。今天师父仅指定少数几名比丘各带一名沙弥进村乞食。有我在内,我迅速做好准备。后来听说是因为护持的居士在路上告知那村子很小,当时正在出声诵咒的我没有听清内容。把过斋的地方铺上苫布后,师父说:“乞食的走吧。”铺苫布时,我曾挪过锡杖,平时锡杖是师父一组拿,这回师父不去,这提醒了我。已搭好衣挂好钵的我拿起锡杖,走到沙弥堆儿前。我已打定主意,找个准备动作快的跟我一起去,沙弥行脚次数少,有的是第一次,经验不足,有时显得拖沓,可以借机给他们提个醒。“谁准备得快?”我大声问。“我!”一沙弥大声回答。“谁准备好了?”我又问。“我!”还是那名沙弥。我走到他身前,确定一下:“你准备好了?”对方肯定地应了一声,是亲愿沙弥。“走!”我发出指令,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出。其他沙弥见到此景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们大多数尚未搭衣,估计因还没点到他们,有不好意思或等待的成份在,师父已经点了几名比丘各带一沙弥去,少有人先做好准备工作,带不带着去再说。喜欢等待因缘的到来,这是人的一大习惯。从师父那里懂得,等啊等,等到因缘成熟了,完备了,接着就坏掉了,就像苹果,等着它熟透了就掉下来,很快就烂掉了。因缘很多时候是自己努力争取的,有自己努力的因,才有机会到来的缘。不少人出家要等因缘,等这里心愿满足了,那里阻力消失了,等来等去,自己也老了,病了,意志也消沉了,家也出不成了。以前在家时我就非常想有一位高僧路过我所在的那个城市,我见到他后,他把我带走,潇洒地离开俗间——一个令人神往的梦想。不过我出家时,还是有现实的阻碍与考验,还得自己去努力争取。行乞的第一家,进院后,出来一中年男子。“阿弥陀佛!”我念了句佛号。停了一会儿,那人开口询问我们,我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对方好像没听懂的样子。也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对某些词比较陌生,不能一下子明白。“出家人,乞点能吃的东西”我接着简单地说明,他让我们进屋去,我们告之不进了。他进屋了,我们来到屋门口。中年男子拿了一个电饭煲的内胆盆出来,里面是半盆米饭。我说:“麻烦给我们分成两份。”他说:“凉的。”我表示没关系。他往我钵里盛了几勺,又给亲愿沙弥盛,给他的比我多,最后又回过来给我盛了点,算是找了找平。“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阿弥陀佛!”给他回了向。乞食的话并不是随意说或大致一说的,它是通过实践总结出的一种结晶性的语言。乞食时好的表达既简练、直接,又内涵丰富,起到离相和表法的作用。“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这句话是师父总结出来的一句乞食用语,二〇〇七年行脚前开示时我记录了下来,通过实际应用,我感觉这句话中的“行脚”和“路过这里”连起来说更容易表达。它应该可以算作乞食的中心语了。首先非常平易直白地告知对方,面前的是出家人,虽然没有自我肯定地表白“我们是出家人”,但“出家人”——这简单平淡的三个字比“我们是出家人”更给人一种本来就是的肯定感,不存在“我们是出家人”和“我们不是出家人”的问题。“我们”和“出家人”是不容分开的,就是“出家人”!接下来该说来由了,但如果直接说来乞食物,对方表面上知道“出家人”来为何事了,但心里可能会生起疑问或产生好奇心: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呢?怎么会在这个常年见不到出家人的地方突然出现呢?于是告知他们出家人出现在这里的背景,是“行脚路过这里”,并不是特意来的,是出家人行脚途中经过这里,是偶然出现的,是不容易遇见的,经过后再见就难有机会了。“路过这里”的“这里”表示一个范围——这块地方,如果不说这里光说路过,可能会让人感觉是路过这个村时就直接进来的,实际上有时是走过后停下选好过斋地回过去乞的;有时是还没经过,停下选好过斋地后上前去乞的;还有时候是根据指引到某处乞的,不加“这里”会造成表达不够准确和真实。“行脚”一词或许对方不一定完全明白,但也不必非让他们完全明白,把称谓说出来,留给他们自己揣摩理解的余地吧。既然是路过这里,那到我家做什么呢?接下来告诉对方“乞点食物”,把乞食口语化。即易听懂又不失原意,也就是希望得到一点儿可食之物。并不是向对方要,“要”让人联想到伸手向对方索取,不管你给不给,我手已经伸到你面前了。只是“希望”得到,给不给由对方自愿,数量一点儿就行,并不嫌少,而且说明是食物,而不是别的。如果就此打住,也许有点生硬,最后再加一句:“不知道方不方便。”是一种平淡、商量、易于让人接受的口气,实质是无所求的体现。方便就给,不方便也不强求,一个行脚僧的形象几乎在话语中活生生地展现。“不知道方不方便”和“方不方便”,甚至“不知方不方便”意思差不多,但效果上是有微妙差别的。三种表达方式中,“不知道方不方便”显得对能不能乞到食物更淡然,仿佛是一个局外人的口气,细微之处要靠自己体会。说这句话过程中和说完了后,我尽量低头垂目,给对方一个观察的时机,对方可能利用这个时机来决定布不布施。如果这时东瞅西看,站姿轻浮,口气不够沉稳,易引起对方的反感和警惕。这句话根据当时的情况可生出多种变化:如对方表示听不懂,可从简说,出家人乞点能吃的东西,或方便说就是要点儿饭;对方如果说没有钱,可以说不要钱,只是乞点食物;如果对方具体问要什么食物,可解释说只要是素的,能吃就行;如果对方要给钱,师父要求这样说:“出家人不允许摸钱!”第二家,走进院,见一中年妇女在院里的一块地里忙着什么。我把锡杖往脚背上一立,“阿弥陀佛,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她好像没听明白。“出家人,乞点能吃的东西。”她听懂了,拿给我们两个馒头,一人一个。给她回向后离开。准备往回走,一问亲愿沙弥时间,十点零四分,九点五十分出来乞食的,师父让乞二十分钟,还有六分钟。刚进村时,从对着路的一户右侧沿路次第往里乞,那户左侧还有一户没能去,决定去乞乞试试。结果没人,但又发现左侧还连着一家,有几个人站在院门口。没与他们搭话,直接进院。里面有一中年妇女,朝我们说什么未听清,我对她说明来意,中年妇女说:“刚才来乞了,给的面条,有葱、蒜没要。”我说“素的,能吃就行。”那中年妇女继续那样说,见她没有拿食物的意思,我也不再说什么,和亲愿沙弥离开。如果行乞之前知道这一家已经有别的组来乞过,一般情况下就不再乞了,但也有例外。去年行脚有一次跟亲行比丘乞食,准备从一条路进村子的一个片儿时,遇到另一组出来,在里面没乞着。因当时我们在别的地方也没乞着,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进去乞,结果遇到了一户用1元和10元来试验我们俩争不争,最后终以食物平等布施,成为被出家人不捉持金钱所打动的一个突出例子。行乞时才知道已乞过的,我的想法是看其当时是不是还能布施来决定下面的做法,如果对方在布施了一次后能努力再进行布施,功德自然更加殊胜;而像这一家说已经给过面条,但因有葱、蒜没要,说明是有布施之心的,所以我提示她素的,能吃的就行,后来她仍那样说,不管家里有素食或者没有,已无再布施的举动,这才离去。返回的路上,亲愿沙弥对我说刚才那家已经乞过了,他也许以为我没听清那家女人的话,也许对我没有走,继续乞食的做法不理解。我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如果当时听到已乞过了马上掉头就走,我认为是过早放弃了。乞食,并不是为了乞食而乞食的。八月二十四起来收拾完背包,睡在我旁边的挂单比丘从铺上拿着两个本子和一支牙膏给我,并说是我的。我一看,说不是我的。他说:“不是你的是谁的?又不是我的。”硬给了我。我有些不快,这简直是强加于人,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拿着。问了旁边几人,都说不是,只好带着,途中小憩时交给代理僧值一职的亲行比丘。他看了看本子里所写的,找到了主,原来是亲义比丘的,他在帮挂单比丘收拾行李时从大褂口袋里掉出来的。当时挂单比丘把东西给我时他也在旁边,竟没认出那是他自己的物品,这“阴差阳错”折腾的,真有点无事生非。不过这“非”不在事上,是在我那颗不平的心里,说白了就是心量不大,不愿意受委屈。途中的一次小憩,我拿出针线缝裤子上的一个破口,图省事没用补丁。挂单比丘向我要去补丁,补他大褂上的破处。把我那块唯一的大补丁给他时我斟酌着说了一句:“你看需要多大的?”表示补丁不是全给他,他只应拿走当时需要的大小。我怕我不放声,他会把补丁全部留下,他不顾惜地用了一大块,本来他还向我借针线来着,问后得知他带了针线,便让他用自己的。行脚前准备时怕途中背不动,又要努力坚持不求人的原则,很多东西是以够用就可的量带的。挂单比丘应该看到我自己补破处都未用补丁,他自己不带已有些说不过去,用起别人的补丁来还很“大方”,补丁大也经不住他这么用,这让我心里不大舒服。他向我借针线我没给他,从法上讲可能是对的,因为给他会助长他的贪心,但显然有我的不平在里面起作用。唉!在自己需要时,补丁也变得难舍了。师父方便回来说:“一会儿就走。”我迅速缝完,装好针线,等待上路。有些凉,想着一会儿就走,也没拿出观音斗。等了一会儿师父也不说走,敞着头被凉风吹得有些冷,我把手伸向背包的前袋,想把装在里面的观音斗抽出来戴上,不料师父看见说:“别拿了,一会儿就走。”只好又把手缩回来。又等了一会儿,冻得有些受不了,挂单比丘还在补大褂,师父仍不说走。我当时想,哪怕戴上观音斗几秒钟暖和暖和也好,有个暖和劲儿就能再抵抗一阵儿,现在身体越来越凉,似乎已没有力量来抵抗冷意。师父啊,你就这么狠心,为了等一位挂单比丘,竟让自己的弟子受冻?再说等就等吧,还不让我拿观音斗,这也不公平啊!难道等一个小时和等一会儿没有什么分别吗?我实在是冻得受不住了,摩擦起手和头来。师父把脸转向了另一侧。手摩擦头时似乎更感觉头的凉,我又站起来,来回走动着希望能产生些热量。挂单比丘停止了补补丁,说:“不补了。”我一看,还没补完。师父招呼大众走,走了好长时间我的身体也没热乎过来,那滋味,挺不好受。后来问师父这件事,师父讲,如果当时补补丁的是自己的徒弟,师父会把他的针线都扔掉,但因是位挂单比丘,如果正补着不让他补就走,他可能会产生情绪而影响行脚,所以让他自己来停止;如果当时让我戴上观音斗等着他,就失去教育他的意义了。八点多钟的时候,路过几户人家。护持的居士说前面没人家了。师父没停,继续走。中午未乞食,斋饭由护持居士供养。后来问师父路过那几户人家时为什么不去乞食,师父说时间尚早,早上一段正是修行的好机会,不能提前动念,到乞食的时间才可动乞食的念,有人家就乞,没有就算了。我好像落在乞食的相中了。原地休息时,一辆色彩醒目的越野车经过我们后在不远处停下,前后共下来一男三女。先下来的一中年妇女走过来,说是三峡的,出来游玩,要求拍师父,师父没有同意。世间人拍僧人,一是容易利用照片做世间事,二是可能拍出不威仪的照片流传,影响僧人形象,很难控制其走向。师父让结缘给他们几张《解脱之路》光碟。《解脱之路》主要是向人们宣扬佛法,纪实性地介绍僧团努力遵照佛制修行的情况,启示人们真正行持佛法,走上解脱之路。这《解脱之路》是众多居士克服了大量困难、经历了很多周折而完成的,说它们是心血的结晶一点儿都不为过,确实是太不容易了。尽管不同意他们拍照,但他们还是明里暗里地拍着。四个人,四台照相机和劝阻的居士打起了“游击战”。其中那名中年妇女看样年龄稍大些,胆子也大,走到横排的队列中间位置,眼睛也不看照相机,好像不拍照似的,手却把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镜头对准一僧人,“咔嚓、咔嚓”地按快门。我循声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她的照相机,看样子是一台高档的数码相机,尽管不一定是专业机,但价格像比一般的专业机还高。从经验判断,这几个人不像是记者之类的专业人士。专业人士在遇到阻拦时一般会亮出身份,使拍照得以完成。他们倒有点赖着拍的味道,而且又不是记者暗访,那中年妇女还眼不看镜头地偷着拍。只是那“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露了馅,似乎就想拍下来,也不管取景大小、光线、环境等的水准,哪像专业人士的做法!不是专业人士,拍的东西无非是业余爱好一下,却用这么高档的相机,还是从三峡大老远地出来游玩,他们在找什么呢?本地没有吗?外地会找到吗?景色令人叹为观止的黄山,吸引到了无数的游客前去一睹风采,而长年生活在那儿的当地居民却并没感觉到怎样。如果让赞赏黄山的游客做一个当地居民永远生活在那儿会如何呢?多少年之后会不会又多了一个觉得黄山景色平平的人?我出家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有一次外地游客在海边的路上散步,对能住在这样的景色里表示羡慕,把本地人听得发愣,一下子都接受不过来他的赏评。景色是不是都在外地呢?当外地成为本地后,“景色”是不是也就逐渐消退,像幻花一样呢?真实的景色在哪里呢?他们四人还在这里逗留着,听到他们中的说话声:“你想不想出家,哪一天看破红尘出家。”按在寺内的惯例,今天是剃头的日子。下午遇到一条小河,借机剃了头。剃头,准确地说是刮头,是用刮胡刀片刮。用凉凉的河水刮头,虽不怎么好刮,但也别有一番清凉的滋味。八月二十五早晨在一个桥洞里小憩时,外面下起了雨,亲行比丘提醒大家这块儿叫头道沟。一沙弥说前面从四道沟,三道沟,二道沟,一直走到这里的头道沟。也许可换个角度看,我们或走或停其实没动地方,只是地名在不停地变:四道沟、三道沟、二道沟、头道沟。这么想的话,就算全世界转一遭好像也没有多大意思了。听到一沙弥说,能找到桥洞避雨有福报;另一沙弥说,不下雨是有福报;又听到说一下雨就找到桥洞是有福报。总结这些话应该是不挨雨淋是有福报。平时不下雨的时候,没有雨淋,不会认为是有福报。一旦下雨,不挨淋就成了福报了。不下雨的时候什么是福报呢?也许是风和日丽,气温适中吧。但真要在那种地方生活久了,又不会觉得是福报了。那么被雨淋是不是福报呢?被雨淋的时候,觉得不挨淋是福报,要是挨冰雹的时候,就会觉得挨雨淋是福报了。但在挨雨淋的时候,谁也不会想这是福报。我们的心就是这样,总在向外求着,总也找不到永恒的幸福。今天乞食,分组未变,还是第一天的分组。师父一问时间,九点十五分,让九点三十五分回来。我问师父是九点三十五分回到原地还是往回走,师父说往回走。后来亲虚沙弥也问了师父这个问题。我感觉问清楚可以更明确该怎么做,更好地依教奉行。人往往喜好做事有个自由空间,束缚得太死,做事好像就没意思了,不愿去做,依教奉行正是破除这种毛病的利剑。各组排成一列,我准备好得早,被师父叫到他那一组后面。其实我准备东西的动作是比较慢的,通过前两次行脚的总结,我把乞食准备工作中的一些环节进行了改进,速度明显见快。但动作太快了,也发现一个问题,有种傲然出众的感觉,多了也没多大意思,以后要避免求快之心。师父说:“乞个三、四家,乞着就回来。”“二十分钟为限,别贪。”进的第一家,在院子里喊了声佛号。从后院窜出两只狗,叫着向我冲来,前面那只狗的样子印进我的脑海里:黑色,口里呲出尖牙,吼叫着,让我迅速想到一有名凶犬品种,尽管它没有那种犬那么庞大,但我已来不及做过多的判断。黑狗瞬间已冲到我脚前,我脑子里闪着慢镜头——它张着嘴伸过来,对上我的腿,正要合上牙的时候,我在那一瞬闪开。狗的头伸过来了,口在那时却闭上了,我没有动。狗嗅起我的脚来,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它不咬我了。另一只狗大概因见前面这只狗的举动,也收起了进攻的气势。回想当时狗冲过来时我内心有两种力量:一种想闪,是主动的;还有一种是不让腿动,像是体内本来存在的。想闪的力量没能占上风,所以最终我保持在原地。见没人出来,准备走,听到后院有电锯一类的声音,正准备向前走过去,从身后的屋出来一年轻女子,向她说话,她也不理我们,径直走进后院——像是跟里面的人说什么,但是方言,听不明白。这里应是山西境内了。那女人从后院出来,经过我时我往旁闪开距离,她仍不理我们,径直回屋了。在她家院子里站着三个这样穿着异于普通人的生人,她竟如同未见?我看看屋,又看看后院的入口,亲指沙弥看看我。我想起亲指沙弥有一次跟一比丘乞食,遇到过一妇女,在他们周围向远方看,就是不理他们,就跟没见着他们也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这次又碰到那种情况了。正准备采取下一步措施,后院出来人了,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随队摄像的居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在录像,那男子一见厉声说:“干什么的!”并禁止拍摄。我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他见居士放下摄像机,又过来问我,我又重复说了一遍。“方不方便……”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像在玩味着这话似的,进了屋。一会儿,拿着一张拾元的钞票出来。我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收钱。”这句话,是我自以为是地改的,师父要求这样说:“出家人不允许摸钱。”我觉得加上“戒律”可让世人知道,这样做是出家人的本分,出家人就要求不捉持金钱,更好地宣传这条戒律;这条戒律其实是两条——不摸金钱和不蓄金钱,我感觉老百姓一般分不了那么细,他们产生的想法可能就是“这些人不要钱”,所以自作主张地把“不允许摸钱”变成了“不允许收钱”。行脚回来后请示师父,师父开示,说:“出家人有戒律”好像是因为有这个戒律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不允许收钱”不如“不允许摸钱”更彻底,连摸钱都不允许,收钱更不被许可了;此戒的要求不能一下子都说出来,先从讲不摸钱开始,至于不允许指定处所收钱等方面是更深入讲的事儿。他一愣,问:“那你们要什么?”开始就对他讲了“乞点食物”,他不给食物,先是给钱,现在又问我们要什么,看来他已经把乞点食物当成要钱的一种托词了。我们真实语“乞点食物”,他脑子里反映出的就是要钱,见我们不要钱,自然是不知所措了。“乞点能吃的东西。”“中午还没做,早晨的过去了。”他又往屋里走。“素的,能吃就行。”我提示他。他再次从屋里出来时,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月饼。我问带不带荤油,他说不带,是自己做的。问完我隐约感觉好像少点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亲指沙弥问是不是素的,他说是,我一听是素的,就算行了,就没再想。“麻烦给我们分成三份。”我掀开钵盖,但他正准备往里放,又说你自己放吧,怕手脏。我说:“还是你来吧,没关系。”他小心地用塑料袋隔着手把一个月饼放到我钵里。还有三个月饼,给亲指沙弥和亲愿沙弥了,我没看是怎么分的。我转身往外走,二名沙弥说了几句“祝您吉祥”之类的话。师父乞食前说过:“乞着了就回来”,既然已经乞着,我出院门便向左拐,那是回去的方向,并侧脸对后面的沙弥说:“回去吧。”意外地听到“唉!唉!”的应答声,因侧着脸,目光能看到是站在院门口的男主人,他肯定误以为是跟他说了,那答应声像在毕恭毕敬地送尊贵的客人。回到过斋地,别的组还未归。一会儿,师父那组回来了,师父说乞了几家没乞着,问我的情况,我说乞了点,乞了一家,乞着了就回来了。突然想起接受食物时没问带不带鸡蛋成分——由于长时间与鸡蛋不沾边,竟然没想起它来。很可惜,但也许就这个因缘,有时候临境就是想不起来,过后又记起来了。我告诉亲指沙弥此事,他说他问过是不是素的了。我说:“老百姓大都认为鸡蛋是素的。”居士拿盆来收乞来的食物,我告之月饼没问有没有鸡蛋,这样行堂时行不行由居士辨别掌握。过斋中居士给我行菜时有一块西红柿掉在地上,让我捡进钵里,以防浪费;又把还未动口、看样子挺好吃的、被居士称作茶饼的食物掰下一块舍给众生。因为掉在地上的食物众生可以吃,捡吧悭吝,不捡又浪费,所以省出一口更好的食物布施给众生,即没有浪费又培养了对众生的慈悲心,这是从师父那儿得来的招儿。下午向挂单比丘表示忏悔,因我说话声调有问题。事情是:路边小憩后准备走时,挂单比丘指着地上的一瓶纯净水问我要不要。我问是谁的,他说他不要了。我声调提高了好几度:“谁的水谁拿。你不愿意拿当初为什么还要?”他说:“我不知道。”我慢慢想明白,可能是护持居士发水时他不在,居士就把水放在他背包旁了。他不想多带水,跟我说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好把人的行为往不好的方面想,真不应该。那瓶水当时让后面的亲义比丘上来拿走了,还是“当局者迷”,人家旁观者一下就能看出大概:为了瓶水争执没啥意思。对比他,好苛求别人的我感到惭愧。八月二十六清晨,行进中的队伍停下来,应该是要小憩一下了。在后面的沙弥队列那块,师父让队伍接上,随后师父命令队伍继续走,尚黑的天色里传来师父批评的话:“这么自私。”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可以判断出,有人没有依教奉行,可能还不累,再走走也许就会觉得,有个地方休息就不错了。糟糕,水又没了,我这才明白,有没有水其实是因缘的事儿。这之前特意多贮备了几瓶,早上起来收拾时因装包不便,把两瓶水拿出来放在地上,想装好包再往里塞,结果装完包却把水的事给忘了。我还特意指着地上的水问是谁的,见没有人认,曾在这儿放过水的亲义比丘疑惑地又拿了一瓶。还有一瓶我想可能是挂单比丘落下的,他第一次参加行脚,早上起来动作迟乱,用品较杂,经常是亲义比丘过来帮着收拾,问他又怕问不清,便给他塞进了包里。事到如此,也不好意思向他俩要了,要的话让我怎么说呢:“亲义师父,不好意思,今早起来后,有瓶纯净水我问是谁的,您拿去了,那其实是我的。”“克严师父(挂单比丘),实在对不起,早上出发前,有瓶纯净水我以为是您的给您塞进了包里,我刚才才知道那是我的,我能再要回来吗?”这叫我这脸往哪搁啊!——好面子的毛病真是难以割舍啊。只好先忍着了。提前都有预备了,该用不着水还是用不着,这可怪不着别人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要是在想怪别人的时候都能怪自己,这该多好哇!不过怪自己也于事无补,怪来怪去的又有什么意思。今天乞食前把前面乞食中一穿军装的人家未乞,和一家未问月饼带不带鸡蛋两处失误向同组的两名沙弥说明,比丘有责任让沙弥学到正确的乞食方法。大约九点半开始乞食,师父给了半个小时左右的乞食时间。村子在公路旁,顺着公路有一条条的岔路往里通。师父一组先顺着一条岔路进去了,跟着的亲融比丘一组一直往前走,我们组便找了一条岔路进了村。试了四家全没人,从岔路出来,稍往前的岔路应有别的组去了,见后面公路旁有一家,准备去乞乞试试。回头刚走了几步,旁边车里有人告之那家没人,并说往前走人多。当时我有点怀疑,但马上决定应该相信他,转身又往前走。路旁一户门口有一拄杖男子,向他乞食,他说:“我还没吃饭。”我继续说:“乞点能吃的东西。”他又说:“没吃饭。”最后说:“没有。”听到这两个字,确定对方已无布施的可能,我们离开。我们连续经过几条岔路口,以避免与别的组重复,然后拐进一条岔路。有一家在我们喊过佛号后,里面来人关上了门。再往里走,见到亲融比丘一组,路线重了,于是转身往外走。还未走出岔路口,在一拐弯处对面的小死胡同里的一户,出来一女人,出来后把门锁上,然后看了看我们。亲指沙弥在后面说着:“锁门了。”我们继续走。一边走着我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觉得有些不对头,那女人是出来锁门后才看到我们的,应该乞的。于是回头去乞,还没到就对面碰上了那女人,我站住,朝她说了两声佛号,她未理我们,继续走她的路。虽然没乞着,但终归是未因应乞而未乞造成遗憾。出了岔路口往前走,顺着公路旁的住户次第乞。进了一户院子,说明来意,一中年妇女给我们拿来一个月饼。在问明不带荤油,不带鸡蛋成分后,让她给我们分成三份。她让我们进去吃。我说:“还有师父,师兄弟,回去吃。”但心里挺奇怪,一个月饼,分成三份,还让我们进去吃?难道没考虑我们的饭量?也许是表示一种对我们的礼节吧。下一家,院门未锁,中间开着条缝。我上前敲门,三下、五下、七下。出来一女子,头发滴着水,像是在洗头。她说:“没做饭。”我说:“素的,能吃就行。”她还是说:“没做饭。”等一会儿,她说:“你们到别处吧。”并做出要关门的样子,我们离开。如果对方不说出拒绝的话,尽可能让其有布施的机会,但这女人显然已表示拒绝了。沿着一岔路拐进去,遇着一户,我让亲指沙弥上前乞。进院,里面的人让到别家。亲指沙弥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说让到别家。亲指沙弥回头看看我,我低头不表示什么,让他独立决定。他的决定是:离开。下一家,我让初次参加行脚的亲愿沙弥上前乞。他说他不会,我让他试试,结果这家没人。问一下沙弥时间,还差六分钟到半小时,应该还能乞一家。又走到一家,让亲指沙弥乞。进院后,亲指沙弥说明来意,一老年妇女要给我们零钱,得知我们不要钱后,又拿来月饼。亲指沙弥问明了不带荤油和鸡蛋成分,表示接受,我得到了一个,总数没去注意。这家的一年轻男子上了院里的枣树,摘了一把枣儿要给亲指沙弥。亲指沙弥请我先过去接。那男子摘了好几把枣儿放进我钵里,摘得很耐心。前面一处还有人给亲愿沙弥摘枣。行乞中老年妇女曾说:“这是少林寺的。”我等亲指沙弥作出反应,跟进来拍照的居士说:“不是少林寺的,这是出家人。少林寺是练武术的。”大概是受世间的武打片影响,以为出家人就是少林寺的,这种偏见盛行,无疑是对众生的误导。给我摘枣儿的年轻男子下来,又让亲指沙弥过去,换了个地方继续摘。老年妇女在旁边说:“这么年轻就出家了?”见亲指沙弥没应声,我用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应了一句:“出家自在啊。”摘枣儿的年轻男子似乎怔了一下。老年妇女又问我们能不能成家。我说:“出家人不能成家。”她又问我们有没有父母。我说:“有。”但觉得这样回答似乎落入了她的思路里,便又加了一句:“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在。”老年妇女笑了笑,又说:“自在是,也希望孩子有个事业。”我说:“家是火宅。”没再继续说,怕说多了会产生争辩,那就达不到表法的效果了。其实人最大的事业不就是出家成佛吗?亲指沙弥见时间不早,招呼前面的亲愿沙弥走。我们返回过斋地时,大众已坐好,就等我们了。过完斋有人在师父没有作出指令的情况下,拿出昨晚被露水打湿的行李晾,师父说:“再晾就走。”负责给师父的手提香炉上香的果成比丘到师父前说:“这个休息地好。”可能怕师父让走吧。我在一旁插嘴说:“不好不坏。”师父一听,说:“不好不坏,那就走。”唉!因为这句话,又得把包背起来了。但我说不好不坏也是为了不走,因为以前听说过行脚中的一件事:师父选好晚上的休息地后,问怎么样,有一位比丘说好,师父让继续走;又选了一块休息地,那位比丘又说好,师父又让走;结果一直走了很晚,把大众给累坏了,直到师父问他,不放声了,才停住休息。所以听到果成比丘说好,我便担心师父让走,插了句“不好不坏”,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真走了。小憩时我才知道,那件事听的是传变样的“版本”,原来是师父选好休息地后,那位比丘说:“有某某缺点。”又选好一块地,他又说:“有某某缺点。”直到师父问他,他不说了,才歇下来,弄得大家对他颇有怨气。这回别对我有太大怨气就行,我是好心把事儿办砸了。说好没意思,说坏没意思,说不好不坏也没意思,说什么又真正有意思呢?说,能找到意思吗?八月二十七今天天气晴,但挺冷,听说最低气温是一度。鼻涕不听话地从鼻子里滴下,甚至来不及用大褂的袖子去擦,但感觉并没有感冒。早晨行走中大致有三人没戴观音斗,亲融比丘,挂单比丘,还有我,正好在师父身后依次排着。亲融比丘是有名的抗冻,晚上睡觉都不用睡袋。师父问挂单比丘怎么不戴观音斗,他说:“五台山比这儿天冷,要怕冷呆不住。”不过后来他戴观音斗了,说他以前神经末梢有病症,感觉不灵敏,现在能感觉冷了。我当时没带观音斗,打趣说,这么说好像我的神经末稍有毛病似的,而且之前他不戴观音斗好像别人怕冷似的。说完心里乐了乐,但也就片刻的事儿,不大点意思,可当时习惯性的就想说出来,其实就是想找点意思。不放声还难受,说出来就那么回事。师父没问我,我是怕戴观音斗行走中会捂汗,停下后汗变冷身体会冷得发抖。今天乞食的村子比较长,我们一组沿公路走到最远才岔进村。有两户家里有老年妇女,或说家里没人,或说身体不好,不能下地,让到别家。走着走着,这条岔路向往回走的方向拐,往前不通,这样容易和后面的组撞上,我对这种境遇有点失望,但因缘就是这样了,不由我挑剔。拐过弯儿进的第一家,院里一中年妇女问什么事,却未过来,反而向远处走去。我见状没急于作答,等她回身走过来要做什么事时才说明。中年妇女说已来过了。我站在原地没马上走。有位护持的居士跟进来拍照,以为我没听清,跟我说:“来过了,走吧!”我仍没动,还未开口,居士又对中年妇女说:“不是一个人,随您意。”中年妇女回屋,拿了两个馒头出来。因见是两个馒头,没让她分成三份,让她放到我的钵里了。后来想,让她放到后面两名沙弥的钵里表法效果更好。出来时果然碰到亲洞比丘一组在旁边一家行乞。我们沿路走出村子,在公路的另一侧的坡下发现一户。过去后我让亲愿沙弥上前乞,出来的妇女说她不是这家的,有一阵儿好像有点犹豫,但还是没给。过完斋,亲行比丘说刚才乞食的村子叫石灰窑。我一听,卖弄说:“这个地名不知道的听了可能有误会。”亲空沙弥说,怎么会叫这个名字。我听了自以为是地说:“他是误解了。”因为我出家前住的城市有个地方叫世回尧,是世世代代回到尧舜时期的意思,光听名字极容易让人听成石灰窑。结果一问亲行比丘,那个村名就是烧石灰的“石灰窑”,把我弄得那个叫——尴尬。本来问一问是哪个石、灰、窑就清楚了,我非得说别人听了可能会有误会,卖弄自己的知见,好像非得表现一下才有点意思,谁知世事难料,这下给弄砸了。这也许反映了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吧。觉得现实生活没什么意思,从书本上看到尧舜时期的生活挺好,不如回到那年代去过。但假如那真的好的话,为什么人类社会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呢?在那个时期生活真的有意思的话,人们为什么不安于现状,演变出那么多朝代更迭,疆土分合呢?即使真回到尧舜时期也不过是结婚生子,生老病死,世间的这条人生规律从古到今就没改变过,又有啥意思呢?正在记日记,听亲融比丘说来人了。我用大褂遮住头挡着阳光,继续记日记。过斋时我在师父左手侧坐,为大众念诵起腔和打引磬,在这个位置观察来人容易引起对方的反观察,用大褂遮住头对方不容易看到我的目光,可以使观察的情况更真实些。过来一壮年男子,走到师父前两步远的地方先合掌,说:“我是当地派出所的所长。”并亮出证件躬身给师父看。他问我们从哪儿过来,需要什么帮助,饭,水的情况怎么样,熟悉路吧,可不可以照相等等。他问师父我们为什么要穿百衲衣,师父说:“是要树立僧人的形象。”他说他喜欢看《金刚经》,并要供养钱,听师父说“绝对不收钱”后作罢。他又拿出本,让师父写几个字,师父答应了,我注意看了看:“一念不生,万法庄严。释妙祥。”他问:“师父以后还路过这儿吧?”师父说:“很难,就是这个因缘,在全国走一圈儿,一晃而过,不可能那么细,要让佛教迅速振作起来。”师父还告诉他说:“我们有两批人行脚,大僧在这儿,二僧在吉林那边走。”他说话间感叹,××寺住持和师父有天壤之别。这缘于他在网上看了大悲寺和××寺对比的贴子。这个帖子听说在网上很轰动,即使在非佛教的知名网站中也引发了相当大的关注与评论,对大悲寺做法赞叹、支持的占绝大多数。师父说,信不信佛教都需要正信的佛教思想。这句话说出了那篇贴子在网上传播的意义所在。他还向师父介绍同来的人,一个是这个乡的有关负责人,另外还有一人。后来我推断他们是接到举报后特意赶来的。那位所长到这儿认出了我们。乡干部说我们这是化斋,师父向他说明不是要钱,是乞食。所长向另两人介绍说我们不收钱,他从网上看了。师父说:“收钱是假的,不管有证件无证件。”师父这句话有些人听了会非常难受,但师父是不用佛法送人情的,“法说非法,非法说法”的现象为师父所坚决反对。为了佛法的大局,为了不使佛教变质,师父并没有把诸如会不会得罪人之类的个人得失计在心上。有一种说法,出家人收钱可以布施,行菩萨行,宣扬佛法。然而《大智度论》云:“出家菩萨,守护戒故,不畜财物,以戒之功德,胜于布施。”救贫解困的根本方法在于什么?我个人觉得,在于出家人以不要钱的实际行持教化世人:没有钱也可以活得挺好。把他们从被金钱逼迫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放下对金钱的盲目追求,而实现内心的自在解脱。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是获得吗?即使获得整个地球又怎么样,能从中找到真正的乐趣吗?在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在家时觉得没意思,觉得外面会有意思,便骑上自行车在外面转来转去,想找到满足心愿的意思,可找不到;又想回家了,回家后依然是没意思。现在我渐渐明白,原来世间是没有意思的,但我有个好求意思的心,非要从中找到个意思,本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我却在那空费劲。刚工作时,如果别人告诉我,你努力工作赚钱,退休前就能买一套宽敞的房子了。那我一生可能把攒钱买一套宽敞的房子作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而为之奔劳,不辞辛苦;但假如一下子把整个地球都给我,我会一下子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像没有目标了。房子比地球还值钱吗?为什么为了一套梦想中的房子会那么起劲,而把地球都得到后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当没得到地球时,只是被一套宽敞的房子诱惑,认为那东西有意思;而当得到整个地球后,便没有没得到的东西诱惑了,才感觉到没啥意思。钱再多能买下地球吗?它只不过是一种诱惑,说白了其实是个骗子,大骗子。师父一边回答那几个人的问题,一边向他们介绍着我们的一些修行做法:一钵食、日中一食、四小时睡眠等等。乡干部问:“冷怎么办?”师父又说:“克服。”问:“下大雨怎么办?”师父说:“找个桥洞,或用塑料布一套”——这是说晚上露天睡觉时下雨,我们带有很大的塑料薄膜袋子,用它把睡袋和背包套起来遮雨。所长说:“从网上看,寺院很壮观。”师父说:“有机会上海城去看看。”所长说:“行。”所长表示《金刚经》看不懂,师父对他开示说:“《金刚经》不必去看懂它。每天看,改变内心深处的世界,不用思维去明白。思维叫知见,是妄想,属无明的一部分,像个配音演员,用它不能成佛;不断地看,用不了很长时间就会有效果;我们的错误在于用妄来除妄,其实起心动念都是妄想;佛菩萨在眼前也不动念,只管往前走,十方如来也抓不住无心道人。”师父在开示中还讲到,看《楞严经》不看解释,看解释就像洗衣板没有了那道道;经不是让你明白,是去掉污垢的。傍晚找到一处安静、隐蔽地休息时,所长特意赶来供养了三暖瓶热水和行脚用的物品。我们问明了暖瓶如何处理——放这儿,他明早来拿。八月二十八出发时,所长没来,三暖瓶放在了原地。途中一次小憩,师父按路碑算刚才竟走了二十六里,觉得不太对头。我说我觉得没有二十六里也差不多走了二十里,亲行比丘也感觉有二十里,往常走一段诵五遍楞严咒,这回他诵了七遍还歇了一会儿。后来师父查出路碑把去某处再返回来的一段路程算在内了,我们没去那里,多算了六公里。这样是走了十四里,不是二十六里,也不是二十里。一路上因里程数大家没少与师父“争”,大部分是觉得师父说得少,跟师父说应该有多少里,但师父根本不为所动,经常说四里、四里……慢慢地大家大概觉出争个多也没啥意思,师父说几里就几里吧。有一人早晨去方便时,脱掉大褂,竟露出了套在小褂外面的厚秋衣,秋裤,原来是昨晚休息时套上,早上因天气尚凉未换下来。被师父看到,责问后,让他马上换下来,并说“僧相永远不允许被破坏。”要内外一致,不光对外树立形象教育众生,对自己内心清净更重要。僧相不就是心的体现吗?破坏了僧相,不就是破坏了自己的心吗?过公路交叉口时一抬头,看到上方的路碑,我们是向宣化方向走。小憩时师父说宣化这个名字好,我问好在哪儿,是不是代佛宣化?师父说是。今天乞食师父让十点钟往回走。大众列队进村,在一路口处师父让亲融比丘一组和我们一组分别从路的两边往里走,并加了一句:“不分哪边,次第乞。”共乞了七家。第一家院门虚掩,敲门,里面有应声,仔细听是请进,请进。推开铁门进去,靠近门边有一老年妇女。“阿弥陀佛”我喊了一声佛号。“走走,没有钱。”“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走走,没有钱。”还是这句话。“要点能吃的东西。”我简单说明。弄清楚我们只要食物时,老年妇女进屋了,拿出来三个馒头分给我们。问她有没有馅,以防包着荤腥外表看不出来,她告诉:“没有馅。”第二家,一老年妇女坐在院门口,说家里没人。她坐在门口,像是这家的,算一家。如果不是这家的人告诉没人,应按家里没人算,不算乞了一家,不占用一人可乞七家的数额。第三家,我让亲指沙弥上前乞。进院,“阿弥陀佛”喊了几遍。“别急,等会儿。”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客气地拿着一袋零钱走过来,看姿势是准备抓给我们。当得知我们不要钱时,他找了冻馒头给我们。亲指沙弥开始以为不行。我在后面说:“可以。”那人说热热再给我们,让我们等会儿。我们没等。出来后往下一家走,拍照的居士说:“这家没人。”我以为他看到门上挂的锁,便没乞。行脚结束后因某一因缘的提醒,我才明确,这时我们已次第走到路的另一边,而当时已淡漠了对这边那边的分别。再往下一家,随行的居士又说:“没人。”我见那家院门开着,按常理应有人,便问他怎么知道没人?居士告诉亲融比丘那组已乞过了。我口里随着他的话意重复了一遍。居士又改口说那组来过了。没得到肯定的结果,我突然意识前面那家他可能也不是看到挂了锁,便带着两名沙弥返过去,到门前见到挂着锁,又转身走到下一家院门口,让亲愿沙弥上前乞。进院,在院门口附近喊了几声没人应,以为没人,出来。后来亲指沙弥说:“屋里有人看电视。”这应算一家。我有些后悔,因想让沙弥锻炼锻炼,自主地乞食,自己在后面光顾威仪低头垂目了,而没观察屋里的情况。当时如果知道屋里有人,应走近屋门口甚至敲屋门说明来意。屋里人估计很大程度上认为我们是要钱的,所以不应声也不出来,想不理我们让我们自己走。应该想法儿和其说上话的,这样才有消除误解的机会,让他重新认识出家人。这条路已走到头了,我们转身往外走,见布施冻馒头的那人在院门口,抱着一捆葱问我们要不要,好像是特意在等我们回来的。亲指沙弥说不要,我补充说出家人不食荤腥。那个说家里没人的老年妇女还在那儿坐着,她看我们的表情已有些变化,有点重新审视的样子。经过时我特意看看她,如果她想布施的话也容易表示,但她没说什么,我们走过。第五家还让亲愿沙弥上前乞。他说话家乡口音比较重,可能是说“乞点饭”吧,对方是一中年妇女,说“还没有鸡呢,哪来的蛋”,大概听成“鸡蛋”了。后来弄明白不是要鸡蛋后,说“有……”,因口音的关系,听不明白。我说:“素的,能吃就行。”她表示不懂素的是什么。我勉强解释说不是荤腥的,我怕她还听不懂,但脑子已有些发空,想不出正面描述的解释。好在她回屋了,拿了一块掰过的食物出来,我问有没有鸡蛋,葱、蒜。她说没有鸡蛋。因刚才的误会,我特意说了一句:“出家人不吃鸡蛋。”再问她有没有葱、蒜。她说:“有葱没蒜。”看我们不要,她又强调没有蒜,不提有葱的事儿了。我问清楚后,表示我们不能要。她又说:“有山药。”一问是生的,还是不能要。她表示再没有了,并笑着说:“知道了,出家人不吃葱蒜。”写报告时我查了一下“素”字:本义指未经加工的细密的本色丝织品,后引申指白色,又引申指颜色不艳丽,素雅,再引申为不加修饰,还引申指本性、本质……在第六家的门口,不远处的一中年妇女说别进,狗来咬你们。我们没进,离去。离去的原因是基本上能判断出她是这家的人,口气是不让我们进她家。如果不是这家的人提醒我们,可在院门口乞,但不应进的,因为《梵网经菩萨戒》规定,佛子在行头陀时,明知有难处的地方是不得入的,以防侥幸行险,造成无谓的损失。修行中怕危惧死是不应该的,但不甘于平淡寻常,逞能冒险,以此为荣,老想在刺激中寻找意思,也是一个误区。第七家,还未到院门口,路过的一老年妇女用一种不可能的口气说:“你向他家乞。”一乞,果然,院子里的老年男子让我们走,并告诉没有。晚上,在公路旁侧找了一条空闲的上坡道作为休息地,大众沿坡依次排列,师父在最前面。师父总是这样,睡在最不安全的地方,弟子们也拗不过他。今天的一次小憩时,补丁又被挂单比丘要走。我怕他都拿走,特意说了句“你要多大的?”他说看看再说,还是全部拿去了,我苦笑地想:他也许是位菩萨,来成就我的。今天没见他补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我,能还多少。八月二十九早上醒来,见已过点了,还没有人喊醒大众,只有果成比丘站在原地跺脚驱着寒意。与他核对了一下时间后,我过去叫醒师父,这时是三点十分。师父喊过后,大众纷纷起来。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我还带着胶鞋,亲无沙弥因脚起泡,大概挺严重,已是好几天,走路一瘸一拐的了,我才把他的脚与我的胶鞋联系上。这双胶鞋是我为防下雨带的,平时我们穿的是僧鞋,按戒律是和俗人鞋有别的。找到一处小憩的地方,队伍从师父站的位置依次往里去,亲无沙弥在队伍的后头,走路姿势明显吃力。师父对他说:“不行回去。”亲无沙弥说:“行。”我走到师父旁说:“我带着胶鞋。”师父说:“早不吱声。”我便把胶鞋拿出来要给亲无沙弥,但一想自己给他怕双方之间带个人感情,就交给了管理库房的亲悲沙弥,让他给亲无沙弥。一会儿亲悲沙弥过来问我,是让他带着还是穿。是我没说清楚,我便把当时的情形略说了一下,并补充说:“师父的意思应该是让他穿。”亲悲沙弥走了。又一次小憩时,亲洞比丘说大家脸都差不多,黑了。亲融比丘说:“他还说别人,他脸最黑。”又说我:“亲古,你要知道你,看看亲洞就行了。”我一看亲洞比丘的脸,黑里透红,是条汉子。去年行脚也有这种情况,有人说我脸黑。我看看他的脸,心里说,还说我黑,你才黑呢。结果坐车往回走时,中途去公厕,洗手池前镜子里面的人把我吓了一跳:这是我吗?怎么这么黑呢?看来人总是容易看到别人“黑”,而不知道自己也“黑”,甚至更“黑”。别人不就是镜子里的自己吗?找了一个干涸的河床作为过斋地后,乞食开始。我们组少了一人,亲愿沙弥腿走得有点伤,师父让跟着他乞。第一家,院门在路旁小路的一侧,一辆拖拉机堵在小路上。有人在院门外忙活,但被拖拉机挡住,几乎看不见。想走过拖拉机,路的空隙太小,过不去。只好在拖拉机前停住,向里边喊:“阿弥陀佛。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不方便。”里边的人说没听懂,我又简单说:“出家人,要点能吃的东西。”“我还没吃呢,到别家吃点吧。”里边回话。见我们没立即走,干脆说:“没有,到别家吧。”既然说出了“没有”,已表示无布施的可能性,我们离开。看来那辆拖拉机能停在那里,把我们隔开也不是偶然的,是有其因缘的,也许是他的业障所致吧,让他不能面对面地看到僧人。并不是外面有个什么拖拉机,只是他过去可能排斥过僧人,他的种子识里有这个种子,当因缘会聚时,往昔的所为就变现成一种障碍,排斥他接近僧相,致使我们想过都过不去。与僧相对立必然有远离解脱的因果,所以师父说过一个原则,在家人如何对待不持戒的出家人,那就是不说三道四,“对不起了”,忏谢而去,回避就完事了。师父还说过,在家人修行有时有种倾向对三宝只恭敬佛宝和法宝,轻视僧宝,觉得自己修得比出家人都好,成为“二宝”居士。居士受“三皈”时,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我想“二宝”居士恐怕已在变质了,在修行路上是极其危险的。我未出家前也有这个倾向,对“法”极其重视,觉得有了“法”就能成就,“僧”只是外面的一种形式。明白了法,我会比僧人修得还高。出家后才逐渐感觉,僧人的修行方法在家人清楚都不清楚,更别说做了,僧人修行的速度在家人根本望尘莫及。僧人的清净是戒律的清净,“戒律是无上菩提之本”,在家人只能受到在家的戒律,有的只是方便戒,远离了“僧宝”也就是远离了更高级,更清净的戒律,也就远离了无上菩提。听师父讲过,末法时期外道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叫人们轻视僧宝,轻视戒律,如诋毁所有的僧众和祖师大德。告诉你按他的修行非常快,不重视持戒,好称扬《维摩诘所说经》打击、毁谤僧人……我想末法时期这种外道为什么能有人听信、跟随,是迎合了人们的贪心吧。佛说过,“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既然佛在涅槃前已告诫要“以戒为师”,并说“若我住世无异此也”,还有人另辟蹊径,贪快求便,也不知道他是真信佛还是假信佛,总之是不愿照佛说的去做,只能咎由自取了。有一家大门从里面闩着,我们敲门喊了几声,没人出来。这家我想是里面有人故意不开门,应算一家。最后一家是亲指沙弥乞的。一年轻女子先是要给钱,我们不要,她让我们自己买。“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她听后仍然坚持给钱:“没有饭了,给。”“出家人有戒律。”“那我给你们买。”“可以。”女人笑了,是那种自己不想去还拗不过我们的笑,口气软了下来:“你们还是自己去吧,在外面。”“不要钱,只要食物。”“唉!不要钱,不要钱……”女人念叨着,无可奈何地出去了。在院子里等着,似乎听到外面有人惊讶地说:“他们不要钱啊!”一会儿,她买了三个馒头回来,要给我们,亲指沙弥让她分成两份,她说你们自己搭伙吃吧,都放到亲指沙弥的钵里,我补充说我们还有师兄弟,回去一块吃。后来亲指沙弥问我:“这家是不是说过要给加加热什么的?”我说:“没听着啊。”他说:“说过。”“你还说还有别的师兄弟,回去吃。”我一想,原来是“你们自己搭伙吃吧!”那句,“搭伙”是让我们“合伙”,那个“伙”字让亲指沙弥听成烧火的“火”了。师父说:“真是想要什么就往哪儿想。”今天过斋吃到了三天前乞的枣儿。施主特意从树上摘下的新鲜枣儿,当天未行。那天我们回去的晚,刚坐下就开始过斋仪式了,我以为是因需要洗,做净等,时间仓促,没来的及,想第二天行也算新鲜。谁知第二天仍未行。我想起去年行脚,有电视台的人专程远道赶来拍摄行脚,临走时将一些食品,托付居士供养僧众,应该是没给行,后来一衣服脏破、不大正常的人来有讨饭之意,师父明示居士布施他些过完斋剩下的食物,居士把电视台的人供养僧人的食物也打发给他了。也许居士认为那些食物是供养人来时带的,没用了,走时没带回去,供养了僧众。也许认为那些食物不宜于消化。但行脚中护持居士以外的如法供养、布施才应是供僧的首选,护持居士的供斋只应是一种补充和保障,而且将委托供僧的食品接受后另施他人,已违背了施主的本意。怕负责斋饭的居士再做此举,按僧团的纪律又不能私自找其说,本打算不说了,可一次在别的居士前借某个话头禁不住提及此事:“怎么一直没吃到乞来的枣啊?”有通过别的居士提醒负责斋饭的居士的意图,这是不应该的做法。接下来仍未见行枣,有些失望了。想不到今天过斋竟出乎意料地见到枣儿了,更想不到的是这枣儿是放在加热的水果粥里的,没有新鲜脆硬之感,枣核还不易吃净,费时费力,吃起来已没啥意思。按照戒律,比丘食时不得自取食而食,必须接受食物后方可食用。乞食回来把食物倒入居士端来的盆后,就不是自己的了,居士行堂时行给自己才可以食用,没行的食物不能拿,更不能吃,也不应该再去牵挂了。《楞严经》中佛言:“我教比丘循方乞食,令其舍贪,成菩提道。诸比丘等,不自熟食,寄于残生,旅泊三界,示一往还,去已无返。……乞食余分施饿众生……必使身心二俱捐舍……”也许是我觉得吃刚摘下来的新鲜枣儿挺有意思的缘故,等吃到了,已没什么意思了。(编者按:僧团托钵乞到的食物,交由居士混合后统一行堂,平均分配,属于“平等食”、“不别众食”。这也是现在南传佛教通行的方法,乞食后都放在一起,然后再统一分配。交给居士后即相当于将食物舍了,若未经在家人“手授”,是不能食用的。因是居士的食物,可以由居士储存。包括盐等可食用之物比丘皆不允许储存过夜,否则犯“残宿食”。行脚途中遇到的食物供养也属于乞食的范畴。护持居士准备补缺的食物属于“送食”,属于乞食开缘方便的一种,但在行持上比乞食的食物要低,所以行堂应先行乞食的食物。)河床沙滩上越来越热,过完斋离去。在晒人的阳光下走着,怎么也见不着大点儿的荫凉地。又遇到一处干涸河床的沙滩,向前放眼望去,也没什么更好的地方,找个能容纳我们的荫凉地是没希望了,只好在这种地方将就了。看来因缘未到,境遇想躲也躲不掉。就像修行,虽然很努力,仍不见多大成效,因缘未到的缘故。修行有如挖井,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一定会见到水的。但挖井的过程也许是单调枯燥的,甚至仿佛是没有希望的。途中有一中年女人,要给我们钱,让护持的居士收下。护持的居士告诉说:“他们不要钱。”一会儿行进中在路旁看到她,几个人凑在她周围,有人问她:“他们这是干什么?他们到哪里去?”无言……他们这是干什么?他们到哪里去?看似偶然的相问,却道出了一个古老的生命之问:你在干什么?你到哪里去?谁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呢?纷纭的世界中,能明白这个问题的又有几个人呢?自古以来,有很多人曾经探索过类似的人生问题。外国哲学家说“我思故我在”,感慨“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中国哲人也有较深刻的研究,不乏有名的作品问世。在家时,有段时间我陷入人生的迷茫,苦苦地想弄明白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曾看了很多历史上的思想哲学观点,感觉里面确实有高深的理论,但却还是弄不明白,因为它只告诉你要怎样怎样做,做了之后的终极目的却没有,换句话说就是:人生应该这样。但为什么要这样——不知道。难怪鲁迅的名著《狂人日记》,主人公最终看到书上就是二个字:吃人。从做人的修养来讲,有的说法境界已经很高了,像古人范仲淹提出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为什么要这样呢?并没有阐明根本的目的问题,还是不究竟的。没出家前曾看过一个美国的著名影片——《天才傻瓜》,是说一个智商很低的人,在以他的想法去做事时,经常会出人意料地做出一些连天才都想不到,做不出的事。他一次因故跑了起来,跑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也不停下来,很多人见他这样坚定地跑,认为他一定是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便跟着他跑,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汇成长长的人流……这个影片使我想到,外国人其实也是在茫然地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并不知道。国内也有这样的一个发人深省的笑话:一个放羊娃在放羊,有人问他:“放羊为了什么?”放羊娃说:“卖钱。”“卖了钱做什么?”“盖房。”“盖房为了什么?”“娶媳妇。”“娶媳妇为了什么?”“生娃。”“生娃为了什么?”“放羊。”放羊娃的人生就像个圈儿,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而现实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孩子上学为了找个好工作,找好了工作又要结婚,结了婚又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又要养育,孩子大些了又要上学,找个好工作……无非在结婚生子,在生老病死的圈儿里打转,但似乎不打转也没办法,因为找不到出路,只能在无意义的周而复始中强找点意思。但从前的我并不甘心这样过一生,我苦闷过、彷徨过、无奈过、痛苦过,幸运的是,让我遇到了佛法,我的前途——亮了起来。是生存,还是灭亡呢?都没啥意思,因为本来就不生不灭的。路上有一人向我们问讯,还念着佛号,并拿来一大包食物要给我们。因已过完斋,我们不能收,他又赶到前面买了一箱纯净水,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一人一瓶地给经过的我们发水。按戒律,僧人过完斋就不能接受食物了,这里有几个方面:日中之前,过完斋就不能再进食了,否则破“一坐食”;日中之后,不管当天过没过斋都不能进食了,否则犯“非时食”;当天受的食物至第二天,则成为“宿食”,已过了一宿的食物,此食于一切沙门释子受具足戒比丘,皆不清净,必须舍弃。从以上可以看出,过完斋后,如果再接受食物,当天一直不可能食用,到第二天此食已不能再食,所以僧人过完斋就不能接受食物了。今天是月末,每半月诵戒的日子,晚上进行了诵戒仪式。比丘诵戒地点在一个已收割了庄稼的空旷田野上。夜幕下,打着手电,天有些冷,但挺着也没什么。这次野外诵戒经历,殊胜难得。晚上睡觉时,师父让护持的居士发下了暖水袋。出发前常住就发过暖水袋,我没要,很多人也没要,大概都有“我能挺住”的“豪情”吧。这一用,确实暖和。九月初一早上起来感觉挺累,肩膀也疼起来。途中小憩时,太阳出。准备走了,我拿起锡杖,锡杖上套着布套。果成比丘跟我说,明相出后,锡杖应亮出来。但我觉得应该乞食时才亮出来,因为锡杖的偈子是:执持锡杖,当愿众生,设大施会,示如实道。我想一亮出锡杖,表示开始乞食了,乞完食应收起来,没乞食就把锡杖亮出来,好像没什么意义。而且当年佛陀制持锡杖的缘起是:比丘乞食入多门之家,迷其出路,被疑而被打破头颅及钵盂。于是我简单一说,并没动。排成队伍出发时,亲融比丘见锡杖还套着套子,让亮出来。我附和了一句,又说明了一下我之前的观点后,队伍开始行进了。我当时心里十分不情愿把锡杖亮出来,一方面自己认为不应该,另一方面是刚十分肯定地否定了果成比丘的说法,又要亮出来,显得十分没有脸面。但亲融比丘是衣钵师父,在僧团里面又负责戒律方面的事情,应该依教奉行。本想走到下一处小憩地时再亮出来,后来又想,还是有个我在,应该去掉我,努力让“我”无处逃身。师父说过:“不憋气不能成就。”于是我一边走,一边把锡杖套的拉链拉开。早晨,气温尚低,握着金属的锡杖的手会凉得受不了,平时这种情况下是把锡杖套按比手掌宽的长度缠在锡杖头后的杖柄上,手再握在上面,现在正行进中,不便缠,我便把锡杖套的套头往柄上一绕,手握住上面,露出杖头提着。再一次小憩时,我请教亲融比丘,明相以后锡杖是不是必须拿出来?他说:“也不必。师父说:‘太阳出后,锡杖应由沙弥擦拭。’”原来是这样,不一定乞食时才亮出来。既然是“示如实道”,那么在明相出后亮出,也是有其法意的。写报告时查阅了一下《乾隆大藏经》里的“持锡杖法”里面说:持此杖即持佛身,万行尽在其中。本来明相出后亮出锡杖是惯例,可好思维的我偏要按自己的结论去做,还认为自己的想法挺合理,结果是瞎折腾了一番。思维,是人的一个重要的能力,不思维,就好像没有我的存在了。西方的那句哲言——我思故我在,简直达到了世间法的高峰。人类习惯用思维深入地认知和做事,并用它概括事物的规律,来“理解”这个世界。实际上,科学发展到一定高度,思维便无法理解了。像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只是对宇宙中的某些不能直接感知的现象作出的假设性结论,这已让人的思维无用武之地了,而宇宙为什么会那样呢?更是无法知道了。人对世界的认知、理论,佛法上被叫做知见,它和思维都是头上安头,妄上生妄的东西,靠它们是不能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人的深层意识在外部的变现,深层意识已是依自性生出来的虚妄,思维和知见是在这个虚妄上又生出的虚妄,还把外界当成一种真实的存在。就像万花筒,眼睛看到万花筒里变化无穷的花朵,实际上是手在那儿转动引起的,如果眼睛再去对筒里的变化进行探索、思维、总结出理论,还觉得是在认识万花筒里的规律,岂不是没有意思的儿戏之举?我注意到沙弥们大都在忙着记笔记,早上起来到现在没遇到什么特殊的事儿,估计记录的内容与昨晩的诵戒有关,看来他们也经历了一次难忘的诵戒仪式。大概有人说:“饿了吧。”听到有人说:“喝开水能顶饿。”我接茬说:“我发现吃月饼能顶饿。”引来轻笑声。师父好像说:“这不是你发现的,本来就是这样。”我还在为我喜欢吃月饼作着掩饰,唉!就不能不放声,别人说说别人的,非得接这个茬儿,闲着没事儿习惯性地就得找点意思,这颗心是如此地奔逸浮动。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亲忍沙弥、亲般沙弥一组。亲般沙弥以前跟亲义比丘和亲空沙弥一组。他们那一组由于经常空钵,有人便把他们的名儿进行了调配组合,简称为“义”“般”“空”,谐音便是“一钵空”。我顺着这个思路,也想过我们这一组的名字组合,排来排去也没组合出什么有意思的谐音来,后来听亲般沙弥说我们这一组是古钵(古、般)——古老的钵,是古董,那亲忍的忍加上去的话,忍古钵?古钵忍?好像都没什么好解释,只得作罢。其实组合出来有意思的词儿也就是打个闲岔儿,关键是自己的心在单调时就自动地往那方面走,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以,那句哲言我得借用一下:是找意思还是不找意思,这是个问题。第一家,开始就让走,再次说明是乞点食物,又拿出三袋方便面。问是不是素的,带不带鸡蛋,对方的回答没全听懂,说也是买的,收下后离开。第二家门口,亲般沙弥说有别的组从这儿走了。我想应该不分别,还是进去乞了。一般遇到别的组乞,就不再重复乞了。为什么进去乞?是当时临境决定的,原因不太好说清。也许亲般沙弥说有别的组从这儿走了,我觉得对我原来次第乞食的心态形成干扰,我从这句话中并不能完全确定这家已被乞过,或许别的组只是沿这条路穿过,并没有在这里乞食,如果只因这家有被乞过的可能性怕乞不着而放弃,那就变成了为了乞着食物而乞食,放弃的不仅仅是一次乞食的机会,同时还有乞食对世人的教化影响,以及心态的坚定。这家出来一中年妇女,说:“别人来过。”后说:“没有。”我们离开。第三家,一女子在院中。进院站定,说明来意。那女人拿了米饭出来,我请她给我们分成三份,她没拿舀饭的器具,亲忍师父让她用自己带的匙儿。米饭不多,她给我们往钵里打时,我们把方便面拿出,这可能提醒了她。她说:“给你们拿些方便面吧。”我说:“可以。”她又拿给我们三袋方便面,由于乞食前师父让乞半个小时,并说乞着了乞个二三家就回来,这正是第三家,且已乞着,于是我们返回。回到过斋地,我们是第一组。下一组回来的师父和亲无沙弥满钵。满钵的经历我也曾有过,特别第一次满钵的滋味真是喜不自胜,在空钵很平常的行脚过程中,能乞到满满一钵食物,确实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过斋前听到亲无沙弥问别人,乞着了吗?满钵?下午行进中,听到前面有声音,抬头一看,见是一匹马在跑,主人在旁边拼命拽着,口里还吆喝着,好不容易才把马止住。马停在前面,回头看着我们,眼神儿里竟带着畏惧和恭敬,好像在请我们先过。与刚才的场面类似的情形我曾经梦过一回,但更惊心动魄:行脚的僧众在路边小憩,里面有我,一名僧人(注:此次行脚未参加)手攀树枝打着荡儿。一匹驮人的马一看到我们就躲远走,经过我们时正好那名僧人身体往前荡,马受惊了,拼命跑了起来,奔着奔着失了前蹄,向前翻滚起来。当时我看着眼前一幕,发出叹息:人完了,人完了。这时梦醒了。这种情景以前从来未遇到过,像真的似的,以前顶多是马见到我们躲开走或不走,这次现实中竟出现了类似的场面,而且是梦在前面,现实在后面,按说做梦也该有现实的经历做样本再进行加工、改编啊,这下现实好像成了梦的重演似的。难道现实不是重演的梦吗?在重演的梦中又有什么意思呢?行脚途中马见到我们有异常反应比较常见,这次行脚途中见前面的马有异常反应,师父便停住脚步,待驭马的人把马控制住了再走。有一次是后面路上来了一辆马车,那马竟然不顾驾车人的吆喝或者还是鞭子,一下子拐进了路边的岔道。挂单比丘说:“是因地方偏僻,马没见过世面,他以前待过的某地马见到更多的人也不惊。”我说:“我不信马没赶过集。”挂单比丘听后无语。这种现象师父解释过,但我也没再说明,别让人感觉我们有自夸之嫌,那样没什么意思。今天膝盖不小心闪了一下,越走不适感越明显,怕影响后面的行脚,把情况跟代理僧值一职的亲行比丘说了一下。从制度上说,我只能报告一下病情,而不能说要什么药,需不需要治疗,怎样治疗不是我作主的。一会儿保管药品的亲空沙弥给我拿来几贴膏药。下午“收容”了一只带伤的小狗,应该是弃狗。小狗给单调的行脚生活带来了点调剂。小动物是容易让人怜爱戏玩的,想忍住不去接近它也不容易,我这回忍住了,可后来还是没忍住。想不找意思,真难啊!今天又累又疼,身体承受了几天的劳累,感觉像是逼近了极限。九月初二凌晨三点钟被表闹醒。我带的表有闹铃和语音报时功能,出发前发表,亲空沙弥拿着一盒子表让我自己选,我特意要了这么一块,只可惜那报时的是女声,只好将就了。此时师父还未醒,我不忍心去叫醒师父,在原地等待。一会儿,师父叫醒大众。出发后,一直走了很长时间,有一段是在过城区,停下来小憩时才知这一段走了近两个小时。但奇怪的是,我却不怎么累,感觉继续走这么一段也行,看来经过一夜的休整,我的身体已突破了一个极限。坐在那里揉着膝盖,师父见了问:“腿不行了?”我回答说:“膝盖闪了一下,别的还行。”感觉并没有把师父问的回答完全,又补充道,今天轻松多了,昨天有点极限的感受。看到沙弥们有的显得很疲倦的样子,不知道我这句话能不能为他们打一打气。我第一次参加行脚时,由于头两天控制了速度以防不适应而走伤,加上歇息的时间又早,感觉挺轻松的。当时有一新沙弥还对一老沙弥说:“行脚这么好哇,你怎么不早说。”可后来走的天数多了,速度提了起来,感觉快要吃不消了,心想这哪能坚持下来啊。那名开始说行脚好的沙弥脚也裂口了,且没管方便铲,我们另三个沙弥只好轮流着拿两把方便铲。那一年感觉路上的死众生较多,“方便铲”经常落在队伍后面老远,以致于师父让“方便铲”在队伍前头一段走。因为我基本是生长在城市,工作后又坐过几年办公室,没干过多少体力活儿,背着包跟着走就算是不小的考验了,再提着方便铲挖地,掩埋众生,按说有可能吃不消的,但提着方便铲,背着个大包竟然越走越有劲。一次过闹市区,我走得像脚下生风,刹不住车似的,把当时负重第一的果成师落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赶我,我得停下来等他赶上来。看来人体有时所谓的极限只是一种妄想,到极限时人感觉是快受不了了,前面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突破后就是轻松一片,不过是过了一个小山坡而已。又一次小憩,师父和居士一起离开了。一居士问:“乞食啊?”我说:“没听到师父说。”有人开始搭衣准备,后来都搭衣了,我想了想,还是没搭,坐在那里。师父回来时,亲行比丘已给师父装备好了钵,并把袈裟给师父。师父见我坐着,问我怎么不搭衣,我说:“搭衣啊。”马上搭好衣,挂好钵,好在速度快,没怎么耽误。师父又问我为什么不搭衣?我说:“没听到指令。”听师父的口气不以为然。后请教师父,师父说当他和居士去察看乞食地点时,就可以搭衣准备了。顺着山坡从一条小路上去,前面是一村子。第一家,院子大门虚掩,出来一年轻女子,说:“没有,并叫住窜出的小狗。”第二家,一老汉正开锁,要进门,向他说明意图后,他的回答听不太明白,后听出有“没有”的意思,离开。第三家,进院后,内有一中年妇女,说明来意,回答没做饭。说明只要是素的,能吃就行后,她让小孩去买馒头。小孩出去后,中年妇女突然让我们出院等,说我们的衣服别样,别吓了孩子。我说:“可以。”准备退出,中年妇女竟伸出手来做出推我的样子。后面是沙弥,慢腾腾地转过身,快速退又退不得,又不敢转过身去,怕她推我背后,只好尽量将身子向后躲,好在她的手没真推我,可能见我在避她吧。比丘被女人碰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哪怕是被头发触到,因为要根据当时的心念来判定结不结罪,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结重罪,是不敢马虎应付的。所以能挺身而出保护僧人不被女人碰触的居士,应该称为护持居士,他们护持的不光是僧人,更是戒律!出院等着,我忽然意识到中年妇女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往后一看,见一沙弥眼瞪得老大扫视着前面,难怪赶我们,生人在自家院子里这样看,不起疑心才怪呢,立即让他摄住眼根,低头垂目。小孩买回四个馒头,中年妇女听我说分成三份后,分给我们一人一个,剩下一个说给她的小孩。回过斋地后向师父说起这件事,“本来是四个馒头,说分成三份后只给了三个”,带着些许不满与嗔怪。师父说:“她是怕你们争执。”唉!又是我的错,怎么老好把人往不好的方面想。第四家,让亲忍沙弥上前乞。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过来,听了我们来意后,他问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我们还没吃呢。”那男子问:“热水行不行。”说这话时,手里像是拿着钱。亲忍沙弥犹豫了,我在后面说:“可以。”他回去却拿来两袋方便面给我们,后又回去拿了一袋,这次是用拿钱的那只手递过来的。我告诉他,出家人不摸钱,用有钱手给我们东西,不方便接。“那怎么办?”他问。亲忍沙弥告诉他把钱给旁边的家人,用不拿钱的手给我们食物。那人照办。第五家,让亲般沙弥上前乞。由于院门开得不够大,没让他往里进。亲般沙弥在院门口打招呼——说明来意——退回。说:“这家的人在屋门口摆了一下手。”我责怪他应等着里面的人过来才说来意,这下好,不管听没听明白,一摆手,省着走到院门口这段路了。大约已达到师父对这次乞食的要求,返回。师父一组回来最早,还是和亲无沙弥,因他脚的问题,师父带着他乞,这次是空钵,不知他是否能感悟点什么。满钵时问别人满钵?空钵时问不问呢?下一次满钵也许就没那么有意思了。过完斋,换了一个地方休息,师父让晒晒睡袋等物。师父补起了大褂,我听到撕布的声音,我以为师父是在撕自己的小褂作补丁呢,因师父有过上厕所没带纸,向弟子表法撕下衣服补丁当纸用的事,探头看清楚才知师父是在撕自己携带的补丁,顺口向师父说了我刚才的以为。师父递给我一块补丁,我开始说不要,师父说:“给。”脸上是一种真诚、平等、关系深厚的表情,像在说你缺补丁,我这里有。我收下。开始我说不要的时候是没打算要,师父的补丁,哪能随便接呢,后来师父再表示给我,我又觉得应该收下,这里面好像带有依教奉行的惯性。在保证遵守戒律的原则上,放下自己的想法,依教奉行,这是最简单的,有时也是最难做的。居士平时礼拜师父,法会请师三拜时,经常是师父说一拜后仍拜完三拜再起来,大概是想表达一种恭敬心吧,但还是坚持己见的表现,非得按自己的意愿去做才称心,其实世间都有“恭敬不如从命”的话,佛法中更要讲依教奉行了。接受师父给我的补丁,也因为我确实缺补丁,挂单比丘还未将补丁还我。如果当时问我缺不缺补丁,我在明知缺的情况下回答不缺,则犯妄语了,虽然没有恶意。所以有时语言也是很重要的,但末法时期人们在语言上的习气也是很重的,重到说一些习惯性的妄语时并不觉得是妄语。像路上相遇打招呼,“吃了?”没吃也回答:“吃了。”这在世间是一种见怪不怪的现象,如果指出这是妄语,可能会有人觉得是小题大做,因为俗之情被虚妄覆盖得太深了,对这点虚妄已经麻木了。在寺内,对外面的人问需要什么时,统一的答语是:“我们现在挺好。”这句话是师父想出来的,实际应用中确实避免了很多麻烦和不如法。如果回答需要什么什么什么,自然与出家人少欲无求的品格不符,但如果说不需要则又易犯妄语,能保证什么都不需要吗?“我们现在挺好”——供养多也挺好,供养少也挺好,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帮助我们把心清净下来。所以,通过如法的语言改变自己语言上多生多劫的习气,这也应是持戒的一个内容。不过一句、二句,一次二次还行,日常生活中长时间不按自己的习惯去表达、交流,可能很难受的,但这会让心清凉;按自己的习惯去表达,虽然当时顺快,但多少年了,心不还是被虚妄包着吗?临终前想想自己的心在虚妄中藏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九月初三早上是三点二十起来的。昨晚在路边的树间小憩,准备继续走。后大概因路上的车辆一直较多,没有再走,睡得比往常晚很多。昨晚路上车辆多应与今天开始的国庆节假期有关。想想节日、假期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在家的时候,节日、假期快到时便企盼着,感觉过节度假会很有意思的,但过后才发现也就那么过了,一切还是那样平淡无趣。下一次照样企盼着,过后同样归于平常。人生就是这样,不断憧憬着,不断地被骗。绝望的人往往通过死来寻求“解脱”,那时的人可能感到人生已没有什么可憧憬的了,活着没什么意思。意思是人之所好,人因有意思才活着,失去了这个支柱,选择死亡也不是令人费解的事。可死能找到意思吗?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觉得死能解脱只是一种想当然的观点,死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并不可取,也没有意思。中国有句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只是知道还没有死,自我安慰罢了。他把死看成什么也没有,零;能活着,无论怎样活,只要是活就比零大,这就够侥幸、很满足了。到最后就是一堆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行尸走肉,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所以西方哲学家感叹: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是啊,活着没意思,死更没意思,出路在哪里呢?上午穿越城区,经过的一条街叫它“两元街”吧。因为街两侧的扩音设备里,“两元,两元,店内商品一律两元”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努力诱惑着来往的行人。只是,对没有钱也不想有钱的人,它是软弱无力的,哪怕是它震耳欲聋。就像一贫如洗的家进了贼,愿进就进,愿出就出,不用在意。但我在家时可能就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捡个便宜什么呢。对世间人来说,捡便宜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能把价格侃下来,买到一件“物超所值”的东西,除了自己高兴,还要跟别人说说才罢休,然后再在别人的啧啧称道中获得一种满足感。只可惜世间法是生灭法,捡了便宜不会永远占着,便宜是吃亏的缘,“捡了个便宜,后面便有个亏在等着呢。”(据师父语)世人不明白,老认为有便宜可捡,其实这个世间哪有所谓的“便宜”可捡呢?不过有的学佛人也想捡便宜,老想着在世间捞一把,然后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世间、出世间两不误似的。为了捡这个便宜,打着佛法的旗号,把世间粉饰一下,置佛陀出世间的教导不顾,行着世间法,还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学佛,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在宣扬佛法,想当然的认为自己以后也能达到出世法修行的目的地,这是不是在自我欺骗呢?反正我是觉得应老老实实地按佛说的去走,不该拿自己的慧命为与佛不一致的说法冒险,做赌注,谁的智慧能大过佛呢?就像走一条充满岔道的路,看不到前方的目标,有人在一览无余的高空告诉你应该怎么走,有人在比你高点儿的土堆上告诉你怎么走,甚至有人和你一样站在地面上也告诉你怎么走,你会听谁的呢?也许都会回答,当然听高空人的。可如果高空人告诉你的那条路费时费力,没有什么好处,别人告诉的路省时省力,又有许多好处,还会听高空人的吗?在街道旁的一条路上小憩,有一人过来说出家潇洒,问师父他可不可以出家?出家潇洒,这是他对出家的看法,他此时出家的目的是想进入像我们一样的“潇洒”状态。出家为了什么?究竟为什么要出家?是度众生吗?如何度?是要像国外竞选总统似地到处游说吗?是了生死吗?如何了?是要像神仙那样长生不老吗?而不是度众生吗?不是了生死吗?不度众生,不了生死,出家又为了什么呢?是啊,为了什么呢?我离开家,来大悲寺发心出家时,有人问我因为什么出家?我回答:没有原因。不是我不想说或故弄玄虚,我确实感到没有原因,只是觉得该出家了。后来又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出家?我便形容说就像一个人,小时候该上学,上完学该工作,工作一段时间就该出家了。寺里来过一个学佛但还放不下算命等世间学说的人,听说我出家前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工作,惊奇地问我为什么要出家?我反问他:你做生意希不希望赚钱呢?他回答希望。我又问:你为什么要赚钱呢?把他问愣了。不过回到没学佛前,我也得愣。问题怎么问,关键是出世法和世间法哪方面影响大。在家时听说过这样一件事,一位演艺界的明星人物×××,刚出道时他父亲××在演艺界挺有名,人家见他说这是××的儿子,后来他红遍全国,别人见他父亲说这是×××的父亲。可见,不同方面影响力的大小决定着人说话站的位置。前几天乞食布施枣的那家,奇怪我们这么年轻就出家了。那为什么不出家呢?世间本没意思,为什么还要在其中找意思呢?他们需要有人给他们点破,在家不如出家,破除世间的错误认识,如:人生就得按世间的方式度过,和那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钱是不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等世俗观点,知道还有一条出家的路。那走这条出家的路最终是为了什么?为了回家,回到本来的家。世人不知道,其实我们已经离开本来的家,在家门外流浪,家本来是自在、而家外本无意思。接着走,遇到一个穿着、举止像是世俗所说的疯子的人,从队伍旁一次次往前跑,后来听说他手里还拿着刀做着指挥的动作。我们有一次走错了路,他也跟着,返回另走新路,他还跟着。跟了很久,他突然停住,用普通话清晰地说了句:“祝你们一路平安。”走了。以后大家谈起这件事,有说他是菩萨来保护我们,我看好像不是,如果是的话,怎么见我们走错了路还不指示呢?再说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穿越城区,且走的是人行道,他在保护我们什么呢?还是人遇到这样的事好往某些相上联想、寻求某种外在的依赖呢?也许只不过那人经常在自导自演着一出戏,他是主角,路过的我们是他新的道具而已。经常听师父说:“人生就像一出戏,自己找演员,自己导,自己演;很多事情都是生生世世的重复经历,有时要重复五百世。”我小时候曾听人说过这样一个现象,有些情景第一次经历时,比如与某人第一次见面,突然会感觉这种场面以前经历过,也是在这样的场合,遇到的也是这样的人,实际上确实是第一次相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无法用一生来解释,只能解释为前生的印象。那么,人生不就像过电影似的,过完一遍又一遍,好像很真实,却是如梦幻般一生又一生,短暂,没有尽头。相似的电影看多了还不想看了,而人生的电影主人公——“我”却以假为真,深陷梦中。大部分人因为业力的支配随波流转,无法自主;只有少部分人能够看破出家,逐渐摆脱业力的支配,走上解脱的路。业力是什么?我有种浅见是:人有着找意思的强烈之好,它驱使着人做这做那,妄动流转,造业受报,不能停息。今天没乞食,在一处像是工厂大墙的外侧空地上过的斋,引来不少人围观。过完斋迅速离开,另找到一处空地休息。居士还要过斋未跟上来,没有刷钵、刷牙的用水,师父让等居士来了再刷。可我没听见,想到师父说过行脚时应像一个人走一样,现在的位置又不在路旁,居士不知什么时候能找来,便用现前有的纯净水刷了钵,刷了牙,自然又让师父给说了。在师父旁边,别指望有意思。忘了怎么开的头,有人说起现代电影中有些也有佛教的观点,话中谈及一部我出家前挺有名的大片——《黑客帝国》。我参与说那片中有一个镜头给我印象非常深刻——画面先是一片黑,后来黑幕变成无数的小黑点儿,黑点逐渐变稀,光明开始透过来;黑点越来越少,光明也越来越亮,直至剩最后一个黑点,当黑点全部消失时,突然整个画面成为一片光明。接着,还跟师父又说了一遍,师父说:“这是‘解脱之路’。”大家有笑的,可我却听得很认真。这个镜头像在演示一个破无明的过程,开始是无明坚固,挡住自性的光明,后来无明一点点减弱,同时自性光明逐渐显现,最后无明破尽,现出本来面目——自性大光明藏,真实常住,虚妄不复存在。现代科学界在对宇宙的了解中,发现与已存在三千多年的佛教中的观点非常相像,这令他们很奇怪,也很感兴趣。现代电影中能出现“解脱之路”那样的镜头,大概是现代科学探索出的一种理论或预测,但佛法讲的是实证,要让人亲自证到宇宙的实相。就像喝水,只有亲自喝过才知道是什么感觉,没喝过任凭再怎么描述——流动的,湿的、滋润的、柔软的……也无法让人真正明白,只能限于一种理论上的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走解脱之路,不是靠理论上的知解,学佛如果只是研究佛法,对听法,讲法感兴趣,而不实际行持,就像人需要水时光给他讲水是什么样的,是不能解决口渴的实际问题的。末法时期学佛的一个特点是好讲,但不愿行。讲起佛法,滔滔不绝,左右逢源;持戒苦行是别人的事,我走“捷径”。大概是讲有意思,行没什么意思吧。但画饼不能充饥,“说食”终究不会饱,“说”是为了更好地去“行”,没有“行”的“讲”又有什么意思?不但这生没意思,恐怕还会影响到下生。因为好“讲”不“行”,已经形成习惯了,种下了因,来生还会这样走,而且知见已偏,难保不走歧路。像前些年打着佛法旗号骗人的“××功”,其说法那么荒唐可笑,竟有那么多人相信痴迷,坚定跟随,师父说:“就是因为他们过去世种了这个因缘。”是啊,看起来是今生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因为前生中的所作所为而导致的。当初“××功”刚开始流行时,书店有其书籍,我当时正对买佛教书籍看有兴趣,但那本书我一看题目,就觉得档次太低,翻都没翻。后来我也觉得奇怪,按说不买也可顺手翻翻,竟然不屑一翻,这不能不说是因缘所致。我这不是炫耀自己因缘“殊胜”,生逢末法,自己也知道自己业障重,不是那么容易精进行持起来的。行持深入不下去怎么办呢?我的看法是行一点儿得一点儿,成佛的路长着呢,看《法华经》中佛为那些大弟子们授记,都得经过无数劫:“舍利弗,汝于未来世过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劫,供养若干千亿佛,奉持正法,具足菩萨所行之道,当得作佛。”“告诸比丘,我以佛眼,见是迦叶,于未来世,过无数劫,当得作佛,而于来世,供养奉觐三百万亿,诸佛世尊,为佛智慧,净修梵行,供养最上,二足尊见,修习一切,无上之慧,于最后身,得成为佛……”所以应努力为下一生创造一个更好的修行条件,这一生努力行持一分,下生可能就能行持两分了。哪怕当前行持不下去,生惭愧心,发愿将来努力做到,种下了这个善因,对后世修行都会有利的,关键是见地未偏,方向不会走错。行力不足的业障,今天有,明天不一定还有;这世有,下世不一定还有。我认识一个居士,当初学过“××功”,后感觉不对劲,拿着“××功”的书与佛经对照着看,终于放弃“××功”。随后竟剧烈头痛,良久方消,想来应是与“××功”有业缘,但也曾种下善因,在未陷太深之前因缘成熟,业转障除。《佛说阿弥陀经》中讲:“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如果自己不愿行持,又置佛的大量说法而不顾,断章取义地认为简简单单就可以成就,这样修也许挺有意思,只不过种这种因导致的果又会是什么呢?下午小憩时,有在家人专程来亲近师父。他们问及僧人燃指的事儿,师父说:“疼也是虚妄的,越恐惧越疼,越不害怕,硬烧,便会有决心。”有一人在上大学,师父问她在哪儿上学,得知是一所著名的大都市时,师父说那里污染重——工业污染,生活、社会污染,人在追求什么?没有目标,父母又解释不了,也解释不通。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感到空虚,这几乎是现代都市的一种流行病。以前在家时,没事经常到网吧上网,形成了习惯。但后来在网上不知道要干什么了,看着屏幕发呆,不愿意下网,下网感到空虚,上网又找不到有意思的地方,无聊,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出家后我逐渐明白了,为什么会空虚、无聊?为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所有找意思之心,想在这个世界里找到意思,而这个世界其实本没有意思,我在找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可惜,很多人用一生时间才认识到这个事实,但还不一定承认,仍被这个世界所骗,觉得人生重来一次会做得更好,会更有意思,带着遗憾死去。人有找意思之好,人其实是这种好的奴隶,人生就是为它服务的。下午全天的路程走到三十多里的时候,路旁小憩。师父说:“这段走了六里。”过来服侍师父的亲空沙弥说:“不止。”师父说:“我不说四里就不错了。”几里几里,有什么意思?九月初四早上起来时不感觉冷,行脚中这是少有的。睡袋外套着大塑料袋,还算干,但头部的开口处还是被露水打湿了。上午一次小憩时,我发现我们是朝着太阳走的,而前几天同样是上午的一次小憩中,我记得队伍的走向是背着太阳的。我一说,摄像的于居士说:“走得对,一直是这个方向,太阳在东边嘛。”又走了一段,我突然发现太阳又在背后了。我一说这情况,本想证明一下我之前的想法正确。结果于居士说:“太阳一直在这边,从早上开始我就摄像还不知道吗,那边不是东边嘛。”我跟他说:“刚才太阳不是在前面吗。”结果亲融比丘和亲行比丘一致说我不对,一直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我是欲辩无力,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弄错了,但想来想去印象又确实很清楚。后来走到前面的一处开阔地,我发现前面的路是绕着山走的。再往后看,走过的路并不是直的,远处已被山挡住。原来我们在绕着山走,难怪一会儿向着太阳,一会儿又背着太阳呢。看来我没弄错,只是说得对人家硬说不对,还是三个人,当时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但要是他们这样说:“对,对,你说得真对。”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能说明白什么呢?证明我很明察,很伟大,发现了一个他们都没注意到的细节?何况大悲寺的家风就是不准讲理呢。讲理不就为了争个对错吗?一生都对又怎么样,像一首偈中所言“子贡他能言,周公有神算,孔明大智谋,樊哙救主难,韩信功劳大,临死只一剑,古今多少人,哪个活千年。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日月穿梭织,光阴如射箭,不久病来侵,低头暗嗟叹;自想少年时,不把修行办,得病想回头,阎王无转限……我看世上人,都是瞎扯淡,劝君即回头,单把修行干,做个大丈夫,一刀截两断,跳出红火坑,做个清凉汉。”不过,不讲理这一关是很难过的,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对不放在心上的事还行,上心的事就勉强了,要遇到接受不了的事时,“不讲理”这三个字都不知道在哪儿了。所以,修行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在遇到难以忍受的境界时,心很容易向舒服、不痛苦、有意思的地方走,以致在考验面前败下阵来,甚至退心,退道。和我讲太阳方向的于居士,就曾在大悲寺出家,后还俗的,现在做一些护持方面的事情,但还没见有再出家的迹象,言谈中世间的事从嘴里兴奋地讲出来,大概与单调的出家生活相比,世俗的诱惑力太大,一时间他还发不起再出家的心。如果世间的心控制不了,在大悲寺是很难呆住的。我没出家时,就觉着人生这样没有意思,有时都强烈地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遇到佛法后,认识了一些学佛的人,觉得人生有了追求的目标了——佛法。特别通过看《楞严经》的解释,对古代士大夫阶层流传的“自从一读楞严后,不读人间糟粕书”说法深以为同,看完了《楞严经》,世间的书真是不能叫书了。因为对佛法的追求,我鼓足勇气,挣脱开世俗的缠扯,出了家。在家人对出家生活兴许有想像的成份吧,认为出家生活比在家生活别有一番意思。出家后我逐渐认识到,出家生活其实本来就没意思,因为它就是不让人找意思的;只有不找意思了,这颗心才会歇下来,自然而然地入道。人总怕没有意思——没有意思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停不下找意思的脚步,像一张张开的弓,总在寻找着释放的目标,妄动不已,无法使本来的自在显现。来大悲寺的人中,有呆不住离开,又回来,又离开的,有的甚至反复好几次,有如钟摆,左右不定,像《围城》里说的: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找不到意思,不论是在家还是出家,但世人总想在这个没有意思的世界中找到意思,于是无事生非地折腾来折腾去,妄动不息。不找意思了,心的钟摆才会歇下来,走向自性的回归。今天乞食的村听说叫石墙村。第一家,快走到院门口时,一青年女子出来锁门,向她说明来意,她说:“要出去。”离开。第二家,院里有几个小孩子,说明来意,小孩子问:要什么,告之素的,能吃就行。小孩子回屋了,正等着,从院子另一方向走来一中年妇女,询问我们,再次说明来意。小孩子拿了一个馒头出来,我说:“麻烦给我们分成三份儿。”中年妇女让再拿,后布施我们三个馒头。第三家,亲忍沙弥上前乞。进院后,他喊了几声佛号,院子里有人,在商量着给我们什么,过来要给钱,被拒绝后,其中一人说:“把花卷给他们。”后布施了我们三个花卷。第四家,亲般沙弥上前乞,乞了四个西红柿。第五家进院后,出来人询问,我告之来意。对方不急着回答,先后从屋里出来四人:一位老年妇女、一位中年妇女和两位小伙子,问我们从哪里来,会不会武术,均如实相告。停了一会儿,有一人将一块钱亮了出来,我条件反射似地一退,并表示拒绝。对方拿了方便面出来,我习惯性地说:“麻烦给我们分成三份儿。”对方说:“再回去拿。”我这才看准是两袋,这让人家怎么分呢?对方又拿了两个馒头出来,连同刚才的两袋方便面都布施了我们。老年妇女告诉我们,她胃不好,这两个馒头是她留着吃的。“阿弥陀佛。”我念了句佛号。回到过斋地,我们是最后一组。下午行进中,一辆小面包车开到我们前方不远处停住。下来两男子,要给钱,让我们买水喝。我们表示不要后,对方把钞票强扔向亲行比丘,掉在马路上。后来见我们要走,他们拾起钱;上车,往回开走了,原来是特意赶上来给钱的。他们也许会想,这世上还有对钱不感兴趣的人。但愿他们能逐渐明白,那东西没什么意思。九月初五今天膝盖又闪了一下,告诉亲行比丘。亲行比丘询问式地说:“给你二贴膏药呗。”我回答说:“你安排吧。”继续走着,感觉膝盖有点吃力,又说了第二遍。今天乞食因村子不够大,只派出几组去,本来这次不想去,膝盖闪了,膏药还没给我,怕加重伤势。师父安排了两组后,我在包前站着不动,亲行比丘建议师父派我去,说我正等着呢。本想不引起注意地等着安排完,这下成了“正等着”去了,结果师父又安排了我们组去。去的比丘中我排列的位置在最前面,问师父用不用拿锡杖。师父说:“拿什么锡杖”,准备不拿了,师父又让拿着,只得又拿起。本来膝盖就不好,这下还得拿锡杖,唉!也不管了。行乞的时候第一家在公路边,院里有一老一小,一问,回答没有,离开。沿着公路到第二家,进院后,屋子在左侧,从右面过来一老年妇女,说没人。准备走,一老年男子过来问:干什么。告之。又指着钵问是不是装钱的。我告诉他我们不要钱,乞点食物。他又从我对面转到我侧面站着,一会儿,见他也没别的表示,我问他有事吗?他说:“没事。”离开。第三家,已进了村子里面,在院门口,一老年妇女出来,关上篱笆样的矮门,一边捂着胸口表现出病态,一边说着什么,听不太懂。听到话里面有“没有”二字,我们便往下走,她说:“里面没人。”我问:“里面都没有人啊?”跟随拍照的居士大概怕我信她的话不进去乞,说:“不用听她的。”老年妇女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我又说:“你不是别人家的人,怎么知道别人家没人呢?”她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怎么知道呢。”她说:“里面没人。”我只好抱着点希望问她是不是都没有人,并说她不是别家的人,怎么知道别人家没人。如果她确定她知道里面一家有人的也没有,我就只好放弃向里面乞食了。相信别人,是改造自己。经过了好几个或挂或锁的院门后,遇到一敞开的院门。进院,一只拴着链子的大狗凶狠地冲我们叫着。往里还有一小矮门,里面是一小院,小院里才是屋。从距离上,我可绕开狗,走到小院门口,但考虑到狗的作用和居住人的安全感,我在离狗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向里面喊:“阿弥陀佛。”屋门开了,出来一人,又进去了。我默然地站在那儿,狗叫着。一会儿人出来了,狗叫得更凶了。人过来,是一小女孩,问:干什么?“出家人,行脚……”她刚听到“出家人”就转身回去了,接着拿钱出来,伸着手要给钱。拒绝后,又回去,拿着两袋方便面过来,问要什么?“素的,能吃就行。”拿着方便面又回去了。又出来,还有一年轻妇女,说:“家里没什么了。”我告诉她:“素的,能吃就行。”小女孩又回去,拿着一袋水果出来,她走过来时,我让她放在地上,让亲忍沙弥拿起。方便面她们本来想布施的,大概认为不合要求又不拿出来了,这怎么办呢?我对她们说:“刚才的方便面,要是没鸡蛋,素的也可以。”对方说调料不是,我说面是素的,没鸡蛋就行。这回是一个小男孩,拿着方便面过来,我问了一下,确定是小男孩后,让他把方便面分给两名沙弥。走出院门几步后,我转过身问沙弥时间,看到年轻妇女和两个小孩儿都到院门口,朝我们这边看,那样子像看大世面,还带着点惊奇与偷窥。接下去没遇到有人的家,见时间差不多了,返回。过完斋,在公路下一山谷的半腰找了片空地休息。一会儿,竟有一辆车从公路上掉到离我们不远的谷底,好在里面的人没有什么事儿。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无常,好好地在公路上开着车,转眼间就下了山谷,车受损不小;人出来却见着这么多僧人,又十分难得。他要是不出这个事儿,本来见不到我们的,但有这个相见的因缘在,他的车竟然能坠落谷底,想不见到都不行。但他见到我们了也没怎么顾及,心思还在受损的车那儿呢。我们接着离开那里,估计会有人来处理此事,不便逗留。亲义比丘觉得见面的缘分不易,热心地拿着结缘品送过去,竟然不要。看来只是相见的因缘了,想不见不行,想增加点也不行。那人的兴趣还在世间呢,结缘品,在他受损的车面前,又怎么有吸引力呢?只是不知他经过这次事会不会感悟,世间再有价值的东西也和他的车一样,是无常的,保持不住,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离开事故处,在新的休息地休息时,第三次向亲行比丘说我膝盖的不适。亲行比丘说是他的事儿,忘记了。我说:“再不给我药,我只能在你面前默然住了。”这是根据师父在去年行脚中,针对一不如法要药的沙弥的讲解,对一条比丘戒中做法的实际应用。那条比丘戒的大意是:如有人供养比丘钱买衣,比丘不能受。来人问明为比丘服务的净人是谁后,找到他,委托净人在比丘需衣时替自己买衣,供养比丘。然后此人又告诉比丘,已将买衣的钱放在净人处,比丘按佛制、应受衣时,到净人那里便可得到衣服供养。比丘需衣时,应去找净人,告知自己需衣,如净人忙于作务或忘记等,未供养比丘衣,比丘可再去索取,乃至三次。以上是“语索”,如果三次后比丘仍未得到衣服供养,可再到净人处,默然站须臾顷离开,是为“默索”,以至六次。如果比丘未得到衣服供养,则不允许再去索求。按这条戒中索衣的原则,则为自己求得药品等所需之物以三次“语索”,六次“默索”为限,规范控制自己索物的行为方式,最终得不到也不再贪求,清净自心,趋向无所求。挂单比丘好像没遇考验似的说,行脚中没遇雨淋,没有大的障碍。还剩三天了。九月初六 今天过斋地附近有一近、一远两处村落,师父让脚力好的到远处乞。我问同组的沙弥脚怎么样,一沙弥啰哩啰嗦地回答:“脚——,没事儿,再走一百里也没事儿。”我对他说:“说没事儿就完事了,说那么多干什么。”他不吱声了,师父以前在行脚中开示时,要求说话要简练、准确,况且说那么多也确实没什么意思。我们组跟在亲融比丘一组后面到远处乞。穿越公路,进入村子。第一家,从外面看判断不准是不是住户,大门外一妇女坐在矮凳上做着什么。走近,女人说什么听不懂,听出了没有人,问她这是不是住户,好像说是。第二家是一个无院的屋子,起码在我们这一侧没有院子。旁边没有别的住户,我曾认为可能是村里的什么机构一类,但又没挂牌子。敲门,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请进。”等了一会儿,不见开门,又不能进屋,而里面又让进,便把门推开。过来一个三十来岁样子的女子,我刚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她就把门甩上了。离开。这真是吃了个闭门羹。不过晚上说起这件事时,我突然想到,这家没有院子,不像是一般的住户,屋里有女人,却对陌生人的敲门说请进,不是很正常,而且那女人穿的说新潮不新潮,说像睡衣又不像睡衣,总之应是家里穿的休闲类服装,这打扮还说请进,疑是出家人不应接近的风尘场所。这样一想,她的甩门又成了一件好事了,一下子断掉外缘,不给你反应的时间。佛在世时,阿难乞食曾入淫女家,差点遭遇梵行难,幸亏佛派文殊菩萨以楞严咒相救才得脱险,保住戒体。所以出家人乞食应远离这类场所。但这样的地方在世间是一大诱惑,它利用的是色情的欺骗。这世上就是这样,男人以为女人有意思,女人又以为男人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吗?假如像剥动物皮似的把女人、男人身上的皮剥掉,剩下的血肉之躯还会有意思吗?只会令人恐怖吧!原来只不过是一张皮,就把我们骗了。既然是皮在骗我们,把血肉之躯拿掉,光剩下一张皮,会觉得它有意思吗?恐怕不会令人感兴趣的,皮没有意思,剥下皮的血肉之躯也没有意思,两个合起来不过是行尸走肉,为什么会觉得有意思呢?只不过是我们的妄心把它幻化成她或他,行尸走肉便被罩上了诱人的光环,成为一种欺骗。实际上我们是被光环所骗,从行尸走肉中能找到意思吗?可被骗的人总认为能从中找到意思,妄动不已,远离自性,无法回归。骗我们的还有财、名、食、睡,现代更出现网络、赌博、毒品……心的钟摆在这些地方摇摆着,总在被骗,却又不知歇下来,甚为可怜。第三家,先敲门,三下,五下,七下,里面没有反应,往下走。走了不远,亲般沙弥说有人出来,回头,见出来一老年妇女,左右看着,显然在找刚才敲门的人。于是又返回,老年妇女又回去了,到门口前院门依旧。敲门,三下,五下,七下,里面没有反应,离开。第四家,门开了条缝,里面闩着。敲门,三下,五下,五下还未完,里面有声音,透过门缝看到一中年妇女过来。我退后,默然,低头垂目。中年妇女又走回去了。等了一会儿,没人过来,正要走时,有人出来了,拿着钱。表示拒绝后,对方说:“没饭了。”“素的,能吃就行。”对方说了一些话,没全听明白,大概是说一种山西的土特食品,怕我们吃不惯。我表示没关系,对方回去,出来的一老年男子对我们说食品的事儿,因方言的原因,听不太明白,大概也是怕我们吃不惯的意思。我说:“出家人,不挑剔。”他笑了笑。这家最终布施的是每人一块外观像掺了面粉的玉米面饼的食物。食物并不大,只是一小块儿,但切得很整齐,方方正正的,而且三块的大小均匀,极像是经过特意准备的。这么点食物,还说怕我们吃不惯,我还以为是多少呢,这是我当时对境生起的想法。在我看来,说怕我们吃不惯,应该是有很多的。当地人很平常地吃它,而外地人像普通食物那样吃会不适应。但在写报告写到这里时,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么点食物他们竟然说了两遍怕我们吃不惯之类的话,像是为他们之前说的“没饭了”做的解释,显然他们已不把我们当作随便就打发的人看了,那他们是没必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作解释的,能给就不错了,解释——一般情况是对心目中有位置的人做出的。后来他们布施的食物那工整样儿,竟像是招待客人的做法。老百姓家里自己用的食物,一般是不讲究大小工整的。只有在招待客人时,才会有把食物切得很工整的做法,而且为了食物的好看、整齐,不怕切出“边角料”来,“边角料”都是留下自己用,不会端上桌的,拿出来的都是自己感觉拿得出手的东西。而他们给我们食物时,完全可以不必切就拿过来,在我们面前掰成三块儿,这样也许还能多些,至少没有“边角料”被切下,但他们想的更多的也许不是够不够吃,而是拿不拿得出手给我们。他们这样重视我们,只是在他们给钱,我们不要之后。为什么对不要钱的人会这样尊敬?这是乞食中经常遇到的现象,人的态度会因我们对金钱的拒绝而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在世间,有钱人是受到另眼相看的,有句古语叫做“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知。”钱的多少成为衡量人地位的重要标志。从对周围有钱人的关注,到对世界首富的津津乐道,人们在追求钱,谈论钱。没有钱的人被称为穷人,没有钱的地方被称为穷地方,没有钱的国家被称为穷国,称谓中透露着轻视。“笑贫不笑娼”竟然成为一种世俗之风。然而当不要钱了,表面上也是没有钱,为什么不把我们看作乞讨的“穷人”,却生起了尊敬?可见人们轻视的并不是没有钱,而是要钱却要不来钱,即没有本事弄到钱;人们高看的也不是有钱,而是要钱并能弄来钱,即能弄到钱的能力和机遇。而当确定这世界上真有连钱都不要的人,正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时,才知道还有一种更高的能力——摆脱金钱的束缚,人们尊敬的正是它,人们心中真正向往的也是它——一种崭新的人生,一种光明自在的人生,也是他自己未来的人生。过完斋下起了雨,师父让大众披上雨衣。一边走,雨一边下大。终于找到了一处桥洞避雨。后来,走到一公路桥下,停下了今天行脚的步伐。鞋、袜子脚的部分几乎全部湿透,身上也颇觉凉意,只能硬抗着。受雨,是行脚中的一大考验,我已换上了那双胶鞋——大概鞋号大,亲无沙弥之前已不穿它,由居士提供了新胶鞋。亲行比丘问几点了。我一看,现在显示的凌晨时间——这只能报时的表又坏了。问了一下别人,告诉亲行比丘,并调了调表。因为功能多,程序复杂,表调得也费事,这已是数次调它了。晚上移到了桥下的公路的另一侧,那里地势高,更安全些。居士照旧提供了热水袋,亲义比丘说可用它烘干袜子,这提醒了我,我差点儿没想到。烘干袜子,这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九月初七凌晨三点,我的表响了。雨还在下,一时无法启程。“起来了!”不知又过了多久,被师父的喊声叫醒,发现自己正在做梦:梦里准备看电影,又要带邻居小孩去,比较费劲,感觉挺不如意的,人找好了,正要去看了,被叫醒。我很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人在现实里满足不了的愿望有时会通过梦境实现,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有想看电影的愿望,修行中又不能看电影,所以才做出要去看电影的梦吧。正念大概起了作用,设置障碍不让我在梦境中随着心劲儿顺利地看到电影,让我带着邻居小孩去,一时还不好找,结果没看成电影。这里面应是两种力量在交织起着作用:想看电影的念让梦境向看电影的方向走,平时修行的正念不让梦境向看电影的方向走,正念的力量不能制止想看电影的念,便设置出障碍不让看电影顺利成行,一直拖延到外缘——师父的喊声出现,使看电影的计划泡汤。而醒时,还未全清醒过来的我的想法好像还有点遗憾似的没捞着看电影,后来想想幸亏没看成,否则又被五欲诱惑了,尽管是在梦中。按戒律,犯戒前有三个步骤:一是远方便,如杀人,起了想杀某人的念,谋划筹备去杀;二是次方便,带凶器刀动身去那人处,开始实施杀人的计划;三是近方便,到那人前,举刀做出杀人的动作。这三个步骤是犯戒的前方便,把人杀死,就从根本上犯了杀戒。照比我梦中是在准备动身去看时停住了,正念的力量把看电影的行为阻止在前方便处,如果看成电影,则从根本上被污染了一回。看来功夫得靠平时的修持,关键时刻才能有“外力”的加持,人清醒时所谓的提正念,在睡眠,病乱等时候就很难保证了。这颗妄心找意思的习气太强大,钻着修行的空子往外使劲,防不胜防,降服它是个长期艰苦的过程。但也不是没有捷径,那就是戒律。有句话叫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要画好方、圆,自己画是很难画的,借助规、矩就容易画成。戒律也是这样,就像修行的规、矩,借助它的力量,就可以直接迅速的降服这颗妄心。师父说:“戒律就是佛针对末法时期众生的业力而制的。”常感叹生逢末法的我们,对佛制的戒律除了努力执行还有什么二话可说呢?就好像画方圆的人,除了依照规矩,还有什么别的路可选择吗?袜子基本干了,试了试僧鞋,又湿又冷,只好收起来,穿上胶鞋。本来行脚前发的是便携式雨鞋套,因大很多,请示后换成了胶鞋。从带雨鞋套的僧人使用情况看,效果并不好,有的穿了一会儿就脱开了底。幸亏经过请示,要不然穿胶鞋心会不安的。上午在一桥下停住休息。一看表,又坏了,调了费事,索性不管它了。特意挑选的表,竟然这样麻烦,我觉得它的闹铃、报时挺好,它非得出现个不好给我看,真让我觉得用这块功能多的表没什么意思。大众坐成“U”形,集体诵咒五遍,然后过斋。今天没有乞食。风又大又冷,除念供养文时,师父开许可以戴上观音斗的帽子。师父的脚,越来越走不动了。晚上找到一桥洞休息,师父照例在最外面。九月初八早上出发时仍穿着胶鞋。僧鞋因放在包里未干,穿起来还是又湿又冷。觉得昨天不调表不太合适,想调一调,发现表功能已紊乱,无法调了。师父走得比较慢,最后一天,脚在完成它最后的行程。亲戒沙弥小憩时抓紧为师父揉脚。天气较冷,下了霜。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赶紧拿出僧鞋来晒,穿着胶鞋已感觉有些别众。晒鞋虽不是晒睡袋,但也是晒东西,所以还是请示了一下亲行比丘,得到同意。行至一处小憩时,师父问来看热闹的村民,前面有没有村子。都说前面就是。师父问一人有多远。那人想了想说:“四百米。”四百米,应是很快就到的,然而我们再往前走时,走了许久也没见村。后拐入一岔路,感觉不对,又回来继续往前走。这很奇怪,刚才问的人都说前面就是,甚至说四百米的距离,但我们走这么老远,早已超过四百米,别说“就是”了,连往外看都未看着。但他们不会都骗我们的,应该相信他们,难道路边零星的房子就是他们所说的村?又走了一段,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周围热闹起来,路上人多了,路两旁排列着房子……那时我已经以为我们走过了那些人所指的村子了,后来才想到这就应该是他们所说的“前面就是”的村子。一个村子,走了这么远才到,他们竟都说“前面就是”。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那应该怎么说呢?还有很远才是?比较远才是?稍远一点才是?前面,再前面就是?就像佛性,本自不动,从未变过,而要到达,或说需要三大阿僧祇劫,或说只须一念,又说需要四大阿僧祇劫加十万大劫,还有说“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更有说“虚空界乃至众生烦恼不可尽故,我此忏悔无有穷尽”……其实研究需要多长并没有意思,世间法是依佛性虚妄而生,是相对的。成佛是无法用世间的长短去度量的。世间法不生起了,佛性才会显现,这时“唯此一真实”,只有绝对,没有相对。这是需要实证的,关键得去行,“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得亲自尝一尝”,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口头上戏论一番。如果我们好找意思的心不断,就只能在找不到意思的世间法里像钟摆似的来回折腾,就像不断地搅一盆浑水,水永远也清不了。走过村子的大部分,在空旷的田野里找了一块地作为过斋地,然后开始乞食。因沙弥去方便回来得迟,我们组走得晚,见前面的组都往来的方向,我想往前走,被亲融比丘叫住,说那个方向给师父留着。我于是也往回走,找了一家,让一沙弥上前乞。他一句接一句地不停地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引起了我的不满,我替下了他,希望他能通过看我乞,用心注意一下乞食的方式。听到佛号后,出来一老年妇女,说明来意,她让我们进去吃,告之不用了,还有师兄弟。她回去拿了三个碗、三双筷子出来,我让她把碗中的食物倒进我们钵里。她又问:喝不喝水。我说:“可以。”她拿了暖瓶,把热水倒进我们三人钵里。她又向我们问起她的一件事,说她念佛多少多少年了,这件事能不能好。因方言的关系,是什么事没听明白。我让她到我们的过斋地去问,师父给她解答会更好。接着走,途中见到别的组想进一家,一经过的人说这家没人,没进。又进了几家均锁门,由于要求按时回到过斋地,返回。过完斋走时,也没见那老年妇女来,令我感到可惜,也许是她的缘分还不到,觉得在家比走出来见过斋的僧人更有意思吧。找了一块已收割的田地休息,剃头。“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什么是烦恼呢?没有意思是烦恼,那么有意思呢?有意思也是烦恼。接我们的车来了,我们上了车。今年的行脚在这里暂时停下了脚步。师父说:“当年他从五台山行脚回来时,整个人都不会笑了,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贪恋的。”然而我还不行,还会笑。会笑,说明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意思,能让我产生兴趣。没出家时向往行脚,行脚后才知它没什么意思。那么不行脚呢?不行脚也没意思。找意思之好其实是一种爱欲之心。佛言:“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汝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在行脚和不行脚的单调、枯燥中,希望这颗好找意思的心不再向外攀缘,逐渐老实,趋向回归之路。人生不是为了找意思,找意思其实没啥意思。人生本为解脱路上的一站,终点是光明的佛性。惭愧释子 亲古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行比丘)

传统——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行比丘 首先,我们应该以最真实的虔诚心来恭敬赞叹三宝,佛法僧是我们的皈依处,因为它能给予我们无边的利益。接下来我要感谢上妙下祥恩师再一次的慈悲加持,同时感谢现前大众再一次的参与。因为大家的再一次鼓励,所以亲行才能再一次得到这个机会,来为大家汇报本年度行脚体会报告。 每年一次的行脚乞食,每年一次的体会报告,这已经成为大悲寺的传统。说到行脚乞食,它本来不应该是大悲寺的传统,它应该是整个佛教的传统,它应该像我们剃光头一样,成为出家人的传统。但是现在它为什么变成了大悲寺的传统?主要就是行持的人少了。所以我时常在想:在中国,我能够有因缘遇到这个法,这要感谢恩师他老人家继承了佛教的传统。为什么我要在开始说这么多传统?因为本人今年就以“传统”二字作为主题,来向大家汇报我的行脚体会。 今年的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生活,让我得到了一个很深的体会,那就是传统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今天能够出家,我们今天所穿的衣服,我们现在与世俗不同的形象,我们所履行佛陀教导的生活方式,这些都源于传统。这个传统汇聚了多少祖师大德的智慧,这不是单凭某一个人的智慧所能发明创造出来的,鉴于这个原因,我们应该尊重传统。 在这里有一点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我们尊重传统,这并不等于现在的“传统”我们都要全盘接受。因为有一些“传统”的传承,它并不是让佛陀的正法长久住世。像这一类的“传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或许会生少许的善法,但都不是长久之计。比如砒霜是毒药,它既可以治病也可以致命。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利于佛法住世的“传统”存在?这是出自于古人的权宜之治,所以像这样的“传统”我们要认清它,在适当的时候革除它。为了佛法的长久住世,我们必须这么做。 比如用砒霜治病,病好了马上要停,不停就要出人命了。所以对于传统,我们要认清它的传承,是否是有利于佛法住世,如果是利益佛法住世的传统,我们应该把它毫不犹豫地继承下去,若非如此,就要把它改正。 至于利于佛法住世的标准是什么?那就是戒律。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住世,佛法亦住世,所以符合戒律的传统我们要继承、要延续。不符合戒律的,要革除、要改正。我觉得这应该是这个时代出家人所应该做的。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几百年后,它将成为传统。如果是好的传统,因为我们的懒惰、懈怠而没有把它继承延续下去,面对后世的众生,我们有罪。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一个符合戒律的传统,它对我们的利益太大了,在今年行脚的途中,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感觉到了传统的利益。 还记得那是行脚出发的第一天,我们乘车前往今年行脚的第一站——丰宁。恩师安排我与十七名出家人乘坐一辆大客车,临行前,恩师交待:车上的事由我负责。大客车在高速公路上快速地行驶着。车是居士请来的,开车的司机要吸烟,据说他每天抽三包烟,不抽烟没精神不能开车,但是现在座上坐的是出家人,他只能暂时忍受一下。司机没有香烟的刺激的确是提不起精神,为了提神,司机把客车当作赛车开,经过三个雷达测速区都被拍了照。恩师说这辆车让我负责,我不知道行车的速度是否在我的职责之内,但我知道我不懂开车,就算我对司机说,他也不会听我的。 这样高速的行驶,大约四个小时,我们乘坐的车来到万家收费站。在我们坐的车后面,还有两辆车,早就不知被落下多远了。这里就是关里关外的分界线,我们刚出收费站就被警察拦住,我们乘坐的车被指示停在检查站准备安检。早在行脚前就听说奥运期间,全国安检都很紧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行脚的日期特意向后延了几天。据说戒严期在九月二十一日解除,本以为今天出发不会有麻烦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安检。 车门打开,上来一位年轻的警官,用警察那特有的目光在车内巡视一遍。警官的目光停留在我们的大背包上,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警官用比较严肃的口气问开车的司机:“这些行李为什么不装到下面的行李箱里?”开车的司机和颜悦色地向警官解释:“这些是出家人……”还没等司机解释完,警官打断他的话,说道:“出家人怎么了?根据规定,客车不能拉货。”警官用更严厉的口气说着。我当时一听这口气,觉得不妙。 警官依旧用他那种职业目光打量着车内的大背包,和每个出家人的面部表情,好像是要从我们脸上看出背包里是否装满了炸药。车内的人沉默而安静,警官用那职业的目光并没有在我们的脸上发现什么不祥的异兆,刚才那种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缓和多了。通过这一点让我明白,警察的表情是经过职业训练的,他的表情只能代表他们工作环境的需要,而不能代表他们的内心世界,如果不明白这些,普通人很难接受他那种目光和说话的语气。 警官向车里的人问道:“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旁边的居士指了指我。警官顺着居士指示的方向,向我走过来。这是一位年轻的警官,全副武装,标准的身材,方正的脸膛透露出精明与强干,除了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不自在以外,其它的挑不出来什么不受看的地方。 这位警官走到我跟前,我双手合掌表示礼貌,警官也向我点了点头,改换了一种比较轻松的口气对我说道:“根据规定,你们的行李应该放在下面的行李箱里。”我当时对这位警官解释:“这背包装了我们的三衣、经书等法物,放的位置不能比人低,因为这样有失恭敬。”警官听我说完,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也有你们的规定。”边说边向车门走去,我听他的口气,好像是不想再追究这些大背包了。 警察有警察的规定,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规定,大家都是按照规定办事。其实这位警官并不关心背包摆放的位置,他只关心背包里有没有炸药,至于行李应装在行李箱里的规定,那只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因为这点小事不应该是武装警察的服务范围。警官检查了我们乘坐的车,并未发现什么情况。 在临要下车前,对我们说:“拿着你的身份证,到下面登记处去登记,登完记你们就可以走了。”我听说要证件,根据这几年的行脚经验,行脚僧人的证件都是由亲融师父负责,我手里是什么证件都没有。亲融师父同恩师乘坐一辆车,在后面还没有追上来。我当时对警官说道:“我们的证件在后面那辆车上。”警官一听,对我说:“那你们现在还不能走,等你们那辆车上来再说吧!”说完警官下去了。 就这样,我们的车停在原地,等待后面的车。过了好一会儿,后面车才赶上来,看样子是被我们落下了好远一段路,所以才会追这么久。我赶紧下车去向恩师汇报警官安检要查证件,恩师听我汇报完,回过头去问亲融师父。亲融师父说:“今年新参加行脚的僧人,已经把证件发到他们各人手里了,以前参加过行脚的‘老人’他们自己都有证件,我这里只有师父你一人的证件。” 我当时站在一边听亲融师父说完,心里在想:把证件都发下去了?往年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老人”都有,“老人”应该指的是我吧?我以前是曾经有过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但早就不知道被我夹在什么地方了。记得去年行脚没让我拿证件,我还以为是老规矩的,这下可麻烦大了。现在警察要查证件,而我的证件没带来。我心里暗暗的埋怨亲融师父,为什么不给我发一张?亲融师父也太相信我了,我这人从来都马虎惯了,怎么会想得起出门要带证件!这可怎么办?我在心里暗自着急,警察要查证件,而我的证件却在千里之外。 正在我站在那里发愣的时候,恩师对我说:“那你就去叫大家把证件拿出来吧!”听到恩师的吩咐,我才回过神来,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放一放,以大局为重。就这样我也没对恩师讲我没带证件的事,走一步算一步,说了倒多一个人替我着急。我一个人心乱如麻地往回走,回到大客车上,对车上的出家人说:“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到下面去登记。”这时有位沙弥师对我说,他的身份证复印件装在大背包里,压在下面拿不出来。 我看了看车上的大背包,在大客车的最后两排座位下堆满了二十多个大背包,这可是恩师他老人家费了好半天劲才组织装上车的,看样子免不了要费二遍事了。为了拿证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大背包一个一个地卸下车,拿出证件后,再一个一个地装上车。因为车内的空间太小,勉强够一个人走的过道,是没办法承受这么大的工程的。想到这,我对大家说:“大家下车,把大背包一个一个传下车,于是大家开始下车卸背包。 正在这时,一位护持多年的老居士过来见我们要卸车,对我说:“这也太麻烦了,你等一下,我去找警察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说完转身走了。听老居士说完,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我想卸车虽然是费点劲,但人家能拿出证件来,而我的证件远在千里之外。先叫大家去登记,如果向我要证件,实在不行就给当家师打电话,让他派人送来,不过那就得再等五个小时才能出发。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位老居士又跑过来,告诉我说:“不用卸车了,警察说可以让我们报名登记,也就是去登记处,说出自己的姓名、地址,可以不用证件。”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真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这意味着可以不用我的证件了,这好像是针对我一个人而开的方便,感谢佛菩萨慈悲,尽管受益的是大家,但毕竟我是最大受益者,因为当时我没有证件。我告诉大家,卸下来的背包再装回去,并告诉僧众站成一排向检查站走去,准备报名登记。 来到登记处,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活动房,蓝白相间的色调,房楣上是一代表公平公正的警徽,下面写着三个大字“检查站”。这种环境让人很自然的感觉到严肃而又紧张的气氛,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到了这里都会明白这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来这里不同于去超市或商场,在这里没有顾客是“上帝”的待遇,这里不能要求微笑服务。我们来到登记处的窗口排队,里面的警察正忙着给过路的行人登记,他们手里可都拿着身份证,而我们这一排是什么都没有。 很快轮到我们了,里面有一警官让我们出示证件,我们对他解释说:我们的证件不方便拿出来,有一个警官说可以不用证件,让我们来报名登记。里面的警官听我们说没有证件,要报名登记,对我们说:“我说的可不算,有事你找我们领导去。”听得出这位警官的语气很不耐烦。不过值得理解,为了更多的人安全,这些警察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中工作,情绪不耐烦也很正常。 我们就问他:“你们领导在哪?”里面的警官向外边指了指,就是检查车的那位,刚才那位老居士又赶忙跑过去请那位警官过来。佛说的真对,这个世界是无常变化的,一波未去一波又来。刚才检查我们车的警官走了过来问我们:“你们这里谁是住持?”恩师站出来说:“我就是。”警官又问:“你是住持,你应该可以负责这些人的安全吧?”恩师回答:“可以。”警官说:“你要是能负责他们的安全,那你就代表大家登记吧,相信你们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恩师合掌向警官道谢。 恩师一人拿着证件代表大家登了记,这回我们连报名都省了。我又组织大家回到车上,一场风波几经周折终于平息了。大家准备好后,继续赶路。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并不是因为没带证件的事而心有余悸,也不是因为侥幸免检而感到激动。我只是有些感动,不为别的,只为刚才警官说的那句话——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我知道安检的目的并不是只为了检查证件,安检的目的是为了公民的安全,其中也包括我们的安全。警官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而检查,又是因为相信我们而免检。信任的理由不是别的,就是那句话——出家不打诳语。是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出家人的戒律,这也是出家人的传统,这是多少古德用他们一生的行持换来的传统。 今天我们就是因为古大德的不打诳语,而省了卸车的麻烦,虽然是小事,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我们的前辈,他们不守持“不诳语”这条戒,而是到处招摇撞骗的话,今天的警官是绝对不会相信我们的。就算我们能拿出证件,警官也不会放我们过去的,更何况我还没有证件。因此我想到,这要感谢祖师大德给我们留下的财富,能让人们信任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财富。对于这财富不应该只有我们享受,我们更要把它留给后人。 我们对此所需要做的就是:如祖师大德那样,不打诳语,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把这财富留给后人,这是符合戒律的传统。在我们现有的传统里还有一些变质的“传统”,虽然他的“传统”来自佛教的基本教义,但是他在行持的过程中,不断地被篡改,被扭曲,最后变成一个危害佛教住世的“传统”。对于这种“传统”,我们应该叫它陋习,或者流弊。 与出家人不打诳语相比,托钵乞食本来也应该是出家人的传统,但是它传到中国后却变成了化缘。佛在世时,出家人托着钵乞食,而传到中国后,如来的应量器变成了功德簿,乞食变成了要钱。最常说的话是:“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对于古人这种扭曲篡改,我们不能否认有他的理由,但是不管是什么理由,这种篡改戒律的行为是不值得我们后人去效仿的,因为他破坏了佛教。 现在有很多的假和尚就是根据这个变质的“传统”来到处骗钱,而现在的老百姓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和尚。长期下去,在老百姓的心中,会认为和尚都是骗子,那时我们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传统将会破产。这是谁的责任?事到如今,不是我们追究责任的时候,不要管古人如何篡改戒律。从我们自身来说,如果我们现在不能将这个传统溯本归源,可以说,那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这一代人有责任将这陋习转变过来。 还记得在今年的一次托钵乞食中,有一位施主在布施我们食物以后,很不理解地对我说:“你们出家人不应该要饭吃。”我当时对她解释:“出家人的生活本来就应该这样。”当我说完这句话,没想到这位施主十分肯定地对我说:“不对,你们出家人不是要饭吃。”见她说得那样肯定,我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乞食生活是出家人的本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四圣种之一,依乞食得出家受具足戒。这本来应该是出家人的传统,但是面对这位老施主,她对我手中钵是那样陌生,这不能怪她没有见识。她这么大年纪见的都是化缘的和尚,或真或假,那些和尚手里拿的不是如来应量器,而是功德簿,或许也对这位施主说过“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若不然这位施主不会这么对我说:“出家人不是要饭吃的。”其实何止这一位施主,这几年行脚,像这样的施主见得多了,这就是篡改戒律的“传统”。 在中国佛教传统里,有一个传统那就是素食。它的利益可以从根本上缓解杀生,给世界带来和平因素。这个传统是梁武帝根据佛教的不杀生戒,与大乘菩萨慈悲为怀的精神推广而来。与南传佛教及藏传佛教相比之下,素食可以说是汉传佛教的骄傲。在中国乞食,我们对老百姓说出家人吃素食,不吃肉,对于这一点,中国老百姓都理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佛教的传统。 假如是在南传国家乞食,则很难乞到素食,因为这个传统在印度及南传国家并没有形成传统。素食可以说是不杀生戒的升华与发展,虽然有些改变,但它并不歪曲,他对佛法住世起到促进作用。而化缘时说的那句话——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这个传统的深化过程,它是被歪曲了。如果要详细说这个传统的来源,它的根据是佛教的“不受畜钱宝戒”。 与素食相比,素食是根据佛教“不杀生戒”,直接提取了“不杀生戒”的精华,虽然有些改变,这不能不说是中国佛教的进步,无论从哪个角度,它都是值得赞叹,无可非议的一个进步。但是“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这个传统,它的演变却有些叫人说不出口。尽管大多数人都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它的演变违背了佛教的基本教义,它违背了戒律。 “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它的传承依据是“不捉持金钱戒”,这句话本来应该是这么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但这句话传到中国却变成了“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这句话前半句“出家人不贪财”,可以说是金钱戒的精神所在,但是这个精神,必须在不摸、不受、不畜的基础上才会发光。 如果手里拿着钱,嘴里却说着“出家人不贪财”,那只有两种人:一个为度众生的菩萨;一个是打妄语。如果没有不摸钱的基础,说“出家人不贪财”,那只是一个空洞洞的理由,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因为他不认识什么是贪心。其实贪心它并没有自己的实体,它是利用我们的六根放逸,而显现出不同的六尘境界。 也就是说,当我们的眼睛看到钱时,我们的贪心早已变成金钱的形象;当我们的耳朵听见与金钱有关的声音,我们的贪心早已变成金钱的声音;乃至我们的双手接触金钱时,那金钱的四大,就是我们贪心所变现的。如果没有“金钱戒”从内心把贪心挡住,我们凡夫就太容易被六根六尘所蒙蔽。所以佛在经上说:假使受畜金银清净,五欲功德悉应清净。 出家人贪不贪财,不能靠嘴说,要看他有没有钱。至于后面还有半句话“多多益善”,一个多字不够用,要用两个多字,这不是贪心这是什么?稍有智慧的人都可以看出这句话前后矛盾,但就是这么一句前后矛盾的话,它在中国传了二千年。 通过素食与化缘这两个传统我们可以看出一个问题,佛教的“不杀生戒”在中国得到了,而“金钱戒”传到中国却遭到釜底抽薪。在前面我已经说过,像素食、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种好的传统,如果我们不把它延续下去,可以说我们有罪。话再反过来说,像化缘,“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的这种“传统”,如果是因为我们把它延续下去,我们同样有罪。比如一座高大的房子,好好的柱子,我们把它拆掉,房子就会塌下来而无法使用。换句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留着它,房子一样会倒下来。所以说对于传统,正确的必须保留,不正确的一定要将它改正,这样佛法才能兴盛,久住于世。 要想改变化缘的这个“传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唐朝的道宣律师,宋朝的灵芝律师及近代的宣化上人等一部分祖师大德,他们已经在言传身教上努力了二千年。恩师带领我们行脚,也是在延续祖师大德没有走完的路。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遇到有缘的人就告诉他:“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恩师他老人家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绕着中国走一圈,在我们所到之处,让出家人不摸钱这句话传开。或许几百年后出家人不摸钱也会成为传统,这是我的一个预想。 然而要达到这个理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的困难在于大多数人都已根深蒂固地接受了“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的“传统”。一旦接受了这个“传统”,我们再对他说:“出家人不要钱。”他还以为我是和他客气。还记得在今年行脚的第五天,发生了一件事,通过这件事让我体会到:要改变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是很困难的。 这件事发生在巴图营镇。我们行脚僧人的队伍一如往常地在路上走着,这时远远地看见,在我们队伍的前面,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看着我们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在这几年的行脚过程中,路上引来好奇的关注是常有的事,但从现在这几个人的表情看,并不像是好奇的观众。在他们当中,有一个站在马路中间,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直在看着我。 队伍在前进,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短,从那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正在急切地期待着什么,他好像是找我们有事,准确地说,应该是找我有事。因为行脚僧人都是站成一排在马路上走,只有我一人走在队伍的外面,从世俗人眼光看,走在这位置上的都是管事的,其实真正管事的是走在最前面。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猜测着此人的身份,我想:他会不会是警察要查我们的证件?糟了,我的证件现在离我有三千里。没带证件并没犯什么罪,但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怕警察查证件。我从十四岁就一人在外流浪打工,因为年纪小,没有身份证,又是童工,被抓了要送到遣送站做苦力的,所以这些年见了警察都躲着走。 当时我的心在胡思乱想着,队伍依旧前进,前面的人站在原地,用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了,并不是做贼心虚,而是因为没带证件心虚。他看我的目光太像警察了。队伍依旧前进,我们之间的距离从十步,九步,八步,正在一步一步地缩短。他用眼睛看着我,我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他是不是警察?他找我们有什么事? 就在我快走到他跟前时,他突然把手伸进衣袋里。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仅仅是把手伸进衣袋里,却把我紧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原因是:我还以为他会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黑本,然后大声地说:“我是警察,请你出示证件。”当然这是我的一个幻想。事实上,他掏出的并不是警员证,而是一叠粉红色的钞票,我刚才那紧张的心平静了,我知道他并不是要找我查证件,而是想要给我们钱。给钱虽然也会或多或少地给我带来点麻烦,但总比查证件要好多了。 面前的这个人从一叠钞票里抽出两张,毕恭毕敬地送到我面前,对我说:“别客气,一点小意思。”边说边往我手里塞。我赶忙躲开,对他说:“不要钱,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这个人听我说完,对我说:“我明白”。嘴上虽说明白,但还是拿着钱,要往手里塞。我一边躲,一边对他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这个人也紧追不舍地追着我,嘴里说着:“我明白,我明白。”但还是拿着钱往我手里塞。 我不知道是我说的不明白,还是他误会了我说不许要钱的含义。不过就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走在马路上看到出家人,知道要拿二百块钱供养我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供养出家人钱。他以前供养的出家人一定对他灌输过“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的思想,若不然他不会听我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依旧拿着钱往我手里塞,嘴里还不断地说:“我明白,我明白。”但我说的含义与他明白的情况并不是一回事,不过也值得理解。“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和“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如果不细听是容易误解的,最后好在过来两个居士解围,才算是把我们拉开。 在今年的行脚,像这样的供养并非一次,另外一次发生在我们行脚的第十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僧人行脚的队伍依旧在公路上走着。正在这时,过来一辆面包车,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这次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在前面把恩师拦住,拿出钱来要供养。恩师在前方向他们解释: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但他们坚持让恩师收下他们虔诚的供养,恩师也一再表示,出家人不能要钱,于是几个人在前面纠缠在一起。 这时恩师回过头来对我说:“亲行,你给他们拿张光盘来。”我明白恩师当时的用心。对于他们虔诚的供养心,向他们解释出家人为什么不要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还不如送他们一张《解脱之路》光盘,让他们回家自己看,倒更有说服力。 不过没想到的是,恩师回头跟我说话,给他们造成一个误会,他们以为我是专门负责收钱的,于是他们几个人又过来把我围住,让我把钱收下。我马上对他们解释:出家人不要钱。他们一见我也不收,就急了,将一捆纸币,我也不知有多少钱,往我怀里一塞,转身走开了。因为当时我没有用手接,那些钱从我怀里散到地上。 这下我左右为难,若任他把钱扔在地上不管吧,这是施主的一片虔诚心;想把钱还给他们吧,我还不能用手捡。最后没办法,让居士把他们追回来,捡回他们自己的钱,并送给他们一张《解脱之路》光盘,相信他们看过光盘后,会明白出家人为什么不收金钱的道理。 像这样的金钱布施,在今年行脚途中遇到两次,都是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后,充耳不闻,仍然坚持要布施。他们并不是听不懂我们说的话,而是因为受到传统思想的误导,他们对出家人的第一印象是要钱的和尚,就很难理解不要钱的和尚。当我们向他们说“出家人有戒律,不允许摸钱”时,这句话被他们误解为是出家人不贪财的套话。从这里不难看出要想转变一个先入为主的传统思想,这是很困难的。不过有句古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要转变这“传统”流弊,我们既要看到它的困难,同时也要看到希望。Continue reading “二〇〇八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行比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