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〇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幢 沙弥)

二〇一〇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幢 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顶礼大众师父!

各位善知识,阿弥陀佛!下面由亲幢沙弥为大家作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首先感谢恩师慈悲,常住慈悲,让亲幢参加了今年的头陀行。十五天的行脚中遇见许多人物事件,行脚后通过写报告对当时的经过做一个总结。而在回忆中通过对事件的分析,产生许多感受与新的认识,也发现了自己当时错误的想法及不足之处,从而可以及时修正自己的知见。这是行脚后写报告的作用。如同师父说的:“行脚乞食生活所产生的思惟,会在以后精进修行中产生正见、觉悟、正思维及助缘的作用。”

第一章抵制错误的习惯

凌晨三点多,大客车在原平市郊停下,僧众下车背包列队。天色黑黑的,夜幕还没有散去,走在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路上的车灯为伴,头陀行新的一天开始了。与第一年相比,少了不少的好奇心,更多了几分平静。身体略向前倾,两手下垂,垂目诵咒,以经行姿势开始今年的行脚。虽然周围没人看,但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威仪是很重要的。出家人与世不同的气质需要威仪来彰显,对众生的摄受离不开威仪的作用。

庄严的威仪被称为无言的身教,可以在无形中令众生生信。师父在行脚前的开示中,也强调了行脚在外要时刻注意威仪,因为此时你的形象并不是代表你一个人,而是代表了僧团、代表佛教。所以我们要时刻注重威仪、统一行动,听安排,不能自作主张。一个具足威仪的出家人可以令有缘的人生起信心,从而走向解脱。

舍利弗就是因看见马胜比丘庄严的威仪后,对他产生了恭敬之心,从而向他请教知道了佛法,在听完缘起偈后证得了法眼净。虽然我们还不能具足马胜比丘那样的威仪,但只要努力去做,也会令人生起信心的。反之,一个威仪松散的出家人,可能会令人失去信心。虽然一个人不好并不能代表全部,但人们长久养成的习惯性会认为一个就代表了整体,从而对僧人失去信心,进而对佛法也失去了信心。

乞食碰到一些人骂我们是骗子、假和尚,就是有些人假借佛教僧人的形象化缘敛财,全然不顾出家人的威仪戒律,使本来高超俗表的僧相蒙上一层阴影,在世人心中形成了不好的印象,产生错误的知见,而失去解脱的机会。所以在行脚中时刻注意保持威仪是很重要的。

从影响自身的角度来说,养成一个时刻注重威仪的习惯,会令我们时刻提起正念,对于减少妄想有很大的帮助。因为内心的活动会在外在的行为中体现出来,而外面的行为又会影响内心的思想,所以保持威仪也就保持了正念的相续。

通过两年的行脚,发现了走路时、乞食时眼根放逸、妄想纷飞的时候,正是威仪散乱、正念丧失的时候。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内里的是心,外面的也是心,内外是一致的。”所以时刻保持威仪是很重要的。师父说一名真正的出家人,首要一条要严持戒律,戒律是成就僧人高超俗表、为世福田的根本,在佛法中戒律与威仪是分不开的。戒律是威仪之体,威仪是戒律之用。因此注重外在的威仪,也会对保持正念、守持清净的戒律起到助缘作用。所以时刻注意保持威仪是很重要的。

新的一天要有一个好的开头,之后的行程中才会有好的结果。就从注重威仪开始吧!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还记得第一年是踩着满地的牛粪开始行走的。第一年嘛,很兴奋,感觉前方的一切都很新鲜,所以踩到牛粪上也不在乎。当初的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再说经行中也不允许分别,所以也没太在意。不过受好奇心的驱使,十五天的行走中,眼睛放逸,《经行》中的要求没做到多少,刚有点进入状态就回来了。第二年比第一年熟练了许多,行脚除了身体上的适应,更重要的是心性的训练。参加了两次行脚,使我对行脚中的时间安排已胸有成竹,不会再有第一年的茫然。走路、休息、乞食、走路、休息,重复而单调的运行着行脚的程序。

过程是重复而单调的,不断变化的还是内心的感受。虽然已经适应了行脚的节奏,但好奇心理需要慢慢地消磨,或许这也是我这个年龄的人共有的特点吧!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新鲜感,总想弄个明白。对事物的好奇与探索在世间或许是好的,可以增加人的上进心,对于未知事物的求知,丰富我们的知识。在佛法中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可以引发对法的渴求,引导我们积极探索产生修行的动力,继而开发我们的智慧。所以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有时兴趣也会产生误导的作用,造成不良的后果。拿行脚来说,至少对世间红尘的好奇是不对的。本是为了修行,却因好奇成了旅游,就违背了行脚的意义。

所以师父要求我们在行走中不可以乱看,要回收六根,以保持修行的正念。

参加过两次的行脚,自我感觉好奇心在减少,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惯性并不是一两次就能扳回来的,需要时间。师父说“行脚十年八年不为功夫”。让我们要发长远心,不怕时间长,就怕不去做。这如同一列疾驰的火车,要想让它在进站时停下来,必须在几公里远就开始减速,不给油、轻轻踩刹车,让它靠惯性滑进车站,才能在到站时停下来。

《经行》中讲的方法:眼观卧牛之地,收摄目光专注于一处;两手垂少摆动,控制身体的动作;面现呆沉小相,收摄身心不随境转而产生喜怒之心;慢调息摄六根,减少妄想;下脚如踏棉云,培养慈悲心;行走缓缓不滞,训练对外境不执着达到无所住;落脚坚稳不翘,减少分别心令心平静;不别石坑屎水,训练直心是道场。这些都是在减少妄想,克制放逸的心,回收六根让心平静下来。有时境界现前还会被惯性冲跑,但也会及时收回来。虽然不能一下子使车停下来,但已经在抵制、在踩刹车,车在惯性中虽然依旧跑得很快,但毕竟在慢慢地减速,停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在行脚途中,考验随时会来的,外面美丽的景色常会使眼睛跑出去,发现了及时收回来,在摩擦中抵制错误的惯性。

今年行脚经过的第一座城市是忻州,行脚第二天上午连续行走从忻州外围穿过。才走了一天多,肩膀与脚底就痛起来了。虽然不是市区,还是很繁华,路上人多车多,疼痛刺激着全身每个神经。走路一跛一跛的,有些心慌,诵咒也断断续续的,习惯性的借着向外看来寻求缓解肩上与脚下的疼痛。

路上车辆很多,各种的造型,不同的颜色与品牌。少年时代最喜欢做的事之一是坐车兜风,不管什么车都喜欢坐,当然更喜欢功能高级的轿车。电影里的、动画片里的车是我最喜欢坐的,喜欢坐车的兴趣也引发了去分辨它的兴趣。

小时候养成的分辨汽车的习惯在行脚中会显现出来,在世间时还没太发觉,因为整日生活在汽车川流的环境中,反而对它不太在意了。出家了,在寺院清净的环境下也不会太在意。如今行走在缤纷的世间,周围人物的不断变化,马路上各式各样的车辆来来往往,背着大背包低头经行在马路上,有种虽出世而又入世的感觉。

连续地行走身体有些疲劳,肩痛与脚痛又一齐袭来,烦躁的心不经意间会向外面去寻找解决痛苦的方法,发现了再拉回来。一来二去反反复复,在眼根放逸时也思维过:佛说有为造作的东西都是无常的,不能长久不变的,再好再贵的汽车也会坏,一场车祸也会变成一堆废铁,所以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但习惯性经常会战胜回收的正念,把眼睛又拉回到外境上。虽然失败了,但也激发了战胜它的决心。

行脚开始时,保持威仪的正念是要我在行脚中修行的,而不是放逸的。所以虽然困难重重,但也时刻保持警觉,发现眼神溜走了马上找回来。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争夺后,发现痛苦并没有因向外看而减轻,川流不息的车辆使内心更加烦躁,最后把眼睛收回来低头诵咒。虽然做得并不轻松,但专注后感觉肩膀与脚底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

这种感受,与向外观时产生的越看妄想越加速、心里越烦躁的感受截然不同。这种体会是在抵制了错误的惯性后产生的。师父说:“对于错误的东西,我们要抵制才会产生正念,当发现错误而不去抵制,认为与我无关时,已经是在随顺它、在走下坡路了。”

妄想、眼睛、正念三者的摩擦中,让我明白了错误的习惯力量是强大的,但并非是不可阻挡的。之所以在遇到境界时还会常常被转,是抵制错误的惯性没有养成,没有正确意识到它的危害,所以常常会随顺它。因此时时刻刻保持正念是很重要的。有了正念,再遇到境界时会主动抵制它,今天的境界,同样的在行脚第六天穿越太原市,与行脚第十二天穿越杏花村时出现过。有了行脚开始时要时刻保持威仪的念头与今天的经历,再遇到情况就有所提防,虽还会被拉过去,但最终还是把它拉回来。抵抗的惯性在慢慢加强。接下来的路程,肩膀还是有些疼,脚走路也是一跛一跛的,但至少是身苦心不苦了。

在城市边很少有大的村庄出现,中午没有进行乞食,由居士供斋,在一条土路上过斋。路前方有一条大沟,里面铺着两根很粗的管子,像是往市区里输送能源的管道。因施工的缘故地面上有很多积水,有的地方泥泞不堪,师父挑干爽的地方安排大家坐下来,准备过斋。

师父开示有什么条件算什么条件,要做到在一切条件中都能修行,这样你的修行才会进步。满地的落叶与烂泥并不能影响我们的心情。过完斋,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行走。晚间在一条田间小道中过夜。泥土的湿气大,师父让铺上塑料布。经过了一天的行走有些疲劳,但还是很高兴的,打坐一会儿休息。

第二章乞食的差别

昨夜睡得很熟,早上是被身边的沙弥师叫醒的。收拾好背包跟上队伍,头顶的月亮还是那么圆,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走了一程,三点多打坐。在打坐时,经常会睡过去,围着大氅,在坐垫上靠着身后的背包,不由自主的头向后一仰就倒在背包上睡着了。这也是一种习惯,坐在哪里都喜欢找个地方靠一下,满足身体对舒适感的需求。其实在满足时已经放逸了。每次倒在背包上睡醒后,都有些后悔,提醒自己,下次注意,发现问题才有改正的机会。

天亮后继续行走,一路上村庄稀少,都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中午在马路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过斋,过斋地前有一座铁路桥,桥那面有一个村子,马路对面也有一个村子。师父分组,我们组由亲藏师父带队和亲融师父一组去马路对面的村子乞食,其他组则到过斋地前面的村子乞食。来到公路边的村子,人家很多,但转了几圈也没遇到几家有人的,大部分锁着门,碰到五家有人的,只有一家布施了三个苹果,这也成了我们今天唯一的收获。

我们继续往前走,又转到一条巷子,发现原来路口处的一家人正在结婚,村里很多人都去看热闹去了。也是因缘让他们错过了布施的机会。在世间人眼里,出家人抛妻弃子出家当和尚是在逃避现实,光头独身是破坏家庭美满的象征,所以一般结婚的是不太愿意见到出家人。而且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出家人是不赞成结婚的。在佛法中淫欲是生死的根本。

《楞严经》云:“淫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如不断淫,必落魔道。”三界众生都因攀缘心而流转生死,结婚是最大的攀缘。师父说,男女之间的结合都是因相互有利益而存在的。婚字一个“女”字旁,另外一半是个昏沉的“昏”字,意思显而易见,为了利益能不昏吗?有句成语叫“利令智昏”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吧。世间人结婚免不了杀生造业,所以喜庆之家,出家人乞食还是不去为好。但也可以因慈悲心去乞食,或许可以令他们在杀生造业的同时也种下一点善的种子,积累一些解脱的资粮。

回来时,发现亲融师父那一组正从那条巷子出来,一问他们去结婚那家乞了,但没人理他们。我们一起返回过斋地。回到马路对面,其他组还没回来的,时间尚早,坐在坐垫上写日记,不时看看桥洞那面,看有没有人回来。不一会儿,回来了一组,乞到的是满钵。再等一会儿,又回来一组满钵。心里不觉打妄想:“咦,怎么都满钵呢?这隔一条街差距就这么大呀!”正想着,从桥洞里又走出来一组,又是满钵,这可真奇怪。亲藏师父也说:“这隔一条街变化怎么这么大!得过去看看。”亲融师父在后面笑着说:“不行你再去乞一回去。”我也跟过去,正走着又碰上一组,还是满钵。走到桥洞前一看,原来有三位居士在供养呢,大包小包的食物,过来一组装个满钵,过来一组装个满钵。

看来这也是因缘。其实能不能乞到满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僧人的乞食能令众生欢喜而种下善根,这比能否乞到满钵更重要。因为法施比财施更重要,满钵的偈子是:“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第三章师父的提醒

下午在一山沟内休息、晾晒衣物。正值秋天,早晚温差大,早晚会很冷,特别是在野外,夜里经常会下露水,把睡袋、雨衣都打湿了,有时潮气渗到里面甚至会被冻醒。而中午气温又很高,常是穿着单衣却热得直流汗,所以秋天的中午被称作是“秋老虎”。行脚时,刚过完斋后的一段路,师父一般不会走得很长,三四里就找个荫凉的地方休息了。在休息时可以晾晒被露水打湿的物品,等下午三点多再继续行走。这也是师父慈悲照顾弟子们。

下午休息过后,准备继续行走,我收拾完自己的包,去装师父的包。东西都装好了,却忘了怎么打个套了。师父的包是一个编织袋,袋口一个绳子打个套套上去再抽紧,两边抽出来的绳子就是背带。我绕了半天也没想起是怎么套的。最后师父自己套,说了我一句,令我很惭愧。这种事是不应该忘记的,现在忘了证明我没用心。失败了,要吸取教训,从头再来。

有时师父的话是从反面在激励我,被“加持”后生起惭愧心,反思到自己的错误而改正它,这就是善知识的作用。“加持”的并不是人,而是错误的观念与心态。很高兴能经常呆在师父身边受到师父的鞭策,不过也因自己的习气、逆反心理等,有时被“加持”也听不进去,没有发觉自己的错误,而失去了改毛病去习气的机会。写报告时想起这个问题,分析一番还是恭敬心不够,发心不到位。在师父身边呆长了就放松了警惕,马虎大意再加上自己小孩子脾气没改掉,导致出现了“在其位不谋其政”情况。

今天师父的“加持”提醒了我,有些事情是该忘记的,但有些事情是我现在不能忘记的。傍晚在一山沟内休息,路面很窄,师父让我们排成一行头冲头、脚对脚,这倒是一次新体验。今晚天气不是很冷,决定坐着睡,体验一下不倒单的感觉。

第四章有求皆苦

八月二十二日,早上起来穿越尖草坪区,没多久开始下起了小雨,师兄弟们互相帮助把雨披穿上继续行走。尖草坪区是太原市最外围的一个区,以工业生产为主,长约十里地,路旁有很多高楼商铺,街道很宽,但就是没有避雨的地方。队伍在雨中只能不断前行。雨逐渐地变大,掉落在雨衣上噼啪作响,街上没有车辆经过,也很少有行人,只有路灯散发出的淡黄色的灯光为伴。走着走着,感觉肩膀的衣服有些湿,用手一摸,果然已经湿了一大片,袖子也湿了。第一个念头:雨衣不防水。再用手一摸雨衣,里面与外面一样湿。

早在几天前,早上醒来时就发现盖了雨衣,睡袋到了早上也还是潮湿一片,那时就开始怀疑雨衣的防水性能,现在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雨衣不防水,当湿到一段时间后,水会慢慢渗进来。我的判断得到了证实,但问题也出现了,开始抱怨这个雨衣:它怎么不防水?雨还下得这么大,还不停!感觉一切都在跟我作对。后来发现又被我执给骗了,师父说一切境界都是你内心的变化,当你有了执着就会产生烦恼,衣服是我的,如果湿了穿在身上会很不舒服。下雨了,穿着雨衣就是为了不让衣服湿,但它却不防水,使我的衣服湿了,我执受到了伤害,烦恼立刻生起。

平日里师父教导我们要时时反观,把外面的境界当成是对自己的帮助,并认真地反思,定会有所收获。又说我们要能适应外界的一切条件,这样才可以修行,说的也是让我们从自身找原因,不要向外求,因为有求皆苦。道理是明白,但实践中常在碰到境界时反应不过来,会遇到挫折。

比如行脚中野外露宿,天当被,地当床,让我们放下对房舍床铺带来温暖的追求。野外住宿的确让我去掉了很多对房子床铺的执着,不过在住宿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自己对于背包中那些基本装备的执着还没有去掉。拿这件雨衣来说,有时候晚上休息时,我会把雨衣盖到睡袋上,以防止夜里下露水把睡袋给弄湿了,那会很冷的。因为睡袋不防水,会被露水打湿。而雨衣防水,不会被露水打湿,所以我把它盖到睡袋上,希望它能给我带来温暖,这就产生了有求之心。

当我有几次早上醒来发现它是潮湿的时候,对它的希望已经有了动摇,但那时还不敢确定雨衣真的不防水。今天在雨中行发现身上的衣服湿了,让我彻底失去了对它的信心,对于雨衣有所希求的心理彻底被击碎了。“啊,为什么一切都跟我作对。”仿佛我的遭遇是不公平的。又被境界所转,没能立刻觉察,又被骗了一次,以后要加强提防。虽然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但经历一次境界,就对有求皆苦加深一次印象,觉照力慢慢加强,最终会完全识破它的。雨还在下着,边走边安慰自己,虽然雨衣不防水,但穿着总比不穿强吧!

有求的心理慢慢平静下来,低头看着路面,地面上的水泡一起一灭,想起《金刚经》里的偈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雨衣也是有为造作的,故也不应该去执着它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领略雨中经行的情趣。刚才注意衣服的惯性使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鞋上。鞋在行走中也湿了,脚在里头不太舒服,观察发现一只鞋湿得比较少,而另一只鞋则没怎么湿。抬起头望望天空——当然不是在问苍天。心里想:为什么一只鞋湿了,另一只鞋没湿呢?正想着,“扑通”一声,那只没湿的鞋一脚踩进了路边的积水坑里,灌了一鞋的水。这回妄想可是真不敢打了,一动念果报马上现前。老老实实地走路诵咒吧,这次的教训使我不敢再抱怨了。境由心生,心里想什么,外面境界现什么,有求皆苦,只有无所求才能不被境转。

第五章无所求的快乐

七点多在一桥洞下休息。雨小后继续行走。下午沿着滨河西路穿过繁华的街区,过往的行人投来新奇的目光,有的两三个人小声议论着,有的只是观望,也有的人上前打听队伍的情况,更多的是视而不见。

在繁华的街区中行走,对出家人是一种考验,来自外界的各种声音、香味、颜色,会冲击着人的视觉、嗅觉与听觉。以前在家养成的旅游式的习惯,现在如不加点小心,随时会发作的。没出家前很想跟着师父去行脚,跟在师父后面走遍全国。不过那时的动机是抱着旅游的目的,认为行脚是件很好玩的事,出家了才知道行脚是在动中修行,是一种度己度他的殊胜法门。行脚与旅游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向外面去寻找快乐,另一个是向内心寻找快乐。

世间人到某地去旅游,欣赏如画的风景可以获得快乐的满足感,但这只是满足了眼根的需要,产生的快乐是短暂不真实的。因为他们是用一种有求之心去欣赏,希望美丽的景色带给他快乐。所以当一旦变化,离开了悦人的环境回到原点居住的地方,仍会被烦心的事情包围。如果碰上不如意的事,仍会有生气、嗔怒等情绪,那种因旅游时欣赏美丽景色而产生的轻松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烦躁的心情替代了。

就像上学时学校组织春游玩得很高兴,等一回到学校又得天天上课努力学习,面对各种考试,生怕考不好,同学之间互相竞争,满脑袋都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为的结果是考高分上好学校,在这样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哪还会有春游时那种快乐的心情呢?最重要的是,这种紧张的状态,持续时间要比快乐感的持续时间长很多倍。所以佛说世间短暂快乐的背后是长久的痛苦。出家人行脚在外面,对美丽的景色要求回收六根。走在大城市中,确实感到社会发展的迅速,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高楼林立,汽车穿行,熙攘的人群,路边市场里热闹的叫卖声,广播声,无一不体现出大都市的繁华。

以前在世间,走在大街上眼睛会自然的四处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寻找新鲜的东西。就算有时低头走路,也是打着财色名食睡其中的一个妄想,鼻子和耳朵在闻到香味与听到好听的音乐后,也会在大脑里面反复思维。对于那些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时常打着拥有它的妄想,好满足自己的求取之心。求到了固然高兴,求不到则痛苦不安、心情烦躁。

出家后,住在清净的环境里,得到师兄弟的关照、师父的摄受,慢慢收敛改正自己的习性,少了许多世间的有求之心,多了几分平静。行脚走在世间是对身心的一种考验,虽然外面很繁华,但不允许去分别,回收六根消灭有求之心。走路时眼观卧牛之地,盯着前面人的脚步,虽不能像师父那样走过唐山不知唐山什么样,但也有很多时候走过哪里,周围的事物也不知道。

守住了眼根,耳朵和鼻子的分辨力也相应减轻了,再加上楞严咒的加持力,才对于《楞严经》讲的“一根回收,六根寂灭”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虽然行脚的要求是回收六根,做到眼不看、耳不闻,但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如果没有平时的努力,在面对五彩缤纷的世间时不容易守住的。今天下午的行走中,有的路段很繁华,走的时间长,人群在身边擦肩而过,商铺近在咫尺,肩膀的疼痛又前来干扰,有时眼睛会四处张望,而鼻子和耳朵也一起跑出去了,发现了赶紧收回来,又得花一段时间来对治打的妄想,真是累人。

不放逸时是身累心不累,放逸后对治妄想是身累心也累,一根的散乱带动了其它五根的放逸,不由得想到《经行》里讲的“眼观卧牛之地是回收六根最初的方便”。是啊,眼睛虽小可以收进世界,它产生的有求之心也是最大的,痛苦相对也是最大的。

如此拉锯式的回收、放逸,放逸、回收,一天走下来也不轻松。不过在收住六根后,减少了对外界人事物的追求,为了对治妄想而产生的疲劳也消失了。此时的肩膀也好忍受了,看来病痛无法忍受,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心理作用。虽然六根不自在了,不像世间那样随心所欲的放逸,但也在不自在中体会到一点在无所求时带来的平静。

傍晚走至一立交桥下,今晚在此住宿。一女居士来请法:“在家如何修行?”师父开示:“主要是严持五戒,五戒是一切戒的根本。把五戒持好了,自然就会随时随地的明白佛法。五戒持圆满了,有时经里不懂的地方在某一个机缘下会突然明白了。但持好五戒也是不容易的,首先要不怕得罪人!”女居士欢喜地离去。道对面是个公园,听王居士说,这个人就是管公园的。刚开始向她借用公园的厕所,她说白天可以,天黑后就不行了,怎么商量都不行。后来师父去了那边,她一看见师父就同意了。这是师父威德的感召,也是一种缘分。走了一天,她是第一个主动请法的当地人,头陀僧的出现使她饱餐法味。

虽然我们以不同的身份与形态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但为前途而忙碌的世间人,多数是无暇顾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出家人。但仅仅是一次擦肩而过,也是多生缘分的累积,也为他们种下了种子。行脚在世间,不允许六根向外攀缘,自然也不会希求世人的关注。有人来请法则予以开示,无人来则默默地行走,不会对外界有所关注,这种无所求的心,正是度化众生的最大因缘。

半夜睡在桥下,上面跑车,两边是马路,车一辆接一辆。但这些都不能影响我们,有戒律做武装,少欲知足的出家人走到哪里,都可以无所畏惧,身心自在。希望今天我们的到来,可以给繁忙的都市人带来清凉。

第六章难忘的乞食

清晨进入交城县,街道很宽,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行驶。在休息时,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在街道上晨练,给人感觉安静和谐。

出了县城,路旁都是民房,国道开始走下坡路,中午在安定村乞食。我与亲理师父和师父一组。在最后的一个巷子,第一家院门开着,院中站着一抱小孩的年轻女子。得知是出家人乞食后,很爽快地布施了六块月饼。师父为她回向后离去。在巷口的最后一家我乞,院中的女人只管干活,并不理睬站在门口的出家人。这是乞食中最文明的拒绝方式了,我转身离去,虽然没有乞到,但目的已经完成了。

乞食时对方无声的拒绝一般有两种原因:一、怀疑我们的身份,以为是化缘的。虽然说明只乞食物,但也不愿意布施,不予理睬的方式令我们自动离开。二、不信佛也没有布施的意思,所以不予理睬。而这时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离开。使她见到了由自性显现的僧相,因缘成熟时,她也会去了解,去发现她隐藏的僧相。

往回走,刚走到出来的胡同口,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师父请留步!”话音刚落已到近前,一老太太与一年轻小伙,老人举着一沓钱要供养。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摸钱犯戒。”她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对身边的小伙说:“快把家里的月饼都拿出来。”小伙子走了,她也跟着跑了回去,可能嫌慢吧。不一会儿,只见她拎着一大袋的月饼一路小跑过来。师父让她放在地上,由亲理师拿起。这时发现第一家布施月饼的年轻女主人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后来,听她自我介绍才知道,那位女子是她的女儿,她们全家都是信佛的。

刚才布施时她不在,我们走后,她回来听说了情况就马上追出来了,也没顾上拿东西。在她与师父说话时,我注意到我乞食的那家女主人也在向这边张望着,并问抱小孩的年轻女子我们是干什么的,了解我们的情况。

没想到因缘成熟得这么快,刚才种下的因现在就已经开花了,想必刚才的经过她都看到了。出家人不要钱只要食物的印象已在她脑海里形成。师父让布施月饼的老居士一会儿去过斋地取点书。安定村的村民大都很善良,今天有好几组满钵的。过斋前陆续的有村民来送供养,场面很热闹。斋后师父为居士们开示。出家人的行走让有缘的人得到法雨滋润,无缘的人种下善根,普度众生——真是头陀功德不可思议。

今年在乞食时多次遇到小孩子,他们都很天真。见到僧人乞食很高兴地布施,完全没有大人的戒备心理。中午过完斋,又有一群小孩在护持居士的带领下来领结缘品,孩子们的欢呼声在田野中回荡。天真无邪的儿童是国家的栋梁,也是佛法的希望。希望今天的播种在将来能结出永恒之果。听村民说附近有一玄中寺是净土宗名刹,他们有时也去那里拜佛上香。安定村的村民大都乐善好施、信奉佛法,这与寺院的存在是分不开的。安定村的乞食让我们看到了佛法的兴盛与希望。

第七章一粒花生

行脚第十一天,早晨进入文水县境内。天气很冷,路旁又没有休息的地方,只能一直往前走。行脚中身上渐渐热乎起来,天冷时行走比打坐更舒服。这也是知见,天冷时想走路,天热时想休息,对身体的感受还是以分别心来衡量的。

上午在国道边一斜坡上停下休息。在我们背后斜坡底下就是一村落,此时已快到乞食时间了,看来今天乞食的因缘会在这个村。不久师父选好了过斋地点,在坡顶上一个开阔场地,地势很高,背靠着竖立的黄土坡,后面隔着公路,正前方可以眺望文水县城。

乞食的村子在坡顶看着不小,其实没有多少人家,只是规划的整齐,每家都有很大的院子。今天我与亲理师跟师父一起乞食。在最后一条街道乞了五家。师父乞到三块月饼,亲理师乞到一块。我乞了三家,第一家正在吃饭,见僧人乞食连连摆手;第二家打麻将;第三家的男主人很热情,得知乞食后端出一碗面汤。问他有没有荤油和肉,他说没有。但回到过斋地后仔细检查,亲理师发现钵里残留着像肉末一样的小碎块。后来师父让把肉汤倒掉,钵刷了。持戒要谨慎,不能确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过斋的食物很丰盛,饮料、水果、小食一应俱全。佛制规定:出家人日中一食为的是减少贪心。淫欲是生死的根本,饮食为其助缘。日中一食即是减少对食物的贪恋,从助缘下手控制淫欲心,所以出家人过斋是很重要一堂功课。佛说:“一切众生皆依食而住。”为了维持色身,圣人也需要饮食的滋养。

圣人与凡夫的区别,在于对食物的贪心上。圣人吃饭并不对食物的好坏起分别心,他是吃而未吃。禅宗有话“终日吃饭未吃一粒米”,讲的就是这种无所住心。凡夫则贪着于食物味道的好坏,起种种分别心,而被饮食所转,所以不能出三界。

因此日中一食不光指吃一餐,其中还包括不分别食、次第食、不别众食、平等食、节量食,为的是去掉我们的贪心。虽然面对美味的食物,也不可以生贪心恣口食。控制住对饮食的贪心可以出三界,像师父说的那样,进去时是凡夫,出来就成圣人了。因此虽然是日中一食,但也必须控制,吃七八分饱就可以了,而且节量食也是十二头陀支之一。

为了辅助控制饮食的量,有时行堂的人打得太多你又吃不了,过斋时又不能说话,这就得需要借助手势来表明需要多少。最常见的手势有三种:一、要一半是用手指或勺子在空中划一下;二、要稀的是在空中画个圈;三、要干的是把勺子立在钵中。

在过斋时不许分别食物的好坏、软硬、味道等,干的就干吃,稀的就稀吃。所以最常用的是第一种,要一半的手势。但这也不是随便划的。有时不必要的划动会带来笑话。以前有位女居士在过斋时想要一半,但又不太明白,看对面的一位男居士伸了一个手指头,行堂的给了他一半的饭。这女居士学会了,其实那男居士用手指在饭盆上划了一下。但他划的动作被行堂的挡住了,女居士没看见,只看见了划后的动作。要一半就是伸一个手指头,下一次行的是花生,行到她面前,她看太多了不想吃那么多,要一半吧!她就伸出一根手指头放那儿不动。行堂的看看她还不动,行堂的也伸一个手指表示确定要一个?就给她放了一粒花生在桌子上走了。这女居士看着花生米发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呢!所以多余的动作不要做。

过斋时不但要注意不吃过饱,还要注意起心动念。因此过斋时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动作。过斋时发了一塑料袋装的开心果之类的小食,出家人只用一个钵吃饭,不用其它容器装东西。这些塑料袋,应算作其它容器之一,所以在吃时把袋内的食物倒在塑料板上,饭后再用。

这和在寺院过斋一样,如果有袋装的小食,我们把它倒在桌子上。用一个钵吃饭也是在减少贪心,是少欲知足的表法。钵是恒沙诸佛的标志,也称“应量器”,因其容积有上中下之分。《五分律》云:“钵是出家人器,少欲知足,非俗人所宜。”所以出家人用钵吃饭,既是继承佛的传统,也是代表着少欲知足的法义。

过完斋有一比丘尼带了一些居士来请法,也有当地的村民前来,结缘了他们经书法宝。

下午继续行走,穿越文水县城。在城区内一十字路口休息时,有很多市民围观。有的在议论着,师父那儿围着一些人,队尾拿方便铲那儿围着一堆人。还不时有人凑近看看在写日记的出家人。其中一人以为我们是军队的,大喊一声“立正”,见没人理就不再吭声了。对于在休息时有人围观,最好的方法是低头摄心,不去理睬他们的行为。

傍晚在苞米地旁的小路上休息。

第八章佛塔与杏花村

上午行脚途中遇见一座九层的古塔,青砖砌成的塔身历经风雨,颜色有些陈旧。塔顶的飞檐已破损,上面长了草。虽然外表有些凌乱,但仍能显出它昔日的雄姿,突兀耸立在天地间。塔身在朝阳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沧桑古老。在行脚途中见到佛塔倍感亲切,不能到近处礼拜,只好远远的注视着古塔,在心中默默地礼敬。

塔是佛教专有的一种建筑,里面一般都供奉有佛菩萨及贤圣僧的舍利,也有的是纪念意义。可以说塔是佛教的一种标志,有塔的地方就有佛法的流传,他是一个宗教的象征。如见到一座高高的顶上带有十字架的尖顶教堂,令人想起基督教;看到圆球形屋顶的宫堡式建筑会令人想起伊斯兰教;看到万里长城会想到中国;看到八卦图会想到道教……这座古老的砖塔是佛教传播的象征,如今仍旧屹立在天地间,为有缘见到的众生提示心灵的归宿。

中午在官道村乞食。上午见到佛塔的殊胜因缘,中午的乞食也很顺利的完成。过完斋师父留下为村民开示,亲藏师父带队向前去找休息的地方。昨夜肚子着凉,现在全身没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没想到刚出村口不远就遇到了穿越杏花村的因缘。一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流传至今已使杏花村天下闻名。叫的是一个名字,其实是由三个村子组成的,连成一片,绵延十几里地。

一路上两边全是制酒贩酒的商铺,此时正当晌午,烈日当头,周围的环境又不适合出家人停留,亲藏师父带领我们大步经行,走了六公里冲出杏花村。酒地不可久留,虽然身体无力,但也得努力坚持,一定不能掉队。因为我很不适应单独走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

行走中,经常有学生模样的人向着队伍嘻嘻哈哈的骚扰。真是环境培养人的性情,在一个全是酒的环境中,人的性情也像喝醉酒了一样理智不清,迷魂狂药烈于砒鸩。酒能乱性,故佛教列为五戒之一。

佛经记载:有一五戒优婆塞平日持戒清净,一日回家因口渴急欲喝水,见桌上有水色酒,便一饮而尽。后酒性发作,连犯四戒,五戒全破。对于清净修行人来说,喝酒可以直接破坏他的清净戒律,所以佛制不得饮酒,乃至一滴不可沾唇。傍晚在道旁的一大片空地住宿。

第九章穿越汾阳城

八月二十九,上午临近汾阳市区,人多车多。接近中午,居士在路边围墙外的田地里找到一块空地可供过斋,身后就是村庄。正准备乞食时,来了一位警察态度友好、说话和气,为我们介绍附近村庄的情况。听了他的介绍,才知道身后的村子三十多户人家都是搞养殖的,有养猪、养鸡、养鸭的。要是不听他说,我们可能真就去身后的村子乞食了。这位警察虽不信佛,但对僧人很友好,结缘给他一盘《解脱之路》,希望他能认识佛教。全村都是搞养殖的,这让我想起上一次休息时,看到的一块牌子“汾阳市生猪屠宰场”,令人触目惊心。上面所画的箭头指向离此不远。

“屠”字在字典里的解释有三种:1、宰杀;2、屠杀;3、姓。可见除了用作姓名之外,凡是跟“屠”字组成的词语大都是血腥的、残忍的、暴力的。“千百年来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难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动物与人一样具有感情,会哭、会痛、会高兴、会痛苦,经过科学的证明,二元论的缔造者笛卡尔所谓的“动物是没有知觉的肉体”是荒谬的理论。就算是低等动物,它也是有思想感情的,它的生命也同样重要。

世间各种疾病灾祸皆因人类杀生食肉引起,世间各种因动物引发的疾病,都是人吃了携带病毒的动物后引起的。虽然都知道原因在哪儿,但都放不下贪心。

行脚途中遇到一村民,他说他们全村都养鸡,喂鸡的食物是粪便里生出的,以及死鸡尸体腐烂后生出的蛆。鸡吃了两个月就长成,肉拿到市场去卖,但他们全村没一个吃鸡的。看似聪明,没有直接吃,但用那些鸡做成的食品他们仍会吃到的。因果的循环,杀生食肉者最终是害人害己。围着屠宰场搞养殖,的确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将来得病死亡时,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在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杰作《驴皮记》中,青年拉斐尔穷途末路,准备投水自杀时,意外得到了所罗门王留下的一张具有神奇力量的驴皮。这件宝贝能满足主人的任何愿望,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得到这张驴皮就意味着签订了一个生死契约,它的尺寸大小代表了签约者剩余的生命。代价是根据愿望的大小,驴皮也会缩小对应的尺寸。当驴皮缩小到消失时,它主人的寿命也就到了尽头。拉斐尔通过驴皮成为百万富翁后,他惊恐的发现驴皮缩小了。每有一个愿望实现,这张驴皮就缩小一点。这时他开始担心他的生命,尽力不去许下任何愿望。然而当他下意识的说出一个愿望时,驴皮却又缩小了一环。拉斐尔终日生活在恐惧中,逐渐缩小的驴皮将他带向死亡。

佛陀虽然允许在家人从事劳动来获取金钱,但必须是正当的行业。像屠宰、养殖、沽酒、妓院等及与它具相同性质的行业,都属于邪命的生活方式,损己损他。因果是天地间共同的法则,一个人财富的多少,取决于他的福报的大小。为了获取金钱而去从事杀生害命的行业,只能徒增恶业,损耗福报。为金钱所蒙蔽的人,将会被无限的欲望带向死亡。虽然是小说,但世间的人应反思,有多少人不是在步拉斐尔的后尘呢?

养殖户与屠宰家一样,是乞食时不应去的地方,有伤慈悲心。只好到一里地外的一个村庄乞食。今天重新分组,我与亲悲师、亲理师一组。乞食的那条巷子从外面看很小,没有几户人家,但走进去却是四通八达。

此处的房子排列很有特点,三间房子是一组,其中两户人家靠近路边,另一户则在这两户中间过道的深处形成一个凹字。一看这么多家,不由生起一个念头:这条巷子这么多家,而且只有我们一组,可以随便乞了,只要不超过二十一家。以前很少,也可以说是没有乞满过二十一家。主要原因是人家不够分,今天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当然想多乞几家,重要的还是想乞满钵,然而有求的心已经与乞食的意义相违背。乞食的意义在于乞食过程中降伏我慢、分别心,培养我们的恭敬心与不分别的心。所以是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重要的是在乞食中学习佛法,既为众生种福田,又改掉自己的习气毛病,而不仅仅是为了乞食而乞食。所以乞食是修行的过程,而不是向外攀缘的放逸,这就是乞士与乞讨者的区别。

由于提前的起心动念,所以我乞了很多家都没有乞到。第一次是亲理师乞到两个馒头,第二次是亲悲师父乞到三个大圆饼,第三次亲理师乞到三块月饼和三个馒头。到目前为止,共乞六家,我主乞两次都没人。又轮一次我主乞,出来一老太太,刚说完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她就拿起木棒往外赶了。再往下的几次乞食中,我又主乞了两次,但都没人。有所求的心态感召每次乞食都以失败告终。又说明了乞食前的起心动念是很重要的。境随心转,提前的起心动念往往会事与愿违,无所求的心才是乞食时应保持的。

中午过完斋,在树木间小路上休息。以某种因缘,师父没有像往常一样做长时间的休息。换了两个地方后,领着队伍,顶着中午的烈日走在热闹的马路上。今天中午的阳光特别强,一路上没有阴凉的休息地,正走在县城的中心,只能一直往前走,汗水湿透衣服。在空气闷热的城市中行走,心情有些烦躁,马路上车来车往,身边人流如梭也不敢抬头乱瞅。肩痛与脚痛又一起进攻,唯一的方法只有忍了。有了太原与忻州的经历,知道向外看是没用的,不能内心找平静,想借外界来平静烦躁,只能如火上浇油。

快速通过县城中心,下午在一场区围墙外的过道上休息,前面是一干枯的河床,长满了杂草。在不远处的土坡下有一堆腐烂的动物尸体,像是鱼的内脏,散发着难闻的臭气。鼻子不好使,对味道的敏感度下降,这在此时是个优点。

身边有人谈到,在世间时吃这些东西还觉得挺好吃,现在闻到那么臭,真不敢想象当初是怎么吃下去的。大凡吃素一定时间的人,再去吃肉或闻到肉味都有一种恶心、厌恶的感觉,师父说这是一种心里清净的表现。在寺院修行一段时间后再次回到世间,发现原先很熟悉的东西却变得陌生了。通过行脚的检验,更容易感受到寺院与世间的差别。

休息后向前寻找过夜的地方,居士在道边的最深处找到一大片墓地。旁边有一条小路,紧靠着坟墓可供休息。这次是跟坟墓近距离接触,又是对我的一次考验。每一次冢间住都会感到害怕,想象碰到一个鬼,想着小说和电视里描述鬼的样子: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的衣服,飘来飘去,悠然而去。自己吓唬自己,其实睡着了也没事。

冢间住是十二头陀支之一,佛言:“冢间常有悲啼哭声,死声狼藉,眼见无常,又火烧鸟兽所食,不久灭尽,因是尸观,一切法中,易得无常想。”这说的是印度尸陀林中的景象。

中国的坟地没有这种景象的。不过面对着一个个坟包,也能让人回想起生命的无常。天色尚早,原地打坐休息。前几天着凉的缘故,肚子又开始疼起来,翻来覆去,无论坐着还是躺着都难受,只有默默忍受。有沙弥师劝我观想:疼痛是假的,身体也是假的,谁在疼呢?我试了试没用,观是观,疼还是疼,有时疼得连观世音菩萨也想不起来念了。难怪有位大德说:“在生病时,疼是真的,观是假的。”(注:此位大德生病时那时还没成就,成就的人就不会被病苦所转了。)还是自己的定力不够。但念无常,斯有何乐!

第十章常行头陀

九月初二,凌晨三点半坐上了返程的大客车。归途中遇上了大雾,还没出太原境内就堵在了高速上。回家真是不容易,与去年的情况如出一辙,好在午后太阳出现,驱散了大雾。

大客车于次日早晨七点多准时返回寺院。路两旁跪着迎请的居士齐声念着佛号,有的哭出声来,这是对头陀行的认可。记得第一年行脚归来,遇到迎请的队伍,被感人的场面感动得有些不适应。没出家前迎接行脚归来的师父们,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晒得黑黑的,一身尘土,以为行脚很艰苦很劳累。但亲自行过脚后,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虽然经历风雨、烈日、寒冷等天气,及乞食时不给、驱赶等种种考验,但那只是磨练身心去除习气的增上缘。

按照师父所讲的,以一颗无所求的心去行脚,必会得到无所得的快乐。师父开示:“头陀行是出家人的本分事,它可以荣耀一个出家人的生命。”为了追求真理而出家的人,去行使他的本分事,得到的只有前行的动力与快乐,怎么会产生痛苦的感受呢?一切的考验,都将在不断地行持中转化为助道的殊胜因缘。

在师父的带领下,无论前方有多难,我们都会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师父在行脚后的开示中说:“十六年才有一点体会,行脚是长远的事,不是一两年就会有收获的,所以必须要长期地去走。而且我们行的跟佛要求的差得还很远,今天的行走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为的是让以后的人更好地去行持。”

菩萨为修六度万行而不怕艰难,以勇猛的心克服种种障碍,一心求取佛果。头陀行是菩萨的行为,出家人荷担如来家业,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行持头陀也应如此。

愿消三障诸烦恼,

愿得智慧真明了。

普愿罪障悉消除,

世世常行菩萨道。

惭愧沙弥释亲幢

二〇一〇年学习秋季头陀行体会(释亲慧 沙弥)

行者正道——二零一零年学习秋季头陀行体会

◎释亲慧 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当来下生弥勒尊佛!

顶礼大悲观世音菩萨!

顶礼大愿地藏王菩萨!

顶礼初祖头陀第一摩诃迦叶尊者!

顶礼持戒第一优波离尊者!

顶礼祥恩师!

顶礼藏阿阇黎!

顶礼大德比丘僧!

各位出家师父、各位居士,阿弥陀佛!二零一零年大悲寺僧众学习二时头陀之秋季头陀虽已圆满结束,但行脚乞食却永远都是没有终点的。

沙弥亲慧,这次之所以能参加学习今年的二时头陀之秋季头陀,首先要感谢恩师的慈悲、常住慈悲,更要感谢留守在寺院的各位师父,是他们成就了我今年的头陀行。

一、行脚前的警告

农历八月十四日,僧众集合在法堂,恩师公布了行脚人员名单,那一刻自己的心绷得紧紧的,唯恐行脚人员没有自己。

《杂阿含经》佛说:“若有毁訾头陀法者,则毁于我;若有称叹头陀法者,则称叹我。所以者何?头陀法者,我所长夜称誉赞叹。”

恩师在公布名单前,也开示道:“头陀行是我们的本分事。”又说:“每次头陀行都有不同的问题出现,都会有进一步深入的地方。去过多次的需要千锤百炼,要毕生去走,那也只能算走出一步,那就很不错了,十年八年那也就是迈出第一步。”

是啊,我的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就不走了,能行吗?

《增一阿含经》中佛亦教诫比丘弟子而言:“我专一坐而食,汝等亦当一坐而食,乃至汝等比丘,亦当应着衣,坐树下,坐闲静处,应露坐苦行,应着补衲衣,应在冢间,应着蔽恶之衣,所以然者!叹说少欲之人,我今教诫汝等,当如迦叶比丘,所以然者,迦叶比丘自行头陀十一法,亦复教人行此要法。我今教诫汝等,当如面王比丘,所以然者,面王比丘着蔽坏之衣,不着校饰,是谓比丘。我之教诫,当念修习,如是比丘,当作是学。”对啊,当作是学。

刚回寮房不久,亲行师父就组织人发行脚装备了。师父慈悲,今年不让再带那么多书了,每人三四本,虽是这样,但我还是想把《华严经》、《法华经》、《楞严经》都背上。这也许就是因缘吧,从我知道这三部经后,就非常喜欢这三部经。后来又听说“开悟的楞严,成佛的法华”,又有“不读华严不知佛境界”。而我则称它们为大乘三大部,所以行脚背着这三部经,自知自己没有修行,祈愿此三部圣典加持行脚经过的每一处,每一微尘,令大乘之花开遍虚空法界。

于是向亲行师父请示,借书库的一部《华严经》、一部《法华经》,亲行师父笑着让我去他那儿拿《华严经》,我去了一看,四本十六开硬皮装,每本三厘米厚。一想:光这四本就得十多斤吧,再加一部《法华经》就得十五六斤了,而其它的结缘品我还想多带些,遂向亲行师父请示看有没有小本的——这也太厚了吧。亲行师父明知有一套十六开小字的,一本也就六七斤吧,但他就是不同意我带那套。我说这套太厚了,他马上向我推荐《四分律藏》,笑着说:“那你就发心背这套吧!”我一看,这下更狠,十六开硬皮两本一套,一本得有六厘米厚。哎,看来今年又得像去年那样,亲行师父不把我的包装到七十斤是不会放过我了。我赶快说:“不行啊,太厚了。”

于是又请亲行师父慈悲,同意我带那个小字版的《华严经》,但亲行师父就是没同意,最后指着一套《大般涅槃经》说:“得了,你就背这套吧!”我一看,也还行,就同意了。心想:我都背这套了,你就同意我背着《华严经》吧。最后也没同意,而且连原来同意背的《普贤行愿品》也不让背了。这就是因缘了。

回寮房收拾好背包,称了一下,四十八斤,还行,比去年的轻。把结缘的书拿出去一称,还有五十多斤,如果路上把经书结缘出去,就更轻了,心里还挺美。后来一问别人,都说不到四十斤,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也没多带多少东西啊,怎么就沉这么多呢。后来照着别人的包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多带多少,可就是比其它包沉,真是奇怪。

说实话,我也想少背,轻点是点,自己的习气重,对这个臭皮囊爱惜得不得了,平时在寺院里总是不爱干活,怕累,可修行就是要破除对身体的执着。平时自己总下不了狠心,现在要行脚了,这个包只要背上,中间就不能放下,现在狠狠心,日后受不受都得受了。是冲动也好,是发心也好,不能总让习气占上风。

自己的背包准备好后,我便去新沙弥那儿转了转,自己没啥修行,别的帮不上他们,但行脚的教训还是有点,想供养给他们,让他们少走些弯路,同时也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好主意,跟他们学习学习。

而且今年亲洞师父安排一个行过脚的,和一个没行过脚的两人一组拿方便铲,亲怀师和我一组,他算倒霉了。我去告诉了亲怀师自己的一些知见后,便让他去问别人了,我实在没有好的体会,不知为不知,早点说,别害了人家。

很快,沙弥寮热闹起来,没参加过行脚的纷纷向参加过行脚的请教。而参加过行脚的这时也不顾个人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经验也好、教训也好,毫无保留地供养出来。总之就一个目的,尽量的把这次行脚走好。这场面,让我很感动。佛法的明灯,就这样辗转相传,为苦海中的众生照亮回家的路。

农历八月十六

农历八月十六日,中午过完斋回僧寮时,看到接送行脚人员的大客车已停在了大悲殿前的空地上,不知为什么没有直接开到僧寮门口。

匆忙洗刷完毕后,赶紧回屋整理三衣包。按照去年的经验,坐车时我们得把三衣包带在身边,而其它物品放在客车的行李仓内,大悲寺常住八项规定之一为:三衣钵不得离身。此乃佛制。

按戒律中规定,僧人在出了大界后,三衣钵不可离身。平常我们在寺院时,僧众通过羯磨划定大界范围,此大界又称摄衣界,僧人在明相前保证三衣钵在自己伸手可触的地方即可。出了大界,每个人都自动成了一个界了,所以这时三衣钵就不可离身了。

收拾三衣包时,将结缘物也放了进去,考虑到结缘品都是法宝,有佛菩萨圣像,不宜放进行李仓内——因行李仓在客仓下面,感觉放包里比较好。

大概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行脚人员在僧寮前集合。恩师做简单的开示后,僧众便在师父的指挥下将背包放进了行李仓,然后从后往前有序上车。师父亲自指定每个人的位置,直到把所有人位置安排好后,师父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师父什么事都得操心,事无巨细,真是辛苦。再加上有我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徒弟,那就苦上加苦了。

记得师父在给我们讲《沙弥律仪》时,曾说到:“给你们讲吧,也害你们;不给你们讲吧,也害了你们。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该不该给你们讲?”此话一出,好久都没有人吱声。师父说:“唉,谁也没有替我的,所以说到最后下地狱还得我下。”

有一公案:僧问赵州禅师死后去哪儿,赵州禅师答:“下地狱。”众皆诧异,说:“禅师如此修行尚下地狱,那我等将往何处?”赵州禅师言:“我不下地狱,谁去救你们?”

客车开动后,留守在寺院的师父纷纷站在僧寮前为我们送行,此景让人感动,也让自己感到惭愧。是他们的菩萨行,成就了自己今年的头陀行。

农历八月十七  行脚第一天

车子经过将近十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快到地方了。一路上没有了第一次行脚的好奇与兴奋,也没有了紧张与不安,甚至对自己的要求也不再严格,但对行脚的那份期待却依然如故。

躺在车上,时而诵咒时而昏沉。

八月十七日凌晨三点左右,有人告诉坐在后面的沙弥师,还有十分钟到站,让我们各自都准备好。我回头看了看,诸师精神状态都挺好,尤其是新沙弥,个个都跃跃欲试。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亲洞师父正式通知准备下车,车就停了下来。而动作快的沙弥师却已经下车了,自己也不甘示弱,刚要下车,却看到邻铺沙弥师的表和纸巾等没带就下车了。帮他拿上东西下车后,先下车的沙弥师已经在卸行李仓里的背包了,自己也走上前去帮忙。说帮忙,究竟在帮谁的忙呢?

一一找到自己手中背包的主人后,这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我一看包也快卸完了,便去收拾自己的背包去了,扔下几个师兄弟还在那卸车。写到这里,感到惭愧,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他们那样呢?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呢?为什么只考虑到自己的得失呢?

师父从后面整理完队伍走到前头后,队伍就在恩师的带领下沿着公路右侧,追随着佛陀的足迹,缓缓踏上了解脱之路。二零一零年大悲寺的学习二时头陀之秋季头陀就这么开始了。

一路上静悄悄的,车辆也特别少,不知是因为天太晚,还是因为此路不是交通要道,刚开始还能听到僧人走路时沙沙的脚步声,后来这声音也听不到了。

咒诵得时断时续,有时陷入妄想里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被几声狗叫拉回来时,发现嘴里还在诵着咒,心却不在咒上了,明显感到自己对自身的要求没去年高了,不知这是退去激情后的归于平淡,还是懈怠了。

正在走着,一股浓烈的毛发烧焦了的味道冲入鼻内,心也就随着这气味跑了。这是用沥青拔猪毛而发出的味道,没出家时,自己经常能闻到这股味。因为在我生活的村子里,有很多干这种活的小作坊,他们先将沥青放锅里熬化了,然后把沥青浇到没拔净毛的猪头、猪蹄子上。待沥青干了以后,就可以很轻松的把那些拔不下来的毛拔掉。沥青循环利用,慢慢的这种毛发烧焦的味道也就越来越重。就为了这几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纸”(金钱),杀生造业轮回不息,真是苦!

妄想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待发现后,已不知走出去了多远,加紧诵咒。不知何时妄想被楞严宝剑击个粉碎化为泡影,而那刺鼻的味道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了一段时间,第一次停下来休息打坐,是在一座废弃的桥上。月光普照,地上一片银白。《佛说十二头陀经》云:“月光遍照,易入空定。”正坐着时,听到有人说话,睁眼一看,是藏阿阇黎正帮亲愿师打手电。亲愿师边说不用边在包里找着什么。我要起来帮亲愿师打手电,阿阇黎说不用起,我就又坐下。但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对,于是赶紧起来接过阿阇黎手中的手电筒,请阿阇黎回去休息。但阿阇黎并没回去休息,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待亲愿师找完东西后,我赶紧奔阿阇黎那个方向走去,心想可能阿阇黎有什么事。这时却看到师父和阿阇黎已经往这边来了,看样子要起程了。

赶忙回去收拾东西,这时师父已通知大家“准备了”。去年自己动作比较慢,常给大众拖后腿,今年却不能再那样了。一个是有去年的经验,知道大概程序了,即使动作比较慢,但提前准备就可以了,所谓笨鸟先飞。二是要给新沙弥做个好榜样,上行下效,你若做得不好,可能就会把别人带坏。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自己就去给阿阇黎收拾。我去年啥样阿阇黎是很清楚的,所以他让我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说我都收拾完了才过来的,他这才同意让我插手。都收拾完后,旁边亲融师父的结缘品因塑料袋坏了而掉了出来。这时,只见阿阇黎很客气的要帮亲融师父拿,并说自己的背包正好有空,语气很轻,估计是怕亲融师父不同意。

藏阿阇黎的脾气一向为人所称赞,每天总是和颜悦色的,平时在僧团里也是,处处谦让。虽是恩师的大弟子,却一点架子没有,反而把自己放得很低。如同大海,因低下而容纳百川,师父说这才叫德行。自己曾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慈悲。

记得那是发心出家时,有一次起了烦恼想走,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走,于是就故意将自己犯的几个很大的错误写好了交给亲藏师父,本以为他看后会把我清单,这样自己正好顺水推舟,好走人。可当我把写好的东西交给他后,他很认真地看完,说:“忏悔是忏以前,悔以后,知道错了以后就别再犯了。”语气十分柔和,极为慈悲。然后又问我今年多大了?我说:“二十二了。”他说:“二十二,不小了,再过二十二年什么样你想过没有?出家是大事,别让这些小事耽误了出家。”然后就没再多讲什么。

可这一席话却像一股清泉般注入我的心田,让我幡然醒悟,泪水也爬满了脸颊。现在,每每想到此事,都让自己感到亲藏师父于我有再生之恩,若没有他的慈悲教化,则没有今天的亲慧了,此恩自己尽未来际也无法报答。

今天乞食的村庄比较大,因缘很好。不像去年,村庄都比较小,一进村庄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到满村都是“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此起彼伏。

今天能有这么大的村庄,或许就是佛法的感应。只要你如法的修行,自会有殊胜的感应。师父分组时,自己本想动作快点,或许可以和师父一组。可惜这个妄想打得太早,最后分到跟亲悲师父一组。

轮到自己主乞时,先默念几句观世音菩萨圣号。之所以要默念圣号,并不是想让菩萨保佑能乞到什么,或多乞一些,而是想通过圣号把自己的有所求、有所得之心打消。

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在我的几下叩门后,从屋里传出来:“进来。”向亲悲师父说了一声,开门进去后,看到高高的走廊上站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只见她一手拄拐,一手按在高凳子上,佝偻着腰,看样子便知道老人腿脚不好。向老人说明来意后,不知是她没听懂还是怎么回事,老人咿咿呀呀地说了些什么,我们仨人是一个也没听懂。最后只好向老人做出吃东西的动作,看样子老人仿佛明白了,然后招呼我们过去。

一般情况下,乞食时若主人没表态,最多只可进至院子三分之二处,再近则不宜。贸然进院,恐主人不悦,人在潜意识里会划定一个自我保护圈。一旦你未经他同意而进入这个保护圈,很容易引起他的警惕心,同时容易产生反感。二则,靠屋门太近,恐有不该看不该听的事情遇到,这样极不好。

现在,既然老人作出明确表示让过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再一个,让一位身有残疾的老人走下这一米多高的台子,实在不应该。我们走上前去,站在台子下,又向老人解释了几遍我们的来意。老人指指耳朵,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是耳朵背了听不清呢?还是她没听懂我们的话呢?

没办法,我只好将钵盖打开,让她看到钵里面我们在前一家乞到的花卷。谁知老人却理解成我们只要花卷,直说她家没有这个,于是又赶忙解释能吃的就可以。老人向我们比划了几下,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看到老人摇摇晃晃十分费力地进屋了。看到老人蹒跚的背影,心中不免为老人担心。同时又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自问可有德行消此信施?又恨自己没有千手千眼为老人消除病苦,尔后又警策自己今后当好好修行,为众生故。

一会儿,老人颤颤巍巍地端出一碗水饺,旁边还有一些毛豆。请老人把东西放进我们的钵里是不可能的了,一是台子太高,二是老人的身体障碍,于是请老人将碗放在地上。律中规定受食的多种方式:一、器予器受,即施主用容器给予,僧人用钵或钵盖接受。二、器予手受,即施主用容器给予,僧人用手接,此种只允许同性别——尼众只能是手接女人的,大僧只可从男人的容器中用手接。三、手予器受,即对方用手给予,僧人用钵等器皿接受。四、手予手受,即对方用手给,僧人直接用手接,此条也只针对同性别。五、置地予,即遇某种因缘,可让对方将食物放在地上,然后僧人再捡起来。此条与《头陀行脚应知》中提到的:“遇施主示意或说:‘可以自己取,或随意取,我正忙。’不应取。”非为一条,并没有冲突,此是主人已拿过来,因某种因缘,而让他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再取。

即使这样,老人仍十分的不方便。自己本想把钵放在台子上,然后让老人把东西放在自己钵上,这时另一位师父却已伸出去了。他今年是第一次行脚,又是第一次行脚的第一次乞食,又遇上这样一位身患残疾的老人如此虔诚的供养,为慈悲老人的不方便,故显得有些激动。

可是,我们还没问清楚老人,这水饺是什么馅的呢?正在这时,老人已将几个水饺几个毛豆放进了他的钵盖上,然后又要往我钵里倒。

因不知水饺是什么馅的,我也不敢贸然直接伸钵接,而是伸出了钵盖。心想:即使水饺不如法,也不会弄脏了钵。因为若有肉类放入钵内,不但要把肉类挑出,其它的食物也要洗至无味才可使用,且还要清洗钵,若是葱、蒜、韮等五种辛味蔬菜误入钵内,不但要把五辛倒掉,其它食物也不可保留。因五辛气味浓烈,容易将其它食物也串上味,所以要一并倒掉。还得现清洗钵。

老人大概是看我们都不伸钵接她的食物吧,所以很吃力很费劲地将碗放在了地上。看着她艰难放碗的瞬间,我心里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也就是因此,我反思自己让她把碗放地上到底对不对?

老人是把碗放下了,我却平静不下来,看着钵盖上老人放的那个水饺。我开始仔细检查露出的馅,最后还是发现了我最怕发现,也是不想发现的东西——肉。于是不得不告诉老人水饺我们不能要,并且将水饺又给放回碗里。这时老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口气说:“那里有肉,拿着吧。”我能理解老人的心,她是想把好的东西给我们,可在我们看来这却是最不好的。恩师在《头陀行脚应知》中写道:“出家人所忌食物不乞,不可勉强留用,而失去教化机缘与犯斋戒。”其实,我们乞食,食物得与不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度众生。

向老人解释出家人不吃肉,很奇怪,这次老人一下便听懂我的话了,然后问毛豆可不可以,语气中透着些许担心,仿佛生怕毛豆也不可以。我点头说可以后,就自己动手将毛豆分给了亲悲师父、另一位沙弥师和自己,直到将碗内的毛豆分完。

给老人回向,祝她吉祥如意,早成佛道。转身离开时,听到了老人爽朗的笑,那笑声却不像是从一个老人嘴里发出的,反倒像个孩子的声音,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

师父在开示中常讲到度众生就是度自己,我一直不能理解,这次却有了一个小小的体会,像这次乞食,表面上是我们度老人,但我却感觉是老人在度我们。但这只是个人的小体会,还有个我相和众生相在,师父说的度众生就是度自己是没有我相的,是离相的,我的体会和师父讲的还相差很远。

往回走的路上,我一边用卫生纸擦钵盖上残留的水饺馅及油,一边打妄想,曾看到一篇文章说:“出家人应有眼光,筹办各道场的生产事业,到了自给自足并有盈余之后,出家人无求于俗人,便能做我们的弘法利生事业。”写此文章的是台湾一位很出名的“律师”。律中规定出家人不得储蓄任何财产,出家人以树下坐、常乞食、粪扫衣、腐烂药为四圣种。《佛遗教经》中讲的:“持净戒者,不得贩卖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植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他不会不知道这些的,但让我一直弄不明白的是,他学了那么多年戒律,为什么得出那样一个结论?怎么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呢?

现在,我明白了,这便是有解无行,所以他的解是假的,只有行到了他才有真解。如同今天,我行乞于人,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行者正道,什么是弘法利生,什么是无求。

农历八月十八 头陀行脚第二天

昨天下午早早就休息了,这是恩师慈悲我们,也是这些年行脚的惯例。前三天一般都会少走一些路,而且走得也比较慢,这样主要是怕走得太快、太长,容易走伤。先慢,然后逐渐加快,路程也就长一些,让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

但即使这样,自己的身体还是出现了不适。昨天下午休息时感到腰部一侧有些疼痛,后来疼痛加剧。一沙弥师帮我涂了些活络油,又帮我按摩了一会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没再让他继续按。可今天早上起来时,已变成两侧,且疼痛难忍,所以一路上咒诵得时断时续,被疼痛所转,有时竟有很长一段时间深陷在妄想中,待发现时一遍咒都诵过去了。

轮到我和亲怀师拿大铲时,已是上午九点多了,这是我们今年行脚第一次拿方便铲。正在路上走着时,听到亲怀师在后面叫我。回头一看,他正指着路边草丛里一个硕大的猪头让我看。我赶紧向草丛跑去,一看,还有一大堆骨头,而且还有很多肉,真是骨肉相连,血肉模糊啊,让人不忍多看,更不愿去想另外那些肉都去了哪里。

我迅速放下背包,决定就地掩埋。亲怀师一看我放包,问道:“就地掩埋啊?”我说:“是,太大,不宜携带。”于是一铲一铲的挖起坑,可是铲还没下到底就挖不动了,原来这地方只有薄薄一层土,底下全是碎石头,根本无法深挖。那也没办法,换地方是不可能的了,时间不允许,只有埋头用力挖。同时改变方案,变深坑为长坑,只要有能没过猪头的深度就可以,其它的骨头什么的,都依次排放就可以了。即使这样,挖起来也非常困难,差不多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停顿休息几秒钟后,开始掩埋。

师父写的《头陀行脚应知》中说:“道上见有众生尸体,可方便掩埋,念咒助往,以免暴露日晒雨淋、车碾人踏而伤慈悲心,又念死者嗔心,同类众生不安,鬼神不宁,不可以小事轻之,感应明显迅速。”

我们俩先将猪头放进坑里,然后再站在高处把骨头往坑里埋,因骨头下是扯不断的乱草,弄起来特别麻烦。而且刚弄了一两下我们就发现骨头下全是蛆,紧接着就是一股刺鼻的恶臭瞬间冲入鼻内,胃一下子像翻江倒海般,几次都差点吐出来,都强忍了回去。可后来问亲怀师当时的感受时,他说:“没啥感受,就是有点臭。”哎,我这坚固的妄想,坚固的分别心!

当着这场景,不知有谁还能吃下去肉。前段时间看到一本关于素食的书,上面写到:专家研究发现,肉类在人体内需要一百多个小时才能消化掉,而常温下,肉类放在空气中一两天就变质臭掉了,那味道想必都闻过,可人吃到肚子里就不嫌它臭了,真是愚痴。也可想而知,为什么喜欢吃肉的人容易生病了。

因为考虑到蛆虫的生命,所以没敢盖太多土,更没敢拍实,以最快的速度掩埋后,默念几遍往生咒,因为刚才光顾快点埋了,没来得及诵。背上包,等亲怀师也背好后,快跑追赶队伍。本以为快跑几步就能赶上,可刚跑了有六七十米左右,体力就不支了,不由得慢下来。掩埋众生时已累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背上的大包,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变成大步经行。再累也不敢停下来,因为落下越远,撵上去就越费劲,也顾不得累不累了,一心想着能快点追上队伍。路上有人问我们是哪儿的,连抬眼皮看他的工夫都没有,更何况回答了。而且本来也不应该看,更不能回答。

快走了大概有八九十米吧,这时碰到一个岔路口,自己因眼近视往前看也没看到队伍,往另一边看也没看到,怎么办?我停下来,有些慌。好在亲怀师眼力好,在前方四五百米左右看到了队伍。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队伍离这么老远,可怎么追啊!但是,追也得追,不追也得追,由不得你。又一想,这马上就到过斋时间了,还不放下包去乞食啊,看来休息是没指望了。先别打妄想了,追上队伍再说。

匆匆忙忙地追上队伍后,已累得有气无力了。心里就一个想法:“师父啊,快点休息吧!”但师父根本没接收我的信号,就是一个劲儿地走。好不容易盼到师父带队拐上一条水泥路,本以为要准备准备乞食了,谁知我刚把方便铲靠墙放好,脚跟还没站稳,师父就又走了,我们也只好拿起大铲跟在后面,虽然有些不情愿。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停下来,心里没底,只好默默求观音菩萨慈悲救度。一路上肩也疼,腰也疼,再加上极度的劳累,嗓子都快冒烟了,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大概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师父终于停下来了,而我们也就能短暂休息一会儿了。今天乞食是没有希望了,能有个地方过斋别再走就不错了。师父看好地方后,带领我们拐下公路,走向一条满是积水,又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这时亲怀师提醒我快上前去,自己抬头一看,满地乱树枝和玉米秸,高一块低一块的需要平整。我真是惭愧,一点眼力没有,若不是他提醒,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事。等我俩跑过去后,师父说不用平整,你们先上一边去吧。这应是亲怀师的发心改变了结果吧?平常比这场地还平坦的师父都会让平一平,这次却不让了。(注:这里的“让”并不是师父命令我们挖地动土,而是提醒我们,此处需要平整,由沙弥或净人自己发心。此为净语。)

这亲怀师父发心是勇猛啊,我想:若不是他发心的话,那个猪头和那堆骨头我是看不到的。师父在那一侧安排每个人的座位时,我却在这边因一点小事和一沙弥师吵了起来。他比我早剃度,我却以下犯上,说他不听话,说他不讲理,实际上这都是自己的慢心,自认为行过一年脚,摆老资格,一时火烧功德林,心想把事闹大才好,最好让师父知道,大不了被送回寺院。

真是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平时总说头陀法好啊,行脚好啊,乞食是出家人正道啊,行脚殊胜啊,行脚可令正法久住啊,自己要生生世世行头陀啊,现在什么都忘了,心里就是无明火,熊熊燃烧,无法扑灭。而且压根就没认识到,反倒火上浇油,这就说明自己没真正把行脚种到心里,还浮在表面,有点风吹草动就招架不住了,不像师父是先行,然后有解。而我们还需要学习,努力地好好学,这学习也就是走,不停地走,像师父开示的那样,走个十年八年或许能迈出去一步。这也是头陀行的功德,若今年我不出来行脚,我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行脚还浮于表面。是的,只有真行才能有真解。

农历八月十九 行脚第三天

昨晚在被玉米和高粱地包围着的土路上住宿,天刚一黑就下露水了,半夜被冻醒了一次,半睁着眼一通乱摸,发现是大氅被踢到一边去了,于是起来整理了一下。

早上起来时,发现套在最外面的雨衣里外全是水,不知怎么搞的,我也没把头放雨衣里面啊,不该有哈气,怎么里面全是水?围腿被也湿了,大氅也全潮了。

打坐时重新整理了背包,早上起来得慢了点,为了不落后,所以一通乱塞,把包里的东西都弄乱了。这一整理却肯定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早上一着急,走了几步后感觉少了样东西,现在才发现念珠丢了。这丢三落四的习气什么时候才能改?

又休息时,亲怀师以“看一看”的名义把我背的《大般涅槃经》拿去了,因此自己的包也轻了四五斤左右。我怀疑他是想替我分担重量,又怕我不同意,所以便出这一招。按说这一路上休息就那几分钟,还得写日记,有时还要去方便,哪有时间看啊。他不是想替我分担重量是干吗呢?这师兄弟,自己还能说什么?

乞食时,亲悲师父在一家乞到三块月饼,当我问女主人月饼是不是素的时,女主人笑着说:“你没吃过月饼啊?不知道月饼是素的?”她这一句话反倒把我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说来也是,世人一般都对荤素没有明确概念,最多是知道和尚不吃肉,至于海鲜、蛋类就不清楚是荤是素了。其实,肉类、海鲜及蛋类属腥,五辛即大葱、大蒜、韮菜等属荤。然即使是出家人,也有不把蛋类划为荤腥的,更何况是不解佛法的世间人了。现在有一些所谓的信佛居士,为满足自己的口味享受,找理由说养鸡厂里的产蛋鸡所产的蛋没有受精,这种鸡蛋没有生命,是可以吃的。对于我们学佛的人来讲,修的就是这颗心,看到有动物形状的都不能吃,你吃那些素鸡素鸭的属意杀,杀心未断,何况蛋类本不是素的。

随后另一沙弥师主乞时,这家门口本来站两个人,等向他们说明来意后,其中一个女人慢慢地挪到了一边,另外一个女人先是不说话,等了一会儿又转身关上大门,说家里没人。这时,路边有个人恶狠狠地喊着:“该把你们都抓起来,你们这些假和尚、骗子!”进村时,自己打了一个妄想,现在出家人的形象都让影视剧给亵渎得不行了。

人们印象中的出家人都是黄海青,红袈裟的样子,更深的亵渎是这些和尚都不干好事。而像我们这一身坏色的出家人,可能人们都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即便不被影视剧污染的,又被假和尚四处招摇撞骗蒙蔽了双眼。现在这个女人就是,我真想告诉她,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和尚,你说的那种我也见过。

记得那是我没出家时,有一天在叔叔家里看电视,正看着时,听到有人按门铃,开门一看,原来是两个尼姑装扮的女人。看她俩那样,我就不舒服,出于礼貌,便问她们干什么?她俩用很程序的方式说道:“给施主家送好运的,快过年了,给你们家送尊观音菩萨,保佑家人平平安安,送尊财神,保佑施主家财源滚滚。”我一听她这话就够了,没好气地说:“已经有了。”然后很不客气的“哐当”一声就关上了门。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认定她俩是骗子,现在看来,就清楚了,出家人哪有送财神的?不过从中也能看出来,那骗子都是借你的贪心才成功的。

还听一个朋友讲他家遇到的一件事:那年他家去了一个“和尚”,说是从五台山下来的,他们寺院每六十年派人下山一次与众生结缘,他边说边拿出了证件,有身份证、戒牒、寺院的介绍信什么的。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尊观音菩萨像,而且是会发光的,做工很精细。朋友家人一看这么精致的造像,问多少钱?那个和尚说不要钱,谈了很长时间也没说要钱,给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就是说结缘的。

最后,临要走时说了:“施主在这个地方签一下名。”他找出一个小册子,指着一处空白,说:“就填这儿。把姓名、地址、身份证号都填上,这是我们寺院做个存档,因为我们六十年才举行一次,回寺后要刻碑记录,这个刻碑得找石匠刻,需要付工钱,施主你看,得需要多少多少钱,这得你出呀!”朋友的家人一听他这话,明白了,二话没说把他赶走了。

他刚开始说什么也不要钱,是一计,欲擒故纵。听朋友说他那个小册子上有不少人名,字体都不一样,估计应有人受骗。

由这两件事可以看出,骗子是很狡诈的。他先研究人的弱点,一是贪财,一是求福。骗子就借你弱点下手,但无论他们手段多么高明,无非为一件事——钱。只要他说要钱,不管什么理由——帮你家免灾啊,什么什么的,都不能信。

再乞下一家时,应声的是个女人,当她听明白我们的来意后,随口应了一声:“噢,要吃的。”然后又走到我们跟前,问我们是干吗的?又问我们是不是从五台山出来的,还是要去五台山啊?经我们简单说明后,她转身往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后,又问我们是要馒头还是要花卷。我本想说:“都可以。”这时亲悲师父已做了回答:“只要是素的就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欠妥当。

女主人布施了三个花卷和三个梨,她从屋里出来时就边走边说:“我也不想干了,我也想出家。”一直走到我们跟前,还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我也不想干了,我也想出家。”那语气好像是对我们说的,却分明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为她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等我们转身要离开时,女人说:“我也想出家,出家真好,出家真自在。”那种语气,我学不出来,但听得我心里酸酸的,于是特意为她回向:“祝你早成佛道。”

心想:你想出家就早点出吧,别等到想出出不成时就晚了。今年跟随护持行脚的一个居士,也曾来大悲寺发心出家过,可没受得了父母的眼泪,生生被眼泪拉了回去。明明知道出家是对的,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所以每天过得很痛苦。有时看他来寺院,我也想帮他,可这事我帮不了他,这需要他自己努力。愿佛菩萨慈悲加被,让天下所有想出家的都能早日出家。当念无常之火,烧诸世间,早求剃度,勿等待也,无为空死,后至有悔。

女人很虔诚地把我们送出了胡同,边送边说:“慢走,慢走。”当我们要去下一条胡同时,她还在看着我们,并告诉我们里面有人,可以进去。

等我们拐进胡同后,我又听到有人问她什么事情。只听到女人用一种十分自豪的语气喊到:“出家的,要点吃的。”仿佛在那一瞬间她已变成了出家人。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挂单的悟妙师父一组,会合后,低头缓缓而行。正走着,却听到一个女的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师父请留步。”我心一怔,“发生了什么事?”我疑惑的微微抬了抬头,想看个究竟,只见一个女的向我们顶礼。当她发现我们停下来后,一个箭步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们已准备好的食物前,拿起来就往我们这跑,旁边还有一个男的。再旁边是常住护持寺院的某居士,这时我已明白了个大概,应是某居士带她俩专门来供养,虔诚之心实在令人感动,不知她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女子很虔诚的供养,一样一样,直到将我们的钵全都装满后,她们才停手。

斋后,在一条被庄稼地掩蔽着的土路上休息,并晾晒被露水打湿的行脚物品。大家有的写日记,有的休息。正休息时,远处果园里摘苹果的一个果农来到师父跟前,向师父打听我们的情况。师父向他简单介绍了我们的修行方式,告诉他我们这是行脚,一天一顿饭,日中一食,不摸钱,乞食。当果农听说我们乞食时,说:“释迦牟尼佛的弟子就应该乞食。”

是啊,乞食是佛最初制戒,即四依法。后因病比丘而有开缘,为先制后开。其它戒条都是因有犯的,而佛制定此事以后不准做,为先开后制。可见乞食之重要。

师父在讲《沙弥律仪》时,也一再强调乞食的重要性,恩师言:“乞食是四依法之一,为四圣种,比丘又名乞士,僧人不乞食就等于白出家,根本没乞过食怎么能称为比丘呢?只有乞食才能培养出僧相,培养出比丘,培养出沙弥。乞食才能放下我执,到达无我的状态,才能达到开悟的目的,让你彻底了生死,所以佛说它是四圣种。”

又言:“没有乞食,想开悟是很难的,开悟才能入道。可惜今日国内能行持此法者已很少很少了。然南传佛教的出家人仍严守此法,愿我北传之出家人能重拾此法,毕生行持,做一个真正的释迦牟尼佛弟子。”

农历八月二十 行脚第四天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行脚第四天了。昨晚僧众在一条被两片高高的黄土地夹着的小路沟里露宿。这小路沟真是小,我们把绳床铺上后,走路都不方便了。

本来师父看好一个地方,但等师父过去一看,果树上还挂着许多梨。师父在《头陀行脚应知》中写道:“途中休息时,应远离有贵重品商店,不清净地,及卖饭食地,如饭店、卖水果饮料等处,免遭人讥讽或动念。”这个果园的果树上还挂着梨,若我们去露宿,特别容易让人讥嫌,若有丢水果,又会被误会。

记得自己很小时,母亲教育我不可做容易引起人误会的事。母亲讲了两个很生动的故事,说有一个人在路上走时,着急方便,正好路边的地瓜地,垄比较高,于是去方便。回来时正好被瓜地的主人看见,就说他是偷地瓜的。无论这个人怎么解释,主人就是不信,主人说:“你蹲在那里,不是扒地瓜是干啥?”

还有一个故事,说有一家人的牛被偷了,有个人看他家牛被偷了,留着拴牛的木橛子也没用了,就把这木橛子给拔了。这家人一看:好,牛就是你偷的,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家牛橛子没用了。

恩师的《头陀行脚应知》写得很详细,是恩师闭关时写给弟子的,考虑到弟子可能要下山行脚,所以恩师把他想到的都写上了。

现在这条小路沟虽不平坦,又窄,但却是那片果园无法比的。这里有法,有自在,我们不用为莫须有的误会而担心。两侧高高的黄土地,真是像极了地理课本中对黄土高原的地貌描述——千沟万壑,支离破碎。难怪一沙弥师看到这小路沟后,大发感慨地说:“这山沟,敌人来轰炸都找不到。”

早上起来时,已感到了气温的明显下降。亲融师父说这里的海拔得有四五百米了吧,这海拔比咱大悲寺依靠的最高山峰还高一百多米,难怪这么冷。打坐时被冻得坐不住了,只好在那磨时间,希望时间过快点,赶快起来走,走起来就不冷了。可一会儿后,仍不见有动静,大家都累了,从早上一起来走,就没个好地方,现在这地方冷是冷,但大家可以休息休息了。

恩师的鞋小了,挤脚,行脚第一天时就发现了。可恩师也没说什么,第二天一早起来,脚就疼。打坐时亲灿师曾向我提过,当时想给恩师的厚鞋垫换下来,可一看我的鞋垫和师父的鞋垫一样,也就没换成。亲灿师想和师父换鞋,师父也没同意。下午亲灿师给师父按摩时,师父的脚已被挤得相当严重了,前面都不敢碰了。挤脚的滋味,我尝过,那时只挤了一天,到下午脚就不敢着地了,一碰比针扎还疼。

这几天不知师父是怎么忍过来的。昨晚要休息时,亲秉师给师父送药,趁恩师没注意,偷偷把鞋拿给了亲净师,后来亲净师和亲愿师把鞋给拆了,又重新掌上的,现在也不知合不合脚,走了这么长时间,让师父多休息一会儿也挺好。

可自己已被冻得发抖了,又不敢起来走动,怕打扰别人休息,老这么靠着也不是办法,得找点事分散注意力。后来想起背包的腰扣还需要处理,这个包设计得不合理,腰扣太长,我把它收到最短还能再往腰里塞四瓶矿泉水,而且还不感觉紧。前天中午过完斋处理了一侧,可惜不理想,背上走起来后,那个扣正好卡在胯骨上,我又瘦,走一走磨胯骨,没走几步就把两侧胯骨的肉磨肿了,以致两天都不敢扣腰扣,或是扣上了也不让它扣紧。

现在正好有时间,可以处理一下,要不然光靠肩膀吃力,肩再受点伤,行脚可就有罪受了。打着手电跪那缝腰扣,没几分钟手就被冻僵了,有些不听使唤。我们常将这四大假合的色壳子执着是“我”,可为什么现在我控制不了我了呢?它怎么就不听我的了呢?还是《四十二章经》说得对:“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即都无,其如幻尔。”可惜我们读得很熟,就是不会用。

把腰扣缝完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师父通知“准备准备”。等大众都背好包后,队伍就又起程了。一路低头摄心诵咒,直到休息时的偶尔一抬眼,才发现我们刚刚又翻过了一座大山。若是修行也是这样该多好,不知不觉就翻越过了毛病大山。可修行不正是这样吗?用戒律铠甲武装身心,在生活中、行持中翻越习性大山,到达涅槃彼岸。

写日记时听一沙弥说八点半了,再走一个小时就乞食了,所以队伍一上路,自己便打起了乞食的妄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竟这样的喜欢乞食,是为了吃的吗?好像不是,因为无论我们乞不乞食,都会有吃的,而且居士供养的比乞来的还丰盛。去年乞食时,就发现自己也不怎么在乎乞食得与不得,虽然乞到时也会高兴,不得时也会失落,但却不是因食物,而是放不下面子。是因为乞食可破骄慢吗?好像也不是,反正我们身后跟着居士,还怕你不给啊,不给就走呗。

行脚前师父开示道:“我们现在还是学习乞食,再一个也让想学乞食的能做到,不认为我们是阳春白雪。”所以有居士保证后面,不用担心挨饿。但我却希望有一天居士和我们走岔路了,没能跟上来,那时我们乞食时可能有更深的体会,那时别人要真不布施,就不怕你有慢心了。

那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去乞食,这么喜欢乞食呢?以致今天没能乞食而产生了大烦恼,甚至对师父起念,怀疑师父。

九点多时,师父曾在一条通往村庄的水泥路口停了下来,可不知为什么,师父只看了看就又带着我们走了。当时我因盼望乞食,所以抬头看了几眼,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按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村庄也够大,怎么就不去乞呢?

队伍再走起来后,自己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路越走越长,时间越来越晚,天气越来越热,盼望出现的村庄却不再出现,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难道师父也因为有居士供斋而不担心乞食吗?

肩也疼,腿也累,口很渴,身很热,心很烦。大概十点四十左右,师父才领我们拐到一条土路上,路两边是些建筑垃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乞食是没希望了。

过完斋后,师父去找休息地。亲融师父让我快走几步,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别让师父受累了。我快走几步,撵上师父,到前面一看,有个大坑,坑里栽着很多小树,树叶黄中带绿,很像是白桦林,树下也很平整,而且没有杂草。将这种情况告诉师父后,师父还是又亲自去看了一下,说还可以。

扶师父往回走时,当自己的手一触到师父那柔软的胳膊,瞬间,我心头的那片乌云飘走了,烦恼也没有了,埋怨也没了,心中的坚冰融化了,这时心里特别清净,只有师父身上传来的慈悲与温暖。紧接着就是惭愧,惭愧自己习气深重,以凡测圣,不理解师父的一片苦心。不是师父不想乞食,而是那个地方肯定有不如法处。是我自己小沙弥修行不到位,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适合乞食,什么样的地方不可以去乞食。这里面不是乞一两回就能弄明白的,也不是看看书本,看看经典、律藏就能弄明白的,这需要长期行脚乞食的经验,需要在行中悟得。惭愧,向师父忏悔。

下午天色尚早,师父就找好夜晚露宿的地方了,是一条土路,一侧是一二十米深的大坑,一侧是玉米地。听说前面再走不远就到太原市了,所以师父早早找好休息地,一是让我们休息好,明天或许要穿越太原市,二是太原乃山西省省会,定会不小,我们现在若不休息,再往前走就很难找到合适的休息地了。那样,估计我们连夜走都穿越不过太原市区,到时,过斋也不方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穿越过去。

虽然我们停下来得早了点,但是没早休息成,这条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土路,居然是交通要道,一会儿一辆车,一会儿几个人,我们也就得一次次的收拾东西,放到一边,等车过去后再铺好。

晚上八点多了,我们都已铺好东西准备休息了,这时却看到居士领着一个女众从我们脚边经过,路很窄,女众随时都可能碰到我们,真是危险得很。大概半小时左右,这个女众又回来了,真是恐怖,这要是没有居士护持,估计今晚,我们是别想在这地方休息了。祈愿晚上不再有人经过,特别是别有女众经过。

农历八月二十一 行脚第五天

早上起来,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休息地,最后勉强在一个建筑工地的围墙边停下来打坐。根据路上偶尔瞥见的建筑物判断,我们已进入太原市外围了,今天能不能进入市区还不好说,若进入市区乞食又无望了。

打完坐后,队伍重新踏上行程,一路上坑洼不平,尘土飞扬,根据路况推测可能是在修路什么的。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低头前行,有时又感觉不像是市区,因为路两侧全是高高的黄土,反倒像是战壕。细一想,也对,是战壕,出家人收摄六根,默诵楞严咒和无始劫的习气毛病激烈拼战,稍不留神就会被六贼趁虚而入。若发现得早尚可及时还击,若发现不及则要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左拐右拐地爬上一个大坡后,大众在一块推平的黄土地上休息,背后是高高的石墙,俨然一座地堡。左侧是未推倒的黄土丘,如同历经沧桑的古烽火台,离前面十几步远就是一个天然大坑。站在坑边往下看,成片的玉米尚未收割,再远处则是民居,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大坑底上。进入山西以后,这种地貌已是常见了,只是植被稀少,若坑再深些且是森林茂密的话,这该是多么美好的地方。

记得小时候常看到影视作品中,人因某种原因掉到一个悬崖底下,本以为会粉身碎骨,没想到却是别有一片天地:这里水土肥沃,植被丰茂,人和人之间都和睦相处,没有争斗,不被名累,不为利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发垂髫,怡然自得,呜呼!何时眼前世界成此净土?

再抬头远眺,大坑那一边的村庄里,两座十字架高高的耸立在那个古老而宁静的村庄上空,如同两把利剑插进了纯朴劳动人民的心脏。

队伍又走了一段时间,至上午九点二十左右,在一排沿街房前停下来。师父和阿阇黎以及亲融师父,一起去找合适的过斋地和乞食的村庄,我们则在原地休息。亲洞师父给我们讲了一些事情,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吧,阿阇黎回来通知背包,师父和亲融师父没回来。我抢到了师父的包,跟在阿阇黎后面,七拐八拐地进了村庄。然后又出了村庄,拐到一条土道上,这时却不见师父在这里。阿阇黎说先把包放下,然后我跟阿阇黎后面顺坡往上走找师父。

正走着,后面上来一辆摩托车,开车的中年男子一脸怒气的问我们干吗的。阿阇黎用他那招牌式的笑脸对中年男子说:“不干吗,往上走走。”可那男子一点不领情,反变本加厉地呵道:“谁同意你们上来的?”一听这话,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路是你家的啊?真是!可侧眼一看,阿阇黎仍是满脸微笑的对着中年男子,没说什么,我也就没再有什么想法。男子也没再说什么,一加油门,开车走了。我却在心里感到一阵惭愧,和阿阇黎一比,自己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这也正是我应向阿阇黎学习的地方。

我们顺坡又往上走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上面是成片成片的果园,果园里的苹果树都挂满了苹果,压弯了枝,红通通的。此时正是收获苹果的季节,果园内搭着几个棚,估计是看果园的,难怪那个中年男子那么横。

又走了几步,仍是没看到师父,可再往里就全是苹果园了,想必师父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过斋的,于是只好往回走。下到底下才看到师父和亲融师父在远处的公路拐弯处,正往这走。

等师父回来后,直接让搭衣,但不准铺绳床,只说先乞食。这种情况两年来还是第一次,重新分组后,跟在亲融师父身后缓缓走进村里。

村子不大,师父说乞个两三家就回来。而且这次师父也没给我们分派,大家都是自由选择,但却井然有序,不失次第。

第一家,亲融师父还没等敲门,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喊了一声,然后冲我们摆摆手。下一家在亲融师父刚说出“出家人路过,乞点……”一个中年男子对我们恶狠狠地用力一摆手。在我们转身退出时,我听到一个老太太大呼小叫的往这边跑过来,抬头一看,原来她是在轰到她家乞食的亲空师父一组。老人的举动夸张得让我一时难以理解。包括去年行脚在内,这种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很纳闷,不知老人为何反应如此强烈。亲融师父笑着说:“这不是天主教的地盘吧?”一句话就点破了我。上次休息时,看到那两座教堂,自己当时还打妄想,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会去那个村乞食吧。难道这个村就是吗?

默默地转身来到下一家,从门口往里一看——啊,窑洞,真正的窑洞。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窑洞,这是典型的西北民居。

亲融师父在门口喊了几声佛号,见没人应,便往院里走了几步,又念了几声佛号,然后又往里走了几步,在接近院子的二分之一处停下来,念佛叫门。另一位师父却还站在门口不动,我小声提示他跟上来。我想,我们一起乞食,应该互相照应,尤其是进到院里了,前面是比丘师父,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离比丘师父太远,护戒为第一要事。再一个你在院里这边站一个,隔老远又站一个,显得很不团结,有失威仪,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老太太,六七十岁的样子,边走边摆着手里的钱。亲融师父对她说:“我们不要钱,就要点吃的。”老人表情我没注意看,但很快听到老人问要什么吃的。亲融师父说:“只要不带荤油的就行。”这时,老人忙不迭地往一边走去,边走还边说着什么,语速太快,再加上那浓重的山西地方口音,我一句也没听懂。

亲融师父回头问我老人说的什么,我说没听懂,但最后两字好像是说“谷子”什么的,便提醒亲融师父老人好像是要布施生谷子。在这时我抬头一看,老人已走到了灶台边,这更印证了我的想法。而且老人到那儿提起一个编织袋向我们这边走来。

亲融师父说:“什么谷子?”我一听,没敢再说什么。这时老人已走到我们跟前,只见她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三个苹果。啊,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果子”。老人很虔诚的布施,边往外掏还边检查看苹果坏没坏,发现坏的就放回去,再拿出来检查检查,然后才将好的往我们钵里放。很快,我们每个人的钵里都有七八个苹果了,老人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将大半编织袋苹果布施完了才停下来。这时老人松了一口气,好像刚刚完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一般。同时,老人脸上还挂满了笑容,这种笑容,我在乞食时见到过。

回向后离开,没再往里走,我们便原路返回。本以为这么小的村庄,又遇上前面那几家的反应,今天一定要空钵了,却没想到几乎满钵。

往回走的路上,我告诉亲融师父进村时,自己看到这个村的入口处的道边上供着什么。正说着,亲洞师父一组也已回来了,正在看供的什么。亲融师父走过去,亲洞师父问亲融师父,知不知道五道是什么?亲融师父说“不清楚”。这时我们也已走到小龛处,只见一个小洞里坐着个塑像,洞口旁贴着对联,上联是:五道街头坐,下联已被撕掉了。这五道教我没听说过,可能是道教的吧,也或许是地方风俗。由此可知当地佛法不兴,人民都不闻佛法,长期处在黑暗之中,所以冥想出一个神,以祈求保佑。但愿我们这些行脚僧过后,佛法之花能早日盛开。

回去将乞来的食物倒进居士准备好的大盆里。等到都回来后,师父通知背上包转移,不准抽衣。这样一来,大家都只能一个肩膀背包了。居士都把食物摆放好了,这一来也得重新搬回车上了。

顺公路往下走,沉重的背包压得我只能倾斜着身体前行,这一倾斜,左肩的缦衣就往下滑,右手被压得抬不起来。这时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把左臂上的缦衣全部捞到左肩膀上,这一搭,后面的沙弥笑了,成了南传出家的穿着了。

队伍在一条干河床停下来。居士的车下不来,只好将食物抬过来,挺远的,心里有些不忍。居士一天也挺辛苦的。自己惭愧,修行不到位,无以为报,只能默默地祝他们法喜充满,早成佛道。

过斋时,刚开始还没听到流水声,慢慢地心静下来后,那潺潺流水显露出来。我想,这就好比见性,我们都生活在妄想的噪音中,一刻也听不到自性的呼唤,直到我们将心洗净,让妄想停止,自性之音才会显露。

休息后又上路了,顺着平坦的柏油路正走着,看到一堆人的大便,脚很自觉的就拐了弯。那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分别心,以前还感到自己走得挺好了,对地上的牛粪、羊粪、驴马粪想都不想的就踩着过去了。今天,这时才知道,那是因为这些动物的粪都是草料化成,不脏,也不粘鞋,一看到人的大便我就躲开了。那一刻,我在犹豫,要不要回头再踩一脚?好好治治我的分别心。可我没回去,找了各种不回去的理由。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没回去。

下午我们进入尖草坪区,这是太原市的一个近郊区,再往前走就进入太原市内了。队伍停下来在路边休息,师父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去找休息地了。然后我们背包过去,可过去后,有一个青年男子不让我们在那儿住,队伍只好重新选住宿地。

站在路边等师父去找地方时,我重复了某沙弥师中午的一句戏论,没想到他突然间跪在我面前向我忏悔,忏悔他亵渎了师父的法,也污染了我这个年轻沙弥的心,虔诚的向我忏悔。事发突然,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握着他的手,然后侧身站到一边。

说实话,中午我听到他那句戏论时,还感到不对劲,可正念不足,很快就忘到一边了。现在又提起时,已完全忘失正念了。若不是他这一跪,我就没有认识错误的机会了,忏悔!

亲洞师父告诉我们做好随时走的准备,刚才那个青年男子去叫人去了,估计一会儿可能就回来。

师父找好地方后,一一为我们安排位置,并让铺上大塑料布,而且亲自教如何铺。后来,那个青年男子带了四五个人开车过来。他们站在我的绳床前盯着我们看。我和身边的几位沙弥师只管做自己的事,他们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又开车走了。

农历八月二十二 行脚第六天

昨晚休息前,阿阇黎曾通知晚上要变天,要大家把厚衣服都穿上。可早上起来发现天不但没变冷,反而比昨天暖和了许多。第一次没下露水,收拾好东西上路后,没走多远,自己已感到有些热。再走一会儿后,全身冒汗,看来只有等到打坐时换衣服了。

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有合适的地方了,本以为要打坐,可还没等放下包,雨就噼里啪啦的下来了。师父马上通知大家披上雨衣。好在自己雨衣放在外面,一抽就出来了。披上雨衣后,用后摆护住背包,这时又听见亲洞师父通知背上背包。旁边的人比较快,自己先背上后又来帮我,等我背好后,雨已下大了。

这时,我发现第一次行脚的几个沙弥师都不知道怎么穿,有的是雨衣穿上了,包不知怎么背,有的是找不到雨衣的袖子,有的后摆没打开,背包全露外面了。行脚前亲洞师父曾让他们自己试穿试穿,看来他们也没当回事,所以这一急就乱了,更不知怎么穿了。这时师兄弟都互相帮忙,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都把雨衣穿好,谁都不想看到别人挨淋。

这时,前面已背好的比丘师父都已就地而坐了,看看大部分人也已穿好了,没穿好的也有人在帮忙,我也就地坐下。可刚坐下,前面又坐下的就没空间了,让往后串位置。我刚要挪,又听见亲洞师父喊“起来了”。一阵乱忙,队伍恢复平静,缓缓地冒雨向前方走去。没有合适的场所避雨,成就了我们的雨中行。

凌晨四点半左右,队伍进入太原市外围,但因是凌晨,又是雨天,车辆比较少,周围一片寂静。明亮的路灯散发出黄色的光芒,看似给人带来几分暖意,却不敌秋雨的寒冷。手伸在外面任由雨点击打,微微秋风吹过,也已冻得有些发僵了。默默地诵着楞严咒,低头看着已被雨打湿的大褂和鞋子,脚一前一后的交替着,遇到水坑已不再去躲了,一脚踩下去,溅起些许水花,接着就是一股凉意顺着脚底蔓延到全身。

刚开始自己还有意要躲水坑,等一旦发现鞋已湿了时,索性不去管它,水坑赶上就进去,赶不上就算了。一路上这样走着,诵着咒,时不时动一动身体,以缓解被压得酸疼的肩膀,骗一骗执着的自己。

这样的天气,打坐是不可能了,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总之自己感觉已经累得有些不想抬脚了。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段矮墙,矮墙高矮正好,坐下去脚刚着地,背包也不用放,能在市区有这种矮墙,因缘也不错。短暂的休息后,我们就又上路了。雨下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休息,或许是对遇上桥洞不抱有希望了,一路上反而走得很坦然——虽然还是很累,肩也很疼。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前方左侧出现了一个桥洞,上面是火车轨道,在这样的闹市区能有个这样的地方供我们休息,心里感到特别知足。

队伍进入桥洞后,师父一一为我们安排好位置,放下背包,取出防潮垫,背对着公路,面壁打坐。鞋袜已经全部湿透了,大褂也潮了。脱雨衣时才发现,雨衣因年久,已不防水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前几天每天早上起来时都会发现雨衣里全是水珠,当时还奇怪,我又没把头放雨衣里,怎么有这么多水珠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露水渗进去了。

靠着包坐了一会儿后,脚被冻得有些麻木。这么冷的天,打坐也坐不住,又不能脱鞋,因为一旦把鞋脱了,再穿时会觉得更凉,没办法,就只能在那挨时间了。一沙弥师说今天可能不走了,在这过斋。车水马龙,天还没亮就如此,那天亮不是会更多人,到时围观的能少了?估计他这消息不可靠。

八点半左右,雨停了,师父通知背包上路,一路上,时不时有雨滴打在脸上,也不去计较它,只是默默地低头往前走。从脚下的路面状况判断,路是刚修的,于是猜测路面的建筑和绿化应当也是新建的。很想抬头看两眼,但又感到没意思。就这样,不知走了多远,队伍又拐进了一个宽阔的高架桥下。队伍刚停下来,我的背包还没来得及放,只见几个出家人搭着衣,来到师父面前,向师父顶礼。师父赶快把他们扶起来。

我问亲洞师父:“哪儿的?”亲洞师父说:“谁啊?你不认识啊?就是那个挂单的……”还没等他说完,我已听到了诚海师父的声音。诚海师父是今年在我们寺院挂单的,结夏安居后离开了寺院,今天在这里遇到,因缘也不错。听他说,是听说师父行脚来到山西了,他专程来拜见师父的,紧跟着撵才知道已到了滨河西路,这才追上来的。

诚海师父带过来的两个居士在给恩师顶礼完后,师父给他们做了开示。无意中我听到师父提到道源寺尼众师父行脚的事,紧接着又听到那个女居士说:“那里要下雪了。”不知她说的是不是下院尼众师父行脚的地方要下雪了,但愿不是。快到过斋时间了,师父邀请他们和我们一起过斋,但他们都没带钵过来,看样子是没准备和我们一起过斋。

过完斋后,诚海师父他们又回来了,这次带了很多供养。因诚海师父知道我们过完斋后就不再接受食品供养,所以将供养直接交给了护持居士。他们其中一位师父和阿阇黎谈起行脚的事,他很不好意思的说他也行过脚,但那是事先和人家联系好的,不能和我们比。

他说这话时,我想起自己曾看到一则佛教新闻,说的是广东一个寺院内一百多位比丘尼行脚乞食的事。文言:她们将把乞来的‘净财’用于赈灾慈善等事业。记得师父讲《沙弥律仪》时说:“僧人乞钱就是一个大灾难,是世界上最大的灾难。”希望她们能及时醒悟,别自制灾难。

我认为虽然她们目前的做法有些不如法,但她们已意识到行脚乞食的重要性了。她们也在努力,也在学习,只是缺少善知识的引导。这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有义务将正确的行脚乞食传播开,让所有出家人能共同学习,共登彼岸。

这也说明僧团的行持得到了认可。前些年还没听说有行脚乞食的。这是我们的荣誉,也是对我们的鞭策,说明我们行得还不够,要更加努力才对。

诚海师父他们走后,我们就又上路了,因已进入太原市市区,所以人流明显增多,休息成了最不方便的事。有时只能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背对公路,面对绿化带,短暂休息;有时走很远也找不到合适的休息地;有时刚坐下就围上一大堆人,只能背起包走人。体力明显感到不乐观,尤其是肩膀,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但这也是行脚的目的之一,那就是应无所住。

下午五点左右,在市区一座立交桥下找到一个休息地,但会不会再走,师父没说。

在我们行走时,一直骑着一辆轻骑摩托跟在我们旁边的男子,和一个骑自行车跟了很长时间的五六十岁的男子,向那个太原居士打听我们的情况。隔着马路,远远就听到那女居士的声音,她向那俩男子介绍我们是在行脚,不摸钱、一天一顿饭、日中一食、乞食等等。女居士对我们的了解,估计不会很多,但能看出来她对我们目前的行持,对师父的德行,很赞叹、很认可,以致她在向路人介绍我们时,流露出一种自豪感。

晚上八点多时,诚海师父又带他现在常住寺院里的十来位师父,和寺院的住持和尚一起来拜师父。听他说那个寺院叫妙吉祥寺,离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桥洞七八里地,所以他们都是步行过来的。妙吉祥寺的住持和尚和师父探讨了很多问题,其中有关于日中一食的,也有关于沙弥教育的。

记得恩师在给我们讲《沙弥律仪》时,也讲到沙弥教育,一提起僧才教育,可能很多人会想到佛学院。师父说沙弥教育靠的是丛林式师徒制的身教与言教,而西方学院式教育的引进,都使师徒制的身教、言教几乎丧尽,这是佛教的一种悲哀,也是一大弊病。佛学院的世俗式学历使师徒制的身教、言教丧失,分级也是按世俗分级,出家人本是舍俗出家,这下却又回到了世俗。

另外,佛学院的另一个缺点就是生活与修行脱节。如:生活方式上和俗人一样,一天三顿饭等等。其二,男女混住,僧俗混住。尤其是男女混住,坏了信众的心,也坏了自己的形象,让人讥嫌。其三,老师是白衣,学生是僧人,这真是颠倒啊。这第一点白衣上座,是价值混淆,鱼目混珠,也就是拿死鱼眼当珍珠。佛曾说白衣说法是末法的现象,因为白衣不是讲法者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就僧人能舍弃世俗出家这一条,就够白衣尽未来际学习。这可倒好,白衣居然当起老师来。

第二点,有言教无身教,白衣讲得再好,他不用去行持,学生怎么学着去做?不知道,没人管。另外老师只管讲,做不做他不管。

第三点,造成僧人崇拜白衣,这是破他慧命之事。吾人能得以出家,不知是修了多少大劫的福报。如今白衣上座,僧人崇拜白衣,就种下了一个还俗的种,这是间接引导,与为杀人者提供工具一样。

其四,少数管理多数,一个老师带好几个班级,几十个学生,这势必会造成很多学生无人管,老师照顾不过来。

其五,师徒无关系,学业结束后各奔东西,两不来往,使师徒分歧。而丛林师徒制,师徒是父子关系,密不可分的,徒弟一生不离开师父,师父一生教育引导徒弟。

其六,课程复杂,而且不精确,注重解文而没有行持。这一点,我曾听一位上过佛学院的挂单师父讲过,那佛学院什么都学,历史、政治、英语、音乐等世间学说也学。修行本来是减法,我们没出家前学的那些东西,都是障道的因缘,如同毒素,出家后本应全部舍去,佛学院不但不舍,反而拼命学,越学知见越重,离解脱越远。

我曾看到佛学院里一个老师是个女的,在讲台上弹钢琴,一大群大僧(即男出家人)在下面听。这说出来真是恶心。本来佛谆谆教诲“慎勿视女色,亦莫共言语”,又言“夫为道者,如被干草,火来须避,道人见欲,必当远之。”这反而找来女人让你看,还让你跟她学,还美其名曰的学习“梵呗”,什么是梵都不知道,梵是离欲啊!

再一个不精确,今天学唯识,明天学法华,后天又学华严,大后天又学楞严。表面上学得多,其实一样都学不会。它还和教下不一样,那教下学某一宗,如天台学法华,贤首学华严,它都是几十年专学一经。玄奘大师的根器和智慧可谓上上之人,他学唯识学了多少年?一生啊,一生习学!在印度时也是到处求学,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学习唯识。今佛学院呢?三年五年就毕业,OK,学完了,连皮毛都学没到啊。

有解文,无行持。就更不用说《楞严经》第一卷——就说乞食,有几个做的?学得再多,不做就等于没学。哎,昔日虚云老和尚曾痛声疾呼“吾尽未来际不办佛学院”,现在却没人接受此教训。

妙吉祥寺的住持和尚谈了很多,远远的只听到他在说,却没听到师父在怎么回答的。而且很多时候因急驰而过的车辆,他的声音也被淹没了,直到很晩他们才缓缓离去。

农历八月二十三 行脚第七天

早上起来上路后,我正在低头摄心诵咒,突然听到几声怪叫,声音尖锐,划破了午夜的寂静,也打破了我的思绪。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就在二十岁左右。这种情景我很熟悉,在家时,有时晚上和同学一起去上网,半夜玩够了天快亮时,从网吧出来,常会听到有人学鬼叫、狼叫,有时自己也会学,真是鬼哭狼嚎。城市物质丰富,纸醉金迷,经济飞速发展,快节奏的生活并没给人带来快乐,反而是精神文明的匮乏,标准的缺失,道德的沦丧。人类整天沉浸在紧张中,空虚、无聊。自己幸运,今生能得遇恩师,值遇正法而出家,若不出家,自己以后将会变成啥样真是难以想象。回首往日,自己就像公园里的猴子,天天对着太阳活蹦乱跳,还以为是天天向上,在别人看来就是在发人来疯。我为那个青年男子感到悲哀,愿天下所有人都不再做这只发疯的“猴子”,赶快出家修道。

中午乞食在贾家庄,仍由亲融师父带领。轮到我乞时,女主人拿出了一块月饼和一袋方便面。亲融师父问过月饼是素油做的后,请她把月饼掰成三份。女主人边掰边不解地说:“我再给拿两块不就行了,干吗掰开?”可能她没得到我们的回答,所以没再回去拿。而我们这时无法回答的,若答可以再拿则成攀缘;若答不用则又失去让她种福田的机会。但布施不在多少,关键看她的发心。

女主人举着手中的方便面,问这个要不要?我一看包装上写着“肉蓉面”,说:“我们出家人不吃荤。”女人紧着解释说里面没有肉,她昨天刚买的,尝过了,里面没有肉。乞到方便面我还是第一次,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便将目光投向亲融师父。女主人有些失望又不甘心似的问:“这个你们不要啊?”

“这里有没有肉?”亲融师父让随行拍照的刘居士接过来看一下,刘居士看过后,说:“面饼没有肉,汤料里有肉。”然后又将方便面给女子。亲融师父让女主人将方便面放在我钵里,我当时想把汤料取出来还给女子,不管她怎么想,我自己心里坦然些。后来亲怀师说他也认为应该将汤料取出来,而且那样面饼还可以再分。

亲融师父又乞到四块月饼后,我们决定往回走,这时却看到其他组的师父正在我们乞过的一家乞食。亲融师父说他们;“分给你哪边你就在哪边乞得了,跑我们这边干吗?”我感觉也是,你跑不该你乞的这边,这不是不依教奉行吗?再说你本来已乞到了。要是空钵,说再乞一乞,那都已违背依教奉行了,何况乞到了?

今天由昨天诚海师父带去拜见师父的两位太原居士供斋。

晚上在一片炉灰渣滓上住宿。天黑下来后,突然看到一辆警车开过来,警车将车灯照向我们,然后在车里喊让我们把手电关了。这时却不见车里下来人,估计他是看我们人多所以不敢行动。亦或者是出家人的这种少欲知足,随遇而安,对他们视若无睹的平静摄受住了他们,使他们对出家人生起一种敬畏,所以不敢闯过来。经阿阇黎和师父向他们解释,并出示证件后,他们关了灯,又和师父谈了一会儿就走了。

对于警察的这次调查,我是感觉很正常的,一方面说明此地佛法不兴盛,人们对佛教了解比较少。另一方面也说明此地人还比较正直,有责任心,虽是因不懂佛法而报了案,但幸亏我们都是真和尚。若不是我们,而是一群穿着出家人的衣服出来到处要钱、化缘、行骗的假和尚,没人管,更没人报案,此地人民财产受了损失,那么几年后我们再经过这里,就没人相信我们了。就像去年我乞食时遇到的那一家一样,还没等我们说话,她一看到是“和尚”,“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或许还会出现几天前我乞食时遇到的情况,人们都恨得咬牙切齿的对我们吼叫:“应该都把你们这些骗子抓起来,假和尚!”

现在,警察调查清楚了,也对佛法、佛教有了简单了解,以后若有假和尚来行骗,他们就好分别分辨了。

农历八月二十四 行脚第八天

早上起来走了一段时间,打坐后又走了一段路程。休息时,来了两个居士,背着和我们一样的包。其中一个我认识,他来寺院发心出家过,后来被他母亲找了回去。

亲灿师帮师父按摩完脚后,回来告诉我,那个居士跟师父请法,问可不可以在家念佛求往生。

师父开示说:“不舍离此,到达不了彼岸。”愿这位居士在听闻恩师的开示后,能早日顺利出家。

乞食仍按昨天的分组,亲藏师父一组和我们这组到西邵村,其他组去北邵村。第一家亲融师父主乞,出来的是个女的,当她看到我们后,说话有些紧张,问明白情况后布施了三大串葡萄。

第二家一沙弥师主乞,空旷的院子没有院墙,一只小狗看见我们后,“汪汪”的夹着尾巴跑回屋门口,一会儿往前窜两步,然后又跑回去,不停地叫着。喊了几声没人应,本以为没人,这时却出来一个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跟他说明来意,小男孩有些发懵似的,愣愣的站在那里。看样子小男孩是第一次见到像我们这样的出家人来乞食。正在小男孩发愣时,从屋里又出来一个妇女,从年龄上看应是小男孩的母亲。

女人问明白后,转身回屋拿出三块月饼。亲融师父问她月饼是不是她们自己做的?女人说是。又问是用什么油做的?女人说菜籽油。请她为我们分成了三份,回向后离开。但小男孩的表情神态,却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但愿经过我们这次行脚乞食的洒播后,佛陀的正法之花早日在此地盛开——几年后的正月十五至三月十五,或八月十五至十一月十五,有出家人再来乞食时,小男孩欢喜布施,并且知道出家人只乞食物,素的,能吃的就行,不要钱,只要吃的;亦或者每天都有行脚僧来乞食,小男孩每天都准备好了如法的食物等待着供养他们;更或者小男孩几年后也看破这梦幻的世间,随便找一家寺院剃度出家,过着少欲知足、清净自在的头陀行脚生活,最后证无上果。

下一家由我主乞,三下、五下敲门后,仍无人应,改念几声佛号后,门依然是纹丝不动。本想再敲七下后,稍等片刻就去下一家,这时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大概有六七十岁。我向她说道:“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这句话比“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要简洁得多,而且把该说的都说了。第一出家人;第二路过;第三乞食。不像第二句话有些啰嗦。有时他还没等你说乞食就把门关上了,这样乞食的意义就失去了一半。

老人问要什么吃的?我说只要不带荤油的就可以。老人马上笑着说:“不吃肉,你们不吃肉。对,对,对,你们不吃肉。”我笑笑说:“是。”老人又问我们是哪儿的。亲融师父说:“辽宁海城的。”

老人等了一会儿,我们低下头等待着。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没关门,按照以前乞食经验,主人在问明白情况后,都会先关上门,然后再回去取东西,她怎么不关门呢?我抬眼一看,老人正笑容满面的扶着门向我们招手,示意让我们进去。我赶紧解释我们不在这里吃,老人笑着回屋了。

等了一会儿,老人用碗端着两块黄灿灿的烧饼,饼里还有一块块的绿东西。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才烙了两块饼,你们三个人,你看怎么办?”

我对那一块块的绿东西不放心,问饼里有没有葱?老人说:“有。”亲融师父没听到老人的回答,对我说:“没有吧。有吗?”我指着那绿的说:“这是葱叶吧?”然后对老人说:“出家人不吃葱蒜。”“啊!”老人像恍然大悟似的说:“不吃肉,还不吃葱蒜?”老人又问:“有月饼要不要?”我出家日短,乞食经验少,对这样的问话不知如何回答才算如法,答“要”是明显不行的,答“不要”也不行。

这时只好将目光投向亲融师父,向他求救。亲融师父接过话,问:“月饼是什么油做的?”老人听懂后,说:“用某某牌豆油。”亲融师父没听懂,我帮着翻译了一下,亲融师父说:“可以。”

正当老人要回去取东西时,从我左侧过来一个老妇人向老人打听我们的情况。老人跟她说:“出家人要吃的,不吃肉。我烙的鸡蛋饼想让他们趁热吃,他们还不吃葱蒜。”我一听,心想:幸亏没要,若不是因为有葱,我还以为是玉米饼呢。围观的老妇人说:“哦,不吃葱,不吃蒜。”她又指着我胸前的钵,问:“这是什么?”我说:“这是我们出家人吃饭的东西,叫钵。”老妇人和这家老人笑着说:“锅。”然后笑着看她手里的碗。老人转身回家了。

老妇人又问我们是哪儿的,我做了回答,她重复着“辽宁”。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也过来围观,老妇人跟拄拐棍的老头说:“辽宁的,这么远。”老头有些耳背。老妇人大声在他耳边说了好几遍,他也没听到。

老妇人又向我询问哪个庙的,往哪去,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我为什么出家?又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我一句没听懂。但猜测是说她对出家的看法,我便说:“出家好啊!”老妇人说:“哎,小点点就出家。”小点点,一遍遍地重复着。亲融师父也瞅着我笑,弄得我有些尴尬。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来了一个老妇人,也得有六十多岁了,她先向老妇人打听我们的情况,接着一唱一和的说起我们来。

这时,我们乞食的这家又出来一个老头,大概得有六七十岁吧,头戴鸭舌帽。老头先问我是哪个庙的,我回答后,他又问我们去哪儿,我说就是往前走。他说他家后面有庙,里面有三个和尚,让我们去那儿挂单,还说挂单就有吃的,不用要。他倒挺懂,我说我们不进庙,就是往前走。亲融师父说我们是路过,还得往前走,这样跟老人说了好几遍。

这时,他问我们有没有度牒?我猜他可能是看《西游记》等古装片看多了,亲融师父说:“现在没有度牒了,只有戒牒。”老头晃动着脑袋,神气地把手一伸:“把戒牒拿给我看看。”亲融师父说我们戒牒没带在身上。在那边呢,老头一听,好像抓住了我们的把柄,说道:“没有度牒就是假的。”这时那两个围观的老妇人也刮哪儿风往哪儿倒,随声附和:“哦,假的,假的啊。”亲融师父说:“假的跟你们要钱,我们不跟你们要钱,只要吃的。”但老头一口咬定没有度牒就是假的。我说:“我们不是没有,是没带,放在那边了。”

老头说什么也不信,不知老头啥时看到了亲融师父的戒疤,说有这个疤的是真的。这时,先过来的那个老妇人跟着说:“哎,他头上有点是真的,这俩没有的是假的。”她说着就将手向我头上伸来,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亲融师父感到等的时间有些长了,问老头:“你们家的那个主人还出来吗?要不出来我们就走了。”老头没说话。这时我听到院里有脚步声,便说:“亲融师父,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再等会儿吧。”

一会儿,老人用一个不锈钢托盘端出满满的三大碗粥,三块月饼,还有一小盘咸菜,旁边还放着筷子。

我请老人给我们分成三份倒进钵里,老人说:“你们直接吃吧,热乎乎的。”我说:“你给倒进来吧,我们一起来还有很多人在那边呢,我们回去一起吃。”老人还是让直接吃。老头问我们一起来了多少人,亲融师父说:“三十多人。”老人这才要给我们往钵里倒,可当我把钵盖打开,她一看里面有月饼,直说倒一起不好吃了。我说没事,可老人说什么也不倒。我只好将钵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钵盖上,另一沙弥师说:“倒吧,没事。”老人连连说:“不行,不好吃了。”

亲融师父让他拿出来后,老人这才将粥给往钵里倒,然后将月饼放在我们的钵盖上。最后问:“咸菜怎么办?”我问她咸菜里有没有葱蒜,她说没有,问有辣椒行不行,我说可以。然后让她把咸菜倒进钵里,老人又不干了,说掺一起不好吃了。她想得倒挺周到,可对修行人来讲好不好吃又有啥意思呢?徒增生死。亲融师父一看,说:“那倒我钵盖上吧。”老人直接连咸菜带盘子一起放在了亲融师父钵盖上,边往上放边说:“把盘子也给你们吧。”亲融师父说:“我们不要盘。”老人很大方地说:“没事没事,给你们吧,给你们吧。”

老人是一片诚心,十分热情。我当时就想,这个小盘我们可不可以要呢?她是诚心布施,非为我们向她索要,这样可为她种福田。虽然我们是一钵食,根本用不着这种盘子等容器,但有居士供养一些碗筷等,寺院还是留下了,可见老人的这个小盘子我们是可以收的。但我们是乞食的,若收了她的小盘子会不会让人讥嫌我们呢?这个出家人,给什么要什么。还是不要对,师父说不贪是真福田。

亲融师父把盘子里的咸菜倒出来后,要将盘子还给老人,老人便伸手来接。亲融师父赶快把盘子放在了钵盖上。老人把盘子拿了回去,亲融师父这时问老头:“你看我们像是假的吗?”老头还是咬定没有度牒就是假的,他这就是我执名利心作怪。老头首先认定有个“我”,为了我的面子,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我不对。众生都执着有个“我”,所以轮回不息。若能当下无我、无人、无众生,那真的就可以像虚云老和尚的开悟偈那样:“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

亲融师父说:“我告诉你,证件可以造假,行为造不了假。”

要离开了,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向才好,这么热情的施主,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显然回向“祝她家吉祥”这样的话不合适,再一个我也不想回向这句话。人家可能本非为这句话而布施的,你一句吉祥就了事了,显然不好,那回向早成佛道呢?后来向亲融师父请教,亲融师父说若她家没有那样一个老头,可以这么回向。念一句“阿弥陀佛”回向呢?这又不像回向语,还是什么也不说吧。

转身时,另一沙弥师钵盖上的葡萄和月饼全掉地上了,这时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小狗,奔月饼就去了。围观的一个老太太一把把小狗打到一边去了,并把月饼捡起来放回他的钵盖上,又把这成串的葡萄给捡起来。另一沙弥师要捡散落的葡萄粒,布施食物的那个老人和捡东西的老人异口同声地说:“脏了,别要了。”亲融师父又弯腰把地上的葡萄粒捡起来,边捡边说:“没事,回去用水冲一冲就可以了。”老人笑着说:“他们不舍得,怕浪费了。”而那话却是一种赞叹,意思出家人应该这样。

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到规定回去的时间,亲融师父告诉我把钵盖放钵上,用两只手捧着钵,这样走得能快些。

低头垂目,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正在走着,就听到亲融师父说:“哎呀,完了,走错路了。”我抬头一看,前面一片玉米地挡住了去路。我们马上调头往回走,但又不敢走快,因那粥稍快一点就会从钵里淌出来。走了一会儿,亲融师父说:“看看有没有近道能直接过去,要不然怕要晚了。”

我们边走边找,看有没有近道,我们从村里出来的地方,边上紧挨着一条路,我们试探性的走过去。亲融师父说:“这条要再不是,我们就回不去了。”这才想起来我们进村时,自己曾听到有抽水的声音,这回应该没错了,看来,乞食时不能乱看,但适当的看路还是必须的。

结斋后刷完牙,大众师父向西挪了挪,然后开始剃头。剃头可以让我们对自己的出家身份加深一次印象,种到种子识里,让我们在未来际都记住自己是出家人。

帮阿阇黎剃头时,想起了以前给他剃头时,他给我讲茅棚的事。那时候没有好刀片,他第一次自己给自己剃头用了三个刀片,越剃越疼,最后疼得都不敢剃了。但不敢也得剃,师父在打七,没人帮忙,结果剃完头后都成血葫芦了。现在僧团人多了,不会剃也没事,师兄弟就帮你剃了。

现在条件好了,剃度仪式也庄严隆重。阿阇黎说他剃度时,师父给他剃头,他自己照着《禅门日诵》念:“金刀剃除娘生发,脱去尘劳不净身,圆领方袍僧相现,法王座下又添孙。”一会儿就完事了,然后他还得去烧火做饭,交供养出食,什么都不能耽误。那时他连僧袜都没有,师父就把自己的护膝给他了。哎,想想心酸,那时的条件太艰苦了,也就是阿阇黎,换作别人,可能早就跑了。

又帮另一位师父剃完后,回去放东西时,看到师父一个人拿着剃刀和肥皂。本来我是不敢给师父剃头的,原来都是亲空师父给师父剃,这次他手受伤了,所以没过来。我又不忍心让师父一把年纪了还得自己剃头,这样,我这个当徒弟的就太不孝顺了。就跑过去跟师父说:“师父,我给您剃吧。”师父说:“不用,你给我倒水就行。”我说:“还是我给剃吧。”这时阿阇黎帮我说了句话:“让亲慧剃吧,他剃得快。”师父没说什么,算是默许吧。

给师父剃头时发现并没有想象的恐怖,心里很清净。这是恩师的摄受,以前帮一些比丘师父剃头,心里紧张得跟打鼓一样。第一次帮师父剃,却很平静,按说应是怕得更厉害才是,却不,一点也不。师父还慈悲地给我讲他在五台山时有个师父,剃头特别快,一个刀片可以剃十个人,别人用不了的刀片他都能用,剃得还不疼。

给师父剃完头后,要帮他剃胡须,师父没让,说他自己剃就行。看着师父剃胡须,我才感到师父有多慈悲。其实师父的刀法,哪用别人帮他剃啊,他自己剃肯定比让我给剃舒服,但为了满我的愿,还是让我给剃了。师父给亲幢师剃头时,我把师父的头发和胡须用纸包好,放了起来。

下午走了一会儿,天阴上来,秋风吹过,冻得有些发抖。师父找了一片树林作为今晚的露宿地,并一一安排好位置。师父怕晚上下雨,让我们把大塑料布铺上,然后把绳床放进塑料布里,再把口一收,就可以防雨,下多大雨都不怕。小塑料布套住包。

师父慈悲,一个一个地教怎么铺,有不会铺的,师父直接动手给铺好。当师父走到我眼前时,亲愿师没带大塑料布,上次师父检查时,因为比较挤,他没被发现。也是因为那次师父发现有没带大塑料布的很生气,亲愿师怕再惹师父生气,迟迟不动手铺。而师父却在后面一个劲地催着快点铺,这时正好有点其它事,师父去了另一边。为了不惹师父生气,我想找师父申请树下坐,把自己的塑料布给亲愿师父用。

说实话,我不想给他用,不是不舍得,有时候,人不吃点苦头他不长记性,不接受教训。若这次他被雨淋过一次,相信以后就是别人都不带,他也会带的。师父太慈悲了,若像下院妙融师父那样,有弟子行脚没带装三衣的香袋,妙融师父就让她往包里放了两块砖。估计没人敢这么不听师父的话。

师父听说我要树下坐,问我是不是今天才想学树下坐的?我说不是,行脚第一天就坐着睡了。师父就同意了,并且给我选了一棵树。亲愿师父一看同意我树下坐了,也去申请,结果师父一听他是今天才想学树下坐,没同意,说他是看下雨想找地方避雨了。

晚上和亲秉师一起去处理师父脚上的泡,亲晟师也跪在师父身边。行脚这些天来,每天都看到亲晟师跪在师父身边侍奉师父,让我很感动。他真的很有孝心,自己却很惭愧。当我向亲晟师提起此事时,他说得很谦虚,我很赞叹他,今后当向他学习。

师父脚上的泡特别大,前几天师父的鞋小顶脚,但师父都一直坚持着。估计他是知道我们想跟在他后面走,不用像去年那样跟在阿阇黎后面一溜小跑,最后累得不轻不说,还没跟上队伍。所以师父再辛苦也不言苦,师恩难报。

农历八月二十五  行脚第九天

今天上午比较冷,九点十分左右,师父重新分组,我跟在亲通师父后面进村乞食。第一家拿出一块钱来,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只要吃的。”主人布施了三块月饼。因为这家是在路边,很多在路边闲聊的看到我们不要钱后,等我们再去他们家乞食时,主人一看到他家了,主动从外面回来拿东西布施,几乎不用我们说话。有一家我刚一叫门,是个小女孩出来的,她一看到我们,有些胆怯地喊她哥哥。还没等她哥哥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噔噔从外面跑回来,吓得我赶紧躲到了一边,才避免了被她碰到的危险。女主人也没用我们说,直接拿着六块月饼布施。就这样,一条街乞了不到一半,钵就满了。

过完斋后,张居士指导着几个小孩,又排队走到师父面前给师父问讯。亲洞师父一看,说:“机缘到了,这时候不拿结缘物什么时候拿。”我一听,抽出了放在包里的结缘品。亲洞师父说从比丘师父开始。我要往回走时,师父却说:“结缘吧。”师父慈悲啊,我这一下就把除了师父讲法的书,其他物品全结缘出去了,也是我和这帮小孩有缘。

休息时正补写日记,亲怀师过来向我使眼色,让我跟他走,拿上药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明白了。昨天晚上,和亲秉师一起去帮阿阇黎换药,阿阇黎就是不换,最后我和亲秉师跪在那儿求他他也不换,我俩就说:“亲藏师父慈悲慈悲,让我们瞻仰瞻仰您的脚。”阿阇黎笑着说:“什么瞻仰!”我说:“亲义师父不是说你的脚是兜罗绵脚吗?让我们瞻仰瞻仰吧。”阿阇黎边笑边说:“什么兜罗绵脚!你快回去休息吧,还有八天就回去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一看他态度这么坚决,也没啥好说的,只好老老实实回去了,将此事告诉亲怀师后,他说他有办法。

只见亲怀师跑到阿阇黎跟前,二话没说,抱住腿就不放,另一只手则给阿阇黎脱起袜子。阿阇黎本来躺着休息呢,没有防备,这下也挣脱不了,只是笑着说:“别动,别动!我不换。”亲怀师也不管,就是一个劲的给脱袜子。我这时抱住另一条腿,也给他脱袜子,阿阇黎笑着不让动,我俩也不管。师父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一眼,问我们干啥呢?我一看师父发现了,有些害怕师父“加持”我,停住手,胆怯地说:“帮阿阇黎换药。”本以为师父会呵斥我俩,没想到师父没说什么,又休息了。阿阇黎却倒有些发愣了,我想他可能还盼着师父替他解围呢,没想到师父不管这事。

阿阇黎被我们两个小沙弥弄得没办法,也就不反抗了,我俩都笑了。几天前阿阇黎的脚指甲因为鞋小,被挤掉了,当时亲秉师给处理了一下,我没过去。这时才发现脚指甲就后面连着一点,整个全脱下来了,这真是大定力,要是我,肯定还没挤掉就换鞋了,他挤掉了还不换鞋,这就是差距啊。

另一只脚上也磨出了泡,若不是我今天硬着给他处理,他也没打算处理。

晚上在一片小松树林里露宿。前几天阿阇黎的肚皮被暖袋烫出了泡,我给处理过。今天要看看伤口愈合的情况,他又是不同意。我就拿中午的事说他:“昨天我跪在那儿求你,你都不同意,中午亲怀抱你腿不放你还同意了,要不我再跟亲怀学了啊?”阿阇黎笑着说:“什么跟他学!快好了。”我说:“快好了我也得看看。”阿阇黎笑着同意了,我一看确实快好了,就没再给动。

农历八月二十六 行脚第十天

行脚十多天,亲愿师常在我耳边叨咕这个地区信佛的不多,今天又遇上了外道场所,真让人寒心。这就是我们行脚的原因之一啊,要破外道,传播佛陀正法,令不信者信,令已信者增长。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打妄想的原因,我们休息完刚一动身,没走几步,亲洞师就说有情况,可能有人供养或请法。果不其然,原来是有人在车上看到行脚队伍,跪在路边供养钱。他们的虔诚可以理解,只可惜他们被金钱迷惑了,自己挣脱不了,也认为出家人被钱所困。

有一次出坡时,亲义师父提起金钱戒,他说其实在比丘戒条中,这条戒与根本戒比不是重戒。但为什么师父这么看重这条戒呢?他有所体会。亲义师父说他没出家前,刚刚参加工作,前辈就教育他们这些小年青:“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都是钱惹的祸。当人们手摸金钱的瞬间,便打开了贪欲之门,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烦恼和无底的堕落。纵观当今世界,纸醉金迷,物欲横飞,战乱不断,就为一个钱。难道人真的没钱就活不了了吗?我们用事实证明,没钱我们活得更自在。

这种自在,不是说大话,我本人有所体会。没出家前,自己曾在北京工作,北京的消费水平高,自己又刚工作,每月那点工资,交完房费,再留足生活费,每月就所剩无几了,有时还要借朋友的钱,真是苦恼透了,被钱牵着鼻子走,哎,那种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出家后,再也不用为钱担心了,真像逃出牢笼一般。而且我们又托钵乞食,那就自在了,真的没有什么可挂碍的,没人供养,就乞食,怎么还要不上口吃的啊!真是说不出来的自在。

可能有人要说:你是钱少,多了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真的吗?我倒要问问你,多少才算多?再多的钱也填不平你的欲望!所以比尔盖茨还是微软的老总,李嘉诚还在忙个不停,写《老人与海》的海明威还是自杀了。

队伍往过斋地走时,村里人放的一群羊中的两只,突然从队伍后面窜上来,直跑到队伍的前面,站在路口,冲着行脚队伍“咩咩”的叫个不停,无论主人怎么召唤,它们始终一动不动地站那儿盯着出家人叫。

当我从它们身边经过时,心中生起一种莫名的伤感。或许,前世我们都是师兄弟,也跟着师父像今天一样,行脚乞食,也是这样的风餐露宿,走到何处都不挂碍,自由自在。今天,它们不能再跟着师父修行佛法了,不能再跟我们一起行脚乞食了。可能,它们认出了我们,想起了前世,所以它痛苦啊,它在向我们呼唤:师父啊,救救徒儿吧,师父啊,救救徒儿吧,师兄们啊,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行脚……

乞食时,第一家亲通师父就要不乞,我有些不解,于是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乞?一比丘师父说:“门上挂着树枝,是外道。”不知道他这个根据是从哪得来的,《头陀行脚应知》中说门上挂红布条是产房做法,忌讳人去,乞食应不乞,但门上挂树枝是外道却是头一次听说。

基督教或天主教的家庭,若想在大门上分辨出来,一般可看对联,比如“爱国爱教,神爱世人;上帝赐福,与主同在”之类的,或看有没有十字架,但要注意和医疗场所的红十字区分。或无这些,只能在见到主人才能知道了。伊斯兰教主要是回族的信仰,门上一般都写着阿拉伯文,这种外文,一眼便可认出。

道教的标志不明显,而且在家信仰纯正道教的也不多,也少有在大门上做标志的,其标志不外太极和八卦。但一些迷信风水的会挂小八卦镜之类的,无法认定他是否是信仰道教的,只有见到主人才能确定。

以上这几种宗教也都没有挂树枝这种做法,若根据我在世间时看过的一些关于中国各地风俗的书来推测,门上挂树枝应属中国的地方风俗。山东有大年初一门上插桃树枝的风俗,中国大部分地区有端午节挂艾条的风俗。像今天我们遇到这家,门上挂的是柏树枝,我推测应是中秋节的一种做法,柏树枝代表桂树,是人们对月宫桂树神的信仰。

于是我很肯定地告诉这位比丘师父,这不是外道,是地方风俗。敲开第一家的门,乞得四块月饼,十多个和乒乓球差不多大的苹果,但我们忘记问他家门上挂树枝是什么意思了。

离开这家拐进胡同里,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门外搭着棚子,唱着地方戏曲。进村时就听到了,当时猜测是有人去世了,后来向乞食经过这家的沙弥证实,果然没错。现在这个社会啊,真是颠倒,家里死了人弄得比过年还热闹,又是唱又是跳的。这就是所谓的孝顺,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世人用以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家很有钱,自己孝顺,大操大办才风光。真是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原来曾看过一座墓碑的对联,至今难忘,上联是:一生辛劳归净土;下联是:百年遗业在儿孙。死了还惦记着遗业,难怪莲池大师要把这孝子贤孙一笔勾。所以想在这里奉劝那些想出家又放不下子女的,别到最后也让子女在那荒土堆旁立一个:一生辛劳归净土,百年遗业在儿孙。

转到下一家乞食时,主乞的沙弥师向一男子说明来意,男子说他不是这家的主人,是干活的。我一看,他说的倒是事实,他是给这家卸蜂窝煤的。又向院里喊了几声佛号,一会儿跑出来五六岁的小男孩,接着又出来一个女的,应是小男孩的母亲,她在听明白我们的来意后,拿出一块月饼。

请她帮我们分成三份时,女人有些不想给分。这时,小男孩大声说:“妈妈,再拿两块月饼。”女人等了一会儿,看我们执意让分,就直接将月饼放进了亲通师父钵里,又回屋去取东西去了。

小男孩这时抱住另一沙弥师的钵不放手了,两只小手扣住钵沿,跷着脚,探头往里看,就是不松手,直到他妈妈又拿出四个小小的苹果放进我们钵里,他才松手。回向后离开。

下一家由我主乞,正在敲门时,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是小男孩拿着两块月饼来供养。他先将一块月饼放进另一沙弥师钵里,又过来给我放,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种对我们的喜欢和羡慕,仿佛想跟我们一起走。我当时特别想把手腕上那串楞严咒的绿檀念珠摘下来给他,但这是乞食所不允许的。又想摸摸他的小脑袋,但又怕他妈妈不高兴,其实我当时若摸,可能他妈妈不会不高兴,还会以为我是友好的摸一摸。但估计她要是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大概不会让摸的。我当时就想摸着他的小脑袋说:“孩子,跟我走吧,快点来出家。”种种想法,也没去摸,最后我在他耳边小声说:“祝你早成佛道。”这算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回向了,也算是我和他立下的“契约”,愿他早日成佛,广度众生。

下一家没给,再下一家有个老太太一看到我们去,很不高兴地说着什么。听明白了,老人是嫌已经来过一次了,怎么又来了?所以希望诸位师父注意,别重复去乞,尤其是师父已分好了各组乞食的胡同,自己那条胡同乞完了,就别去别人的胡同了,遇上这种事真是尴尬。

回过斋地时,看到路口围了很多人,听说这个村信佛的不少,再往前走有个玄中寺是魏朝所建,昙鸾、道绰两位法师曾先后在此寺弘扬净土。

斋后有十六七个小孩排队要结缘品,师父一一的给他们分发。最后一个小孩还不到一岁,一个妇女抱着,师父将一串108颗的菩提子念珠挂在了小孩脖子上。行脚前发结缘品时,常住特别言明,108颗的这串念珠只结缘给出家人。师父可能通过天眼通看到这个小孩以后会出家吧,其实,不用天眼通也可断定,这个小孩挂上这串念珠的瞬间已经种下了必定出家的因。但不知是哪一世,希望师父看到的是今世。说不定七年后他真来找师父出家,这是他和师父之间的因缘。

我又觉得,师父把这串念珠挂在小孩的脖子上,是在向他母亲言明:“这个孩子是我的徒弟,以后他来找我出家,你不可阻拦。”这是师父给小孩的授记吧。

收完过斋用的小板,送到居士那儿,居士给小孩发剩的食物,小孩们在争着抢着要杏仁露饮料,真是热闹。我打心底里羡慕他们,这么小的年龄就能得闻佛法,值遇头陀僧,真幸福。自己到十八岁才知道大悲寺,可惜那时没发心出家。哎,愿尽未来际不再如此愚痴,七岁出家,弘扬正法,树大法幢,常行头陀。

师父把发剩的结缘品递给我,我一看,里面还有个香炉,便大声问是谁的。亲清师说是他的,我说你要把十八种物结缘出去啊!阿阇黎听到后,说:“把他也结缘出去才好呢。”也行,反正亲清师是念佛的,留玄中寺当住持吧——沙弥住持。

一会儿,又有两个小男孩来要结缘品,我问亲融师父给不给?亲融师父说:“你把能给的给了吧。”亲空师父在一边说让我教会他们背《心经》再给。亲洞师父又让教他们念佛。

小孩挺听话,我教他俩念阿弥陀佛,他俩齐声喊“阿弥陀佛”。又教他俩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他俩又齐声念“南无观世音菩萨”。这么听话,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就赶紧找了一张阿弥陀佛圣像,一张地藏菩萨圣像。找观音菩萨圣像时,发现圣像后印有《心经》,我就问他俩认不认字,他俩没听懂。就改问他俩上几年级了,他俩异口同声地说:“上初一。”我一听,那让他俩照着念吧。

小孩拿到结缘品很高兴,认认真真地念起来。这个有不认识的字那个会说,那个有不会的这个又认识,真是起劲。小孩念完后,高兴地跑走了。我心想:孩子,这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以后可得来出家啊!

师父看这地方挺晒的,把我们领到路边休息,又有树阴又平坦。休息时亲洞师父提起他们今天乞食的场面,二十多个小孩簇拥着他们,有开道的,有替他们叫门的。我突然想起一幅画面——童子戏弥勒。

休息完正准备要走时,又有三个小孩来要结缘品。亲愿师让他们给我顶礼,我赶紧说让他们给师父顶礼,然后教着他们到前面去,给戴草帽的那个老师父顶礼。这样我就给他们。

小孩跑过去时,师父已经把草帽摘下来了,这回小孩不知道该给谁顶礼了,站那边向这儿看。我赶紧过去,站师父身后,小声告诉他仨:“给这个师父顶礼我就给你们,快!”怕师父听见,师父还是听到了,说:“快拉倒吧,赶快给他吧。”我就取出结缘物给了他们。这时有一个尼众师父带居士来拜见师父,师父让我们原地休息,他去那边去看看。

小孩这时又跟亲藏师父要结缘品。亲藏师父说:“不是给你们了吗?”小孩不听,就在那磨,一会儿走了,过一会儿又回来磨,缠着亲藏师父要东西。亲藏师父就是不给,这下小孩是找对人了,看你们谁定力大。最后小孩输给了亲藏师父。然后又到后面跟亲洞师父要,最后总算又要到点东西,高兴得又喊又跳地跑到正在开示的师父那边了。

师父讲完开示,队伍又出发了,经过居士身边时,居士纷纷顶礼。那几个小孩也在那长跪合掌,还有顶礼的,真有善根。

队伍走出了好远,小孩又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问我们去哪里?然后骑车跑到前面,不远处停下来,等我们走到他们跟前了,他们又骑到前面等着,就这样一直跟了很远很远。我有些替他们担心,这马路上车这么多,开得还快,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倒没什么,若能跟回寺院更好,可你们又不一直跟着我们,这回去时多危险啊!好在他们又跟了一会儿后就回去了,但愿他们长大后别被五欲迷惑,早些出家修道。

又休息时,路过的很多人过来围观,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师父去方便了,也没人回答他们。师父回来后就直接走了。一个人感慨良深地说:“哎!无声的世界。”

又走了一段时间后,队伍向左拐。我抬头看路时,无意中看到一个男子,当时就愣住了。这个人,这个人太像我叔叔了,若不是现在不在了,我可能会认为他就是我叔叔,思绪潮水般涌上来。

零二年大年初三,母亲哭丧着脸告诉我:“你叔住院了,情况危急。”这不可能吧,我不相信,嘴是不相信,泪水却不听话地流满脸颊。初七,叔叔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那几天我都没来得及去看他,我一直相信他会好起来的。可是,我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愿接受。叔叔真的走了,我不敢去看他,我怕看到他躺在那里证实这个现实。

直到封棺时,我才看到那一堆白骨。也许,这不是我叔叔的骨头吧。堂妹说:“哥哥,你就当我爸出差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反正他也不经常回家。”几天后,满城风雨,对于这个市内闻名的企业家的离世,说法不一,很多人说叔叔是出去躲债去了,死是个幌子。真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我眼前这个人就真的是我叔叔了。

可我知道不是,我知道他真的走了。无数个夜晚,我在哭泣中醒来。叔叔,你真的走了吗?给我说说话吧,就一句还不行吗?哪怕是在梦中,可为什么梦中的你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叔叔啊,你在那边幸福吗?我才十六啊,你怎么就走了?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不理解。

十六年来,我第一次面对死亡,面对死别。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我还没做好准备,所有人都说人总有一死,可他们没告诉我死来得这么快。我无法面对,整天郁郁寡欢,幻想着叔叔能再睁开眼,哪怕用自己十年生命,换得叔叔一句话。

让自己更没想到的是,叔叔尸骨未寒,整个家族陷入争夺财产之中,上亿资产的公司你争我夺,谁都不想放过这到嘴的肥肉,真的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再也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哎!活到今日方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对这个世间生起了极大的厌离,几个月后,我接触到了正法,那一刻我便告诉自己出家吧,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零七年我再一次见证了死亡,见证了世态炎凉,见证了亲情在利益面前的苍白无力,也许……

“放包!摆齐了。”亲洞师父这话及时打断了我痛苦的回忆。

休息一段时间后,队伍下了公路来到一片玉米地中间的路上。

铺好卧具后,去方便。回来时看到一个男的骑摩托车从僧人身边过去,很快又折回来。向护持的张居士打听我们的情况。他很诧异地问:“就在路边睡?”张居士说是,每天都这样。我没停下来听他们的谈话,回到了休息处。

去车里找药时,看到那个男的还没走,我便提示张居士可以结缘给他一盘“解脱之路”。张居士刚要找光碟,那男的已骑车走了。蹲在地上找药时,张居士说那男的告诉他,他们全村几乎家家养虫子。我很奇怪地问:“养虫子,养虫子干吗?养什么虫子?”张居士说:“他们村都养鸡,自己养蛆喂鸡。两个星期就把小鸡催大,他们全村没有吃鸡的。”

这便是世人所谓的美食。一些提倡素食的书籍上提到此事,可能很多人不相信,今天我们切实的听养鸡人自己说了。两星期就催大,可知它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其所谓的营养也就不言而喻了。

农历八月二十七  行脚第十一天

早上起来时有些冷,走了一段时间后就好多了。可走得太长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来勉强在一个路边打坐。昨天师父泡脚时说,第十一天十二天是脚伤复发的关键两天,若这两天不注意,脚伤就会复发。可这一走就近两个小时,不知道师父的脚怎么样了。

乞食时只有一家布施了一个月饼和三个小麻花,其他几家都没给。一条胡同师父分给了三个组。亲空师父一组乞右侧,我们组乞左侧。在胡同一半处,亲悲师父一组两侧都乞。我们两组就只好回来了,好在没空钵。

过完斋有个女居士请法,听说是亲洞师父一组乞食时遇到的,她布施完后想问问题。亲洞师父告诉她我们的过斋地,让她找师父请法。

女居士问师父在家居士如何持戒?可不可以供灶君?师父告诉她不可以,若供会失去戒体。女居士说,供灶君是她们这儿的传统。看样子她有些不愿接受这样的答案。但不管她愿不愿意,事实就是事实。就像师父对她说的下一句话那样:“我只能告诉你这样做不对,但听不听是你的事。”佛说:“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

现在有很多佛教徒,对传统文化和佛教的关系分不清。更有人说传统文化、《弟子规》、《太上感应篇》是佛教的基础。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混淆视听,断人慧命的邪说被很多人接受,并成了这种邪说的传播者。

佛教的基础是三皈五戒,是任何世间法所替代不了的。没有三皈依的人不是佛教徒。若人礼敬、习诵《弟子规》、《太上感应篇》,则失三皈依戒体,与解脱了生死出轮回将无缘,而且会堕三恶道。

《弟子规》讲的孝,也就是儒家承担的孝,非为真孝。如王祥卧冰求鲤,表面上像孝,实则却是将母亲往六道里推,杀生食肉的果报要算在她母亲头上。再一个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说法使很多人于轮回中求出无期——因为淫欲是生死的根本。

《太上感应篇》纯粹是不彻底的因果。里面讲的因果是自作他受的世袭的东西。如某人行善,儿子就当了大官。而且还有一种机械因果论。若按他讲的这种因果,人是永远也无法出轮回了。它和佛教讲的有业有报而无作者受者,因缘和合的因果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传统文化,这不是佛教徒该学习的。佛教徒应从三皈依开始,然后按五戒十善要求自己。然后再受菩萨戒,修菩萨的六度万行。《阿含经》中有佛为在家居士讲的学佛修行的方式方法,而且有很多居士修行证果的实例。我们佛弟子应以这些人为榜样,不要被邪说蒙骗了,最后失去三皈依戒体,与解脱无缘。再一个《吉祥经》也讲了在家人修行的次第。按这个次第做,完全不用习学传统文化那一套。

一些不解佛法的人,为了让自己提出学《弟子规》等说法合理,又提出三教同源。昔日唐太宗皇帝详细阅览了玄奘大师译的《瑜伽师地论》后,不禁感叹着对大臣说:“朕观佛经,犹瞻天望海,莫测高深。法师能于异域,得此深法,朕比以军国务殷,不及委寻佛教。而今观之,宗源杳旷,靡如涯际。若以儒道,九流之典而比之,犹小池与渤海耳。世云三教齐致,此妄谈也!”唐太宗是一代明君。政绩卓越,知识渊博,对儒家学说应是精通的,而他又以道教创始人为祖宗,但他看过《瑜伽师地论》后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出自肺腑。可见释、道、儒非为一源也。

又佛教是教人通过修行来证得宇宙真理,即无常,无我,涅槃寂静。而儒家只讲做人的道德,还不能算是宗教, 只是一种世间法。道教虽然讲修行,但它没认识到宇宙的真理,不知道苦的根源在于执着有个“我”,只是想通过修行来让色身不死,这样是在加重我执,离解脱只会越来越远。伊斯兰教也是没认识到宇宙真理,认为有个恒常不变的灵魂,有个主宰宇宙的神。佛告诉我们宇宙中没有一个实体可得,这是佛教与其它宗教最大的区别。这就可以证明,佛教和其它宗教不是一体的,不是一些人说的那样五教一体。

自从国家实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以后,各个宗教都有了广阔的发展空间。但有些宗教因教徒传道心切,竟置法律不顾,到处拉信徒,手段卑劣不说,更有到其它宗教场所拉信徒的。搞得宗教间很难和谐发展,更有甚者出现流血事件。针对这种情况,有人提出宗教求同存异说,但我个人认为这种说法不圆满。求同,该怎样求呢?放弃自己的教义和自己的立场?作为出家人,是不能干这事的,这是在自我毁灭佛教。佛教在印度消灭的原因之一就是慢慢放弃了自己的教义,而和印度教相似有了梵我、神我之类的“主宰”思想而灭亡了。

如果不放弃自己的原则,那必然导致战争,像历史上发生的十字军东征,就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都不放弃自己立场原则的情况下想求同而造成的。又基督教和天主教只因某种观念不同,双方各不放弃自己的原则,最后导致了惨绝人寰的三十年教派之争,出现了几十里不见一人,不见一牛,不见一麻雀的惨烈场面。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战火至今尚未停息,也是因为宗教间不放弃自己的原则而求同造成的。

佛家教义是禁止杀生的。然若不放弃自己的原则而和其他宗教求同,其结果将是任人宰割的场面,也难逃被灭的结果。如公元十二世纪,印度被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民入侵,佛教徒除了被迫改信他教外,其余的就难逃被杀的厄运了。所以佛教在印度灭亡了。

看来求同的两条路都走不通,那只有存异。那怎样“存异”才能让宗教间和谐发展呢?这需要每个宗教各自努力,在保证各自的宗教立场和教义原则的情况下,相互尊重,互不干涉。将选择信仰的权力交给人民,别为了拉信徒而引起争端,或毁谤污蔑其它宗教。

女居士又问了很多问题,师父慈悲地为她一一做了开示,最后她高兴地说:“好了,这回明白了,我就按师父您说的做,不听别人的了。”

过了一会儿,昨天那个尼众师父又带了一些交城的居士来拜见师父。她们说自己都是念佛的,向师父请教如何念佛。师父说先守好戒,在戒的基础上念佛。现在有不少人念佛求往生,但很少提出持戒念佛的。印光祖师提出持戒念佛,很多人只是嘴上说说,有的酒还喝,肉照吃,葱蒜不断,更有人说这样的人能往生。对于往生一事,不可轻易下结论。不要认为一些所谓的瑞相就是往生极乐了。师父说应看他平时是不是心不贪恋,意不颠倒。这都做不到,谈什么往生?师父说十念是十个念头,即妄想,不是念十句佛号。

交城居士请完法后,师父让他们结缘了一些书和光盘。临走时,他们要供养钱。又是钱!哎!怎么佛教徒也动不动就是钱?告诉他们出家人不摸钱,可有一个居士不听话,趁我收拾背包时,把钱放在我防潮垫上了。亲洞师父训斥了她一顿,后来护持居士把钱拿给了她。我真倒霉,防潮垫被毒蛇咬了一口。

佛在世时,一次在路边看到一堆金银珠宝,大呼毒蛇。一个农夫在佛走过后,看到是宝物,就说:“让毒蛇来咬我吧。”便将宝物带回了家。结果在花钱时,被人举报,说他是偷来的。农夫向国王申辩,可国王不信,认为他即使不是偷的,也是发现了伏藏而占为己有。按当时的法律,伏藏归国家所有。农夫被国王处死了,他在临死时才相信了佛的话,也后悔当初没听大智者的话。

农历八月二十八   行脚第十二天

今天在路边休息时,看到一座九层佛塔,但已残损只剩七层了,听居士说是日军侵华时烧坏了上两层。

远远地看着塔,我是那么想去拜一拜,如同游子在异地见到了父王。那个地方本是我们的家,是天下出家人共同的家,如今我们却只能远远地看着,而不能靠近。去年行脚时,经过应县,那里有世界最古老的应县释迦如来舍利木塔,也是不能拜,不免很是伤痛。天下出家人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出家人被拦在寺院外不能进。

不能近前瞻仰礼拜,但远远拜也未尝不可,于是我双手合掌,慢慢地俯身,一拜……愿无限延伸的大地把我的心延伸到佛陀的面前。

乞食第一家布施了三个苹果,出来时他家的狗跟了出来,不停地狂叫。它一会儿靠前想咬我一口,停几步又往前冲一次,被主人叫回去后,一会儿又冲过来。我在心里嘀咕:看来今天被狗咬的因缘要成熟了。到下一家时,狗才回去。

这家由我主乞。主人看到我们后,躲在屋里不出来。我也不想就此停下,于是锲而不舍地喊了一遍又一遍。主人最后还是出来了,有些不高兴。说实话,我这次真的不是为了吃的,而且钵里已经有东西了,你给不给都无所谓。让她出来是想告诉她,出家人来只是为了乞食,不为别的,你不用躲。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她听说我们只要吃的时,很高兴地布施了三个月饼。我当时想不要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个月饼对我来说已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让她认识了真正的出家人,为此种下的善根,是成佛的种子,福田不福田已不再重要。我真想告诉她:月饼你拿回去吧,我们已不需要了,来这里只是想让你知道出家人,只为让你认识真的出家人是什么样。我们不是为了乞食而乞食,而是为了让众生认识佛教。

回到过斋地,时间尚早,还有很多组没回来。放下钵后,按师父的要求整理大众师父的防潮垫,对齐过斋用的塑料板时,发现王居士的儿子小王已经来了。乞食前,亲藏师父听说小王要来,用不软不硬的话把王居士“呵斥”了一顿。王居士吱吱呜呜地不敢正面回答亲藏师父的话,听得我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前几天来了几个居士想跟随行脚,师父都默许了。估计王居士是看到这种情形,就让别人联系上小王,让他来的。王居士护持一直很谨慎,小心翼翼的唯恐哪里做得不好、不对,对出家人很恭敬,对师父、亲藏师父更不用说了。这次他让小王来,我猜他也是掂量了再掂量,考虑了再考虑,最后冒着这被“加持”的风险才下定决心让小王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早就听说自己因诸多因缘导致暂时无法出家的王居士,有让儿子小王出家的想法,可惜他却不愿出家。我猜王居士这次让他跟随行脚,是想让他通过行脚对师父升起信心,认识到出家的殊胜,早日看破放下出家。即使他不出家,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而且小王还可以护持行脚僧,如行堂啊,发水等等,从此种下出世的福田。

出家为大孝。莲池大师说: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不知道小王居士是否明白了他父亲的一片苦心。回想我学佛到发心出家之前所受的种种艰难阻碍。那时自己常想,若我是孤儿该多好啊,那就没有人阻碍拦挡我出家了。有时看到别人的父母信佛,就想为什么他的父母信佛,我却没有信佛的父母呢?有时想着就泪流满面,因为实在不敢奢望能遇上信佛并且支持出家的父母,只好想当个孤儿。如今小王居士父母都极力支持他出家,他却不出,他是不知道这样的因缘有多难得稀有。愿他能及时醒悟,别当面错过,失之交臂。                   

过完斋后,又有小孩来要结缘品。师父给他们发完后,地上一只狗趴那儿不动,给它吃的,它也不吃。有人说它也想要结缘品,师父给它做了三皈依后它就走了。看一些祖师大德的传记里有老虎等众生去乞戒,这只狗是来向师父求受三皈的吧。

昨天那个尼众师父带居士又来了,师父留下为他们开示,亲藏师父带我们先走。

农历八月二十九 行脚第十三天

打坐时发现自己昨天才转过来的方向,今天又转回去了。亲藏师父打完坐后,一睁眼说:“今天阴天啊。”亲融师父说:“什么阴天,太阳在你背后呢。”原来阿阇黎也转向了。

快到乞食时间了,师父先找了一个地方。怕有车经过,就又换了一个地方。可这个地方还是有车经过。放下包后,师父想再找个地方,去那边看时,来了一个警察。只听他问:“师父,你们是来干吗的?”又向师父自我介绍,他说他不知道我们是干啥的,过来看看。师父向他介绍我们是在行脚,前年经过了哪里,去年经过哪里,今年从哪里开始走的等等。这个警察挺好,经师父这么一说,就让师父有事找他。师父让结缘给他一盘“解脱之路”。

乞食时,第一家等了半天没开门,去到下一家后,这家出来一个妇女。歪头看了我们一眼,就又“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虽是这样,我们乞食的目的已达到一多半了——让众生见到僧相。师父说这个种子是不灭的,所有见到我们的、闻到我们的、赞叹我们的、乃至毁谤我们的,都会在龙华三会上授记成佛。

第三家是在我们敲第一家门时回家的,等我们去敲门时就没开门,后来几家都关着门。

又轮到我主乞时,一个女的说这家没人,亲空师父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女人随便一指说:“我家在上面。”一听就知道是应付。

后一家开着门,亲空师父让进去。结果我进去刚念了几声佛号,就听见大狗的那种低沉的狂叫,我有些担心它冲出来咬我。

越是担心越出事,一只大狼狗冲了出来。看这架势跑是来不及了,何况还不许跑。好在出来一个老头阻止了狼狗对我们的进攻。向老头说明乞食时,模糊地听说他不是主人。我便又向屋里念佛号叫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内衣,边走边拉上衣外套拉链就出来了。

老头又说了一遍:“信主。”这次我听明白了,退出这家。大狼狗也跟了出来,一个劲地吼叫着,在我们走出去十来步时,它一下窜了上来。我一听它跟上来了,便停下脚步。狗本想咬我,我一停,它一下撞到了我大腿上,好像是没想到我会停,反而吓了一跳,转身跑了回去。

老头本来在后面怕狗咬到我们添麻烦,一个劲地招呼狗,可他怎么招呼,狗还是不听。看到狗窜上来,估计肯定会咬到我了,可当狗撞到我跑回去后,老头长出一口气,大声喊了一句:“阿弥陀佛!”

再乞时,是一个男的开的门,一开门听说, 要吃的,就掏出几块钱。我说出家人不摸钱,他有些为难地说这家不住人了,他是看房子的,家里没有吃的,怕我们不信,路边的人也过来作证,我们就离开了。

后来亲空师父乞到三个饼,而我们没进这家时,有个老头还说这家没人。

转到下条胡同后,正走着,一个男的和一个警察将我们拦住了,问我们是干什么的?警察说那男的是他们村治保主任。拍摄的徐居士向他们说明情况,并告诉他们,我们已见到了负责这片的片警。他们又问了些什么。徐居士邀请那个警察有兴趣可以到我们的过斋地看证件,但治保主任不能看。徐居士说:“我们尊重你的执法权,但治保主任没有执法权,他不能看。”徐居士的话挺客气,既到位又有力度。一个见证了我们不要钱的老太太也过来为我们说话。他们发现没什么问题后,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亲空师父适时地说:“若没事,我们要继续乞食了。”他们便放我们走了。

下一家另一沙弥师叫门,出来一个女的,看了我们几眼后就把门关上了。这次亲空师父没有离开,而是对着门内喊:“阿弥陀佛,我们只是要点吃的。”女人又打开门,亲空师父说我们要点吃的。她说没有,告诉她剩的也行,有点就行。她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看来确实没有,但她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卷钱,挑出一张递过来。亲空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她就关门了,我们也只好离开。

还有十分钟到师父规定回去的时间。我就又进了另一条胡同。前几家锁门,有一家没锁门的亲空师父让我乞。

女主人布施了三块月饼,可就在她往我钵里放月饼时,她的手臂碰到了我的左手大拇指指甲上,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仿佛是预感到了一定会碰上,可我的手却动不了,眼睁睁被碰上了,这或许就是业力。我想,这下完了。

《四十二章经》佛说:“慎勿与色会,色会即祸生。”佛在《月灯经》中说:“女人是乃无穷尽,具大恐怖之缰绳。”又《正法念处经》云:“女身是祸殃,损毁现来世,若欲利己者,当远离女身。”莲花生大师说:“对于男人来说,最大的魔障是女人。”古有仙人,因听女人的歌唱,而失去了神通。自己是哪世造了恶业,今日竟被女人碰到了手,真是惭愧。亲慧在此发露忏悔,愿恶业之果不会有成熟的一天。

出胡同时,一个男子对我们说让我们等一会儿,他们有人看到我们不要钱,回家给取吃的了。

一会儿,那个在我乞食时,用手一指说她家在上面的女人,回到刚才她不承认的家里提出九块月饼,边帮我们分边说:“我们这儿的月饼还挺好吃的。”她满脸的笑容,掩饰不住的欢喜传达出不摸钱令她生起的信心。

一会儿,一个曾告诉我们那家没人的老人在刚刚掏钱的那家,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请她帮我们分一下时,才看到里面是几块油炸糕和几块用刀切成小块的月饼,估计是老人吃剩的。能把这仅剩的食物布施出来,也算是难舍能舍了吧。

离开时,听到那个男的向徐居士打听我们的情况,徐居士给他做了简单的说明,不知道乞食时遇到这种情况,居士可不可以结缘给他一盘“解脱之路”。男的说:“现在真分不清真的假的了。”这是实话,从他的口气中能听出来,其实很多人都分不清真假。居士告诉说:“我们师父出来也是想让人们认清什么样是真的,什么样的是假的。不要钱的就是真的。”希望男的记住这句话。

回去的路上和悟妙师父一组会合了,在我们进村的那条路边,正走着时,听到有人说:“师父,先等一下,拿点水果给你们。”停下来抬头一看,两辆轿车停在路边,三个男子穿着入时讲究,西装革履的。一个女的端出苹果,分到我时没有苹果了,还剩俩月饼就全给我了。一个男的把手里的蘑菇罐头给了亲梵师,另一个男的让女的回家取出两个桃,分给了比丘师父。

这时,男的问他们可不可以做功德?亲梵师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说可以。我一听,紧着说:“不可以。”但男的已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这就是他说的功德。我没出家前在北京常听人说功德,后来才知道就是供养金钱,所以这个男的一说功德,马上就听出他的意思。亲梵师一看他掏出钱才反应过来,连连说:“不要不要,出家人不摸钱。”亲空师父又加了一句:“佛教有戒律,出家人不要钱。”我觉得此话说得特别有力量,意思是说不光我们不要钱,整个佛教里所有出家人都应是不摸钱的。男的收回了钱,问我们是不是辽宁海城大悲寺的?我们说是。他说有时间要去我们那里看看。

有一沙弥事后听说此事,认为我们当时应该等他把钱递过来再说不要钱,还说可以看看他给多少。我觉得没必要,他已明确表示要给了,等递过来再说不要,他要是递一百的你说不要,他还认为你嫌少呢。然后他再加一张。哎呀!想想那种场面就觉得恶心。再说,你管他给多少干啥?反正是不摸钱,多少还有意义吗?

师父在《头陀行脚应知》中说:“行脚时路面上有金钱,或装金钱的夹袋等,不应脚踏,应绕行,如避毒蛇。”难道我们要等毒蛇临近,在看清毒蛇的品种,身上的花纹等再避吗?肯定不是!肯定是一看是蛇就躲得远远的,连蛇有没有毒都不管,第一念就是跑。

亲空师父注意到时间,怕回去晚了,说了声“阿弥陀佛”,准备要走。这时一个回家拿东西的女子又端出一盘苹果,并且递给男的让他分给我们。后来听说这家有人先前乞过,当时他不让女的给分,让男的给分,那女人还说他,现在看来,他们是非常赞叹这种做法的。

主人布施完这些东西,又问我们喝不喝水。看没人回答,我说:“不用,谢谢了。”这句话是跟亲融师父学的。主人没听到我的回答,又问了一遍。有几个人说不用了,他也说:“你们没带杯子哈!”然后从车后备箱里找出三瓶矿泉水做了布施。

另一个男的从车后备箱里找到两袋牛奶和一袋糖,要给我们时,告诉他出家人不喝牛奶。男的应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们连牛奶也不喝啊?”又像是感叹。亲空师父说:“出家人不喝牛奶,不吃鸡蛋。”这又一次向他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关于不喝牛奶一事。师父的开示是喝什么会染上什么脾气,再说牛奶是牛吃草变成的,我们直接吃素比什么都有营养。

我个人的理解是牛奶有一种臭味,这种臭是很难形容的,如同肉腥味。再一个牛奶有动物脂肪,长期素食的人会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受不了这种东西。出家以后,自己通常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身边经过的这个人是否吃素的,不吃素的人身上有一种很难闻的味道,特别明显,这种味道是用香味盖不住的。有沙弥师说,一次他出坡时闻到身边一个人身上有两种味道:一种是香水味;另一种是吃荤腥而散发出的臭味。

那一袋糖,男的说是山楂做的,得知可以后,他将东西放进了亲梵师钵里。

回去时还是晚了。斋后休息时,我找师父忏悔乞食被女人碰到手一事。师父没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休息了。

晚上在一片墓地旁露宿,此处足有一百多座坟头。本来我想这么多坟头,每人到一个坟头边睡得了。师父没同意。但同不同意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一堆黄土,不像《佛说十二头陀经》中说的:“冢间常有悲啼哭声,死尸狼籍,眼见无常,又火烧鸟食,不久灭尽。因是尸观,一切法中,易得无常想。又冢间住,若见死尸臭烂不净,易得九想观,是离欲初门。”

索达吉堪布在他的著作《泰国游记》中提到,泰南老虎山是全泰国有名的修习白骨观圣地,很多修行人在那儿通过观修,生起了证悟智慧,于是他也决意去实地观探一下。在山腰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中有些阴暗,里面靠洞壁放置着一具完整的人骨架,白森森的骷髅头上露着黑乎乎的眼洞,还有尖尖的牙齿,使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骨架旁依顺序摆着肉体从开始腐烂到化为白骨的几个模型,很形象的体现了尸体之膨胀、青淤、脓烂、断坏、食残、散乱、斩断离散、血涤、虫食等相。我想,如果再用化学原料弄出尸体的腐臭之味,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而对于修观之人会有多大的帮助啊。什么时候我们也弄个这样的观修之所,相信很多人会很快在离欲上有进步。

记得以前有一次我在电脑上看到一个解剖尸体的现场实拍,从剥皮到取内脏,刚开始看还没什么,越看越恶心,越看越恶心,最后中午吃饭时就吃不下去了,食物一放到嘴里就像吃的是人的内脏,而且仿佛还有那股恶心的臭味,最后一张嘴就要吐。那顿饭食怎么吃完的已记不清了,但整个下午还感到恶心。

此处的这些墓是没有尸体给我们看了,但一座座新旧不同的坟包还是在提醒我们人生无常。

农历八月三十 行脚第十四天

今天上午有一次拿大铲时,眼根放逸,被外境所转。不停地看着周围的美丽风光。结果正看着,发现拍摄的居士从我们刚刚经过的那座山顶上下来,心想,这下完了,估计被拍到了。哎!惭愧,有摄像真好,自己提不起正念时,能很快地察觉到。

休息时和亲怀师无意中谈到行脚报告的事,我说去年大悲寺行脚报告一结束,悦众师父说下院回去也要讲报告了,问我想不想去听?我说听是想听,但别去下院,她们那没有大的讲堂,不如让她们在咱们寺院讲。

亲怀师说他发心出家时,在编辑室看到了不少下院的报告,后来就讲到下院每天大概走六十多里路,有时一口气就走三十多里等等。听说去年下院的尼众师父行脚去了吉林北部,结果被冻得受不了了,师父就让妙融师父领她们提前回寺院了。对于下院的尼众师父能这么吃苦,我很赞叹。上妙下融尼和尚能在这个时期带领众尼师行头陀,实在是古今尼众之楷模。

说起比丘尼,想到一件事,今天生活在道源寺的众尼师应为自己庆幸,因为世界上只有汉传佛教还有比丘尼,南传佛教比丘尼僧团已在历史上断绝了。被称为“黄袍佛国”的泰国也只有穿着白衣剃除头发的八戒女。令人遗憾的是藏传佛教的比丘尼法脉已断绝了。印度的一些大德曾派遣了一批女众赴台湾某律学院求学“法护部”的比丘尼戒律,意在受戒学戒归来恢复藏传佛教中的比丘尼僧团,但不知结果了。

希望道源寺诸位尼众师父在上妙下融尼和尚的教导下精进勇猛,早日成就,别辜负了这难得的机会,辜负了师父对你们的期望。

乞食时有一家院门口的树上,在离地三四十公分处挂了很多白钢套。这种套我小时候见过,是用来捕兔的。今天在这家看到,我猜是捕黄鼠狼的。对于这种家庭该不该去乞食我不是清楚,但我想劝主人把这些东西都解了,可惜主人看到我们后只是一挥手,就回屋了。

后来遇到一家,在前一家乞时,她来观看,等我们转到她家时,正在叫门。她匆匆从我们后面跑回来,没听明白就要给拿吃的,等亲空师父又解释时,她已忙不迭地回去取了。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仿佛生怕拿慢了我们会走一样。短暂的等待,女主人取来了食物,用她那土黄色的绒绒衣兜了出来。先是每人一个苹果,然后又将半块烤饼放进我钵里,剩下的全是山楂,红红的,每人给一把,边放边说再去摘,亲空师父说不用了。

回向时,女人说让我们保佑她全家平安。然后又告诉我们她家的男人怎么了,我没听懂。她家的小男孩有六七岁左右吧,但看女人却好像四十七八了,显得特别老,不知是不是因为男的不在家,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抚养孩子操劳过度造成的。山西这边煤矿多,不知她家男的是不是在煤矿工作,所以女人特别提出让保佑她全家平安。

出了她家的门,我总想打开钵盖看看里面的食物,并不是想吃这些食物,而是透过食物,我仿佛看到了施主的那份虔诚之心。

斋后直接装包,师父给来索要结缘物的村民发完结缘品后,我们就直接上路了。

八月末的山西,中午呈现出了夏日的炎热,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休息地。师父决定在一个梨园内暂停,休息。梨树上和梨树下还有很多梨,刚坐下一会儿,就过来一个村民,让我们吃梨,说:“都不好了。”意思好像是:这梨都不好了,你们随便吃吧。亲藏师父告诉他我们不吃,后来又说了什么就没注意听,我感到有些别扭。

又休息时,有个老和尚领着很多居士拜见师父,后来又来了两批人员,是两位比丘尼带来的,师父为他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开示。

晚上迟迟找不到住宿地,一直走到七点多,才找到一块收割后的黄豆地。这是今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到这么晚。

农历九月初一  行脚第十五天

昨晚听亲灿师说,接我们回寺院的客车已经启程了,初二早上三点直接就回寺院。师父每次在诵戒时都会说:“诸沙弥等谛听!人身难得,戒法难闻,时光易度,道业难成。汝等当各净身口意,勤学经律论,谨慎莫放逸。”时光真是易度啊!感觉才刚没几天,却又要回去了。

今天又到诵戒日子了,本来应该昨天诵,但是没有合适的地点,而且又有居士找师父开示,所以改成今天诵,这是戒律所允许的。佛言:“吾不灭度,半月一来。”戒是佛的化身,诵戒即同见佛无异。

诵戒是让我们通过诵戒,检查自己半月是否有犯,诵戒是为了更好的持戒。

师父常常说:要舍命换戒。自己虽追随恩师出家已将近两年,可惜却一直没做到师父说的舍命换戒。师父是做到了,所以他才这么说。我没做到,所以没有真正地深刻的体会,很惭愧。

诵完戒后上路,刚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来接我们回去的张居士,哎!太快了,就这样就又要回寺院了,几天前还在打妄想,希望师父今年能领我们多走几天。但师父在行脚前开示时已说了,不是只走十五天,而是让想学的都感觉可以承受,那时我们再增加。

斋后在核桃树林里休息,上路又走了几段路程。晚上在一个山脚下露宿,最后一晚上了,和亲秉师一起问大家的身体状况。几乎每个人都以“最后一晚上了,身体很好”来回答。师父也是,前几天说睡落枕了,这几天尽管亲延师很认真地给按摩,又贴了膏药,效果一直不明显,直到昨晚贴一个暖袋,师父才说效果很好。其实师父不是落枕,而是因为背包的绳子勒的。这些年来师父一直都用个编织袋当背包,用一根三股布条编的绳子当背包带。

听师父说他在五台山往东北走时,刚开始就用一根小细麻绳,都勒进肉里了。走到山海关才有居士给了一根三股布条编的绳子,师父说那都乐完了,没想过还能得到这样一根绳子,心里十分满足。不知道这根是不是就是当年那条。相对于师父的背包,虽然我们的背包带设计有缺陷,也勒人,但比师父的强多了。可我有时还不知足,希望有再好的背包。有时还给其他师兄弟讲某某户外用品公司生产的包多好多好,设计多合理,多人性化,背起来多舒服等等,害人害己,真是惭愧。

询问完大众师父的身体状况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到两个暖袋静静地躺在防潮垫上。我知道,这是随行护持的王居士放的。十多天了,从行脚第一天开始,王居士每天都会提着暖袋挨个询问每一位师父,需不需要,有时听说不用时,会笑着说:“师父,贴一个吧,好使。”直到发现确实不要后,再问下一个。有时听说用,他就乐颠颠地说:“师父我帮你贴吧。”然后就小心谨慎地帮着贴上。看着王居士每天这样虔诚的护持,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零八年我们曾一起发心出家,后来他被父母拖了回去,对于他没能出家,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我常想:那时他要能坚持下来该多好,即使不能和我同批剃度,也可和亲怀他们那批一起呀,那他现在也应是行脚队伍的一员了。有时我也想:做些什么能让他再一次发心出家呢?而他这样,很多我熟悉的居士,那些想出家而又放不下的居士,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我只能像师父说的那样,告诉他们该出家了。

师父曾说过:不管他出不出,先给他种上一个出家的因,总有一天他会出家的。但有的居士就认为师父劝他出家只是给他种个出家的因,种个来世出家的因,这就大大误解了。师父能怎么说?告诉你该出家了你不出,那就只能是种个以后的因了。

师父也没办法啊,师父想的都是告诉你以后,你就能发心出家,别说自己没那个善根,那是定命论。佛法讲因缘,因已经种下了,缘就靠你的努力,别怕自己信心不足。像师父说的那样,礼佛,天天礼,哪怕有时都不想出家,但坚持礼佛,求佛菩萨加持能早日出家,付出一定有回报的。别再观望了,时间不等人,生命就在呼吸间,别到临死时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出家。这次行脚王居士能来护持,我也很为他高兴,愿他以此护持功德能早日出家吧!

说来惭愧,自己没有修行,不能让他种大福田,《四十二章经》说:“饭五戒者万,不如饭一须陀洹。”自己是个自身难保的凡夫,如何给别人种福田?常言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哎!好吧,只要他能出家就行。

农历九月初二  行脚归来

昨晚一宿醒了好几次,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回寺院了,所以睡不着。起来后又在原地打坐,直到师父通知后,一切收拾妥当,大众师父依次登上了返程的大客车。

自己又晕车了,躺下缓了一个多小时才稍微好点。五点左右车被封在了高速公路上,师父就是担心这事才决定提前回寺的,没想到车还没出太原就被堵住了,直到八点多道路才开通。怕再被堵住,车下了高速改走国道。

九点多,居士在路边找了块空地,车开过去后,我们下车准备过斋,居士们都在忙着准备斋饭。师父指挥我们沙弥铺坐垫,虽然在路上,居士们还是准备了很丰盛的斋饭,一如行脚这十多天一样,让我感到很惭愧。

等居士们也过完斋后,车就又开动了。我却又感到不对,过斋时就有些难受,现在一上车,就更受不了了。师父听说我晕车,慈悲的问吃没吃药,并告诉往肚脐上贴一贴膏药,可以预防晕车。按师父说的给晕车的几位师父送去膏药后,我也贴了一贴,又吃了药。

次日六点半左右,车到女寮门前停下,居士们早已在此等候迎接了。下车后又背上包,仿佛又回到了行脚路上,低头、摄心,缓缓前行。

正在走着,远处传来悠扬的本师圣号,钟声、鼓声,接着就是嘤嘤的哭泣声,有呜咽,更有泣不成声。

对于他们的哭声,我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们哭成这样呢?可是回想当年,自己看“解脱之路”时,零八年迎请师父行脚归来时,自己不也是泣不成声吗?为什么自己出家后,也去行脚了,反倒觉得没什么了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在家人自己放不下,而我们放下了。家庭、地位、金钱、亲人,这些都不重要了,穿破衣服、吃一顿饭、不摸钱、行脚、风餐露宿、乞食,这些他们做不到,所以认为很苦。其实这是中道,行脚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从我个人参加两次行脚的体会,感觉是不难。自己出家前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没受过什么苦,可以说是娇生惯养了。除小时候缠着父亲在外面搭个小棚看过几晚上粮食外,几乎没有风餐露宿的前例,更没有负重长距离徒步行走的记录,参加行脚却能很快适应,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可能有人会说我这样的年龄,体格当然应该没问题。但今年参加行脚的有不少体力远不如我,年龄大些的师父们,都能很顺利地完成下来。像师父由于脚有旧伤,而且身体还有其他病,但师父每年都走下来了,今年脚伤也没犯。

现在物质上是大大丰富了,各种的装备齐全,既轻便又实用。行走起来有平坦的国道、省道,遇山有路,过河有桥,涵洞、桥洞可以避雨休息,过斋,更没有了虎狼毒蛇等野兽的侵袭。现在人口稠密,村寨也多,一般人家都能拿出食物从容大方地布施,几乎不会饿到,医药也很方便……总之,从外在条件上看,行脚并不难。

而从自身上说,只要你想解脱,想了生死,就必须放下对身体的执着。但我们不能一下就放下,那就得慢慢放,行脚就是慢慢放下的过程。

不摸金钱是佛制,它还没涉及到我们的身体。谁都知道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死带不去,那干吗被它牵着鼻子走?不摸它,你只有得,没有失去。想想有钱要考虑如何使用,使用不当又会后悔生恼,又要想如何才能得到更多,更多了又想如何利用,真是苦恼,可不摸呢?真的很轻松,想想那种自在洒脱。

日中一食是佛制,对治对食物的贪欲,破除对身体的执着非常重要,行持起来却并不难。我个人是来大悲寺前两三天才开始的,来寺后又有大量体力劳动,身体并没受不了,反而很好。行脚期间比平常吃得还少,却一点没影响行脚。

听照客师父说,曾有一位孕妇打电话来寺院咨询,产后要不要继续日中一食,另一位孕妇询问婴儿要不要日中一食?想想看,孕育新生命是需营养比常人多,尚能吃素且日中一食,而并不影响胎儿的正常发育,我们有什么理由说不能行持?

所以说,行脚乞食看起来难,难就难在不敢去做,只要做了,就会发现不难,是自己的想象才困住了自己前去行脚的脚步。放下妄想,大胆去做,你会明白。

来到大殿后,恩师对今年的行脚做了总结性开示。期间提到下院的行脚和大连护国寺为期一周的乞食。这是佛法大兴的征兆。《华严经》说:仅此纳衣功德,诸佛菩萨就会护念,“诸天人王,及刹帝利,婆罗门等城邑聚落,一切见闻,无不欢喜,恭敬礼拜,咸共赞美,称扬其德,而作是言:我等有福,感如是人居此国土……”今日我们能跟随恩师,不知是多少劫勤求苦修而得,愿诸有缘,共生法喜,早得解脱。莫让这殊胜稀有的机会当面错过,交臂失之。

《华严经》又说:“此十二种头陀功德,菩萨修行,具足成就,能令一切善知识法圆满清净,能于一切善知识法,永无退转。”

佛言:“头陀能令正法久住。”师父说:“佛子常应二时头陀。”《楞严经》说:“我教比丘,循方乞食,令其舍贪,成菩提道。诸比丘等,不自熟食,寄于残生,旅泊三界,示一往还,去已无返。”

可见,头陀是非常殊胜之法,同时也是众生的需要。许多地方的居士都跟师父说,啥时候能走到他们那儿呀?踊跃布施,欢喜供养,用心护持,虔诚请法等等。曾有敦煌居士求师父能去他们那儿,说他们就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可见众生是多么需要行脚僧,需要将流动的寺院送到他们面前!

由于几十年上百年的误导等,使许多人将佛法与迷信联系到一起。现在寺院垒高墙、收门票、搞旅游等,又将大多数人挡在了寺院外面,远离了佛法。而物欲横流,金钱崇拜使众生陷入无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基督教、大仙等外道的乘虚而入更让众生陷于无边黑暗之中,所以这些都需要我们佛弟子去努力,众生的需要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使众生离苦得乐是我们的任务。行脚乞食正是这样一种行法,不摸钱、日中一食的出家人能给陷入物欲痛苦中的众生以解脱的希望。出家人的形象能教化外道,更能扭转人们心中的迷信误解,以及假作僧人骗钱、化缘造成的恶劣影响。所以说,出家人必须行脚。

回向后回到寮房,整洁的僧寮让人感到晃眼。十五天里,留守寺院的师父们又将僧寮的暖气换成了地热,听说有一沙弥师累得上吐下泻,是十多天里他们没日没夜地忙活,只为让我们回来后能住上整洁的房间。然而荣誉却全给了我们外出行脚的。亲慧在心底里感谢诸位留守寺院的师父,是你们成就了我的头陀行。

行脚虽已圆满结束,但停的是脚,行的是心。

注:沙弥亲慧,障深慧浅,所以恩师赐名亲慧。于诸佛法无有修证,对行脚难思难量、难说难议的功德没有深刻体会,而佛法在行不在说,愿诸有缘亲自行持,在行持中体会,这是讲这份报告的最终愿望。希望这份报告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愿天下出家人共行之。

最后祝愿法界众生同登彼岸。

另祝恩师法体安康!

长久住世!

完稿于佛历三〇三七年冬月二十二

二〇一〇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空 比丘)

行脚记事——二〇一〇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空 比丘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阿弥陀佛!诸位善知识,下面由释亲空向大家汇报二〇一〇年行脚乞食的体会。亲空没有智慧,所想所写又不会深入地、正确地思惟,难免错漏百出。肯定有错解佛意、祖意及恩师教诲的地方,亲空于此在佛前忏悔。也恳请诸位善知识慈悲指正,好让亲空有改过的机会。

去行脚还是不去

去行脚,还是不去?有两层意思,一是想不想去;二是能不能去。

想不想去行脚?亲空想去,想得要命。师父说,比丘名乞士,行脚乞食是比丘的本分事。可如今这本分事做得少了,要去行个十天半月,又当作挺大的事,实在是让人惭愧、痛心。亲空受具足戒,挂名比丘有一年多了。平日学戒未能深入,也谈不上行持。现在能有机会实践乞食,为比丘身份正名,自然很想去实践,做比丘的本分事。坚持做下去,将来做的人多了,就会恢复为寻常事了。

师父说,行脚是行菩萨道,是为众生种福田,也是僧人的修行需要。行脚乞食,遵佛制实践“二时头陀”,是自利利他的殊胜法门。行脚期间,可以实践十二头陀支中的常乞食、次第乞食、一座食、时后不食,树下住、露地住、冢间住、随处住。

其中的乞食、冢间住是在寺院中难以体会到的。通过践行头陀,可以去除贪心和放逸的行为,体会到少欲知足的法味。同时,在行脚期间,风餐露宿,背负沉重的行囊,长途跋涉,不能有任何怨言,在艰苦的环境中做到依教奉行、难行能行,其破除我执也最直接、最有效。

现在,老百姓看到出家人登门,通常反应是说“什么都没有”,或者摸兜掏出点零碎钱打发,有的甚至报警。这是假和尚骗钱,一些人化缘所造成的坏影响。其深层原因是佛教内部戒律荒废、僧格扫地,使一般老百姓对出家人失去了敬信。这其中固然有历史的原因,也和部分佛教徒借口中国和印度国情、风俗不一样,而且三千多年过去了,戒律不合时宜了,说现在是末法时期等等,抛弃戒律,自甘堕落有关。

通过行脚乞食,在世间展现僧人身穿百衲衣、着坏色袈裟、乞食、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的严持戒律的清净僧相。重塑僧人的高尚形象,让一般老百姓对佛法僧三宝消除误解,生起敬信,种下得度的因缘;也让发心出家者更坚固修行佛法的信心。师父说:“凡是看到我们的,听到我们的,闻到我们的,骂我们的,诽谤我们的,赞叹我们的,都会在龙华会上得度。”

亲空是一薄地凡夫,虽也发愿“众生无边誓愿度”,但自己深知还有待精进努力修行,才有能力度众生。目前只有凭借如来袈裟的功德,靠僧相的功德,才能让众生生起敬信——也是让众生敬信其自性三宝,而非恭敬凡夫亲空。这样地度众生,于亲空个人来说,其力量是微乎其微的。然而亲空深信,只要自己融入到僧团大众中,随僧团去行脚乞食,由僧团整体形成的严持戒律、清净、庄严的僧相,将会使无量无边的众生得度,其功德之大是不可估量的。

行脚乞食,无论是自利,还是利他,都是无比殊胜的。亲空想,只要还想、还敢去行脚乞食,不管最终能不能去,或是行的效果怎样,这都是依教奉行,都是及格的了。

师父不顾年老,不顾病苦,亲自领弟子们去行脚乞食。一为正法久住,二为让弟子们能走上一条直接的、自利利他的庄严大道。亲空又怎能畏惧行脚中的冷热、风雨等艰辛,和回来后写行脚乞食体会报告的煎熬呢!

能不能去行脚,按“依教奉行”的要求,这原本不用个人考虑,也不容你考虑的。让你去,依教奉行,收拾好背包,随时准备走;不让你去,你也依教奉行,留守寺院。一般来说,常住安排行脚人员时,会考虑各人的身体状况,个人知见和常住的需要,来确定参加行脚的人员。个人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愿,比如想去;身体有病恐怕坚持不了,或有病也想去等。一旦常住决定以后,你就依教奉行,安心地去或留了。

亲空很想去行脚,可是不小心,在行脚前约七、八天,一次出坡时,碰伤了右手的中指。中指手指连皮带肉掀起了约一厘米见方的一块。上了云南白药,包扎后,血还慢慢地渗。直到第三天,才止住。看看没事了,去禅堂坐香,一位师父说:“你还坐香?赶紧天天挂吊瓶消炎,别耽误了行脚,那是正事。”于是每天打点滴消炎。手碰伤后,头几天躲着师父,生怕师父让留下来养伤。稍好了点,见到师父,师父问:“亲空,手怎么样,去行脚不行了吧?”“行,没问题,师父,不妨碍什么。”马上说行,不敢犹豫。

行脚人员名单上有亲空,可师父又加了一句“走前看伤势再决定”。还有两天了,亲空能不能去行脚,还是未知数。如果明确知道不能去了,也能劝自己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呆着。这样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着实难受。

临行前一天,八月十五下午,正在挂吊瓶,突然听到外面叫紧急集合。虽然知道是临行前的紧急训练,但是也应该作马上走的想法。因此,拔了针头,跑回寮房,穿大褂,背背包,跑到僧寮前集合,也晚了半截。

此时已经排了长长的一串了,正要入队列,师父说:“挂滴流的先进去吧。”“啊!”亲空脑子一片空白,“不让我去了。”想忏悔,又无从忏起,师父是让先进去,也没说不让去行脚。这可能也是有慢心,不想当这么多人前忏悔。依教奉行,拖着双腿进僧寮。在楼道里放下背包,继续到医疗室扎滴流。跟亲昌师父说:“师父让我先进来。”亲昌师父安慰说:“没事,师父能让你去。”

一会儿,一位沙弥师父背着背包进了医疗室,因为亲空安排他去修路灯,紧急集合时他也落后了。师父说:“你这么听话,跟他一起进去吧。”沙弥师父在医疗室说:“我不高兴。”这事,谁摊上了也不会高兴的。亲空对沙弥说:“还不赶紧去忏悔。”出去忏悔,还能有行脚的机会,在这浪费时间,就等着明天给别人送行吧。

医疗室里就剩亲空一人了,孤零零地看着窗外。想:如果因为一个手指头受伤不能去行脚,那真是亏大了。哪怕用一个手指头换一回行脚,那也值。有些被自己感动得要不行了,后来,告诉自己要应无所住。不管能不能去行脚,要应无所住,应无所住,慢慢才平静下来。

后来又想到,师父又没说不让去,只是说“挂滴流的先进去吧”,明天就若无其事,厚着脸皮蹭上车去。主意打定,心也安定下来了。后来知道,出去忏悔的沙弥没事了,是个好消息。

亲空有没有去行脚呢,就不用多说了吧。

八月十五

行脚装备

尽管还不知道能不能去行脚,可是既然很想去,那就做好去的准备吧。

亲空把常住发下来的行脚装备检查了一遍:有背包、睡袋、披风、绳床、雨披、大小塑料布、热水袋,这是行脚在外,住宿、防雨、防寒的最基本的装备了。亲空拿掉了睡袋,换上一张薄被和一张打坐用的包脚布。

行脚要带的还有三衣包、钵、菩萨像、香炉等十八种物,还有准备给众生结缘的经书、念珠等法宝,还有个人根据自身需要准备的帽子、衣物等。

行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装备:鞋子。每天负重走几十里路,鞋要是不合脚,脚底打泡磨脚还算是小事,咬咬牙就克服过去了;要是崴了脚,那只能是上车跟着,或是遣送回来了。

亲空平日穿的僧鞋鞋跟磨偏了,露出空心的方格子来了。早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把鞋跟垫平了将就着穿着。这回要去行脚了,这鞋能经受住考验吗?

亲空领了一双鞋垫,塞进平时穿的僧鞋里,穿着旧僧鞋行脚去了。这旧鞋也争气,只让亲空的脚打了两个水泡,没添更大的麻烦。

八月十六

五浊恶世誓先入

曾听说:“大悲寺是最后的净土。”又有说:“为了保护这块最后的净土,奉劝那些不是出于恭敬三宝、亲近三宝的,仅仅出于好奇,或是求证传言的人不要来打扰这里的宁静。”

大悲寺也不是天然生成的净土,是师父驻锡此地后,率领僧团大众,严持佛制戒律,持不捉金钱戒、日中一食、行脚乞食、中夜休息、精勤办道、远离世间财色名食睡五欲的贪染,感召到新老居士虔诚、尽心、舍命护持,抵制住各方面要搞旅游、兴慈善的压力,顺利解决水库土地纠纷,一步一步形成的清净道场。其根本是源于戒律的清净。亲空倒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和大悲寺结缘,能有更多的人发心持戒,远离五欲的贪染。将来能遍地开花的话,就不会有“最后的净土”的说法了。

师父开示时常问人:“你从梦中醒来后,还会贪著于梦中的美好,或是恐惧于梦中的恶境吗?”“不会。”“你现在看到的山河大地,你的生活,和梦境一样,都是虚幻不实的,没有什么值得贪恋或者恐惧的。只是你迷在其中,不知道而已。”

师父要求我们体悟诸法的空相,不要对世间有一丝一毫的贪染。师父要求我们严持戒律,依教奉行,也是为了让我们远离五欲的染著。

如是,行脚的僧众,虽然走出了寺院,深入到欲望横流的世间,依着佛陀的戒律,依着师父的教诲,依着师父,也会保持自身的清净。恰如一股清泉,源源不断地注入恼热的世间,给世间带来清凉,给处于热苦的世人以希望。

正午时分,一辆大客车,载着行脚僧众,缓缓地驶出寺院,离开幽寂宁静的山沟,深入那喧嚣的尘世。把车窗帘拉上,斜靠着卧铺,默诵楞严咒,明显感觉到不像在寺院里那样能摄住心,咒总是断,屡断屡提,屡提屡断,慢慢地咒也不诵了,只是闲靠着发呆。

今年行脚,心态或用心上,与往年不同,如已不再刻意地守护眼根,偶尔也往车外看,却不在意看到了什么,旋即又收回来,眯一会,或闭目养神。这断然不是《四十二章经》里讲的“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因为其前提是“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亲空这种闲懒的状态,只能是长期无所得之后的一种懒怠和放逸,想往“绝学无为闲道人”上靠,纯粹是自欺欺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从出家到现在,自己下过多少工夫自己知道。

客车在世间行走,对面的两个小沙弥谈说着世间的事。亲空的耳根也被境转,转到了他们的“频道”。一沙弥说他在世间发过两大愿,一是要吃遍世间好吃的东西,二是要玩遍世间好玩的东西。这也是年龄小,性情纯真的反映。好像是宣公上人说的,年龄小出家修道,容易开智慧。师父也有类似的开示,说年纪小出家,知见少容易入道,譬如一个容器,污垢少,容易洗刷干净,好盛装佛法的甘露。

一会,小沙弥的话题转到了世间的动画片上,兴致更高了。亲空此时忽然正念现前,想到了一句话,忘了是哪位大德的开示,对他们说:“如果对此岸没有厌离,怎么会到达彼岸呢!”打断了两位沙弥的谈兴。

唐玄奘法师,年幼出家,十一岁就会诵《法华经》、《维摩诘经》。看到同龄的众沙弥沉迷于谈天、游戏,法师说:“经不云乎?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岂复更为儿戏?可谓徒丧百年。”

跟着师父出来行脚,好比套着救生圈游泳,再怎样的懈怠、放逸,也不担心被世间的浊流淹没、遭受灭顶之灾。大家安然地躺在卧铺上,任由大客车穿过白天,驶进黑夜。只是,一切法缘生缘灭,迁流无常,救生圈有坏的时候,师父也有走的一天。敢问亲空,你保证到那时候你会游泳了吗?到那时,你又将依赖谁?人命呼吸间,谁敢说自己明天还在,自己不会比师父先走?正视这问题,你还会这么安然自在吗?或者有人说,先走的话,可以让师父超拔一下,永脱苦沦。果真这么有信心的话,为什么不能把身心彻底交给师父,舍命、忘我地为三宝、为常住做事,不再懈怠、放逸,躲懒偷安呢?

随业流转生死,死苦已是可畏,更可怕的是死后的再生还不知在哪一道呢。如落三恶道,不免长劫受苦,纵使还生人间,谁又能保证得遇善知识,得闻正法呢?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善知识难遇今已遇。亲空,当勤精进,如求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八月十七

照顾师父

凌晨两点多,客车在山西省原平市外围停下,僧众下车,背包。今年的学习二时头陀正式开始。和往年一样,行脚期间要求做到依教奉行,每天诵楞严咒十遍。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参加行脚的人员较多,有比丘十人,沙弥二十人,约有一半的沙弥是头一次参加行脚。临行前,亲行师父找几个沙弥,给他们分工,有管医药的,有管按摩的,有管送水泡脚、洗脚的。可能是亲空手指有伤的缘故,亲行师父没有分派硬性任务,只说让亲空照顾照顾师父。

今天的头一程,亲空诵了五遍楞严咒,然后师父让大家停下来打坐休息。休息时,居士提暖瓶过来要给师父倒热水。亲空拿出保温杯,杯里还有水,倒出来半瓶盖水,还冒热气,让居士拿去给师父饮用。师父很快喝完,居士把瓶盖拿回来了。奇怪怎么会这么快呢?喝一口试一下,原来只是温开水。起早,应该给师父喝热的水,好暖暖身子。忏悔。

一次,师父洗完手后,忘了拿小毛巾给师父擦手。临近深秋,早上天冷,手沾水后更感觉冷。行脚第一天,亲空就这样丢三落四,明显不上心,这算哪门子照顾师父呢?忏悔。

今天乞食和亲净沙弥、亲明沙弥一组。头一家,亲空主乞,主人见是出家人登门后,直摆手,也不说话,只好走了。第二家,男主人拿出了两个整的月饼和一个半块的月饼,亲空让他分三份。男主人拿起一个月饼掰成两半,分给亲空和亲净沙弥,又把剩下的那个整块月饼掰成两半,分给亲明沙弥一半。这时,男主人手里只有两个半块月饼了,可能是看不好平均分了,于是他就留下来了,不布施了。“阿弥陀佛。”念佛回向后,走了。

以前有过这样的例子,主人家分到最后不能均分时,会回屋多拿点月饼或者水果出来,好平均分成三份。今天不知道有没有谁打这样的妄想,把就要到钵里的两半月饼都拿出来了。可能是能布施的食物就这么多了,让他平均分三份,他也依教奉行了。希望能给他留下出家人同甘共苦、平等饮食的印象。

一家,亲明沙弥主乞,院里是新盖好的小楼。男女主人可能是沉浸于房子盖完后的喜悦之中,欢喜布施了一个花卷,几块切成块的熟地瓜,还特意洗了手才恭敬供养的。没给的几家,有躲在门后不开门的;有院门开着,里面没人出来的;有一家是外道,信耶稣的。

过完斋后,在一条田间路上休息,亲空想帮师父测量餐后血糖值。因为曾经多次看到师父测量,以为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可是轮到自己亲自操作时,就抓瞎了,具体要注意的细节根本不了解。亲空把血糖试条的封装撕开后,用手直接拿试条往测量器上插。师父说:“完了,报废了。”原来,血糖试条很精密敏感,手指接触污染后,会导致测量数据不准,失去测量的意义了。

后来,又有一次机会帮师父测血糖。师父很慈悲,还给亲空机会。当时吸取了教训,正确装好了血糖试条,可是测量时把试条直接压在血滴上,那血怎么也吸不上来。后来还是师父又多挤出一点血,把测量仪器拿过去,将血糖试条头部对准血滴,轻轻戳在血滴上,血一下子就吸上来了。听到测量仪器“滴”一声响,表示采血成功。开始测量计算,约半分钟后,血糖值就显示出来了。亲空把用后的试条拿来仔细再看,发现试条前端有一小缝,血液就是从那吸进去的。枉在师父身边这么久了,这点小事都不会做,还要师父亲自动手,更不用说能帮师父分担什么了,能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

晚上,在一条不知道是村道呢,还是村民地中的道上休息。约三米宽的柏油路面,是难得的好地方。今年行脚一是出门比往年早几天,二是实际天气比节气要来得晚,走过的地方,地里的苞米大多都没有收,地里、田间、山坡上的草大多是绿的。因此,休息、过斋的地方不好找。后来找的休息、过斋地点大多是在田间或村边的土路。

师父躺下后,让赶紧休息,没接受按摩洗脚。准备给师父按摩、洗脚的沙弥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后来是亲灿沙弥悄悄地自己过去,给师父按脚揉腿,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父没有撵他走。

“法从恭敬中得”,做弟子的,既然已经依止师父,把自己的身口意供养师父,恭敬师父,这本身就是法,这恭敬的法你已经得了。这好比你是一个容器,恭敬师父,表示容器不是倒扣着,而是敞口向上,愿意盛装师父的法乳。《沙弥律仪》说“视二师当如佛”,亲空的理解一是要像恭敬佛陀一样恭敬师父;二是师父的开示、教敕要当做佛说的一样依教奉行,长期去做,甚至终身去做,才可能与法有少分相应。

可是要注意的是恭敬师父不是敬而远之,远远地顶礼师父,然后原地站立,或是扭头走了。这样的话就算师父有心加持加持你,也够不着啊。而是应该多亲近师父,师父常说把师父当做父亲一样看待就行了。

有机会时,给师父捶捶背、洗洗脚。师父走路时过去搀扶一下,师父上下车时走上去,开、关车门,甚至简单到问一句“师父,身体好吗?”这都行。长期地亲近师父,才会把自己的心扉打开,才能和师父相应点。古德有云:“傥遇明师良友,不问圣凡,但具正见,知如来秘密藏者,即可依之人。放下身心,不惜体面,不辞劳苦,不畏饥寒,及至不悋生命,毕生服役,咨禀法要,自然福至心灵,感应交彻。”

八月十八

先照顾三衣包,再照顾自己

今天没有乞食,由居士供养斋饭。过斋后原地休息,然后又走了一程。天将黑时,师父和亲藏师父去找晚上休息的地方。从背影看出来,师父走路不太自然,左腿有些不利索,该不会是走伤了吧?行脚头一两天,因为腿脚筋骨没有走开,也容易受伤。

晚上在一条土路上休息,两边是高粱地,考虑到早上会有露水,师父让大家铺上塑料布。师父挨个检查,纠正了一些只在绳床下铺塑料布的作法。师父说:“三衣包下面垫上塑料布,先照顾三衣包,再照顾自己。”

临睡前,亲晟沙弥灌上热水袋,放进师父的睡袋,好暖脚。

八月十九

百衲衣和苹果

还没到三点,就有人起来收拾卧具了。大约是收拾好了之后觉得冷,又有人来回走动活动身体。有的不时过来探视师父起来没有,好发心给师父收拾卧具。后来师父说:“已经起来的,在位置上坐好,不许乱晃。”到三点,师父招呼“起来吧”,才让收拾东西。

起来后走了约一个多小时,路边有一个大院,里面有灯光,大院门前是一片较大的空地。可能是师父考虑到这一段走的时间比较长,想让大家临时歇一会吧,师父往空地上走,可是刚走上空地,师父却不停留,拐一个弯出来,继续上路走了。走不一会,走到一条进村的岔道,在道边打坐休息。

打坐休息时,亲空又犯懒了,没有拿出披风,就戴着帽子,抱着双膝坐着。可是越坐越冷,就尽量低下头,好让帽子能罩住小腿,纯属自作自受。

中午时分,进村乞食。

分配到的第一家是幢新建好的楼房,大门处支模板的木头柱子还没拆完。正房像是贴了瓷砖,可门窗都还没上呢。亲空想,这家还没有入住,还没请“灶王爷”呢。可是师父说从这家开始,那就从这家开始吧。径直走进大门,冲着虚空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喊了三遍,没有反应,走了。

一家,一妇人在门外,像是在摘黄豆,跟她乞食。其推说不是这家人。可是要去敲门时,其又说里面没人,只好走了。要怪也怪前生没和这家人结缘。

后让亲净沙弥主乞,一家一男孩说东家不在。一家,一个穿制服的比较腼腆的男孩开门,听说出家人乞食后,男孩进屋喊了声:“妈。”等了好一会,那男孩又出来问:“你们几个人?”“三位。”后来拿出了三个月饼、三个苹果供养。走时,亲空留意看了一眼,制服上有“山西保安”几个字。亲明沙弥乞到了一个苹果。又走了几家都没人,还有几分钟,可以从容地走回过斋地点。

在快到过斋地点的一拐角处,路边一女孩喊道:“师父,请留步。”“阿弥陀佛!”于是停下脚步。一女孩跪在路边,前面摆了几箱食物,不远处是一辆黑色轿车,女孩前站着一男子。亲空心里想:奇怪,这地方还有卖吃的,看样子,她食物也不卖了,要供养出家人。那女孩从箱子往外拿食物,那男子接过跑过来供养,有月饼、香蕉、花卷、大枣,那男子来回跑了好几趟,那女孩嘴不停地说:“还有好多呢。”亲空说:“后面还有出家师父,留点供养他们吧。”“阿弥陀佛!”回向后走了。后来得知,他们可能是受常住某居士指点,特意来供养的。

斋后大众师父简单洗漱,快速转移。走了挺长时间,到十二点多,才找到一条适合休息的岔道。大家在岔道边休息,写日记,晾晒被露水打湿的睡袋、披风、雨披、塑料布等。

一年老村民来到前头的师父边上,站着观看出家人,也不作声。师父问他是不是打这经过,他说不是。又默默地看了好一会,说跟别的出家人不一样。师父说都一样。老村民说不一样,是苦行僧。“这是苦行僧。”老村民指着师父身上千缝百补的衲衣说,“像济公活佛。”交谈中,师父简要地介绍了大悲寺不摸钱,日中一食等行持,并跟老人说可以到前面居士的车上请结缘品。老人家说家里有《金刚经》和《楞严经》,难怪慧眼如炬呢。

老村民走了,不多会,领了几个村民搬了一箱新摘下来的苹果过来,要供养出家人。师父说出家人日中一食,过完斋后当天不再接受食物供养,否则是犯戒行为。老村民说:“不犯戒,不是你们要的,是我们主动供养的。”一时间,很难跟他们解释明白。

于是师父又跟他们说日中一食,次第乞食,只乞七家的情况。老村民说:“释迦牟尼佛的弟子都是这样乞食的。”一会,村民们要走,那箱苹果还留在地上。经刘居士反复解说出家师父午后不收食物供养,让他们先把苹果搬走,他再帮他们想办法。经反复劝说,村民们才把苹果搬走了。

晚上,在一小山沟里的小道上休息,小道很窄,人横躺都躺不下,只能顺着道躺下休息,三十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昨天,师父的腿不舒服。今天,亲灿沙弥、亲延沙弥,还有居士插空轮番给师父按摩。师父穿的鞋行脚前特意换了鞋底,换完鞋底后鞋没有撑开,顶脚,可师父也没吱声,硬穿着走,这可能是腿伤的原因。今天换了一双薄一点的鞋垫,师父说好了点,不顶脚了。再看师父走路,也正常了。晚上,亲净沙弥连夜加班,修师父的鞋,把鞋底拆开,重新纳线,多留一点鞋面,好宽松点。

八月二十

过斋前的妄想纷飞

天气明显变凉,露水也重,收拾卧具时,把塑料布卷在绳床里。这样能节省两三分钟,很快就把背包整理好了。

走了约一个小时后,在路边一个圆形的、宽敞的空地上休息,僧众围成一道圆弧,静静地坐着,直到出明相。

临背包继续启程时,亲空遇上了一个小考验。亲空转一圈回来,找不到自己先前已经整理好的背包了。前后一顿好找,原来是一位师父把帽子装起来时,误把亲空的背包解开了。发现弄错以后,匆忙间又收拾不回去。亲空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动念了,脸上当不会有什么好表情。平时发心要修无我,想归想,境界一到来,那个我就现形了,一点亏吃不得,一点委屈受不了。戒本里说:“忍辱第一道,佛说无为最。”诵的时候、听的时候知道,可仅限于当时,事后就忆念不起来,也派不上用场了。

又走了一程,在路边一个堆放修路废渣的地方休息。

约九点,又起程。往往一到这个时段,亲空就打乞食过斋的妄想。想像着再过半小时,就可以放下背包,乞食、过斋了。斋后也能好好地歇一会。可是走了约半个小时,路边没看到通往村落的岔道。往前走,经过一热闹地方,像是十字路口,队伍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径直往前走。

继续往前走,路边大多是林地,林间是绿的草,不适合停留过斋。此时,亲空已经在观察有没有合适过斋的地方了。

连续走了一个多小时,肩压得难受,心里打妄想,如果没有适合过斋的地方,是不是得一直往前走?万一过日中,过不上斋怎么办?开始打过不上斋的妄想。

再走一会,过斋、过不上斋都不想了。就想让师父就地休息一会,哪怕是放下包、喘口气也好。可是队伍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就是往前走、往前走。

事实上,在时间紧迫,前方状况不明了的情况下,只能不停脚步地往前走,直到走到柳暗花明,到合适的休息处,中间歇一分钟就是耽误一分钟。

忽然间,正疲惫无助地前行时,眼睛余光看到前方右侧有一片开阔地,又是一片堆放修路废渣的地方,中间是五六米宽的车道。师父放缓脚步领着僧众走进去。

“呼”,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到地方了,可以放下背包了,紧接着就打过斋的妄想。

今天没有乞食,由居士供养斋饭。

因为一直没有看表,不知道时间,想着过斋时间会紧,担心吃不饱。亲空进餐的速度不自觉地快起来。过斋的食物好像有昨天乞来的食物,还有米饭、八宝粥、花卷、煮地瓜等。可能吃得太快了,没吃出食物什么味道,连咸菜也不觉有咸味。

结斋后,刘居士问居士们用斋到几点截止。亲融师父说:“十二点半。”五台山的日中时间算是十二点半,这里比五台山还能再晚点呢。

斋后,转移到一片杨树林下休息。树林间铺着小碎石子,没什么草,正好休息、晾晒卧具等。休息时写日记,没记几行就睡着了。

晚上,在离阳曲县县城不远的一处山岗上休息,身后是高粱地、苞米地,前面不远是深沟。今天师父没泡脚,也没让按摩,早早休息了。不知道是什么因缘,有可能是起风了,土岗上风大。

八月廿一

外道、空钵、塑料布风波

起早天更凉了,手指有些麻木,因早上起来时间紧,没来得及拿出手套戴上,那受伤的手指受冷有刺痛感。后来,用帽子下沿包住手指,刺痛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了。

约九点,在路边休息时,看到隔着大深沟的远处的村落里,有显眼的尖顶建筑。在那尖顶建筑往北方向,更远的地方,也有一座尖顶建筑,比第一座还要大些。这两座西式的尖顶建筑,应该是教堂,看来外道在那边的村落有广泛的影响。

有建议说到那边村落乞食去。师父说:“呵,那是外道的地方,你上那儿乞食?!”言外之意可能是你在那儿乞不到食物,何况也不能去给外道种福田。

中午时分,在一小村乞食,头一家,正敲门时,老远地跑过来一老太太,说屋里没人。第二家,大门开着,走进去几米,里屋一妇人抱着小孩,晃脑袋,往大门方向呶嘴,也不说话,可能是担心吵醒了小孩子。再后面几家没人应门。今天空钵。“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

村子小且靠近城边,原本就没抱能乞到食物的希望,因此空钵了也没有多少失落感。

乞食回来,转移到一小河滩上过斋,斋后就地休息。后来太阳晒得慌,又转移到对岸的柳树树荫下休息。

休息时候,亲灿沙弥给师父按摩时,发现师父右小腿前面起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泡。不知道谁这么不小心给师父烫着了,昨晚没洗脚会不会与这有关?以师父的行力,被烫时肯定是一声不吭的。

继续前行,进入太原市外围,路上的车辆和路边的房屋明显增多。更加努力收摄眼根,不去留意车辆、行人、房屋、广告招牌等。双目下垂,看着自己大褂和迈出的脚,努力跟上前面的人。此时,腰挺直了,双肩后张,背包的腰带也系紧了,背包的重量很自然地通过髋骨落在双腿上,背包肩带的力量主要是往后拉,再没有压肩压得难受的感觉。

此时,双臂下垂,脖梗自然竖直,双目下垂,表情麻木,和师父《经行》里的“眼观卧牛之地”、“面现呆沉小相”、“两手垂少摆动”有一点相应了。保持这样的姿势约半个小时,也没有压肩那种酸疼的感觉。

头两天,肩被压得难受,主要的对治方法是向上耸耸背包,缓一缓肩;再者就是上身往前倾,让背包主要重量落在背上,可是那样怕是不太好看,况且也坚持不了多久。今天,偶然间发觉了新的对治方法,对《经行》的体会又深了一点。只是《经行》里的“下脚如踏棉云”一句,始终不得要领,可能是走得少的缘故吧。希望以后走得多了,能够水到渠成,能够领会什么是“下脚如踏棉云”,能够更深入地体会《经行》。

休息时,亲空陪师父去找晚上住宿的地点。师父说:“城市边上新开发的地方,旧的住户搬走了,新的楼房还没建好,这地方还能有点空地。”这也是师父总结的经验了。

行脚在外,每天休息、过斋、住宿的地点,都要师父操心。尤其是过斋、住宿的地点,都要师父亲自察看。别人放下包休息了,师父不休息,得去察看地方。可以说,师父是行脚中走路最多的。

还有,需要一提的是,师父去察看过斋地点、住宿地点时,亲藏师父有时是陪同师父一起去。有时则是原地站立着,一直到师父回来,扶师父坐好后,亲藏师父才坐下;或是站着听到师父招呼后,亲藏师父才领众人过去。在大悲寺出家的,都是师父给剃度的,其中大部分人的剃度阿奢黎就是亲藏师父。《沙弥律》云:“事二师当如佛。”亲空福薄,生不值佛世。现在看和尚、阿奢黎处处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实非常人所能及,当生难遭难遇想,如佛般恭敬供养。

休息处背后是一新修的公路,路上行人、车辆极少,前面不远是一人造斜坡,坡下是一大片平整开阔的土地,让人心旷神怡。

休息前,师父亲自察看每个人铺的卧具,发现有几位没有按要求铺垫大塑料布。一问说没有带来,师父加大“剂量”,“加持”他们,也是教育大众:“不用就不带啊?万一别人可以用上呢?这么自私!”“你们才行脚几天啊,常住准备的东西想不带就不带,你们跟谁请示了?”“不行你们准备准备,明天回去吧!”几位师父跪下忏悔。师父说:“起来吧!”回到铺位,说“休息”,就躺下了。

当时,空气好像被凝住了,让人透不过气来,谁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要遣送回寺院。大约过了半小时,亲藏师父拿来几块塑料布,分给那几位没带大塑料布的人,然后到师父那儿说了一会,回头跟那几位师父说:“师父慈悲,明天不让你们回去了。”那几位师父赶紧到师父跟前忏悔,感谢师父慈悲让他们留下来继续行脚。

此时,紧绷着的气氛才松动起来,几位沙弥挨个询问身体状况,腿脚伤病,分发药品,还有给大家泡脚。师父没让泡脚、按摩。

行脚的殊胜之一,就是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师父根据你暴露出来的毛病习气,给予全方位的“加持”,这是平日在寺院里享受不到的。有些较深的习气毛病,也是在行脚的艰苦条件中,才显露出来的。

亲空原先还想着总结一下行脚的装备,看哪些是用不上的,哪些是将就一下可以克服的。比如说:睡袋,因坐着休息,可以不带;热水袋,没有也可以克服;头陀伞,没啥大用,就休息时遮阳用,不带也行;大小塑料布,除非下雨,几乎用不上等等。可是那一年行脚,气温骤降,因为大多都没带热水袋,居士现请了十多个热水袋。虽说行脚在西北地区,下雨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万一下大雨的话,行走时可以披雨披。休息时,找不到桥洞的话,大小塑料布就派上用场了。虽说不能样样俱备,但基本的防寒、防雨装备还是得有的。

现在知道,能够依教奉行,给什么带什么,要求带什么就带什么,那最省心。如果还能够做到,不给的、不要求的绝不多带,那就更彻底了。

想少带点什么,无非是怕这个色身会累,怕那颗心受不了苦。其实,行脚的装备,常住给准备的有背包、睡袋、披风、雨披、绳床、大小塑料布、热水袋、头陀伞,外加三衣包、钵等十八种物,结缘法宝,再加上个人防寒、备换的衣物、卫生用具等。正常也就是四、五十斤左右。于亲空个人来说,绝不是承受不起的,顶多是头几天难受,适应后就好了。应该无条件接受,难行能行、难忍能忍,不让自己有投机取巧的心。等真的走不动的话,师父也会给减负的。

今年,亲空就投机取巧了,没征得执事师父的批准,就没带睡袋。趁这个机会向师父忏悔。那一年行脚,阿奢黎亲藏师父带了睡袋,前面十多天一直坚持没使用,到最后一宿,师父让用睡袋,阿奢黎就依教奉行,使用睡袋了。等到作行脚报告时,师父说,这是不追求个人的圆满,这才是真正的圆满。现在亲空没带睡袋,想有这样让师父“加持”的机会也不可得了。

八月廿二

走太原

可能是在城市边上的原因,昨晚上并不冷,起早也没有凉意。僧众收拾好卧具,背上背包,正式穿越太原城。天还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不眠的车辆呼啸而过。

走了约半个小时,师父让停下来,放下背包,稍歇一会。不大一会,下起了小雨点,师父让大家拿出雨衣,好随时披上。再一会,雨点变大了,也下得密了,僧众披上雨披,师父可能看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让大家背上背包,冒雨前行。

一队披着黝黑的雨衣,只露着大半张脸的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队列整齐,有序地、默默地、坚毅地前行。宛如一群复活的古代勇士,为着尚未完成的使命,义无反顾地前行。雨披的帽子耷下来,把视野给局限住了。不用特意垂目也达到了“眼观卧牛之地”的效果。看着前面一人的背影和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可能是不甘心视野被框住,也可能是后脑勺发热的缘故,心有些烦躁,闷得发慌,手不时地把帽子往上提。

路边有一堵矮墙,约八十公分高,师父让靠墙休息,把包搁在墙上,人靠着稍歇一会。几分钟后,继续前行,明显是进到市区了。脚下跨过的白色线条增多了。队伍不时地拐弯,也不管到底走到哪里,只是低头诵咒,跟上、跟上。又走了半小时多,眼前是干的地面,走近墙边,放包休息。原来这里是一座桥洞,高架桥的桥洞,有二十多米深,能容下三十人依次排开休息。

僧众放下包,脱下雨披,取出绳床,面墙而坐,坐等雨晴天亮。雨住了,时间也有8点多了,居士回来说不远处有一新修的马路,路上车辆行人很少,有一处也是高架桥桥洞,适合过斋。于是又走了半个小时,到了过斋的地方。

此时,今年曾在大悲寺挂单安居的诚海师父和两位出家人,还有居士赶过来了。给师父顶礼,问讯,请法。诚海师父在太原市妙吉祥寺落脚,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大悲寺僧众行脚到太原市,特意来看师父。

这边是新城区,附近没有人家,再说城市里也不便乞食,今天由居士供养斋饭。诚海师父他们没有带钵,主动说不在这过斋了。斋后,沿滨河西路南行,走了十多里路,到迎泽大桥,中间歇了两三回。

晚上,僧众在迎泽大桥的引桥桥洞下休息,桥洞左右两边走车,上面桥面也走车,热闹得很,可是“心远地自偏”,这并不妨碍大众休息。

约晚八点,妙吉祥寺的住持和尚还有好几位出家师父由诚海师父领着,来桥洞处看师父。师父和住持和尚相互顶礼、问讯,之后交流了关于道场道风建设和沙弥教育等问题的一些意见。值得一提的是,妙吉祥寺常年讲学《南山律》三大部,坚持持戒修行。到约九点半,妙吉祥寺僧众才不舍离去。

八月廿三

出太原城

因为是在太原城的中央,早上起来一丝凉意都没有。从迎泽大街西行左拐晋祠路,沿晋祠路一直往南走,路上行人稀少,不时有过境的货车飞驰而过。一路收摄眼根,诵咒,紧跟着前行。

中午在贾家庄乞食,今天和亲宣沙弥、亲启沙弥一组,三人只在一家乞到了三个馒头,每人一个。在多家遭受拒绝,拒绝的方式各各不一:一家门开着,一辆微型汽车车头冲着外,堵着大半个门。一男子在车厢后正忙着,不知道是在装货,还是在卸货。挤进门去,跟那男子说僧人来乞食后,那男子说:“正忙着,没有空。”于是当面错过。

做生意的人为了蝇头小利,每天起早贪黑,劳心劳力,总希冀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却不知道供养三宝即可获福无量。如果能行三轮体空的无相布施,则是种下成佛正因。如今僧人来乞食,于佛教现状来看,实属难遭难遇的事情。可世人昧于蝇头小利,不知道借机植福,深为可惜。

一家门开着,进门后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出来一老太太,问“干嘛的”。说:“出家人来乞点食物。”不知道是亲空说得不清楚呢,还是回答太急切了,老太太不再说话,扬扬手拒绝了。对于不作声的挥手,实在是不想多说什么。

一家门前坐一老太太,一眼失明,跟她乞食,说“没人”。一会回来一老太太,也是一眼失明,听力也不好。连说带手势跟其表示来乞食,要点吃的,其不解,自顾自地问先前那老太太:“干嘛的?”“和尚。”其还是不明白,之后把门拉上了。虽说是不忍众生苦,可是自己没有修行,没有菩萨利他、摄受众生的慈悲方便,你就是不忍又能怎么样呢?“阿弥陀佛。”念句佛号,离去。

有些人家,远远地看到僧人要走过来,把门锁了,人站在路边看热闹。待僧人要敲门时,其说里面没人。跟她乞食呢,说没有,真是滴水不漏,只能自叹前生没有和其结上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亲空乞食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在乎空不空钵了。可能是反正空不空钵都不会饿肚子,谁还在乎呢。也可能是受行脚前想法的影响:只要去行脚了,让世人看到僧相了,这就够了。僧人乞食走了之后,村民在闲聊、议论中,总会知道今天来的是不要钱的真和尚。供养僧宝的人家会欢喜,错过的人家或许会懊恼,或许也无所谓。可是,真和尚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难得再来此地,随着时间的流逝,真和尚来过的事将会被淡忘,及至湮没不闻了。只是,菩提的种子既然已经种下了,因缘成熟时总会生根发芽的。

今天可能是太原的居士供斋,有荞麦面条、麻花、炸黄糕。看到炸黄糕时,很快就放进钵里吃了。没有留意到师父那边一直没动炸黄糕。结斋后,行堂居士向师父忏悔时,师父说:“炸黄糕和麻花重复了,多样了”。忏悔。

过斋的地方是苗圃之间的公路,整体环境有些潮湿。一些针尖大小的黑色的虫子在放钵的塑料板上蹦来蹦去的。刷钵时却没想起这些虫子,好几只蹦到钵刷上的小虫子掉到洗钵水里,淹死了。亲空心情黯淡,懊恼不已,念了几遍往生咒,希望能有点好处。后来倒洗钵水和刷牙时,把水尽量泼洒开,免得积水又把虫子淹死了。

那种虫子,在那地方,虽不能说是无处不在,肯定也是蛮多的。在亲空走路、坐下时,不知有多少虫子惨遭不测呢。《毗尼日用》里的行步不伤虫偈咒“若举于足,当愿众生,出生死海,具众善法。唵,地利日利莎诃。”亲空懈怠,已是不知何时放下了,亲空愿以行脚功德,回向那些无意间伤害、杀害的众生,愿它们往生净土。

晚上,在一片煤灰渣上休息,有巡警和派出所民警接到报警,过来询问情况,看了手续后走了。这是今年行脚第一次遇上警察。

八月廿四

无声说法下雨

约早上七、八点钟,来了两位居士,背着包,要跟着行脚。大老远,满怀着希望来的,师父也不好扫他们的兴,应该是满了他们的愿。让他们在僧众后边,拉开距离,远远跟着。

僧众行脚走路时,基本上都是在低头诵咒。路人看到时,往往会好奇地问这儿问那儿,通常也得不到答案。待僧众走过去,路人就拦住后边的居士,要问个究竟,于是后边的居士就成了解说员。

亲空和师父、和大悲寺今生结下缘份,先是在网络上看到大悲寺僧众行脚的文章,之后二〇〇五年,在山海关开始跟在僧众后面体验行脚。跟了有十天吧,应该是头陀行的特殊摄受力,让亲空能断然辞亲割爱,来大悲寺追随恩师出家的。后面跟着行脚的居士,有一位也曾到大悲寺发心出家,后来被他母亲给拽回去了。希望以此行脚功德,能让他早脱牢笼,如愿出家。

约八点多,路边有几个人向行脚僧众顶礼,可能是太原的居士来送别的。

总有居士询问大悲寺什么时候有讲经说法,好到时来听法。大悲寺僧众行脚、托钵乞食、日中一食、不摸金钱,这就是在说法。在寺院内,中午僧众持钵列队下来过斋,除出坡、过斋外,大众师父无事不下山,这都是在说法。而且这种说法往往更能够深入人心,这就是常说的“身教重于言教”。

今天乞食乞到了月饼、苹果、葡萄等,数量不多。过完斋后,众僧刮头,僧相更庄严了。天气预报说下午有小到中雨,过完斋,刮头后休息时,就下了几滴小雨,很快就停了。下午继续走时,师父紧着看有没有适合避雨的地方。僧人行脚在外,不能去民房、厂矿、机关大院等地方避雨,甚至房檐下都不去,以此来断掉攀缘心。最适合避雨的是桥洞,其次就是树下了。

走了两程,找到路边一片林地,树下草很少,师父抓紧时间给大家分配地方。一人或两人乃至三人围着一棵树,各自把大塑料布铺开,把两层塑料布撑开,绳床、睡袋等装进里面,人躲在里面避雨。背包则用小塑料布套住,靠着树放着,这样,铺好之后,即使是下大雨,只要躺的地方不积水,人也能躲在塑料布里睡一觉。如果没有塑料布,只能是披着雨披,站着或者坐着等雨停了。

大家才铺好塑料布、卧具,不一会,就下起小雨来了。雨稀疏地下了几滴,就不下了。

半夜里醒来,塑料布内壁湿漉漉的,是人体散发或呼吸出来的水汽凝结在塑料布上了。钻出来,看天上有星星,应该不会再下雨了。于是把绳床、披风从塑料布里掏出来。在树下披着披风,坐在绳床上,一会就休息过去了。

八月廿五

意外的收获

今天,乞食人员重新分组,亲空和亲梵沙弥等三人一组。

第一家,一个女孩在家,得知僧人乞食物后,进厨房看了,出来说:“厨房没有吃的。”说:“能吃的就行。”其到另一个房间拿了三个苹果出来供养,每人分一个。“阿弥陀佛!”回向后出来。

后面几家,让沙弥轮番上前乞食。有的躲起来了,有的没人,有的摇头摆手不作声,有的说什么也没有。从师父指派的巷子绕了一圈出来,钵里还是只有一个苹果。

亲空领着沙弥往回走,一家门前站着一男子,决定试一下,乞最后一家。问清那男子是那家主人后,跟他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乞点食物。”那男子跟路边一老太太说了几句。老太太问:“葡萄行吗?”“行。”老太太回屋去了。最后拿了四串葡萄出来。正要走,小男孩又拿了六个月饼出来供养。

在等待的时候,亲空看到门前的地面上有月饼皮的碎末,猜想可能有别的乞食小组已经来过了。可是这家老太太、男子、男孩还是很欢喜地布施,真是有善根。“阿弥陀佛!”回向后继续往回走。

走了约十米,路那边有俩人提着塑料袋,袋里有水果和月饼,要供养僧人。三人用钵接过了一袋,就已经满钵了。另一袋,示意其放地上,上前捡了起来。“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晚上,在路边的一片小林地里休息。林地里零散地分布着平坦的没有草的空地。师父安排大家依着空地分布开,人与自然融成和谐一体。昨天来的居士过来跟师父问好,师父提醒他们说,今晚上要冷。居士说他们带了帐篷。师父说:“有帐篷,就有了家的意味了,还是随处一躺好,多自在。”

都安顿下来后,师父开始看这几天拍摄的录像。其中有一段是亲融师父乞食的录像,印象比较深刻。摄像机是从开始排列进村就开机,全程摄录亲融师父一组三人离队、敲门、乞食、拿出食物、食物进钵、回向、走向下一家,依次乞食到回过斋地的全过程。

一开始,亲融师父走在前面,领着两沙弥不紧不慢地走在巷子里,像《楞严经》卷一里的“徐步郭门,严整威仪,肃恭斋法。”走到住户门前,亲融师父上前敲门主乞。乞到食物回向走开,还是亲融师父走在前面。到下一家门前,亲融师父安排一位沙弥上前敲门主乞,乞到食物,回向走开。还是亲融师父走在前面,领着沙弥从容、威仪有序地在巷子里前行。到下一家门前,又安排另一位沙弥敲门主乞。

就这样,在村道、在巷子里,都是比丘领着沙弥前行。走路的速度,整体的威仪等感觉特别地有摄受力。然后次第乞食,住户是否适宜乞食,都由走在前面的比丘迅速作出决定。整个乞食过程显得很从容、自在,威仪自在其中,因此摄受力也特别强。

以前看到的乞食录像,大多是从敲门开始,到供养食物,僧人回向走后,再给施主一个镜头。今天看到的是依次乞食的全过程,给人一种全新的感受,而且这更全面地真实地体现了乞食的全过程。

八月廿六

虔诚供养

早上醒来,发现好像就剩自己还躺着了。周围的几人都已经收拾卧具了,此时,亲空非但没生惭愧心,反而起了嗔念:“起来也不招呼一声。”收拾卧具时,亲悲师过来帮忙,很快也就装好了背包。此时才想到,别人可能是还没到点,就提前收拾卧具的,因而也不方便叫醒我。想到这儿,更觉得自己那嗔心动得没有来由了。

早上,经过交城县城,可能是天还早,路上行人不多。在县城的路边临时休息,再起程时,没走出几米远,前面突然停下来,挂单的化东师父紧着招呼后面的僧值师父。往前看,有六七个人站在前面队伍的边上要供养什么。僧值师父快步赶上前说:“僧人有戒律,不能摸钱。”过了一会,解围了,队伍继续前进。那几个人,齐刷刷地跪在路边,向行脚僧众合掌致敬。佛制的不捉金钱戒再次显现了它无比的威力,能于当下使俗归心,使未信者生信,已信者令增长。

往前走时,又有当地的居士在路边供养矿泉水。乞食时,前面几家有的没人,有的说没有,一条巷子已经走了一半。到一家门前,一女子在门口处剥苞米,跟她说:“出家人行脚路过,来乞点食物,”其供养了几个月饼,可能是自家做的。“阿弥陀佛!”回向后离去,之后亲梵沙弥乞到了三个月饼。

往回走时,刚才经过的一家门前,一老太太拿着一袋子有七八个月饼来供养。老太太有可能是先前推说没有食物的那家,观察乞食过程后,知道是真和尚而发心供养的。老太太一个劲往钵里塞月饼,也不说话,可能是不好意思。“阿弥陀佛!”回向后,继续往回走。后来,听沙弥讲,回向时,老太太也念了句“阿弥陀佛”。再后来,老太太又拿了食物到僧众过斋的地方作供养。看样子,老太太应该是在家居士,信佛、学佛的。走到巷口,看到师父一组正往回走,跟着师父回过斋地了。

过斋后,有一位闻讯赶来的当地男居士,走到师父身边,说没有带东西来,掏出一张大红钞票供养。师父说:“出家人不摸钱。”经反复劝说,那男子才收回去。之后其请师父开示一些修行上的问题。那居士最后说:“原先有很多问题要请教师父,可一见到师父,又不知道问什么了。”师父开示大意如下:原先是因为信心不足,自己有疑惑心才产生了疑问,现在见到师父了,有了信心,那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由今天那位老太太先是拒绝,后来又发心供养的事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在家居士对出家师父上门乞食,甚至化缘时该持什么态度?

因为上门的有假和尚,有真和尚,甚至可能有佛菩萨。事实可能是假和尚来得多,真和尚来得少,佛菩萨更是难遭难遇,这该怎么办?想起一个故事,大概是这样:

唐朝时,皇帝问玄奘法师:对圣僧自当恭敬供养,对凡夫僧该怎么办?玄奘法师举了求雨的譬喻,说求雨时是到泥塑的龙王像前求,当真心一念求时,则会感应真龙降雨。

八月廿七

出家因缘

过完斋后,一位当地的女居士向师父请法,说到她念玉皇大帝的经。师父说那是外道的,就是道教,不能念的。其说:“我们这已经三教合一了啊。”真是颠倒。其又求保佑家庭和乐,身体健康,孩子听话等等,这也符合众多居士和信众的心态,可是学佛是这样吗?仅仅是这样吗?

经过县城,临时休息时,部分市民过来围观。其中有一个剃着光头的男子说他想出家,挺认真的样子。亲融师父给他结缘了一串念珠。

有因缘时赶紧出家。有人请师父开示“什么时候出家因缘成熟”。师父说:“你真想出家了,因缘就成熟了。”师父也说过:“人到七岁的时候,出家因缘就成熟了。佛说七岁就可以剃度出家。”

有的人前一念生起了要出家的想法,后一念就想着父母亲不同意,或是妻子、儿女不同意,想等条件成熟了再说,抱着反正早晚要出家的念想欺骗自己,在世间苟延残喘。其实,父母亲的不同意,妻子儿女的反对正是逆增上缘。你若闯过这一关,真能割爱辞亲,以后很难再为亲情而生退悔。俗话说:“拉着不走,赶着倒退。”如果全家都欢天喜地地送你出家,恐怕你还不免颓丧:“家人都不要我了。”产生这种想法,日后遇到境界,家人往回一拽,就跑回家去了。那父母亲确实反对,甚至以死来反对怎么办?

以亲空的体会来说,你就持戒,持戒能断外缘,能成就你出家的因缘。亲空决定要出家后,先是吃素。春节回去看父母亲时,用一个小锅单独做素菜,还和父母亲同一桌子吃饭。因为难得回去一趟,父母亲也不多说什么,慢慢就习惯了。待到后来日中一食了,再同一桌吃饭时,父母亲更显得忧心忡忡了。到最后跟父母说要出家时,一开始也反对,但是没那么强烈,最后默许了。又让在家多待几天,吃最后一顿团圆饭,不欢而散了。

亲空很感恩父母亲,父母亲含辛茹苦,把亲空抚养长大。他们自己省吃俭用,一年一年供亲空上学,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正想着老有所依时,却不得不舍弃这一切,一生的心血、期盼付东流。亲空很难体会到父母亲是怎样的心情,很感激父母亲不顾自己,成全了亲空的出家因缘。“恩重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

这说明什么呢,你用持戒来表明你要出家的决心和毅力,让父母亲知道你绝非一时冲动,而且也能让父母亲提前有心理准备。到真正面对的时候,也就不会因为事发突然而剧烈反对了。

同样的,大悲寺有的出家师父是先到道场发心出家,一年半载过去,福报因缘具足了,临剃度前,挂个电话回去,父母亲那头也默然了。

总之各有各的因缘,想要说的就是自己要把握好自己的出家因缘。有了出家的想法,却由于自己的懈怠、畏缩,继续在世间对付,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

八月廿八

佛、道、耶

天亮不久,看到路边有一座佛塔,有七层高。古朴的佛塔卓然矗立,承载着千百年来佛弟子对佛陀的景仰和怀念。

乞食时不知道是什么因缘,师父让几组人往前面住户较多的地方去。师父则拐到另一边乞食去了,没有像往日那样指派各组乞哪条巷子。前面的几组依次散开乞食,剩下亲空后面两组,发现已经到村的边上,前面再没有巷子可分配了,才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只好往回走,找一条尚无僧人光临的小巷进去乞食,能不能乞到,看各自的因缘了。

在路边看到一座“三官庙”,可能是民间信仰,也可能是道教的。拐进一条直巷,经过第一条横巷时看到有僧人在乞食,于是再往前走到第二条横巷。

横巷的第一家,女主人出来,跟其说明僧人乞食,其问:“馍馍行不?”“行。”女主人拿出一小盆小米南瓜粥,一盆花卷,有十多个花卷,可能是把全家的午饭都拿出来了吧。让男主人端盆,女主人往亲空、亲梵沙弥钵里各分了几勺粥,剩下的倒到亲秉沙弥钵里。看再没有别的容器装花卷,女主人说花卷泡粥里不好,要拿个袋子装着。进屋拿了一个塑料袋出来,袋里还装了三个月饼,又往袋里装了几个花卷,袋子满了,装不下了,盆里还剩下一多半的花卷。收下月饼、花卷,“阿弥陀佛!”回向后离去。亲空当时打妄想,如果让其把花卷直接放到钵里的话,兴许三个钵能装完那些花卷呢。

后面两家,又乞到了一个花卷,几个西红柿。可能是在“三官庙”前面的缘故,今天乞食挺顺利。

阿奢黎亲藏师父那组到村的另一面去乞食,回来说遇上了好几家信外道的。一老太太看僧人转身之后,在身后说:“信耶酥吧,信耶酥吧。”不知道是不是想说,信耶酥就不用出来“要饭”了。

过斋后,有当地居士来请法,师父和亲融师父留下来开示。亲藏师父领僧众先行,途中经过杏花村,绵延几公里净是卖酒的酒楼、酒馆,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一气走了有七公里,才走出卖酒的地方歇了下来。在歇脚处马路对面,发现了一片避人的空地。于是到空地上休息,晾晒卧具,等待师父他们。

师父赶上来后,没有继续走,晚上在此地休息。走过来时,看到路边有某道教圣地的路牌。临时歇脚处又看到远处有一高耸的佛塔,这里的宗教信仰真是错综复杂。希望借僧众行脚功德,让此地佛教兴旺起来。

八月廿九

警官和钱

起早不冷,走了约五里,在路边打坐休息。再走时,这段时间太阳会从地面升起,两眼的余光看到摄像师不时地变换机位,要拍下以日出作背景,僧众从日出画面中走过的最佳镜头。昨晚上,摄像师张居士说:“现在太阳约在六点四十升出地面,从刚升起时到完全跃出地面,全过程也就一分钟。”

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自行车、摩托车增多了,噪声也大了,人行道是砌的地砖,路边有精致的垃圾筒,应是进入汾阳市了。在汾阳市外围一土路上休息时,一位警官过来了解情况。得知是僧人路过休息,一会到村里乞食后,警官热情地指导进村的近道。师父又给警官结缘了《解脱之路》光盘。

乞食重新分组,今天和亲陀沙弥、亲慧沙弥一组。前面几家无人应门,亲慧沙弥遇到一家信主的,没供养食物。转身走出来没几米远,门内窜出一条狗,奔后面的亲慧沙弥来了。主人马上喝住了狗,没咬到人。

继续往前走,已经转到中心街了,更难乞食,门都叫不开。街上的人直接就说这家没人搬走了,或是上班去了等等。拐到一巷子里,一家门里出来一老太太,跟她乞食,好像说不是这家人,走了。门口站一几岁大的小女孩,敲门,出来一男子,跟他说出家人来乞点食物。男子说没有,有些应付躲闪的意思。后继续解释说只要吃的,素的、能吃的就行。那男子反问一句:“吃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拿出两块半的饼供养。“阿弥陀佛!”回向后离去。

走到前面一家,正敲门,先前从门里出来已经走到巷子那头的一妇人说:“没人。”转到另一条巷子,在幼儿园对面有一家,敲门半天后,才开门。一二十多岁的女孩探出头来,听说是出家人乞食后,“咣当”把门关上,还在里面给拴上了。

再往前走,迎面遇上一个高个男子和一警察。高个男子自说是治保主任,拦住僧人,问干什么的?说僧人乞食。问谁批准的?摄像徐居士说这是僧人正常的宗教活动,僧人乞食是正当行为。他们可能看到徐居士扛着摄像机,也不敢乱说什么。问为什么要摄像?回答说记录资料。

亲空说:“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继续乞食了。”警官说:“没事了,你们往前走吧。”在警官和治保主任的眼皮下,又敲路边人家的门,还是没人。此时,不少围观的人,看没事了,又散开,远远地看僧人乞食。

又回到中心街,到街对面乞食。一老太太开门,说明乞食后,老太太说没有。解释说只要吃的,素的就行。老太太掏出几张东西。亲陀沙弥说:“出家人不要钱。”老太太有些愣住了。亲空说:“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老太太收回去,自言自语说:“没有吃的。”进去把门关上,还反锁了,并没有出现预想的听说“不要钱”后,欢喜供养僧人的场面。

时间还早,决定再乞两家。进边上的巷子乞食。巷子很窄,不到两米宽。前面几家没人,快到巷子的一半时,乞到了三块饼,每人一块。往回走到巷子口,一男子拦住说:“师父请留步,那家老太太听说你们不要钱,回去拿食物了,请稍等一下。”

于是站住,此时街对面一挺富态的妇人提着一塑料袋月饼走了过来。那妇人刚到中心街时就见过了,在观察僧人乞食,遇警察询问及不要钱的过程后,主动发心供养来了。那妇人说她们家的饼特别好吃。好不好吃没考虑过,只要是素的就行,乞到的食物都会掰碎,混合在一起,没有穷人家、富人家的区别,也没有好与坏的分别,都是一味清凉。

等了一会,那家老太太开门出来了,拿着一小口袋。里面是两块小的粘黄糕和一块比黄糕稍大一点的饼。老太太把黄糕分给亲空和亲慧沙弥,把饼掰成三块,较大的一块给亲陀沙弥,分给亲空、亲慧沙弥各一小块。

那粘黄糕个头也就是一块大洋那么大小,还是扁的,饼比黄糕略大一点。再加上人家回去拿食物时还反锁上门,从这里可以猜想,老人家应该是一个人住,那黄糕和饼很可能是老人的午饭,以此布施功德,希望老人家能安享晚年。

往回走时,看到一上座师父一组,跟在他们后面回来了。经过村边的几户人家时,五六个人在路边喊道:“请师父留步。”拿出了水果和饼供养,还带着歉意说:“一开始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一穿西装的男子以为僧人自己不要钱,但他做功德给寺院应该行,掏出一沓红色的钞票要做功德。反复告诉他:“僧人不摸钱,佛教有戒律,僧人不能摸钱。”才收回去。后来他在车上找出两个大桃子和几瓶水来供养,还问寺院在哪儿,表示有时间来寺院拜访。

回到过斋地时,是最晚回来的两组。过完斋后,转移到树荫下休息。晚上,在一片公共墓地边休息。

八月三十

僧赞僧

起早天不冷。头一程,走了约五里,出了汾阳市区,沿307国道往吕梁方向走。

走了十三天,师父的腿脚可能又受伤了。今早的速度相对要慢一些。但愿师父的伤不太重,要能劝师父坐轮椅就好了。可能是进山区了,是上坡路,虽然坡较缓,但也比走平路费劲。尤其是师父的腿脚血液循环不好,更容易发酸发虚。

约九点,进村乞食,头一家就被撵了。男女主人在院里收拾苞米,见到僧人进门,男主人开口就骂。好在听不懂他说什么,解释说只要点吃的,女主人直摆手,只好走了。后面几家,乞到了月饼、山楂、苹果等,可能是进山区了,语言沟通有障碍,乞食也相对困难了。

过斋后,继续往前走,走得较慢。正午的天,热辣辣的。走一程,在道边一果园休息。休息时,发现师父右小腿的过敏现象又扩大了。劝师父多歇一会儿,师父说起早走得太少了,还得继续走,得多走。

又走了几里,路边有一条三、四米宽的水泥村道,正好在阴面,适合休息。于是僧众在村道边休息,师父刚坐下不久,路口处停下一辆黑色小轿车。下来几个男女,最后下来一位出家师父。接着又来了一辆车,又下来几个男女,一行十多人上来拜见师父。他们是吕梁地区的出家师父和居士,闻讯后来问候行脚僧众的。

之后,交城的那位尼众,又带了她能联系到的居士,还有另一位尼众来拜见师父,请师父开示等。师父开示中说:“像他们这样尽可能联系出家师父和居士来和行脚僧人结缘,这属于僧赞僧,是佛法兴旺的标记。”

约五点,继续前行,当地的出家师父、居士列队高唱弥陀圣号为行脚僧众送行。从他们高亢有力的圣号中,能听出来,行脚僧众的到来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

走了五里地,居士原先看好的两处过夜休息地均不理想。天已渐黑,还得继续往前走。师父说:“走哪算哪吧。”颇有悲壮的味道。路过杨家庄,村里人家早已掌灯,天已全黑了。后来在一岔道边的地里休息。早早给师父泡完脚,休息了。亲融师父考虑到师父的身体状况,说明天亮天儿再走,师父没作声,应是默许了。

九月初一

最后一天

习惯了早起,夜里醒了好几次,天还没亮,强提正念,想要诵咒,可诵不到几句,又睡过去了。这样反复几次,终于听到招呼准备了,起来收拾卧具。队伍行进的速度依然很慢,看来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师父的腿伤并没能缓解多少。

走出了六七里地,看到一条通往地里的岔道,顺岔道进去,找到一向阳的空地。比丘师父在这里诵戒,沙弥师父则在离这较远的地方诵《沙弥律》。按正常应该是昨天月末诵戒的,可是因缘不具足,故推延到今天诵戒。

诵完戒,前行约三四里,已是十点了,到一干河沟里过斋。今天,是正式行脚的最后一天,居士包了包子,来接僧众回寺院的大客车也在过斋前赶到了。

过完斋,转移到果园里休息。到下午三点多,继续前行,走了两程,约十里地,在道边山沟里的一片水泥地上休息。

临天黑,有两男子开小车过来,说是前面村里的,信佛,看到行脚僧众走过,一路很辛苦,特意拿了半箱多水来供养。还邀请到前面他家去休息,被婉言谢绝了。这是今年行脚收到的最后的供养了,也是来年行脚的一个很好的缘起。

九月初二

上车与往生

凌晨三四点,上了大客车。尽管离寺院还有几千里远,可一上了车,那心就想像着必然回到寺院,一点挂碍也没有了。宛如念佛人往生到净土,就等着成佛了。

九月初三

没有结束

早上七点多,行脚僧众回到寺院。迎请后师父在大殿作总结开示:“……头陀行没有结束,要年年行下去,坚持行下去,尽未来际……”

二〇一一年学习二时头陀报告(释亲幢 沙弥)

心得体会——二〇一一年大悲寺行脚体会报告

《与师同行——二〇一一年学习二时头陀报告 

◎释亲幢 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师利法王子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恩师慈悲,大众师父慈悲,诸位善知识成全,我的报告题目是《与师同行》,分三部分:一前言;二正文;三总结。

一前言是行脚前师父对我的开示,写在前面,作为自我鼓励。二正文是根据行脚日记所记录的事件作的感想,分为十一章。三总结。

前言

七月十五的盂兰盆法会刚刚过完,还没休息几天,一眨眼又到了行脚的时候了。回首逝去的日子,不知不觉时光流逝,屈指算来,这已是我出家四年间的第四次行脚了。恩师慈命,每年行脚回来都要写体会,既作为总结也是回报大众。亲幢行脚的次数虽多,但若谈体会却实在惭愧。没有修证,体会自然少之又少。纵有一些也是比较肤浅的,至于写文章,因愚障智慧浅薄,文笔拙劣,实在写不出什么好文章供养大众。所以一提报告就头疼不已,因而对行脚也有点望而却步了。

虽知行头陀是佛陀遗教,出家人本分,但因懒惰习气深重,外加头疼写报告,因此常常打退堂鼓,想找理由不去行脚。不知何故,自从第一年行脚后,以后每年在行脚前,我都要得一回感冒,少则几天,多则十几天,头晕、全身乏力、精神不振。今年的感冒又如期而至,更为我不去提供了理由。虽然理由充分,但在恩师的鼓励下,及时提起正念,克服了困难。

行脚前几天一直在斗争去还是不去,心中举棋不定。师父或许看出了我的想法,有一天对我说:“别人都可以不去,但你不能不去,有病也得坚持,想偷懒可不行。”当时一听,不想去的念头一时烟消云散了,暗暗思量,看来今年是一定要去的了。想想不觉生起了欢喜,师父的鼓励给了无穷的力量,心中充满了对行脚的热情与期盼,仿佛找到了第一年行脚时的心情。

第二天在客堂师父又说:“行脚就得坚持去,不去也得去,不然越不去他就越不想去。年轻人有点困难也要克服,现在不积极参加,等老了想去也去不成了。”不禁觉得心里释然,师父的开示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年少出家又在师父的关怀下成长,一直没遇到过大风大浪,一切现成。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需要担当一些责任,而做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恒心与毅力,困难要勇敢地去面对,坚持不懈才能有所成就。这种坚持又称为精进,也叫勤奋。

晚清名臣曾国藩说:天份是上天赐予人的礼物,而运用它的方法就是勤奋。曾国藩小时候并不聪明,有一天晚上他在背一篇课文。一个窃贼潜入他的家里,躲在窗根下准备等他睡着了以后再动手。结果等了许久,屋里的灯还没有灭,曾国藩还在背那篇课文,贼只好接着等。等到了半夜了,他还在背那篇文章,这贼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最后天快亮了,屋里还在翻来覆去地背着这篇课文。贼气得在窗户外骂道:“像你这样的笨蛋还念什么书啊?”说完把那篇文章背诵一遍扬长而去。然而曾国藩终因他的勤奋而成为一代名臣,名垂青史。那小偷虽聪明,却因用心不正而碌碌终生。

在佛教中有一位周利槃特尊者,他以前也是很笨的。出家后,佛陀教他记“笤帚”二字,他得后遗前,得前遗后,历经很长时间也没背会。不过终因他精进勇猛,领悟到了扫把是在打扫自己的心地,最终灭尽烦恼,解脱诸漏成为阿罗汉。以上两个例子说明世出世间要想有所成就,都要精进努力。身为出家人,肩负着传承佛法的重任,不能因一点小困难就退缩,应有勇猛的决心,不论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勇往直前。身体虽然有病,也不能因为一点小病就不去行脚。报告虽然难写,也不能因为难写而找理由不去行脚。想起师父十几年如一日的行持,身为弟子怎能不觉惭愧?

《六度集经》中,菩萨为了要度过生死大海到达涅槃的彼岸,而精进不懈勤修六度,乃至舍身舍命。《增一阿含经》中佛告阿那律:“诸佛世尊皆同一类,同其戒律、解脱、智慧而无有异。亦复同空,无相、愿,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而庄严其身,视无厌足,无能见顶者,皆悉不异,唯有精进不同。于过去当来诸佛世尊,精进者,吾最为胜。”在这条漫长的解脱路上,如何才能成功迅速地到达目标,佛陀已为我们指明了道路。身为佛子,自当常以佛为师,常随佛学,方为与师同行。

谨以此段记于篇首为之勉励。

一、马虎的准备

八月十六日,出发前帮师父准备东西时,居然忘了带钵支,幸亏亲承师父提醒才没有酿成大错。不过还是犯了一个小错误,上车后师父要找眼镜,才发现没有带。师父说之前他有好几个眼镜,包里有、房间里有、车里也有,上次把眼镜从包里拿出来没放回去。出发前以为车里会有呢,就没带,谁知这回一个眼镜也没有。还是怪我粗心,考虑不周全,走时也没想到要带眼镜,向恩师忏悔。

车窗外的景物由繁华的都市到了安静的乡村,又从乡镇到了寂静的山中。八月十七,到达目的地时,客车已跑了二十一个小时,此刻是上午九点多,山中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亲参师说:“在车里憋得真难受,现在终于可以透透气了。”

过斋的地方还是去年的最后一晚的宿营地。不同的是,原本平整光滑的水泥地面多了一层水泥圈。乍一看有点不认识了呢!大家铺好坐垫,在阳光下静静地等候。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或坐或卧,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如今被阳光一照,身体马上轻松了许多,再经山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看来人不能老呆在室内,应该经常到户外活动活动,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

静候中,师父讲起了开示——关于写日记的要领与意义。师父开示:“在行脚中要抓住第一念去写,当时有什么感受马上写上,培养勤奋的好习惯,这样记录真实。虽然你能写也不如当下写。写日记可以留历史,不要相信自己的记忆,记忆是不可靠的。”我虽不会记,还是拿出纸笔把师父的话记录下来,当作今年行脚日记的开头。

傍晚在一条山路上住宿,山里空气湿润,不一会儿坐垫上已全是细细的水珠。给师父洗完脚回来,发现手电不见了,好一阵找,终于在包里找到了。临睡前又不见了手电,又翻了一次包,不知为什么有时事情忘得特别快,一转身的工夫就忘了,所以经常丢三落四的。问师父该怎么办,师父只是笑笑说:“你也老了吗?”真是惭愧,因为我的马虎犯了不少错误,师父也不追究,只是说两句就过去了。可能师父对我的这一习气也无可奈何吧。希望在师父的“加持”下不再马虎。

二、永恒的提醒

八月十八,今天爬了一上午的山,终于到了山顶。休息时,师父说他的身体不如去年了,第一天就虚得冒汗,两腿发软没劲。师父很少说他的身体状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师父身体很好。孰不知,师父默默忍受了多少病苦,岂是我们所能想象的。而且师父的脚在几年前的一次行脚中走伤了,以后每年行脚如果走急了、走长了,旧伤都会复发,回到寺院后要休养半年甚至一年才好。就是这样,师父依然坚持每年亲自带队外出行头陀。这种坚持不懈、积极进取的精神,也在激励着我和每一个人。我想师父这样坚持,源于他的认识:头陀行是出家人的本分事,是出家人一生的荣耀。更是源于对众生的慈悲。

中午没有乞食,在一山沟内过斋。休息时,大连的王居士跟师父谈起一些社会问题:如诚信缺失,素质败坏等等。谈话中充满了对现实的失望。问师父:“您要遇上这些事,您怎么办啊?”师父说:“怎么办?出家呗。”王居士一听,笑了笑,又接着说他在世间看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现在感觉什么都没意思,没什么好玩的。师父说:“那你来体验一下出家有没有意思?”他笑着说:“有时我也想出家,这条路我也认同,但还是放不下。”

在寺院时,有居士向师父请法:是出家好还是在家好?在世间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另找一条出路等问题。师父总会回答,让他们出家。不管他们能不能做到,遇到机会,师父总要提醒他们一下。这就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让每一个迷茫的众生都能找到解决痛苦的方法。可惜大多数人虽然对现实社会的痛苦充满了失望和无奈,却还是选择在痛苦中追求那短暂且虚幻的快乐,在欲望的洪流中挣扎,而不去追寻真正地永恒的解脱。

问他们为什么不上岸呢?最后的回答都只是一个“放不下”。娑婆世界意为“堪忍世界”,即此界的众生堪能忍受痛苦。五浊恶世的人们被烦恼欲望所缚,虽感受到痛苦,却常常以苦为乐,不思出离。这就是众生的悲哀。不过佛陀曾说过: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所以每个众生都能成佛,也都有出家的因缘,都可以出家。现在的放不下只是善根尚未成熟而已。如今师父领着我们行头陀,挨家挨户乞食,也正是悲心切切地提醒这些见到、闻到僧相的众生,别忘了出家成佛这条路。而这种提醒就是我们要将头陀行延续到永远的理由。

傍晚在一条石子路上休息,后边是田地,地面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师父让大家各自收拾收拾。我的那块地石子比较少,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可以了,站在原地等待。一会儿师父走了过来,见我站着就对我说:“赶快收拾,别站着。”我说:“我这块儿行了。”师父说:“你说行了就行了?东西硌坏了怎么办?东西是你的啊?你这不用收拾可以帮别人收拾。”顿时很惭愧。只想到地面上没有大石子,睡时硌不着就行了,没想到有小石子可能会把绳床硌坏,更没想到自己收拾完了可以帮别人收拾,在不知不觉中已产生了自私的想法。要不是师父提醒,自己可能还觉察不到呢!赶快找了一段树枝当扫帚,划拉地面上的碎石。

三、自私的

八月十九,上午乞食在上四皓村,只乞到了一家。一对老夫妇是信佛的,布施我们麻花,很热情地一共拿了三次。一旁的居士采访他,他说这是第一次见到出家人乞食,不心疼食物。为他祝福后返回过斋地。清净的僧相是众生最希望见到的,也很难见到。作为一名信佛的老人,有缘遇到乞食的出家人,其内心的吉祥,岂是几盘麻花就能换来的?心灵的安慰远比物质上的食物要珍贵得多。

下午有太原、忻州等地居士来向师父请法,讲了一会儿,天上掉下了雨点,师父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走。途中变成了小雨。走了一段就碰上了一座高架桥,雨虽不大却好像没有停的意思。师父准备今晚在此住宿。高架桥很高,雨被风吹进来。师父分配地方,一一把大家安排到干爽的或雨点飘落少的地方。

最后只剩下我和亲怀师两人。师父让我们在一个大柱子下安营。不过要先把柱子前的一堆土石铲平。我拿过方便铲开始平那堆土,一旁师父指挥亲怀师也在平地。刚开始还没什么想法,铲着铲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得好好平一平我这块地,铲平了我好睡着舒服。于是乎我就很仔细地在地上扒拉着。旁边师父在指导亲怀师:这块高了铲一铲,那边低了把土往那垫一垫。我边铲边听师父在旁边指挥亲怀师平土的声音,不觉惭愧——唉,自己的心怎么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师父辛辛苦苦对每个弟子关怀备至,行脚中每天的住宿地、过斋地,都由师父认真地选定并一一亲自安排好位置,又一次次地巡视关照每个细节。如今其他人已经铺好了垫子,坐下准备休息了,师父还在这里指挥我和亲怀师平整地面。本不需师父操心的事,也要师父亲自指导。而我还在打着自私的小算盘,真是惭愧至极啊!

师父说:“身教重于言传。”想起师父对弟子言传身教,在点滴小事中体现出无私的慈护之心,对弟子的启发无处不在啊!之后我问亲怀师:“你住哪儿?”他说:“我住哪儿都行。”我说:“你先选。”“那我就住那儿。”正是我平的那块地。心里很高兴,正好破我的执着。也对我刚才自私的想法,有了一个弥补和忏悔的机会。

四、直心道场

早起一看桥外,雨已经停了。原地打坐等天亮了再走。昨天刚下过雨,路上有积水,水少的地方还可以直接踩过去,水要是多的话,脚就不听话了,因为怕湿了鞋,就要避开它。师父在《经行》中写道:“不别石坑屎水直心去。”直心去正是修行的关键所在。

《楞严经》中佛告阿难:“当知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可见只有直心才能了生死,顺利到达涅槃的彼岸。由于我们无始以来的习气和坚固的自我保护意识很难做到直心。我经常是走着走着,脚就不由自主地拐弯了。一次失败、二次失败,终于体会到师父在经行里讲的,刚开始要让脚往水坑里踩是多么不容易。机会一旦错过,想重新踩已不可能了。

跟着队伍行走,眼睛注视着前方的一小块土地,既要防止它四处乱看,也要集中精力看住自己,不能让脚步打圈圈不走正道。这种观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好像猫抓老鼠一样,你观照着念头,紧紧盯着它不让分别的心生起。遇到了水坑,马上想到要踩过去得看住脚,不能让它踩空了。好,盯住了它——抬起、落下,紧要关头就在落地的一瞬间,脑袋里打了别的妄想,“啪”的把要往水里踩的念头给打跑了,马上再把念头抓回来,但为时已晚,再看脚已经落在了水坑前面。想退回去重走已不可能了,只好重头再来。有时会连续失败好几次,不免有些灰心。

走在路上,在集体的推动下脚步一刻也不停留,路上处处积水,鞋已经踩湿了,渐渐也不去管它水坑不水坑的了。但偶尔还会躲,我执的习气是如此坚固。虽然鞋湿了还是要躲一躲,自我保护对我们来说已经养成了习惯,对自己不利的事避而远之。惯性的驱动在境界来临的情况下,几乎不用去思考我该如何去做,它就会自动完成躲避的任务。而在经行中要求我们直心去,不去分别好坏、利弊,以破除这种对身体的执着。

所谓先入为主,这种贪爱身体的分别念已经占据我们的心里很久了。不只是今生,可能是多生多世甚至是无数生,我们都是如此的执着分别,所以它的惯性非常大。如今我们要用一种新的习惯来主宰我们的行为,想反客为主,让不分别的心占据主导地位,显得很困难。如果不密切的观照它,很容易就让分别念给转了。虽不容易,但并不是没有办法。以前师父在开示中说过:修行从念念做起。这就是反客为主的好方法。

在第一天中午过斋前师父也开示,要我们学会抓住第一念。因为只有抓住了第一念,我们才能抓住分别心那只老鼠的尾巴。在行走中碰见积水时,抬脚落脚,踩与不踩只是一念间的事,不容你多想,机会一旦错过,想退回重走已不可能了,只有重头再来。自我保护的分别心已成了习惯,在惯性地推动下,如果不能抓住当下的一念,它就会自己选择避开水坑,所以说只有抓住第一念才能抓住老鼠的尾巴。

和踩水坑一样,踩牛粪也不容易。行脚第一天,在经过王家池村的一段路上有很多牛粪,靠着路边,隔不远就有一堆。这让我想起了第一年行脚时的情景。第一年行脚的第一天,我也是在蒙蒙的夜色中踩着满地的牛粪开始的。当时还感觉挺有纪念意义的。不同的是今年的牛粪比第一年遇到的牛粪密度要小很多。今年还可以躲一躲,第一年躲都不好躲,牛粪几乎走两步就有一堆,有时被踩扁仍旧连成一条,所以躲久了也不管它了。

人都不喜欢踩脏东西,因为爱护自我,怕脏了自己的脚。但在经行中练的就是不分别心,不想踩也硬去踩。当然不是让你没事故意去找牛粪踩。好像以前有人跟我说:被师父“加持”能消业,那我们去犯错误,让师父“加持”一顿好消业。我说那不是消业是造业了。无中生有是佛教所不赞成的。

面对牛粪下脚,很难果断利索,总犹犹豫豫。经常看着念头不躲开踩上去,但就在落地的一瞬间,一打妄想脚就落到一边去了。分别心总是很狡猾,稍一疏忽它就乘虚而入。所以每时每刻都要紧紧看住念头,制心一处。功夫是不好做的,但有个规律,如果你坚持不懈它就会退缩,慢慢地不分别念就会占据上风。但如一不注意打几个妄想,它又会卷土重来,下回再看到牛粪,脚又会不自觉地移开。

由此体会到要想达到直心,就要抓住每一念,也就是师父说的第一念。疏忽一下就会被妄想给打没了。所谓学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此抓住每一念也就抓了第一念,我们才能够渐渐地去掉分别心达到直心。在修行过程中,这种观照能保持多久,靠的是平时的努力,不是行脚几天就能练成的。所以说行脚也是考核一下自己平时的摄心程度。

恩师在行脚前的开示中说:不是理论指导我们,而是正确的实践指导我们修行。这种指导是自己指导自己才有效,别人指导只能起辅助作用。真正作用还要靠自己的主观努力。所以行脚乞食成就了我们今后的修行。头陀行是佛所行,无数的圣者从这条路上走的。大迦叶尊者因坚持行头陀而为佛所赞叹:我的教法要靠大迦叶来传扬。头陀行是正确的实践指引我们正确的道路。而恩师也是从中走过的,为我们做出了榜样。为了正法的住世,愿我也能以直心为道场,“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跟随恩师,及古往今来圣者的脚步弘扬正法,不负四恩。

五、事事需往道上会,借香借炉为供佛

八月二十,当天上午在王宫庄乞食,过斋地点在一座高架桥下。今天乞食很多家无人,后遇见一老人由我主乞,向他说明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素的,能吃的就可以。交谈间攀缘心一下生起,很希望能乞到。最后还是空钵而返。看来想乞到食物的贪心还是很重的,如此乞到一个空钵还是很有意义的。如果他当时布施了我食物,让我的贪心得到满足,反而是对贪心的一种鼓励,下次乞食或许还会生起。空钵而返让贪心落了空,打消了妄想,对我来说实是一剂良药。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

后来想起在与老人交谈时,生起强烈的攀缘心,发现自己真没骨气,才这点考验就被转了。这还是有护持居士跟着呢,不知道如果没人跟着给送食,又连续几天乞不着食,突然碰上一次机会,是否像师父说的:“老大爷、老大娘、大叔、大妈呀,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可怜可怜吧。”“一切是考验,看尔怎么办?对境若不识,还需重头练。”

下午天空一直下着零星小雨,师父决定不走了,就近找块地方住宿。地点在高架桥下的一处高地上,其实就是半边山崖。师父给大家安排好位置。铺上塑料布,因绳床是湿的,休息时放在了土地上,沾满了泥,很脏。亲印师来发心为大众擦绳床。他是今年刚剃度的新沙弥,也是第一次行脚,不过干活很发心,在寺院打扫分单区他就很勤快。他边擦边说:“脏了我的抹布,干净了我的心。”多么好的一句话呀,为大众服务不是为了福报,不是单纯为了干活,而是在打扫自己心中的尘垢,这就是往道上会。

反思平时所做,往往都是单纯的劳动,为大众服务也只是在表面做文章,不能在心地上下功夫,这就不能往道上会。师兄弟在一起随时都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启发。我身后的亲虚师父在点香。“放我这点吧。”我说道。亲虚师父很慷慨地把香炉和香一起都给了我。

出发前,把发的盘香留在了寺院里,原因是没有点香的架子,单独带香灰嫌麻烦,因此就没带出来。后发现不带香是错误的。休息时身边的沙弥师点燃一盘香,放在香炉里,一缕清烟随风直上,淡淡的香气也随风飘散,给人一种静谧的享受,身心安泰。四溢的香气使周围的人也感到愉悦。我在一旁看了心里痒痒,想点香却没带。后来只好借别人的香来点了。看来明年一定要把香带上。

至于香灰和香架的事,在行脚中学会一招。休息时看见亲藏师父把他的香放在师父的香炉里烧,原来他也没有带香灰和香架。这颇有借炉供养的意思,心里挺佩服亲藏师父,真聪明。反正师父的香炉里不怕香多,那就让我们一起点吧。

六、一路秋雨过吕梁,马不停蹄奔柳林

八月二十一,在大桥下住了一夜,一早出发沿着国道向西行进。第三段休息在公路边的一条土路上,路的另一头是个村子。环境很不错,房屋错落有致。不时有小汽车进出,猜想应是个比较富裕的村子。正休息时,从村口方向走过来一个人,看样子三四十岁,却是个侏儒症的身材,嘴里喊着“啊啊……怕怕”,走路一蹦一跳的,走几步还转一圈。看得出他精神有问题,可能是个傻子。他在我们面前这样一喊一蹦一转圈地走过去。有人在小声给他念三皈依。不一会儿他跑到了师父那头,一会又跑到了国道上,过往的大货车就在他身边呼啸而过。真担心他会被撞上。休息了一会,师父让背包出发,看看他还在路边“啊啊……怕怕”的喊着,内心希望他能以此一面之缘种下的善根,来世得到六根具足的人身,修行佛法。

下午,下起了毛毛细雨,一路上微风吹拂,伴随着细雨,带给行脚僧阵阵清凉。

急行五六里,来到一大桥下,地面是水泥铺的,光洁平整。在此休息好像是在一座天然的房子里一样安稳。

晚上正要入睡,对面墙上有人在喊着什么,听不清。后下来一辆轿车,让我们离开。半夜穿越吕梁城,心里很高兴,终于可以体会一下在夜晚行走的感受了。听参加过多次行脚的比丘师父说,有一年行脚他们一直走到后半夜才休息。听后一直想走一回,但一直没有因缘,今天梦想成真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空中有高楼上的霓虹灯闪烁,柔和的灯光下僧人默默地走过。大街上很少有行人与车辆经过,四周显得很安静。白天的繁华此时已告一段落,宁静的夜晚使得人心很容易沉静下来。一直走到凌晨一点左右,才在市区外围的人行道上休息。途中偶见路旁有一幢尚未装修的房子,还没有粉刷和上门窗,一格一格的,像一个个小箱子。自己没出家前也是住在这里边。世间人就把这些小箱子装上门,安上窗,有的还在外面加一个铁栏杆做的金钟罩,然后就住在里面,自谓安全。比喻为关在铁窗里的犯人真是太形象了,而口里还在喊着“自由民主”的口号。现在想来,以前的人生原来如此颠倒。

七、八月二十二

上午连续走了两段“长征”,穿过市区外围,一路上有人围观,有人议论,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有一位环卫工人横拿着扫帚,把头转成九十度,像雕塑一样注视着从他身后经过的头陀僧。七点十五分,在柳林段的高速桥下休息。之前的一程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斜照着僧人们。

中午,在一山谷中过完斋后就地休息。大家晾晒睡袋,也顺便进行了一下日光浴,除除潮气,消除疲劳。师父的大褂坏了,亲慧师父在补。亲空师父拿着草帽蹲在师父后面,为师父遮挡阳光。亲义师父又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把伞,替换了草帽。伞的遮阳作用要比草帽好得多。行脚中每个人都对师父尽自己的孝心,相比之下,自愧不如。

临行前,亲昌师父安排我和亲怀师在途中给师父按摩,缓解疲劳。但实际上我却没做到尽心尽力,总是偷懒,一看师父那边有人过去了,就自己对自己说:师父身边那么多人了,我再过去也插不上手,干脆就不过去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把去师父那儿的念头打消了。整个行脚十六天里,没去给师父按过多少次。大部分时间都是亲怀师和其他比丘师父给师父按摩。

小时候被父母照顾,在双亲的呵护下长大。长大了也不会照顾人,再加上没眼力见,看不见活,还有点懒的习气,所以给师父添了不少麻烦。虽然想把师父当成父母一样敬重服侍,但做的与想的差距很大。在家对母亲有依赖性,什么也不用我操心,所以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每天都很轻松。出家了,这个习气也延续下来,有师父在,感觉和父母在身边一样,什么也不用我操心。再加上有点懒,又没眼力见,所以整天都是一种天下事与我无关的心态。看着乱乱的房间,也不知如何去收拾;出坡去工地上,脑袋空白,看着别人干活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种事不关己的心态或许对修行上有些帮助,但在当侍者照顾师父时就不行了。所以有时我总幻想,我要有他心通多好,师父一想什么我就知道了,不用等师父发话,我就把事办完了,那多自豪。

不过这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做的时候还得自己用心去做事。好在师父慈悲摄受,不厌其烦地说了一次又一次。还有师兄的提携,才使我慢慢地成熟,学会怎样去用心照顾人。佛说:在修行中,亲近良师为第一,亲近善友为第二。感谢师父和师兄弟对我的照顾。

下午的几段路都是长途耐力赛,被背包压得一边肩膀痛,脚也疼起来。根据以前的经验,在疼痛的时候,如果能收住心神,集中精力去诵咒,少打妄想,疼痛感会很平和地持续,让你不至于难以忍受。而如果放逸六根,那疼痛会逐渐加剧,令人难以忍受。去年行脚时,我问一沙弥师:你走路肩膀不疼吗?怎么看你肩膀一抖也不抖。他说:“我也疼啊,但抖了更疼。”所以在疼痛时,能收摄身心,默默地忍受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佛在经中说,忍的力量是最大的,乃至持戒苦行不及。在佛教中,忍的功德最殊胜。

八、傲慢与偏见

八月二十三,上午行经柳林县城区。中午在城区内路边一山坡空地上过斋,斋饭由居士供养。过斋后来了许多当地的居士,师父给他们讲开示,我留下,亲藏师父带队先去前面找休息的地方。师父开示完后,领着我追赶队伍。从山坡上下来到路口时,有一居士要用摩托车载我们一程,好言谢过。今天天气很热,走了一会儿就出汗了。见师父不时摆弄一下背包,一会向左偏,一会向右偏。看样子临走前我系带时把绳子系偏了,一边长一边短,现在受力不均了,忏悔。

跟在师父后面走,感觉很沉稳。虽然包很重,肩膀很疼,但也不能吱声。开始打妄想:如果就两个人行脚,这么热的天,要是没有水怎么办?没人护持,乞不到食怎么办?有些想不明白,当年师父和性空比丘是怎么从五台山走回东北的。不过又想:有师父在,什么困难都能克服。跟着师父走,感觉就是不一样。真想就我和师父两个人这么走下去。不想过一会儿,就看见亲藏师父带着人从前面的一条巷子里拐了出来。奇怪他今天居然没走那么快。

下午走出了城区,路上的车明显减少了,道也变窄了。两边是民居和店铺,小店里油炸、烧烤的味道不时飘过来。街上有许多小狗看见人来了,“汪汪”乱叫。正走着,耳边传来两声“汪汪”地狗叫声,但这叫声好像与普通狗叫不一样,而且离耳边很近,不由地一转头,余光看见一个人在冲着我们“汪汪”地叫呢,还张牙舞爪地。

很明显,这个人不信佛,对佛教存在一种偏见,以此方式来表示一种不满。往往一些对出家人带有敌意的人会对僧人做出侮辱和攻击,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要。然而这些攻击并不能对出家人造成伤害,反而会使出家人的形象更为高大。《四十二章经》中说:“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已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由于偏见所产生造业的行为,会使他能感受到严重的果报。学什么像什么,像什么做什么,这是业力的等流果。即你会随着你的习性,而在来世受到前世行为所带来的果报。所以人不能以偏见来看事物。

晚上在一座大桥上休息。桥下是条河,河的两侧是整齐的崖壁,像刻意雕琢的一样。有人提议在上面雕上佛像会非常壮观。希望这个愿望会变成现实,那会让很多人获益的。

有一男一女来请法,是上午在柳林县城遇到的两位,下午在路上还供养了药品和水。师父在桥的另一侧为他们讲开示,开示的问题主要是附体、神通、境界等问题。这也是现在的学佛人常问的问题。一些没有正见的人把外道错误的知见和佛法混为一谈,误导了很多人。师父开示他们:“主要从戒律下手,抓住戒律才不会走错路。”

桥的尽头是一个工厂,天色渐渐暗下来,厂区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不一会儿就围来一群人,老的少的。看着师父给那两个人讲法,旁边还有摄像的,都很好奇。有的人在仔细地听着,其中有一中年男子结缘了经书和光盘。

夜色已深,开示结束,两居士起身告辞,围观的人也各自散去。下午师父把跟随做饭的车给遣送回寺院了,连同四位居士。听居士说:从这里再往前就是十八里的山路了,没有村子。不过心里倒没什么失落感,还挺高兴,这次可以体会一下没人护持全靠乞食的滋味了。其实我觉得不用担心,肯定不会饿肚子。虽然这种肯定没什么根据,但我就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或许是有师父在的缘故吧!

九、快乐在当下

八月二十四,今天一路翻山越岭,十八里山路一上午就走完了。中午在黄河岸边一处空地上过斋,乞食的村庄叫军渡,让人联想起战争的场景。这里的村民也有点像军人作风:挺横的,比较冷漠。只在一家乞到五块月饼,回来时在村口,有居士供养。过斋前居然来了很多人,还有送饭来的。看来今天因缘真的很殊胜,护持居士走了,来的人比以前还多,场面比之前还大。师父说这就是因缘,只要持戒,佛菩萨会护持你的。过完斋剃头,之后跨过黄河进入陕西。三年终于走出山西。进入陕西的第一站是吴堡县。

晚上在黄河岸边露宿,距黄河只有五十多米。休息的空地一头有一个斜坡,可以直接走到河边。许多人下去捡黄河石留作纪念。

傍晚,天黑了,去给师父按摩。师父说:“躺在陕西,望着山西,这真的是一种享受。”繁星点缀的夜空下,躺在地上很惬意地接受晚风带来的清凉。宽而平静的黄河在眼前静静地流淌,眼神朦胧地望着对岸的山西,用宁静的心去感受周围的一切。这是只有摆脱了对世间的物质的贪爱才能得到的心境。世间人忙忙碌碌,为了追求物质生活所带来的快乐而奔走,忽略了内心世界的安宁。世间的经营让人身心俱疲,无法感受自然世界的和谐,纵是有时轻松一下,很快又回到世间。

其实人睡不过一张床,穿不过几尺布,多余的物质只能是浪费。辛苦换来了物质享受,却丢掉了本来存在的快乐。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早在三千多年前佛陀已经指出了众生痛苦的病因,也开出了去除痛苦的药方。头陀僧行脚在外走到哪里,住在哪里,用方便铲一通拨拉,一处露营地就诞生了。睡一晚,天不亮就离开,也无法贪恋,以无所住的心踏上下一段旅程。天地间,我们只是一个过客,为了实践佛陀所走过的道路,而一段一段地向前延续着我们的脚步。少了世间丰富的物质享受,却多了内心的坦然与自在。

师父说:世间人住宾馆都追求星级越高越好。什么四星级、五星级,还有七星级的,但都没有咱们的多,咱们这是满天星,你数不过来,要多少有多少。“满天星的宾馆”有几人有福报享受呢?被贪欲所束缚的人,又有谁能体会到“躺在陕西,望着山西”这句话里所流露出的智慧呢?所以唯有去掉了对世间的贪爱,才能体会到少欲知足所带来的快乐。

下午休息,来了一骑摩托车的男子,跑到黄河边上钓鱼,一会就钓到一条大鱼。晚上他又来了,这当着出家人的面钓鱼,让我看了很心疼。有几个沙弥师商量教育教育他,虽不能让他不钓,也要打扰他一下。亲开师说;“给他扔块石头。”我说:“这主意挺好。”于是我就跑到墙头捡了一块石头,看见那人正用手电照着水面,便运足力气把石头冲着他灯光照射的地方扔了出去。扑通一声,平静的水面荡起一阵涟漪,那人用手电往上照,我站在矮墙上,一时竟不知怎么跑了。不能救众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借此表表自己的心意吧。

十、乞食方知柴米贵

八月二十五中午在一片柳树林中过斋。乞食的村庄小,且分布在道路两旁,要走很远的路。所以师父决定只去几组乞食,一些乞过多次食的师父被留了下来,我也在其中。师父说:“亲幢不去了吧。”我很不情愿的下来了。重新分完组,亲藏师父那组少一个,我踊跃报名要去。师父一看我一定要去,就答应了。上路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坚持是错误的。

黄土高坡上的民居都建在高高的山坡顶上,而且上坡的路很陡,地面也不好踩,爬一会儿,腿肚子就发酸没劲了。可是见亲藏师父在前大步如飞,上山下山一点不费力,有时还跑上两步。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亲藏师父的脚力,一面佩服一边还得强撑,决不能落后。

这里的人家分布很零散,有时一个陡坡上去了只有一户,乞不到就又得下来再上另一个陡坡。乞食的时间大半都用在了走路上。这可累坏了我,跑了一会儿,肚子又叫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师父的话,一定要来,现在只能跟着。

就这样我们三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大步前行,刚上山又下山,下了山又上山,终于在一家乞到了。施主是一位老太太,第一次给了一个韭菜馅的包子,让她拿了回去,又换了个馒头。啊,终于乞到了一个馒头。此时身上已经没劲了,往回走的路上,想到这乞食真是不容易。以前都没有体会到,今天才真的体会到,能够乞到食物是多么不容易!既需要付出努力,又要靠前生结下善缘。

乞食了才知道食物的来之不易。要不然在寺院,每天坐在斋堂里伸钵接食物,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时间久了以为食物来得容易呢!有时还会见上味食起贪心,见中味食起痴心,见下味食起嗔心。这如果在乞食时,三人奔波了大半天只乞到一个馒头,还会有什么好坏的分别呢?所以乞食会让我们放下对食物的贪心,而证得圣果。所以乞食是出家人走向解脱的正路,也是我们的本分事。

陕西的黄土高原,土地贫瘠,山上很少看到茂密的绿色,枣树倒是很多,让人感觉很荒凉。人们大部分住在山上黄土抠出的窑洞里,有的房子是用石头砌的,好一点的墙壁上贴了瓷砖,或是用水泥加砖砌成的。乞食时去的人家在我看来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却有人住在那里。

业力感招,生在难闻佛法的偏僻之地。《四十二章经》云:“得人身难;即得人身,六根完具难;六根完具,生中国难。”这里的“中国”指的是佛法兴盛的地方。虽然是生在偏僻的地方,但还是有有善根人的。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乞食,让我感觉到了结善缘的重要性。如果有缘的话,不论你住在什么地方,都能碰见出家人的。

十一、张家焉村乞食

上午八点就在公路旁的一乱石滩上停下,准备乞食。与亲藏师父、亲忍师父一组。村子的住户很多都在路边,亲藏师父分配好其他组后,领着我们沿路次第乞食。一连几家无人回应。再往下遇见一老妇人,说听不懂,没有布施。又遇到一男子说没有。总之不是没人,就是没有。

走了很远,此时也快到时间了,往回走。看来今天要空钵了。正走着,突然看见道对面有座山上还有两户人家,而那里我们没有去过,向亲藏师父建议不妨去试试。于是沿着陡峭的山路,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第一家。院门开着,门内的女主人正在做饭。亲藏师父向她说明:“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她说:“饭还没做好,没有现成的。”亲藏师父说:“剩的也可以。”女主人迟疑一下,然后进屋拿了两个馒头,出来问:“这个行吗?”答:“可以。”回向后离去。

再往上走,来到山顶上的第二家。院门开着,院内一年轻女子正在梳头。亲藏师父喊了几声:“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那女子没有答话,好像没听见似的转身进屋了。这时又从旁边一间屋子里出来一年龄较大的女子,亲藏师父又向她说了一遍,她也转身进了屋,和那年轻女子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钱,送了过来。亲藏师父拒绝说:“出家人不要钱,就要点能吃的东西。”女主人一愣,又慢慢走回去了。一会儿年轻女子拿出了很多饼干,微笑着放在我们三人的钵里。她的母亲,那位年纪较大的女主人又拿出一袋干馒头片布施。

为她们回向时,年长的女主人笑容灿烂地用手比划着说:“我们是一家人。”当时心里很感动,从她们两人脸上的笑容中流露出来的诚意,让我心里沉甸甸的,被喜悦所充满。所谓“乞食满钵诚可贵,真心诚意价更高”。

一切都是因缘会聚,本以为今天要空钵而归,却巧逢善缘。好心的施主布施了食物,也布施了欢喜。然而这善根的引发,是需要戒律来成就的。试想如果我们当初接受了金钱的供养,她们欢喜布施的心就不会生起了,只会把我们当成是化缘的和尚而已,用一种轻视的心拿钱把我们打发走就算完事大吉了。当然也不会出现后来因被拒绝供养金钱而欢喜布施的情节了。虽然她也能因看见僧相而种下一点善根,但与用欢喜的心去布施僧人所获得的果报相比,却是相差悬殊了。况且用钱布施出家人,施者、受者不仅不能得到真实利益,两者还会减损福报。但当我们表示拒绝接受金钱供养,她们一改以前视而不见的态度,变成面带微笑,欢喜地布施了。

由山上下来时,才想到,女主人刚才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指的应该是她和那年轻女子是一家人,不包括我们三人吧。不过现在想来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清净的僧相就是世人心中的自性之相。善良的母女在偏僻的山上遇到了乞食的僧人,得见了清净的僧相,引发了昔日的善根。又因戒律的摄受,使最初的金钱供养变成了清净的食物布施,使善缘圆满与内心的自性之相相应,种下解脱的因,将来必然会走上出家成佛这条道路。而这一切靠的都是戒律的成就。所以出家人只有严持戒律,才能与众生广结善缘,并令之圆满,福利群生。

总结

有人说行脚是对自我修行的一种检测,而在我看来,行脚就是修行之路的一个缩影。师父曾开示:“学佛是多生的因缘,懂的那部分是前生留下的印象,不懂的部分是今生刚接触到的。就因为佛法这么难懂,又有这么漫长的因缘,所以才是真理。”

在漫长的修行路上,我们会遇到许多的路口,如:错误的知见、顽固的习气等等,往往会令人因错误的选择而走上歧途。但选择只有一个,一旦走错路,再回头已不知是何时了。佛说:修行的全部成就都来自于善知识。所以只有追随善知识,依教奉行,我们才能顺利地到达终点。与师同行,令我们同登彼岸。

与师同行,既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目标。愿我能以师父为榜样,依教奉行,跟随师父的脚步,一直走下去,承担令佛法久住的重任,引导众生走上正确的道路,直到成佛。

宣化上人说,他的开示是白开水煮白菜,淡而无味,却有营养。反观自己的报告,发觉也是白开水煮白菜,淡而无味,却没什么营养。如果有些许的营养让大家获得了一些法味,愿以此功德回向佛道,愿一切众生共证菩提。如果因我的报告引起大家的烦恼,在此向大众忏悔!    

二〇一一年行脚体会(大悲寺-释亲愿比丘)

皈依十方常住三宝

皈依本师释迦牟尼佛

皈依上妙下祥恩师

二〇一一年行脚体会

◎释亲愿 比丘

我有幸参加了今年的行脚乞食。按规定每人得写一份行脚报告,但自己感到力不从心,勉强将日记整理整理,写点东西,实在是很惭愧!下面是我的行脚报告,错误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善知识慈悲指正。

八月十七

仍像往年一样,乘车到行脚的地点。一下车就看见了去年行脚的住宿地,感觉到一年之间变化很大,有点时过境迁的感觉。背包下车,就要到过斋的时候了,于是就在水泥路面过斋。过斋前,居士们准备食物,师父为我们做了开示,主要是讲写日记的重要性。我看见许多人开始拿笔、本子写,我觉得没啥好写的,于是继续听师父开示。等一会儿,我觉得动静不对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写日记,于是赶紧拿出来。但也觉得没什么可写,又不得不写,后来,我在日记本上写道:“师斋前开示说写日记的重要性,以免以后没一点历史回忆资料。”现在觉得没听师父话,惭愧。

过完斋后,开始上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打了个妄想,捡根铁丝做个香炉的支架。我便寻思寻思,得找一根软铁丝,得细一点。最后终于捡到一根铝丝,一整个下午,都在打这个妄想。最后在住宿地休息时,便用钳子弯个支架,心中很是得意。现在想起来,实际上是浪费了一下午时间。

行脚以后,我又找了根细铜丝,细铜丝比铝丝更好。到现在都扔了,香炉也不怎么用,放在柜子里。现在香炉也没有了,结缘了。自己有时埋怨自己,早知道会扔的,不打这个妄想该多好!不过自己有时也发觉,往往你打的妄想,你执着的东西再过几个月或者几年再看,啥意思也没有,只是当时太执着罢了。

一路上,有老黄牛、小黄牛没人牵,主动回家。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没人来偷牛?有人告诉我说:牛很聪明,又很老实,山西人不捉牛,所以牛能回家。山西人实在。看来,这里民风不错,很淳朴。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以前读书时,寝室内都有私人衣柜,衣柜上都有锁。每次我都锁上,怕人偷。有一次,不知怎么弄的,钥匙丢了,于是请了锁匠花了八元钱才把锁打开了,当时觉得太麻烦了。出家后,每个人都有一个带锁的柜子,一般放经书、三衣包、法物等。刚开始还锁,后来一想,出家人锁什么锁?再说出家人也有戒律,不盗、不妄语等,后来连锁都不锁了,最后门开了也懒得关,挺自在的。

傍晚,在一条废弃的公路上休息。其实随遇而安很轻松,就是累一点。但行脚报告不好写。到今年为止,我已行脚三次。刚行脚时很新鲜、很好奇,哎,时间一长,觉得很平淡,有点像白开水一样。以前行脚写日记,还记今天乞了什么,怎么样。那时我看一些长老们都不怎么记,有点奇怪。现在也有点明白了,就那么点事,说来说去,说来说去,自己也觉得没味,像白开水似的。

以前,读大学时,有个网友的网名叫“平淡是真”。现在记不太清了,可能是这个名,讲起话来,感觉很平淡,没多大意思。现在想起来,觉得有无穷意味。自己出家有四年多了,感觉现在生活一天一天地重复,重复再重复,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也许只有四月初八、七月十五,人来很多时,比较高兴。后来想一想,世间许多事都如此,出家也一样吧。反正到了最后总会平淡下来,总会平静下来,就像大海一样,波浪总会平静下来。

但在平淡中,让心安忍、安静,让心学会平静,则人生也许别有一番趣味。以前自己也愚痴,读大学时,觉得上课没意义,太单调了,于是去上网,去兴奋快乐。虽然暂时能高兴、能满足,但一离开网吧,生活又平淡,又单调,又成了没意思了。那时自己也没想过,学会享受平淡,享受平静。等出家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世间的老人,大都很沉稳、冷静,也许是看透这世界上的事,最后都会成为平淡,没多大意思,所以安住于平淡平静之中。

自己的行脚日记,没写多少东西。有时记载一些体会、感想及一些灵感,总认为记一些生活细节,没多大意思。乞食,乞馒头和乞月饼都是吃,乞到了、没乞到,乞得多、乞得少,最后都进了肚子里。写出来、记下来,有什么用呢?再说沙弥多的是,他们会记载得很详细。但如果是为了给后人留点东西,的确是应该记载详细,可能是自己觉悟低,没想到要给众生留点历史资料吧!

八月十八

早晨,背包前行,进入一段山坡,师父停下来,让休息一下。一放下包,就看到风景很不错,有山、有雾。哎,感觉很舒畅,本来自己诵咒也不诵了,写日记时,才发现自己“住”了。佛经中老讲“应无所住”,我住在风景上了。

记得有人告诉我,说有个人磕大头,很精进,最后还差一个就一亿了,于是他就不磕了。可能他觉得一亿个很好,不想再磕。哎,他住在“一亿个”上面了。说到“应无所住”,就想起师父的“以无念为宗”。以“无念为宗”其实就是不住,连念头都不住。以前有个比丘师父告诉我说,师父希望我们走无所求、无所住那条路。比如说你安住一缘,进入了初禅;再后,你得放下,才能进入二禅;进入二禅后,只有放下二禅的境界,才能进入三禅……如此下去,最后是用“空”,用“无所得”来给你换。如果你不换,你执着你的那个境界,就很难前进了。但往往一般人很容易执着,比如执着禅定中的喜受、乐受、不苦不乐等,就会很难再进步。理是好懂,但很难去做。

中午,在公路边的一条山沟里过斋。过完斋后,有居士来请法。有个居士问师父,想出家。师父说:严格持五戒,这样就可以出家。其实以前师父开示中说,心诚就行了。

晚上,在一条土路上休息。由于时间早,很多人都把带来的佛菩萨像请出来供养。我自己有尊佛像,特别庄严,因为怕别人看见了索要,所以没敢带。回来后,和别人谈到此佛像时,最后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保留。因为好东西谁都想要,你一个人独占,别人肯定不高兴。再说修行人本应该少欲知足,事越多越烦,物品越多,心越散乱。

以前看本书上说:你有匹马就会有有匹马的烦恼。同样,你有尊佛像,也会有有尊佛像的烦恼。我为了这尊佛像花了不少心思,本来佛像底座不平,我好不容易把它弄平。又给它做了个罩子,反正花了不少心思。最后当我把佛像送出去时,很高兴,因为感觉自己把执着贪爱给送出去了,再也没人会和我争,和我抢,和我要。现在自己觉得学聪明了,就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要的,我提醒自己别要,要完之后,马上会有烦恼。

后来,我喜欢一串好念珠,一想到此,觉得没多大意思。其实世间也一样,人为了房子、小车、面子、名利,争来争去的,争不到心里不舒服,争到了也会不舒服,因为害怕失去。有时也奇怪,人在世上活得那么累,为什么不出家呢?放下了就不会那么累了。

八月二十五

今天上午八点多时,师父找到国道边的一块小空地。地不平,师父于是指挥大众师父们,一起把地平了平,平地就花了不少时间。今年乞食也比往年特殊,因为这里的人一般住在山上,而且不是紧挨着,一般一个山头一户人家,不好乞食。今天乞到一大袋枣。下午,亲融师父生病,没走多久,师父让早早就休息了。师父亲自给亲融师父套睡袋,说亲融师父是双重福田。

八月二十六

今天中午,找到一片柳树林。乞食时,师父决定只让一部分人去乞食,一部分留守。因为乞食的住户太少,路程太远,最后,亲西、亲度去乞,乞到不少食物。回来后等了一会儿,亲藏师父才回来。沙弥太累了,可能是觉得亲藏师父走得太快,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走得太慢,老也赶不上亲藏师父。

下午,天很热,路越来越陡,听说是黄土高坡,到处是山。山都是光秃秃的黄土,有的山上还种着庄稼。有人说这里农作物不好灌水,只能靠下雨,那农民也太可怜了。在休息时,我看到一个太阳能热水炉,挺古老的。还有一座戏台。我看到一个农民,年龄很大,背着一袋土豆,从山上往山下走,然后把土豆放在地窑里,生活挺艰辛的。

八月二十七


今天中午,在义和镇的河边过斋。今天亲顿师父带我和亲幢乞食。从一山往一山走,没乞到多少食物,倒走了很长的山路。记得有一家,我上门去乞,听到里面有个女人说话:“你们进来吧。”由于是女人,怕被人讥嫌,不敢进去。后来出来了一个女孩,高中生的样子,给了四个苹果。给苹果时,还一脸笑容,自己惭愧。后来才想到,师父让长老或比丘带领沙弥去乞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自己想了几种原因:一、比丘师父可以指导沙弥乞食,及处理一些问题。二、沙弥可以给比丘师父护戒。三、避免单独乞食遇到违缘,不好处理。

今天晚上走到比较晚,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住宿地,只好一直往前走。最后找到一片柳树,在柳树下过夜。听说在树下过夜,没有露水,的确如此,早晨一看,果然没什么露水。晚上躺在睡袋里,听一比丘师父讲大兴安岭的一些事,说那里树多,资源多,人稀少。其实我想了解这些是有个计划,希望将来如果有因缘闭关,就想去那里闭关。但闭不闭,也得听师父的。有时觉得自己是瞎想,想那么多都不现实,没多大意义。但自己还是比较向往住在大山里的生活。有一所房子就有一所房子的束缚,有一份亲情就有一份亲情的束缚,不如在大深山里精进修道。但师父说不破参,不住山。希望能早日破参,早日住山。然后精进修道,像师父一样,弘扬戒律,护持佛法,广度众生。

八月二十八

国道边净是枣,枣掉在地上,然后烂,然后臭,其实和不净观道理相似。人在年少时,像枣一样美丽,等老了,就像枣一样落在地上,然后身体发烂。只不过人比较聪明,把尸体火化,看不到尸体变坏的样子。记得小时候,自己家中死人,尸体放在屋子,才放几天,看上去就特别吓人,那脸太白太白了,像僵尸似的。火化时,我也去看了,那尸体刚开始烧,火还很少,烧了一会儿,可能是身体烧出油的原因,火越烧越旺,最后只剩下骨灰,挺可怕的。

今天中午,亲顿师父、我、亲幢,仍三人一组。乞食中自己心态不好,因为老觉得乞食不公平,应该每人都有机会才行,我嫌亲顿师父乞食次数多。现在想来,其实是考验我,看你能不能忍住。我沉不住气,于是考验失败了。佛当初被人割手足都不生嗔,反而要度他成佛,自己作为佛弟子,实在差劲。

下午,经过一个县城,有人说这个县城是两条国道的交点,所以繁华。我们在休息时,看到一座石牌楼,挺好看,雕得很精致。

八月二十九

中午,乞食仍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乞到了什么,现在也记不清楚了。然后在公路边过斋。在过斋时,看见火车在前面的铁轨上开过来。当时想他们有福,能看见出家人。如果我早些年能看到《解脱之路》,我就不会读大学了,就会来大悲寺出家。

今天是二十九,按佛制,每半月诵戒。找了块地,然后诵戒布萨。今年是头一年以比丘身份行脚乞食,所以诵戒时,不再和沙弥一块儿诵沙弥戒,而是诵比丘戒、菩萨戒。诵完戒后,找了块平坦地方,准备住宿。

休息时,我看亲度师装着土,于是问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师父诵戒时座位下的土。难道有加持力?我倒不知道。不过他对师父的恭敬令我敬佩。

九月初一

今天中午乞食,法义师父、我、亲怀师一组。今天乞食有点意思,因为我们组去的地方住户少,而且不好走,但我们乞到一大袋枣,足够满好几个钵,令人惊讶!布施者是个老汉,人乐呵呵的,很开朗。本来想给我们送过去,但我们拒绝,于是他用一个编织袋装了很多枣,递给我们。在回来时,有居士跪着供养豆腐。其实供养的福报多少,不主要在物品上,而是在心是否虔诚、清净上。

同样是供养物品,但心不一样,得果不一样。比如一个富翁布施一百万元,有时比不上一个贫穷人布施一百元。佛在世时有一贫女以清净心布施一盏灯,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也不能把它熄灭,最后佛给她授记。

晚上找了一片树林。由于天下雨,于是套塑料袋。钻进塑料袋做成的小帐篷,也挺有意思。

九月初二

凌晨三点多起床。行脚前几天,起床比较晚,师父怕天未亮行走,车多,容易出事故。今年行脚的总路程也比去年少,但师父有智慧,因为行脚乞食也并不是为了走多少公里。记得今年行脚时,有居士问师父:“你们行脚是为了什么目的?”师父说:“没有目的。没有目的就是我们的目的。”我自己理解师父的话,“没有目的”是指心里没任何念头。当我们无念时,就会看见自性,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中午,下小雨,有一处废弃不用的加油站,可以充当临时过斋地点。但师父没去,虽然居士说人家答应给我们用,但师父也不去。因为虽然是废弃的加油站,但有个老人在看守。最后师父选择在一条土路上过斋。天上还下着雨,就在雨中过斋。过完斋后,衣服还是湿了许多,鞋子早就湿了。到下午,走一段路,鞋子才慢慢变干。

晚上在一条土路上过夜,有村民告诉我们说后面还有一群牛。于是我们便等那群牛过,等到快天黑才过来一群牛。今天是最后一晚上,有点激动。今天看到路标,延安不远了,明年就能到延安看宝塔,未来还充满着希望。

九月初三

今天最后半天,一切都觉得很特别,人也特别高兴。走了一段路,到八点多,师父决定早点乞食,早点过斋,这样回寺院可能会更顺利。最后一天,也没空钵,乞到一点小饼。过完斋,上车,车顺着国道往回走,我便看窗外的风景,因为行脚时,也没到处看,所以想看一看行脚走过的路。我看见义和镇,居然有古式的塔楼、城楼,十分特别。

一年一年的行脚乞食能让人从中体悟到许多东西,能让人更加深刻了解到佛法的真理。有个比丘师父跟我说,去戒场送投单贴时,一引礼师告诉他说:他剃度时,师父问他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他说能。于是便给他剃了头发。现在想想行脚久了,就觉得很平淡了。也许就看你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了。寂寞难耐,但能耐得住,则会有另一种人生乐趣。

自己很惭愧,报告写得不好,干巴巴的,有时总感觉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心态。看看以前有些报告,写得很好,现在觉得索然无味了。可能是心老了吧!世上的小孩无知,长大了,就为工作、事业、家庭奋斗。老时,就什么也不愿干了,也许会经常坐茶馆,养养花鸟,他们不会再为事业、家庭、名利奋斗,因为觉得没啥意义。生活就像白开水一样,事业好不好也是过,家庭好不好也是过,名利有没有也是过,没多大意思。

自己总觉得,修行人最初要发厌离心,要看破世间,放下世间。而不是像老人那样,虽然看破了,也找不到人生出路,也只好下下棋,养养花鸟,来打发时间。要精进办道,按佛的戒定慧、三无漏学走下去,就必定有解脱的那天,因为佛的圣弟子都是这样走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自己惭愧,报告写得不好,若有错误、不妥之处,还以戒律、佛经为准。

愿一切众生都能严持戒律,精进办道。愿正法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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