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三年前往永清寺求受三坛大戒体会报告(释亲果比丘)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顶礼大慈弥勒菩萨!

顶礼律藏会上优波离尊者!

顶礼坛上十师!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佛历三千零四十年,农历二〇一三年三月初六,大悲寺八位沙弥前往山西孟县永清寺求受三坛大戒。戒期期间开堂大和尚告诫众戒子云:“如果有人问你们:‘你今天吃的是什么饭啊?’有人就说了:‘白米饭!’这是不对的,我们来这里是求受三坛大戒的,所以,如果有人问你:‘你今天吃的是什么饭啊?’我们就应该回答:‘三坛正饭!’”

这差不多是两年前吃的饭了,按常理现在连剩饭都找不到了,师父的意思还要拿出来“炒一炒”,勉为其难,只好拿笔记本出来翻一翻——记忆里的残影浮现出来,仿如昨天刚发生过一般。

一、还想继续当沙弥

剃度出家之后,我知道沙弥一般两年左右就得去求受大戒,成为正式的僧人——比丘,没有多想,我便像定闹铃一样把沙弥生活定为两年。时间一到,闹铃便响了,我知道该去受大戒了。沙弥期间,该努力的已经努力了,错过机会的已经错过了,再也不会重来了,接着要有一个新的开始,就像一根檀香燃到了头,接着要点着下一根。后来,有一件事情却让我的内心发生了动摇。

冬天打完戒七后,一天,在晾衣间听到有一位师兄弟好像可以继续做沙弥,不用去受大戒。我的心里发生了一场震动:有这样的事情吗?可以这样吗?究竟是去受大戒好还是继续做沙弥好?本来是一心受戒的,现在却动摇起来。

据我了解,我们这八位到时间去受戒的师兄弟之中,至少有五位是有过想继续做沙弥想法的,都觉得自己的习气毛病还很多,还需要继续改造,都想发心多干活,培养福报资粮。而且沙弥只有十条戒,守起来轻轻松松地不费力气,而受完大戒就不一样了,光比丘戒就二百五十条,加上菩萨戒就是三百零八条,先不说守持,光听这个数字就有点吓人了。

带着这种疑问,我去请教了亲昌师父,亲昌师父说,他发心出家那时候,想发心做三年居士,然后再做三年沙弥。结果,居士做了三个月就剃度了,沙弥做了几个月就去受了大戒。在世间,以顺为孝,我们做弟子的更要依教奉行,不要让师父操心……我还请教了一些关于戒律上的问题,使我疑虑消除,坚定了去求受戒的决心。

《佛说梵网经》云:“孝顺父母、师、僧三宝,孝顺至道之法;孝名为戒,亦名制止。”依教奉行,是出家人的家风。

由于不想去受戒的人数多,惊动了师父他老人家,师父专门给我们作了教育开示,给我们说明利害。经过一番波折,我们八个人终于凑在一起了,真是好事多磨。

二、恩重难报

亲般师父通知我们到库房试三衣,三衣就是五衣、七衣、主衣——只有比丘才能穿着的法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库房——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三衣了,即将成为比丘了。亲善师喜不自禁,笑得口露出了两排牙齿,眼睛却眯成一条线。他边试法服边说:“哎呀,师恩难报!真是师恩难报啊!”与此情景相似的是,两年前我们也是在同一地方试法服,但试的是沙弥法服,因为第二天我们就要剃度出家了。

一个是剃度出家,一个是受大戒,剃度出家使我出俗为僧,受大戒使我具足律仪——是戒的力量,是师父的感召使我从一个追求五欲的迷路人成为走上解脱大道的出家人。师恩难报:师父给予我们法名,给予我们法身,给予我们再生;师父提供给我们吃的、穿的、住的,给予我们修行上的无上法露……怎样才能报师恩呢?依教奉行能报师恩,听话干活能报师恩。《楞严经》上阿难尊者所说的一句偈子:“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我想,报师恩也应如此,这才是真正的报师恩!

师父是我们的法身父母,但是如果没有肉身父母给予我们这个身体,并且把我们抚养成人,我们也无法利用这个身体来闻法修行,成就法身。如何才能报得父母深恩呢?我想只有出家才能报得父母深恩。佛说“一子出家,九族升天”,出家办道,不仅使去世的亲人得到超生,也使现世的亲人得到佛、菩萨、善神的暗中护佑。

在家无论怎样的孝敬父母亲人,都不如出家度父母亲人出轮回的苦海。一个深信轮回、明白轮回之苦的人,没有一个是不想出家的。家就是一个火坑,如果不割爱辞亲,坚决、勇敢地爬出来,永远都解救不了别人,只能是一起烧死在里面。

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本师释迦牟尼佛已经为我们做了最好的示范:佛出家之前是一国之太子,是王位的继承者,拥有地位、财富和美貌的夫人,然而当他明白到人生的生老病死之苦后,他对所拥有的一切没有丝毫留恋,夜半乘马逾城出家,寻求解脱之道。然而我们从无始劫以来,生生世世都有父母,生生世世的父母都对我们有如是恩德,我们如何去报答呢?佛说一切众生皆是过去的父母,我想,只有出家,度一切众生成佛,才能报答父母的恩德!

三、临行前的开示

三月初五上完晚课,师父在阅览室给我们作了临行前的开示。开示简短明了,直指人心,听后如服灵药,大意如下:

为什么要求受大戒呢?是为了佛法。当好沙弥也是为了佛法,必须有当好沙弥、永远当好沙弥的心才可以求戒。沙弥不求戒,就好像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所以沙弥必须有强烈的求受大戒的心,当好沙弥的心和求受大戒的心并驾齐驱。不想求受大戒,不是合格的沙弥,没有动力的源泉。沙弥和大戒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求受大戒和当好沙弥是头和腿的关系,想当好沙弥不想求受大戒,就好像一个人伤了自己的脚而要头,或者留下脚而把头去掉一样。

一个没有源泉之人,不能更好地理解沙弥,如何维护佛法呢?就好比脑子好使腿却不行,则迈不动步。

因为我们的执着所以使头脚分开了。为什么执着?是从懒惰习气生起的。当沙弥干活等于锻炼身体,又可以少操心,但是不求戒就好像一匹马拉车,受戒后就好像十匹马拉车——车会颠簸,前者会保护、稳当,但离佛法很远;而后者虽然会有伤痕、颠簸,但超前,超越自己,离佛法很近。只有奉献自己的一切才能成就自己,所以态度要端正。

到戒场后听从指挥,由亲禅负责领队。谦虚谨慎,去到那里要像是一个失去依靠的孩子一般。谦虚到底才能使我们站稳脚步,我们是去求戒的而不是去给人家添光彩的。要有赤子之心,感激之心。

困难努力克服,求戒是我们的一个坎。不要为虚幻所迷惑产生邪见。高高兴兴地去,谨慎受完戒,平安回来。控制自己的眼睛、耳朵,不要攀缘,不要到处请法。

在饮食上不要打败仗。(开示至此结束)

四、奔赴戒场

今天初六,是出发的日子,过斋吃的是炒饭,即将要坐长途车,所以不敢多吃。过完斋后我们去拜别师父,师父简单嘱咐了几句,并给我们编好了队伍,由亲禅师打头,亲度师收尾。

按常住要求,我们把所有东西都装到朝山包里,棉衣、棉裤却塞不进去了——为什么要带棉衣裤呢?我们这里都已经是阳光灿烂、冰雪消融、出坡干活的时候了,但是听曾到永清寺受戒的比丘师父说,那边还挺冷,还有下雪,还说晚上在车里也很冷,于是把棉衣裤都穿身上了。

由亲舟师父领着我们到客堂告完假之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山西盂县永清寺了。

开车和护持的是马居士。车上只有九个座位,亲舟师父坐在副驾驶位上,后面的座位大略按照剃度顺序来排,亲度师排在最后,只好拿了个垫子坐在地板上了。我跟亲彰师、亲广师三个连包带人一起挤在最后那一排座位上。由于人多,时值中午,车内的温度高,穿着棉衣裤更受不了,热得满身是汗,于是“咕噜咕噜”地灌了很多矿泉水,仍不解决问题,最后只好在狭窄的地方里把棉衣裤都脱了。热火解决了,但是由于车的颠簸和在大热时猛灌了凉水,胃受不了,便恶心呕吐起来。亲度师说:“亲果竟然吐了,吃炒饭都能吐。”业障深重,真是惭愧!

昼夜兼程,辗转问路。初七上午八点三十多,车从公路拐进一条岔道,蓦然间,出现一座灰白色的石牌楼,石牌楼门额上有“永清胜景”四个金色的大字——终于抵达永清寺。

车进到寺院里面,在一座大彩钢房旁边停下。刚下车,便听到有人说:“我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大悲寺的。”看来确实是有不少人知道大悲寺的,那我们更要注意自己的威仪了。我们八个人背包排班,由亲舟师父领着到客堂报到。

我们把八个又鼓又沉的朝山包一字排在客堂门口的走廊上,进屋后接待我们的是年轻的知客师父。我们顶礼过永清寺常住后,由亲舟师父跟知客师父进行沟通,最后,知客师父说先把我们安排到大寮休息,然后再给我们调整寮房。于是,我们被安排到一个靠近锅炉房的大寮房,放下背包,略作休息。

听一个戒兄弟说要考法器,亲舟师父问我们会什么法器,不会的练一练,引磬、钟鼓什么的。我们没怎么吱声,基本是不会。我们倒是有会电镐、角磨机、热熔器的。

五、住进龙王殿

过完斋,马居士领我们到斋堂打开水,遇到一位又黑又胖的师父,他问我们:“法师,你们是不是大悲寺的?”亲禅师忙说:“我们是沙弥。”那位师父说:“我知道。”马居士在一旁提醒这位是方丈和尚,我和亲禅师赶紧顶礼。从比丘师父的同戒录里看到过一度大和尚的照片,没有现在这么黑,倒认不出来了。

接着,一度大和尚问给我们安排寮房没有,我们说现在暂时安排在大寮里,一度大和尚便跟身边的一位居士说给我们安排一下寮房。

不久,我们便搬到一个只有八张床的小寮房,但是这个寮房原来却是有主人,就是广济龙王。由于戒子多,寮房不够,我们把广济龙王的地盘都给占了。进寮房时就看到龙王黑着脸,瞪着眼,似乎是不高兴的样子。后来,亲广师打来清水,恭敬地为龙王擦脸、擦身,一顿清洁下来,一盆清水变成了黑水——这可能是山西煤炭、粉尘多的原因——龙王又回复了往日的光彩。真是随喜功德。

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亲舟师父当天晚上便回去了。

这个寮房的门是木格子的玻璃门,采光性好,但是我们晚上就这样对着龙王休息,实在是不够恭敬,于是马居士便找来了红布,把龙王龛给遮起来了。白天的时候把布打开,晚上把布放下,问题解决了。

我们对龙王恭敬有加,早起上香,中午上香,晚上还上香。

六、过斋是第一堂课

初八,在新戒堂上完早课后,众戒子排班走向斋堂准备过早斋。我们是日中一食的,不能进去啊,离斋堂越近,心里越担忧。队伍正插班进斋堂时,突然停住了,亲禅师站在门口正犹豫进不进去呢,这时,我听到后面有人说:“亲禅,不能进去啊。”我也十分焦急,示意亲禅师交叉插班后从左面的走廊走去,不进斋堂的门,但最后还是进去了,我们也跟着进去,按顺序坐下。整个早斋时间就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控制鼻子闻到食物的气味,但耳朵不能捂住,听到一片声音。

从斋堂出来之后,遇到僧值师父,他说话地方口音挺重,他的意思是我们又不吃早斋,还进去,那不是自找难受吗?亲禅师跟他请示早斋可不可以不随众进斋堂,后来他叫我们去请示客堂。

经过客堂同意,我们早斋不用随众进去,但是我们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中午过斋时间短。在大悲寺虽然是一天一顿饭,但是我们过斋时间比较长,一般饭量的人都能满足需要。而在戒场里最多也就是十五分钟,自从听上一届来永清寺受戒的师父们说到过斋打饭用的是小扁铲,要好几次都给的不多,行堂的次数也少,我就心有余悸。

第一天过斋时一看,果然是不大点的勺子,时间也仓促,可能就吃了个半饱。今天过斋行堂的勺子却是“洋枪换炮”了,打饭的小勺换成咱们寺院打大菜的大勺子,而他们打大菜的勺子就改成咱们寺院打水果粥的大水舀,而且行堂的次数也多了,光主食就行了五遍。

行堂的戒兄弟对我们特别照顾,看到我们的大黑钵,打饭菜都是毫不吝啬的,只要你敢要,他就往你钵里塞,最后成了我们不敢多要,怕吃不完了。

这一切改变都得感恩永清寺常住给我们护戒,对我们日中一食的照顾。当我要第三勺米饭时,打饭的戒兄弟勺子里本来有饭,看见我伸钵,又把饭勺使劲地舀了一下,把饭堆得像小山一样,这满满一勺打到钵里,别的食物再也不敢要了,还好时间够用。

七、注意防寒保暖

这边温差比较大,早上冻得哆嗦,中午却热得冒汗。由于温差大,所以我们便要注意防寒保暖,冷穿热脱,因为如果感冒生病了就会影响到受戒。

早上去上殿,我们把棉衣、棉裤、棉鞋都穿上了,两胁上还各有一个护衣袋,看起来个个都腰圆膀粗。有一次,旁边有一个年轻的戒兄弟问我们说:“法师,你们不热吗?”我们一声不吭,没有一个人回答的。

亲一师上学的时候是学医学的,未出家前是一个大夫。我们来永清寺的时候,他负责带来了满满两箱的药。但是由于我们的预防工作做得好,总体的身体素质比较好,而且还有一个免费的好医生,所以我们药用得不多,回去时,这两箱药还剩很多。

八、天降瑞雪

初十。昨天气温就开始下降了,今天早课前,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小冰碴,落到地上即化成了水。

不久便飘起雪花来,雪越下越大,上完早课,地上便积了厚厚的雪。我们有人说这场大雪是先前有一位戒兄弟来给龙王上香,念了龙王咒而下的。我却认为是亲广师给龙王擦脸、擦身而感应来的。这龙王可能很久没洗澡了,亲广师这么一恭敬,他感动得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于是便下起雪来。

常住通知念佛在寮房里自己念。我想起先前洗的衬裤还未收,于是去看一看,晾衣绳上一无所有,再到处找找也没有。可能是别人收错了吧,我这么想。

雪还是没停,外面已经有戒子在除雪了,我们也不能等了。亲禅师带头出去找除雪铲,亲善师、亲广师身体不适,留守寮房,其余六人挥动雪铲在雪中除雪。我们从寮房一直向前推移,后来有师父招呼先清除新戒堂前面的雪。新戒堂也就是寺院广场上的彩钢房,房顶上也积了厚雪,如果不及时清除怕把房顶压坏了。永清寺的监院师父在现场指挥,叮嘱上房顶除雪的戒子要注意安全。

我们继续清理地面的积雪,把地面上的雪聚成一堆一堆。常住师父告诉雪不能往树坑里面铲,新栽的松树,怕水多把树弄死了。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干,争取把地面铲得比较干净,我想,除雪也是在除我们心地上的雪,不能马虎。虽然已经饥饿无力了,还是要坚持一点一点地除雪。

后来,我们会师到新戒堂前,亲度师、亲一师主动发心上房顶除雪。随喜赞叹:真是勇猛!其实我也想上去,但是我估计我能爬得上去也未必站得稳,最后雪未下来,人先下来了,所以只好看别人干活我在一边随喜了。

过斋后,常住分发军用大衣给戒子们御寒,我们有棉衣裤,所以不用领。

上晚课不到一会,有执事师父过来招呼我们出去,原来是干活。房顶上面的雪又积厚了,需要清除。这次工具改进了,用大毯子把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方包裹起来,木方两头拴上粗绳子,绳子横跨房盖,然后前后拽拉绳子,就能把雪给推下来了。亲一师、亲度师上房顶负责移动木方的位置,我们在下面负责拽绳子。真是感恩永清寺常住对我们的信任,给我们干活的机会。

九、威仪事大

三月十三日。早课有普佛,时间延长了,念佛开始时间却没有变,听到打板声赶紧搭衣,动作有点慢,前面有几个人已经出去了。后面亲度师催促说:“先把衣搭肩膀上,到那里再夹。”我没领会什么意思,出到门口,我整理着衣袖,亲度师说:“不是说好到那里再夹吗?”我回答:“不搭好衣怎么走啊?”心里想边走路边搭衣多影响威仪啊!亲度师说:“队伍断开一截了。”我回答:“赶上去就得了。”这时,我感到自己已经生起了嗔恨心。

念完佛回到寮房,我向亲度师作了忏悔,亲度师也作了自我忏悔。

威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它代表着出家人的形象,代表着一个寺院的形象,代表着佛教的形象;威仪好就能摄受众生,舍利弗就是看到马胜比丘具足威仪而生信心出家,成就道果的。

在戒场,我们穿着的小褂、大褂和过斋的钵都与众不同,一看就容易知道是大悲寺的,所以我们无论说话、走道、过斋,行住坐卧都要注意威仪,保持正念,因为此刻我们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大悲寺。

有一位常住师父来找我们组装铁床,铁床是准备放到客堂旁边的寮房里的。我们先把铁床从另一个院子搬到客堂前面,然后把寮房里需要更换的床抬出来,再把新铁床搬进去进行组装。抬床、组装床我们表现得团结、迅速,干活也得到常住师父的认可,快到过斋时间时,那位师父提醒我们先去过斋,过完斋再接着干。

晚课没有普佛,所以结束得比较早。监院师父说:“没有经过请假,在寮房偷懒不上课的,一经抓到,立马迁单!”

十、考背功课

三月十四日,上完早课,知客师父通知没有体检的进行体检。我们已经在辽宁提前体检完毕了,所以现在就不用着忙了,真是感恩师父,感恩大悲寺常住。

后来又打板考功课。一说要考功课,我心跳加速,神经紧张。由于记忆力不好,虽然打了两个七来背毗尼、功课,最后还闭关背了,我感觉还不够理想。“闭关”出来,没有时间对背好的功课进行巩固,又生疏起来了。所以一提到功课,我就紧张害怕,怕给大悲寺丢脸。

在斋堂前排班,有进去又出来的戒子说回去拿戒费,我们没有戒费,在原地等候。

到我们考的时候,有一位常住师父跟考试的师父们说:“这些是大悲寺的。”所以没有向我们要戒费。有几个师父同时监考,顶礼、问讯后,合掌而立。考官师父考了我三个内容:楞严咒第四会、大悲咒、赞佛偈。前两个都拿下了,后一个赞佛偈我想来想去不明白是什么名堂,便说:“没有背。”考官师父微笑着说:“阿弥陀佛身金色……”原来是这个,我恍然大悟,考官师父说:“行了,行了。”我顶礼而退。

考完功课,我感觉背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十一、法名风波

三月十五日,今天上午是投单挂号。早斋结束后,碧山寺的一道师过来通知我们说:“发投单条了。”亲禅师和亲度师去新戒堂看规矩还未回来,于是亲一师赶去催促他们回来。

等了很久,打号鼓集合了才回来。拿了投单条回来填写,亲禅师他们说,我和亲度师、亲一师三人没有户口的要改为永清寺常住才可以受戒,所以投单条上法名改为“汇某”,剃度师填一度大和尚。时间很紧张,来不及多想,稀里糊涂地就填了。走出寮房一看,戒子几乎走光了,于是快步走向新戒堂。

来到新戒堂,投完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了受戒得戒体,把法名和剃度师父都改了,这不是打妄语吗?我坐在拜垫上越想越生气、沮丧,怎么能把法名都改了呢?那别人问我,我是答亲果还是汇果?这能得到戒体吗?这不是打妄语吗?师父在《佛说四十二章经讲记》里说过,出家人连最微细的妄语都不能打,方便妄语也不行。戒场常住给予我们方便固然是一片好心,但是我们情况特殊,他们并不一定能考虑到这个问题。

我越想越后悔,心里非常惭愧。这件事如果这么定了,那么我在这个戒期内岂不是就叫汇果了,那么别的师父如果叫我汇果,我能答应吗?答应一次就犯一次妄语了。我心里非常难过,甚至想这戒不受也算了,回去得了。上面师父讲的什么内容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了。

中间休息时间,我们回寮房拿钵。我问亲禅师:“档案里的东西改不改?”亲禅师说:“改,一改都改。”

上午的第二个内容是“新戒初见”,知客师父、监院师父、堂头师父都讲话了。我在下面打妄想:换个省戒得了,不要国戒,就不用改法名了。

过完斋,我跟亲一师说:“跟师父打电话说要省戒得了,不要国戒了。”亲禅师洗完钵回来说:“这件事应该告诉师父。”于是他跟亲一师去找马居士,联系师父。

我去上完厕所回来,亲禅师他们已经回到寮房了,我焦急地询问结果,亲禅师说在寮房等消息,正在跟永清寺常住沟通;师父说法名不能改,不行就回去。我一听心里非常高兴,我的想法跟师父的差不多,妄语是绝对不能打的,我感觉如果故意打了妄语,就跟把自己的头砍掉了一般。

马居士过来了,他说咱们是依止师父的,不能把这个都改了,不行咱晚一年受戒也行。他说碰见知客师父了,跟知客师父说以前这么办都能行,知客师父说别人能办的他就能办。

念佛回来,我跟亲禅师说,那投单条和登记表上的法名得改回来,要不落实下来,就改不了了。亲禅师说下晚课后再去确认落实一下。

我想我们是来受戒的,不能打妄语,更不能没有骨气。出家人更需要骨气,虽然戒场常住是一片好心,但是我们也不能为了得到戒体而把法名和法身父母都改了。这是我慢慢地体验出来的,原来只是感觉非常难受,并没有意识到是这个原因。开堂大和尚上隆下悟大和尚在戒期内讲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受用,就是:“人穷骨头在,山穷石头在。”

下完晚课,亲禅师去客堂确认回来说:“法名不用改。”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大悲寺僧众每逢初一、十五都进行说戒布萨,我们虽然在戒场也不能例外。晚上,我们跪在戒坛前就着路灯诵戒,由亲度师一人诵,我们恭听。

十二、封坛

三月十六日,上午是新戒进堂,知客师父将香板和投单条交接给开堂寮后,宣布开堂寮正式接管整个戒期内的管理。这便是封坛了。

接着开堂大和尚和陪堂和尚把各个引礼师父各自的简历都作了介绍,告诉我们要记清楚,认清楚。

到了挨香板的时候,开堂大和尚说:“下面到了普同供养的时候了。”初次见面,要供养众戒子每人两香板。戒子被打完两香板后就喊一句“阿弥陀佛”,于是新戒堂里“乒乒乓乓”的香板声和“阿弥陀佛”的声音此起彼落。香板打在肩膀上,整个右肩颤动了两下,麻酥酥的感觉。

下午宣堂规,开堂大和尚对我们说:“要守规矩,听招呼。”

晚上教唱念,开堂大和尚讲唱念要讲究字正腔圆,收音归用。习惯了大悲寺的上课风格,到这里就感觉这里的调怪怪的。打个比方,如果去同一个地方,我们的风格就是直来直去的,而这里的风格就是多拐几个弯才去那里,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风格。

十三、在客堂边作客

三月十七日,上午是编班。众戒子来到新戒堂后面的石板广场上,开堂大和尚先把碧山寺、大悲寺和戒场常住的戒子叫出来,各自站好班。然后其他戒子按年龄小的在前面、年龄大的在后面排好班,分班时九个人一班。义寂师到大悲寺呆过几个月,跟我们都熟悉。这次到永清寺受戒,碰到义寂师,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听说他还保持着日中一食,真是难能可贵,随喜功德!

分好班后,众戒子每人站在一块石板砖上,引礼师父开始选班头。有一位引礼师父站在我旁边,我发现他的目光在我和我身后的亲度师身上来回移动,表情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没有多想,因为我们有领队的,是亲禅师,班头应该是他,我也没想过要做班头,所以我目不斜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最后,他把亲度师拉了出来,让他站到我们这班的第一个位置上,开堂大和尚过来问我们这里的班头选好没有,引礼师父说站在每班的第一个就是班头。开堂大和尚再也没说什么话,就这样,亲度师成了我们十四班的班头。

这一个班有两个头,一个是领头,一个是班头,究竟听谁的呢?这让人有点混乱。我私下问了某师兄弟对这事的看法,他说亲禅师是咱们师父选的,当然是听亲禅师的。

这个我同意,但是亲度师现在是班头,应该怎么给他定位呢?最后,我自己琢磨出一个名堂出来——哦,一个是领队主席,一个是外交部长!

中午,引礼师父开始贴寮房号,下午分寮房。之前,听到引礼师父说大悲寺的原封不动,但是我们寮房门上贴的班号并不是我们十四班的。师兄弟们有的认为不用搬,我认为是要搬的,我们都先做好搬的准备,把东西打好包。

结果还是搬了,我们跟着引礼师父来到二楼的一个大寮房里,里面有佛像都被蒙上了红布,大寮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双层铁床,基本都安排有人了。我们被安排到靠门口的一个角落上,床位基本上是相连的,我们先把包放到床上。我感觉到我们的情绪急剧下降,脸上充满着失落和忧虑:跟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能适应吗?修行方式和生活习惯的不一样必然会产生种种矛盾,矛盾的产生就可能会影响到受戒的顺利。我们就好像是鱼缸里保护着的鱼一样,突然被放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感觉处处是不适,处处潜伏着危机。

过了一会,另一个引礼师父过来说:“按原定,大悲寺是原封不动的。”我们的引礼师父下去了一会回来说给我们安排在龙王殿,听完这话,让人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于是我们提着包又回到龙王殿——已经有人入住了,结果空欢喜一场。最后,有引礼师父过来说,我们的寮房在九号,于是我们又提着包到九号寮房。

九号寮房在客堂旁边,正是我们组装床的寮房,十八班已经入住了。这个寮房由三个小房间所组成,尽里头的和靠门口的都是小房间,中间的是稍大一点的房间,三个房间都挤满了床,人进去之后即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空气很混浊。

在安排床铺的过程中,由于戒兄弟的协调照顾,我们十四班的在尽里头房间住了四人,最外头房间住了五人,恰好将我们大悲寺的对半分隔开了。我想是我们在龙王殿太放逸了,说话太多了,才会被安排到这里,这实在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搬到这里之后,我们人分散了,话少了,与戒兄弟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寮房的空气也好起来,之前的忧虑也消失了,而且我们睡的铁床恰好是我们发心安装的——这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通过这次分寮房的波折,我对自己的表现真是太失望了,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懦弱,在关键的时刻不能挺身而出,承担责任。通过这件事,我深刻地体验到,一个人没有经历考验和磨难是很难进步的,想象中的英雄只是一个肥皂泡,一击即破!

十四、教诸威仪

三月十八日。上午,开堂大和尚耐心仔细地教授我们种种威仪。

他亲身示范,教导我们如何穿海青、大褂,如何把它们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还有行住坐卧的威仪,他讲道:右手在上是弥陀印,左手在上是三昧印;问讯有两种,一种是掌讯,一种是结印问讯。

开堂大和尚还招呼引礼师父抬来一张桌子放在新戒堂里作为床,放上被子、枕头,示范吉祥卧的姿势、如何叠被子等等。

下午教搭五衣,开堂大和尚教授完搭法后,让引礼师父到新戒堂外的广场上找阴凉的地方仔细地教我们如何搭好。虽然我们早已经会搭,但我们还是虚心地听教,发现有新的搭法,耐心地学习。

十五、主食的改变

三月十九日。今天,开堂大和尚跟我们说:“中午过斋的主食由原来的馒头加米饭改为全米饭。”

这个改变对我们过斋十分有利,因为吃馒头比吃米饭费劲,需要嚼,菜虽然是炖菜,有些菜汤也不足以把馒头都泡软,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等它泡软才吃。我们次第食的,只要馒头在前面,就得先把馒头消灭掉再吃菜,而吃饭就不一样,就着菜不用怎么嚼就能咽下去了。

过斋的效率是大大地提高了,我们都吃得不少,在大悲寺两三勺饭就足够饱了,在戒场吃了四五勺饭,还加上汤菜,当时在斋堂里确实是有点饱感,但出斋堂就感觉肚子很快就变空了。我们总结这其中的原因有三点:一是过斋时吃得太快太紧张了,当时的饱感只是胃一下子容不了太多食物而造成的;第二是在戒场人多,环境比较复杂,打的妄想多,所以容易饿;第三是大菜的油比较少——可能是各地方的习惯不一样。

虽然如此,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整个戒期我们很少有感到特别饥饿的时候,身体能量的正常供给使我们能顺利地完成戒期内的各项功课。我感觉到永清寺常住和开堂寮在暗暗地照顾着我们。我们几乎没有怎么变瘦,有的吸收好的可能还长胖了,跟我们同一个寮房的一个戒兄弟曾经惊讶地说:“没想到日中一食都可以这么肥的。”这便是证明和对日中一食的肯定。

真是感恩永清寺常住,感恩开堂寮各位师父。

十六、迎请得戒和尚

三月二十一日。今天早斋的时间特别短,戒子们吃完早斋后就直接往新戒堂走去了,我们闻讯也搭衣赶过去了。

戒子头、戒子尾已经拈着香在等候了,引礼师父催促去上厕所的戒子动作快点。

打庄严的、端香盘的都已经准备好,引礼师父们也到位了,迎请仪式正式开始。戒子们跪在通往山门的道上,人数不够,我们也被叫了出去。钟楼、鼓楼上的铜钟和大鼓相继鸣响,我们合掌跪在石板地上,心怀恭敬,等候得戒大和尚的到来。

不一会,身穿黄海青、红袈裟的上妙下江大和尚缓步走了进来,我心存恭敬,举目瞻望,以前只有在师父的开示里出现和在比丘师父同戒录上看到的上妙下江大和尚,现在得以亲眼目睹——他将是我们的得戒和尚、法身父母。

上妙下江大和尚进到新戒堂后,给众戒子作了开示,但是由于山西口音很重,我基本听不懂。

晚上,由授经阿阇黎上宝下藏法师给我们讲得戒教育,他讲的有两点是很重要的:1.因为戒的重要性,所以要发起求受如来净戒的心,有求才有授。2.要有接受戒法的心。

十七、迎请二师

三月二十三日。上午迎请羯磨阿阇黎上如下空大和尚和教授阿阇黎上昌下善大和尚,下午检查衣钵。

十八、正授沙弥戒

三月二十五日。上午是受沙弥戒。在受戒之前,我跟亲度师说想不受沙弥戒了,因为在大悲寺已经受过了,亲度师的意思是希望我不要因此而影响到二坛的比丘戒。我想我还是有执着,对得戒和尚的信心还是不够大,当我去掉了执着和增强了信心的时候,我的思想很快转变过来了。

受沙弥戒是在新戒堂集体受的,因为在大悲寺每次剃度新沙弥时我们都有参加,所以对受戒的过程不陌生,顺利通过。

下午的时候,我到水房前的晾衣绳收衣服,发现裤头找不着了。我记得很清楚,是晾在那个地方,再各处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这裤头是我受戒前新领来方便替换的,它的丢失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没有替换的多不方便啊!而且让我百思不解:按道理穿过的裤头送给别人,别人也不会要,怎么会丢了呢?除非是拿错,但是这个机率也很小。

想起我刚来不久丢的衬裤,是刚剃度时发的,已经穿了两年多了,一个洞都没破,我对它还念念不忘,每天经过这里,一有机会,我的眼睛便会顺便在晾衣绳上搜索一番,看看裤子出来没有。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中午,我终于发现衬裤在晾衣绳上出现了。久别重逢,高兴得真是没法说。我翻过来看看,发现裤子前面的开口被别人用黑线缝上了。这时,亲彰师过来了,我高兴地跟亲彰师说:“我前一阵丢的裤子终于找到了,但不知道谁把前面给缝上了。”亲彰师说:“这裤子是我的,前面用黑线缝上是我做的标志。”亲彰师这一句话直接把我的高兴打进了地狱。

现在连裤头也找不着了,难道是我前世拿错了别人的衬裤和裤头?现在果报来了,真是因果不虚啊!

十九、一切是考验

二十六日、二十七日讲《沙弥律仪要略》。二十六日中午,亲彰师说找我有事。我跟他来到水房前,他用手指着晾衣绳上一条裤头对我说:“这裤头是不是你的?”我看了看,果然是我的,便说:“是。”亲彰师接着说:“这是我不小心拿错了,因为颜色比较相近,我发现以后洗了两遍。我也没有什么病,你看行不行?”原来真是拿错了,我听亲彰师说完,心里虽然有些难堪,但口上连声说:“没事!没事!”

真是一切是考验啊!

二十、请七尊证

三月二十八日。上午,请尊证阿阇黎。七位尊证阿阇黎都分别给我们作了开示,开堂大和尚告诫我们要把七位尊证阿阇黎的名字和相貌都记得清清楚楚、认得清清楚楚,才利于我们受比丘戒。

下午是请戒通启和示衣钵名相。有一位戒兄弟问我的小褂在市面上卖多少钱,我说不是买的,干活破了就补。

二十一、供十师斋

三月二十九日。上午,供十师斋。别人拿钱供养十师,我们没有钱,于是一致同意将别人供养的营养药和念珠供养给十师。由亲禅师拿去客堂,通过客堂转交给十师,谁知道亲禅师又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还能拿什么供养十师呢?亲度师异想天开,建议可以到斋堂做点什么供十师斋,弄点面粉和油可以烙饼供养十师。亲善师说:“可以问亲果,亲果在斋堂是做主食的。”我说:“我会烙饼。”我说完这话,心里感到有点发虚,因为时隔两年多了,手可能都已经生了,但我觉得还是能做出来,因为烙饼的记忆尤其深刻。

在居士的时候,在斋堂里我接手主食不久,师父说要烙小糖饼。我想,烙就烙吧,以前跟上一任主食也烙过不少,对做饼的程序都熟悉,电饼铛也会用。于是凌晨起来和好面,便开始烙。油烟滚滚,一直烙到过斋前。

过斋的时候,看到师父们吃得很费劲的样子,亲平师那时做我的助手,我们俩在后门口干站着。师父朝这边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话,亲平师说:“赶紧行豆浆吧!”我说:“不行,都是第三遍主食后才行的,这怎么能随便改呢?”等到第三次主食行完,师父们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才行了豆浆,就好像大火已经把房子烧干净了,我们才给浇上了水。那次,师父只要了半勺豆浆。

第二天,师父一到斋堂就问了:“这怎么烙的饼啊?当当硬的。”最后总结原因是面粉没有全烫,水放少了,烙的时间过长,烙好没有及时保温,结果又硬又韧。

虽然我们想供养十师的心异常勇猛,但是毕竟不是在自家寺院,有很多不方便,这件事也只能不告而终了。尽管我们没有在饮食上供养十师,但是在供十师斋前,我们给十师洗钵了,我想这也算是一种供养吧。

下午是二坛唱念和“三环套月”。本以为“三环套月”是什么神秘的名堂,原来就是将五衣、七衣、主衣都穿上,然后将勾环都套在一起。开堂大和尚还有一句口诀,就是:“五穿五,七挂五,主穿七,七挂五,钩须外,主挂主。”经过这一解释,还真实用,三套法服的钩、环巧妙地衔接在一起,就像三个圆环套着一轮弯月,原来这就是“三环套月”。

二十二、正授比丘戒

四月初一。上午,众戒子分两边排班,队伍从新戒堂一直延伸到戒坛,展具,五体投地,恭请十师到戒坛,为我们传授比丘戒。请圣佛事等结束之后,便开始登坛受戒。

上午时间比较紧张,只登了两坛,每坛三个人。接着交供,时间挺晚了,今天怕过不了斋了——亲禅师通知我们过了十二点就不要进斋堂了。

这真是一场心理的斗争!无始劫以来都依赖着这个饮食,贪着这个饮食,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一天不吃饭的,现在突然说要不吃饭,这个身体和心里都坚决反对。肚子虽然不是特别饿,但是心里却很想能过斋,希望交完供不要超过十二点。由于心里想过斋,这肚子似乎更饿了,而且心跳也加速起来,就好像世间的某种决赛到了倒计时间了。我跟自己说,你平时不是跟别人学发什么什么愿吗?怎么饿一顿就不行了呢?于是,念供的时候控制不再看表,把心慢慢地平静下来,突然间,这心不再想吃了,肚子也不饿了——原来这是一场演戏。

交完供,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我们随着过斋的队伍快到斋堂时,便从队伍里脱离出来,走向寮房。

按预定,我们十四班是第二天早上才能登坛的。下午,我们正拜着忏悔,引礼师父过来把我们叫出去,说让我们准备晚上登坛。于是,我们先把三衣受了,然后再由授经阿阇黎问遮难。

在登坛之前,搭好衣,挎着钵,带着具,一切准备好,努力将自己的心清净下来,尽量少打妄想。等到我们登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跟亲印师、亲彰师是同一坛。我们由引礼师父带引着先展具礼佛后,再登上戒坛。只见三师端坐中间,七尊证分坐两边。我们展大具顶礼三拜,只听到“咚”的一声,原来我的钵摔到木地板上了,我忘记护钵了——还好是铁钵,要是瓦钵可能就摔破了。顶礼后合掌而跪,接着念乞戒词,再由上如下空大和尚作得戒羯磨,期间专心而听,一动不敢动。

羯磨法作完,我们顶礼后从另一侧门口退出。我们的鞋已经被引礼师父慈悲提到这边来了,无以为报,只有顶礼。引礼师父告知我们在原地等候宣戒相,宣完戒相后已经是九点多了。

登完坛后,感觉身心轻松自在,今天没有过斋,却没有什么饥饿感。礼完四圣后,我们去找马居士给师父打电话。我们跪在地上,由亲禅师向师父汇报已经受完比丘戒了。亲禅师打完电话后跟我们说:“师父正在指挥干活呢。”

二十三、上座与下座

在想象中,亲禅师应该是我们的上座,亲禅师是师父指定的领队,平时在我们师兄弟之中也具有威望和凝聚力,众望所归应该成为我们的上座。然而,受完比丘戒之后,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排列顺序几乎来了一个大逆转,以前是上座的变成了下座,下座反而成了上座。这种突然的变化使得我们心里一下子难以接受。

在受戒之前,亲度师是我们的下座,受戒之后,他就成为我们的上座了。在居士的时候,亲度师是坡头,对我挺关照的,我挺感激和恭敬他的。怎料剃度后他竟成为我的下座,反而对我恭敬起来。我们当时的剃度顺序是按年龄从大到小排列的,他就好像是弟弟,我就好像是哥哥。已经习惯了这种比他略高一等和接受恭敬的感觉,没想到他还有一招“咸鱼翻身”,现在反而成为我们的上座了。角色反复的变动,使得心里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我知道这是慢心在起作用,但这种慢心一下子难以去除。我想我们应该是恭敬一切人才对的,不分上座与下座,乃至于恭敬一切众生,因为一切众生皆是我们过去的父母和未来的诸佛。

二十四、珍贵的开示

四月初二。早斋结束后,离登坛还有一小段时间,得戒和尚上妙下江大和尚到我们寮房看了看,跟我们亲切地交谈起来。很奇怪,平时他给戒子们的开示我基本听不懂,今天绝大部分都听懂了。

他讲的话就是一个珍贵的开示,因为没有做笔记,很多想不起来了,但是有三点我记得深刻,大意如下:一、上妙下江大和尚赞叹了日中一食。他说日中一食的功德很大,持一天就有一天的功德。二、上妙下江大和尚说小孩一般十四、五岁,十七、八岁开始日中一食合适。就好比树,小树成长都是先长干,我们人和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都是同一个道理,仔细观察万物就知道了。你看树长杈才成长得好,因为它吸收营养多,如果不长杈只窜高,太急了就容易折,不持久。三、上妙下江大和尚说,出家人不喜欢干活的,不肯发心的,修行也不咋地;到这看看,到那看看,不干活道心就退了。

二十五、浴佛节

四月初八。下午课后,亲禅师招呼我去水房前帮忙。来到水房前,我下意识地想:昨晚洗的袜子不会又被别人收走了吧?于是我到晾晒的地方一看——已经没有了!我心里非常惊异,昨晚才洗的袜子,到现在应该还未干,现在又没下雪、下雨,谁能这么一大早就收掉呢?到处找了一遍,也一无所有。这袜子也是我受戒前新领来替换的,我洗得也很用心。看来这又是考验我,要去除我对物品的执着。

上午是浴佛法会,几百个新戒比丘和众多信施一起参加了浴佛法会。浴佛的时候,出家师父先浴佛,接着是居士浴佛,人比较多,源源不断地进来,看来今天又要省一顿了。后来有一位引礼师父招呼我们提前到斋堂过斋,真是感恩开堂寮的慈悲照顾,但是当我们过完斋的时候,大众也进堂了,而且时间也够我们随众过斋所需的时间。

下午,亲度师招呼有活干,原来是给戒牒贴照片,还将我们在这里照的照片换成从大悲寺带来的照片。真是感恩佛菩萨的加持!原因是在这里照的照片不够理想,我一直想换成自己带来的照片。现在如愿以偿,真是感恩引礼师父的成全,感恩亲度师的从中帮助。

我们给戒牒贴完照片之后,又给戒牒盖印章。亲度师盖的是三师的印章,我盖的是七证的印章,亲一师盖的是山西省佛协的印章,亲印师盖的是永清寺的印章,真是感恩引礼师父给予我们机会!

二十六、火烧菩萨顶

四月初九。我们内部沟通好,准备晚上在斋堂二楼燃顶,马居士已经提前跟巡夜的居士打好了招呼。睡觉前,我们在尽里头的小寮房里,由亲禅师用香炭给我们一个个在头上做好标志,到燃顶的时候往标志的地方粘香炭就行了。

晚上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们轻手轻脚地起来。不一会,马居士也过来了,还拿了一管牙膏,说这个燃顶的时候好用。来到斋堂二楼,怕影响到别人,我们没有开灯。这二楼原来是念佛堂,受戒时才临时改作斋堂的。佛像正对着门口,我们把门关上,礼佛三拜后准备燃顶。

义寂师先燃,他合掌跪在佛前,我们把香炭底面抹上一点牙膏,然后往头顶做好标志的地方粘上去,放完香炭后开始用打火机点着,我们提醒义寂师开始发愿。我们有人固定住燃顶人头部的,有人握住手的,有人扶住肩膀,怕他到疼痛的时候身体动摇把香炭给抖掉了。

眼看着香炭从尖上烧到中下方,这应该是越来越疼了,燃到接近根底的时候,这应该是最疼的时候了,我看到香炭周围的皮肤开始收缩了,形成了放射性的皱纹。最后,那香炭只剩下一点火了,有的还“啪”的一声蹦了起来,可能那头皮被烧得忍无可忍了,一气把香炭给崩掉了。燃完过后,被燃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坑,皮肤被烧焦了,周围的皮肤鼓了起来,头顶上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好像被飞机轰炸过一般。

香炭燃烧的时间可能就是两三分钟左右,整个过程,义寂师镇静从容,没有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这给我们增强了信心。

接着,我们便大胆开燃了,有两人同时燃的,其他人在旁边帮助。我看前面燃完几个了,我礼佛三拜后,合掌跪在佛前。亲禅师帮我把香炭往头上粘好,还征求旁边人看看正不正,然后有两个打火机开始点火。都点着后,左右各有一片纸片在我头上扇风,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扇风能让香炭燃烧得快一点。

不一会,便感到头顶发烫,接着开始疼痛起来,这时我让扇风的停止——我要让香炭慢慢地着,以便疼痛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忏悔以前给许多众生造成了伤害与痛苦。头越来越疼,头顶的疼痛连成了一片,热量从头顶到达眼球。在最疼痛的时候,我感到身体比以前无力了,但双手有师兄弟用力握着,就像获得了依靠一样,我的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一个发愿。此刻,我的心里毫无畏惧,我想如果燃顶能够使人致命,那就以此身供养佛吧!

终于燃完了,虽然是短短的几分钟,却是经历了一番考验,我想疼痛应该是跟个人的业力有关,有的人觉得疼得轻,有的人觉得疼得重。由此燃顶所产生的痛苦使我想到世间杀生吃肉给众生带来的痛苦,都是一般的皮肉,哪有不痛苦的?燃顶只是烧几个疤,而杀生吃肉却是断除众生的性命,愿一切人都能够发慈悲心,戒杀吃素吧!

最后燃的是亲彰师和亲禅师,我们都燃完后,亲度师出来跪在佛前大声发愿,见此情景,我也决定将自己提前写的发愿在佛前念出来。但是念了前面几个,后面的忘了,只好拿出本子来照着念,事后还让亲度师笑话了一番。

接着我们唱了赞子“坚持净戒”和回向偈,燃顶就顺利结束了。整个燃顶的过程把在场的马居士也感染了,从他的言行我知道他也想出家,于是我跟他说:“希望马居士能尽快加入我们的行列。”

我们从斋堂二楼下来之后没有回寮房睡觉,而是在寮房前面的石板地经行,因为躺下睡觉会使头脸浮肿得很严重。我坐在石凳上喝了一点水,不一会便感觉恶心,想呕吐,看来刚燃完顶,胃也处于非常状态,不适合过早喝进东西,于是我进寮房坐着休息了一阵。

二十七、正授菩萨戒

四月初十。燃顶的疼痛在上完早课后就明显地减轻了,今天上午是授菩萨戒。

授菩萨戒是在寺院的广场上进行的,因为有居士也要受,不但居士可以受,天龙鬼神都可以受。众戒子在广场前面排班,居士在后面,三师高坐在台阶上面。还未开始正授,风就开始刮起来了,刮得树木呜呜作响,刮得三师的宝盖摇摆不停。在受戒过程中,三师的麦克风也是呼呼作响。受完戒,宣完戒相,接着交供。

交完供,快到十二点了,我们都不想进斋堂了,但亲禅师坚持让我们进,于是依教奉行上了斋堂二楼。人陆续地上来,我们坐下的时候,已经开始行堂了。楼上的音响好像坏了,听不到一楼念供的声音,只好等着,钵里有饭也不能吃。这时有一个引礼师父快速地走了上来,大声地说:“可以过斋了。”这一句话来得太及时了,真是绝处逢生。

我们在当地过午时间之前就结斋不吃了,我算了一下时间,整个过斋时间也就七分钟左右,但是我感觉也没少吃,钵里也没剩东西,看来潜力是逼出来的。

二十八、毗尼复赛

四月十二日。初考毗尼时,大悲寺的戒子免考过关了。今天早课上了一会,引礼师父把我们十四班的和另外两个戒兄弟招呼到斋堂一楼,进行毗尼复赛。

开堂大和尚先让另外的两个戒兄弟先背,第一个背得不是很理想,可能是紧张的原因,第二个则背得非常流利。然后开堂大和尚让我们推荐背得最好的上去背,我们推荐亲度师和亲一师。亲一师没有上去,亲度师也流利地背了下来。接着,开堂大和尚还让第一个先背的戒兄弟再重背一次。

最后,开堂大和尚跟我们说:“这两个背得最好的是一等奖,其他的不用考了,都是二等奖,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都说行。就这样,亲度师和另一位戒兄弟得了一等奖,我们其余的都是二等奖。

晚课上完后去上厕所,我发现丢失的袜子奇迹般地在水房出现了,而且还是湿的。先前我来这里仔细地找过,并没有发现,现在突然现身了——真是一切是考验!

二十九、班师回寺

四月十三日。过完斋,发完戒牒、同戒录、合照照片和奖品等,我们收拾好行李,坐车来到永清寺的山门前,展大具顶礼永清寺九拜,感恩永清寺常住的成就之恩。

接着我们坐车踏上回寺的归程。

三十、护持功高

亲度师来的时候是下座,坐地板来的,回去的时候就变成我们的上座,现在安然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了。开车的不变,还是马居士。

马居士在我做发心居士时就已经认识,他那时候开着一辆本田汽车,脸色发红,嘴唇上面留着一道乌黑浓密的胡子。有一次,我看见他在斋堂门口往师父跟前一跪,就哭了起来,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我剃度出家之后也经常看到他的身影,因为他一直在护持大悲寺,但是我发现他明显地变得越来越清净了。亲虚师父他们来永清寺受戒也是他护持的,那时候永清寺常住安排他烧锅炉,这一次也是安排他烧锅炉。整个戒期,他对我们护持得很周到、很用心。

他建议我们未开坛的前几天要多喝水,排毒、去火,衣服穿够了,不要有压力。他还给我们准备了塑料桶、肥皂等,方便我们在寮房内用水方便。因为这里的厕所前没有可更换的拖鞋,于是他又去请了几双放在厕所门口,方便我们使用。他还叮嘱我们上厕所这一段路都要穿大褂,封坛后被抓到要挨批评,如此等等。包括我们三个没有户口来受戒而造成的法名事件,也是他从中参与、跟客堂沟通得以顺利解决的。我们一有所需,马居士便尽力帮我们解决,真是劳苦功高!众生需要三宝,三宝的存在离不开众生,两者是唇齿的关系。

长途开车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既要精神集中不能开小差,还要不能犯困。从永清寺回到大悲寺要十几、二十几个小时,经历白昼和黑夜。夜里,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马居士只好用说话来驱除困意。他从资助别人放生讲到护持亲舟师父到广州,从父亲有病讲到想要发心出家,滔滔不绝,声泪俱下,场面感人。然而,我们犯困的多,只有亲禅师偶尔附和两声,多数是他一个人在自我表演。到白天的时候,马居士对我们说:“亲度师父坐副驾驶位不合格啊!睡了一路。”

三十一、载法归来

四月十四日早上,我们安全回到大悲寺。以前听上座比丘说,他们去受戒的时候,师父跟他们说:“你们能活着回来就行了。”现在我们都完整的回来了,没少胳膊没缺肉,这一切都得感恩佛菩萨的加持!

我们把行李拿回寮房后,三环套月,来到师父给居士们开示的屋子里,展大具顶礼师父九拜,长跪合掌,聆听师父的开示。师父安抚了我们的委屈,肯定了我们的表现,阐明了我们出去受戒的意义,激励我们需要继续努力。听师父的话真是如饮甘露。

我想,我们从大悲寺到永清寺的求戒之旅应该是一个感恩之旅。因为只有心怀感恩,我们才能去恭敬;只有恭敬我们才能得到法。在我们承载戒法归来之时,我们更应该感恩,只有感恩我们才懂得珍惜;只有明白戒法的重要和来之不易,我们才会严持净戒,捍卫这颗戒的明珠!

感恩佛,感恩师长,感恩父母,感恩众生!

感恩坛上十师,感恩开堂寮各位师父,感恩永清寺常住,感恩大悲寺常住!

我愿意尽未来际的感恩,因为我的一切进步和成就都来自于善知识,来自于众生!

二〇一五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朗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各位出家师父、在家居士,下面由沙弥释亲朗为大家作行脚乞食体会报告,报告当中若有不当之处,望大家慈悲指教。阿弥陀佛!

前言:听善知识的话

听善知识的话,让我们的人生减少磨难;听善知识的话,让我们的修行减少障碍。很荣幸跟随师父参加2015年的行脚乞食,短暂的十五天行程,收获是巨大的——不可称量与描述。而此次僧团的行脚乞食,则让亲朗更深刻看到自己的问题、毛病习气所在。

对于一个剃度刚满一年的沙弥来说,亲朗在世间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时常悔恨为什么不能早接触师父,或者是早一些觉醒,而今已经三十岁了,在世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之后才选择跟随师父。时间不等人,师父已经60多岁了,僧团行脚也有21年的历史了,亲朗来得太晚了,还好赶上这一班车。感恩师父!感恩僧团!

行脚生活,师父的身教记忆犹新,师父的言传还记在心间。而亲朗总结行脚的感受时用一个字比较适合自己,那就是“行”。就如师父说的那首偈子“行解渡众大法船”一样,没有“行”体验不到真正的“解”,你不去参加行脚乞食,很难体会这其中的滋味。

写报告时,又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毛病习气——草草的书稿,上交亲源师父。初审回复:话太多,要缩水。二审上交亲空师父,回复:格式还可以,但要再深刻一点。这缩水是要减少妄想,而深刻则是挖掘内心思路。听善知识的话,两次起草,对自己的修行是非常有益的。

第一章 清凉的甘露

一、早不说

八月十六日中午,过完斋后僧寮门前集合,我们背着背包准备出发。

一会儿师父来了,准备装包。留寺的师父和居士们很发心,争着抱着往车里装。师父安排大家说:“居士靠后,沙弥向前装包。先把沙弥师大包装里面,大戒师的在外面。”我和亲统师站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大铲。

在装包的时候,亲纯师父就说把大铲放里面靠边上,我当时好像说:“等会儿吧!前面大戒师锡杖都还没放呢!”内心里有点不情愿听亲纯师父安排。背包都快装完了,我和亲统师还将大铲在手里拿着呢!我可能当时还不敢大声,小声说:“师父,大铲还没装呢!”说了大约两遍,师父好像没听到。

最后还是亲纯师父热心,提高了声音对师父说:“师父,还有大铲没装呢!”师父向我们这边看,瞅着我们说了一句:“早不说!”哎!这还没出发呢,就被“加持”了。

在车上,我思维了一段时间,师父的“早不说”让我反思到怎么不好好听亲纯师父的话,依教奉行就完了呗,师父“加持”一下才明白过来。其实自己应该更有智慧,主动提前把大铲装在车上。我这慢心那是大大的呀!

师父的加持力是很大的,一句“早不说”又让我想到了当初选择出家时,跟家里道别的场景。因为家住农村,父母就我这一个儿子,决定出家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必然中的突然”。尽管从2011年接触大悲寺后,言行举止让他们越来越不容易接受,但毕竟一个儿子,他们没有太阻止我。世间的生活真是太痛苦了,我受不了了,不能再忍受,于是向师父请法想跟师父走,想出家,并说家里可能不会同意。师父告诉我:“可以在寺院住一段时间再回去,让他们一看‘住寺院也挺好’,就放心了。”

而自己就是没有耐心,于请法后不久返回吉林老家,计划在家里住两个晚上,向父母说明出家的事。当晚父亲上夜班。我有一段时间不吃晚饭了,但是又和母亲一起吃了晚饭。早上四点左右梦到师父。梦里我感觉有点儿愧疚,因为晚上吃东西了,还特意躲起来,怕师父看到。而后又一梦境:是说我来寺院报到了,师父告诉我学习电脑设计等等。醒了回忆梦境,又想想昨晚吃饭的事儿,决定马上就走。

这种突然,爸妈是习惯又不习惯。我因这个性格使然,也没有好好说明,我怕自己心一软被留下,在世间多待一天,我就多做一些错事。任凭他们怎么样阻拦,我还是狠心背着包往外走,父亲有些苍老的面容我不敢多看。他们一再要求我留下,而我很坚决并找来一个理由说:“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我就这样离开了。

于2013年农历八月十四日来寺院报到,后因一些因缘决定不回去了。这种没有前期铺垫也没有完整情况说明的“出家”让爸妈难受很久。尽管后来在剃度前和剃度后也通过电话,他们也默许了儿子的想法,但是这个事情做弟子的真没有好好听师父的话:“应当早和父母说明要出家,并适当回去几次,减少爸妈对儿子突然决定出家的痛苦。不能只想自己方便了,这对两位老人心里是一种很大的压力。”

师父的棒喝又让我生起了惭愧:父母恩难报,师恩难报啊!所以我们要好好听善知识的话。

二、不攀缘

行脚在陕西境内的第二天,因为晚上又下雨又刮风,早上准备出发时就挺冷了。我和亲遍师帮师父背上包后,在准备拐杖时看到师父没戴手套,我脱下来手套要给师父戴上。师父怎么说也不戴,亲遍师也劝师父:“戴上吧!”师父还是不戴,说:“看看两边的背包侧兜里有没有?”“看了,侧兜里也没有。”后来我们又劝师父,我说:“我和亲统在后面不怎么用。”劝了一会,师父才勉强戴上。天亮以后,师父让亲晟师父又把手套还了回来,师父的手套在包里找到了。

又一日早上出发,我看师父没戴手套,又回去给师父拿手套,这次师父说什么也不戴了,还说了一句:“那是你的!”我也不敢再说什么,怏怏而回。回寺院后和亲真师父说起这个事情,亲真师父说:“那你当时不会跟师父说‘我的就是你的’?”哎,当时也不敢太勉强,这因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有了。

写这一段“师父的不攀缘”时,又让我想起在世间刚学佛法时,看师父讲的《佛说四十二章经讲记》里“返本会道”这一章,师父讲得很深刻,当时感觉特别好。“不要攀缘,”师父讲,“有时别人白给你东西也不能要。”我觉得这个真好!

一日,一位客户因为我帮她家看房子装修,她挺感谢我的,给我特意带来了麻花和苹果。因为那段时间正看师父的这本开示,我记得印象非常深刻,这位客户一定要给我,而我是真的不想要,她一再给我也不要,后来她的脸上表情都要哭了。现在写报告有点儿想不起来最后是要还是没要了,但是她那个要哭的表情,还是印象很深刻的。那时我觉得有点儿自在,不怎么贪她的那些东西。

三、请法

行脚的路上,经常有老居士从各地赶来看望师父,支持行头陀。某日过斋后,一些居士来请法。有一老者问师父:“什么是有为法?”师父讲:“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有为法。”

又一女众眼泪汪汪委屈地和师父说:“师父,我觉得自己虚伪。”师父讲:“这种情况我也有过,在五台山时,有一位出家人对我说‘你是真修行’,我说‘我是假修行。’那位师父又说,‘时间久了,就会变真。’”师父对女众说:“你也要记住这句话,时间久了就会真,修行时间久了就会真。”女众带着哭腔又关心地问:“师父,你的脸是不是肿了?”师父自己用手摸了摸脸说:“没有,没有。”又看看身边的人幽默地说:“只是吃得有点胖了。”大伙一阵笑声。

女众又说:“我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看来是师父的皈依弟子。师父讲:“没事,别哭了,没事。”又一居士问:“师父,学佛和信佛,哪个在前?”师父答:“你把两个搁一起就完了呗。”大伙又是笑。

又一居士问:“师父,我想去五台山受菩萨戒,想经行去。”师父说:“行啊!”男居士又问:“哪条路能去五台山啊?”师父讲:“哪条路都能去五台山。”还没等男居士回过神来,大众又是笑。

一女众问:“师父,在我们那儿,有的出家师父有时不穿僧服。”师父答:“你当他是俗人。”师父接着又讲:“你可以问他,师父你什么时候还俗了?”大众笑。师父又说:“他昨天穿僧服就是师父,今天没穿就当他是俗人。”

请法详情不能一一记录,有几句师父的经典开示:“一切因缘都在因果当中。无念是自动化,有念是手工业。非因非果才是佛。”开示幽默精彩、妙语连珠,我们听了也深受教育,善知识的开示像清凉的甘露一样,能治疗我们心里的各种贪嗔痴。

第二章 乞食

一、听不太懂的交流

第一次乞食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因为肯定希望能乞到食物,别空钵而回。师父安排乞五六家,十点十多分就回来。亲善师父、亲明师我们一组,跟在亲润师父那组后面。在一街道入口,亲润师父给我们留下几户上前去了。

亲善师父先主乞,好像看到人,但是等了一会儿,也没人出来。对面还有一户,一位老妇人在洗些什么。亲善师父转过头让我主乞。该上场了!

“阿弥陀佛,我们是路过的出家人,想乞点儿食物。”老妇人好像没怎么听懂我说的东北话,更尴尬的是当老妇人说她们的陕西方言时,我也听不懂。我回头看看亲善师父,这回为难了,怎么办呢?索性继续标准“台词”:“剩的也行,馒头什么的也可以。”

“馒头?”这回大约听懂了。估计也是看了我们的头型、胸口的钵,还有身上的法服,所以多少能明白一些。转身进屋,取出两个半拉馒头和一个梨,准备放入我钵里。我退后一步,指着说先给师父,两个半拉馒头给了亲善师父。还剩一个梨,我想要放就先给亲明师吧!很奇怪,老妇人自己说:“我给拿刀切一下。”一个梨分四瓣,给我一小瓣,剩下的都给亲明师了。

后来我和亲明师交流这一次乞食的经过时,他说他都没太听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就看她拿馒头出来供养了,看来陕西的这位老妇人是有善根的。我这还是说完了“台词”才乞到食物的。一日听师父表扬亲学师,说:“这福报才大呢,乞食时话有时还没等说完,说一半,人家就拿吃的出来了。”

我想你看人家这福报,往那儿一站,话没说完,食物就端出来了,这也难怪,亲学师平时总是发心为大众服务。

二、种蘑菇的人家

一日在河南境内,亲晟师父带我和亲明师一组乞食。都说种蘑菇的人家不好乞,一般都不给,这回我是见识到了。来到一户人家,亲晟师父让我主乞,这户人家是种蘑菇的,正在大棚里干活呢。我表明来意,一男子在里面问:“干什么的?”我再次说了一遍,谁知他却说:“来来来,进来干活。”

我以为他没听懂呢,还想再解释一下,亲晟师父则说:“走……”我们转身而退。他还在里面喊:“进来干活,来、来……”边喊还边招手。我想:不给就不给呗,还想让我们干活,你也太抠了,这也没见过乞食还得倒搭的啊!

三、需要点儿耐心的乞食

陕西境内最后一日乞食,上路时我小声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心里想:“菩萨保佑我们啊,今天可别空钵啊!”来到一处人家,亲藏师父告诉:“你们在这儿吧!”

这几户人家都比较齐心——多数都不在家。有一户有人,但这位比较有定力,亲明师跟他说了几遍“阿弥陀佛”,他也没有理我们。走回路边,一位穿蓝色上衣女子态度冰冷地说:“别上前面,人都不在家,都下地了,小心狗咬你们。”这还有点像威胁似的,走出挺远,她又说了一遍:“小心狗咬你们。”这是什么因缘啊?怎么办?进退两难。我们往回走,后来不甘心,又回去往前走。

一户人家,我表明来意,玉米地里男子回应说:“刚才已经给完了。”今天要空钵了,亲善师父带我们往回走,抱着空钵的打算。走到来时的岔路口,想再往里看看。亲晟师父一队过来,说:“里面没人家了,回去吧!”今天空钵了。

正在这时,一男子骑着摩托车出现,告诉我们里面还有好多人家!我们商量一下,快到时间还是不去了。正转身之际,此男子大声说:“回来吧!到我家,我给你们拿一些吃的。”我心想太好了,今天不会空钵了,于是跟着他走。他先是领我们到另一组乞食的地方,这里正在拍摄呢,我以为他想上镜头,谁知他说:“你们顺着这些大户乞吧!我家在上面路口,我在道口等你们。”转身走了。

这下人又没了,我们赶快上前,一户人家没有人,再往前才看到他,还以为他要给食物呢,谁知他又说:“你们上前面还有大户,一会儿回来给你们烙饼。”我想烙饼还有时间吗?但是对他还是抱有希望。上前一户,亲明师父乞到三个苹果,再上前一户,我乞到三个柿子。

原路快速返回,骑摩托车男子已经不在家了。放下吧!给你是缘份,不给你是本份。前面岔路口,此男子又出现了,从我们身边走了几米远才停下车说:“你们来一个人吧,到我家,给你们拿馒头。”这一次乞食,需要点儿耐心,这考验是一个又一个的啊!

第三章 路上见闻

一、天真的孩子

行脚路上,无论乞食还是休息时,经常看到有小孩子。他们是无拘无束的,不像大人有陌生感,小孩子的心也是天真活泼的。有一天我和亲善师父、亲明师正在一户人家乞食呢,在附近玩的小孩子跟了过来,并叫我们“沙和尚,沙和尚!”我们默不作答,任你们随意叫唤。

等了一会儿,这户没人出来,于是我们从胡同往正街上走,几个小孩见我们穿着袈裟从胡同出来,吓得直跑,一边跑一边喊:“沙和尚来了,沙和尚来了。”估计这些孩子看过《西游记》吧!还好,没叫我们是老道。

又一日,僧众在路上经行呢,路边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喊着:“师父——师父——”声音拖得挺长,像《西游记》里的悟空似的。后面一句好像喊:“上这儿来。”

二、我也不认识你们

与孩子相比,成人的心里好像有时多了一堵墙。一日乞食,比较殊胜,见到了想要的效果。一上年纪女众,我表明来意,她则向前面房子走去,我还以为她要带路去她家呢!亲晟师父上前又解释一遍,谁知道她却说了一句:“我也不认识你们。”我们还不认识你呢!就此拉倒。

这个法很微妙,说你也不生气。因为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是来乞食的,不是来生气的。但是这是什么因缘呢?你说不认识,说不准你前生还当过我妈呢!一轮回就把我给忘了。听说有一日,师父一组乞食,被人家说:“臭要饭的!”师父当时也没说啥就走了,回来跟大伙讲:“你把臭字去掉啊。”世间人不了解,这是送上门的大福报啊。

三、能为师父做点儿什么呢

行脚第一天下午,师父的腿就痛了,走路慢慢的。去厕所方便时,亲遍师和亲统师俩人一起扶着师父。回来后,我看到好像有亲幢师父、亲印师父,还有王居士在给师父按摩呢。我和亲统师说:“走,给师父按摩去。”到了师父跟前,师父躺在那儿休息,侧头看了看我们。

我们说想给师父按摩按摩,师父说:“不用,不用。”隔了一会儿,见我俩还站那,又说:“都回去吧。你俩不回去,一会儿都撵走了啊!”还是回去吧!后来一想,我俩当时要是留下,这还有十几位沙弥师呢!他们肯定也想给师父按摩啊!

后来又一日,过斋后,周围有村民围观,不适合停留,马上离开。我和亲统师正好迎面能看到师父带队走来,看到师父背个包,拄着拐杖,拖着沉重的步子,好像右腿已经受伤了,不敢使劲儿落地,走路一点一点的。我和亲统师看得心里都酸酸的。

写报告时想,这做弟子的能为师父做点什么呢?还是那句话,听善知识的话,依教奉行、好好修行吧!

第四章 安单住宿

一、半夜惊魂

一日河边住宿,混凝土打的堤坝,有一个近三米宽的平台,比较长。原以为今天会住在桥下呢,我自己还计划,继续把打坐毯给师父送去盖上。

谁知今晚住河边了,河边露水很大,我的心斗争了,今晚给还是不给呢?一个声音出来:“师父有居士的打坐毯。”另一个声音出来:“我怎么这么自私呢?这还没到为师父舍身的时候呢!一个冷就怕了。”因为脑子里也想:“露水大、风大容易感冒,感冒可惨了。”经过一番斗争,还是狠心:“这点苦算个啥?”于是天黑时,把打坐毯给师父送去了,睡觉时我把大褂也穿上了,观音斗也戴上了。

大约晚上1:00左右起来方便了一下,回来也睡不实了。露水已经打湿了睡袋,我起了一个自以为善意的想法:“到师父那儿看看师父盖的东西散开没?”于是戴着观音斗、穿着大褂,也没打开手电,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师父那边走。还没到师父边上呢,刚到亲藏师父睡觉的地方,突然亲藏师父猛地抬头,非常警觉地看着我。给我吓了一跳,我有点紧张,此时此刻,说点什么好呢?

亲藏师父也没说话,直盯着我。后来我示意是亲朗,并小声说:“看师父盖没盖好?”亲藏师父放心了,顿了顿,又躺下了。我一看亲藏师父也没盖打坐毯,估计是把打坐毯给师父了。于是我回去又取雨衣给亲藏师父,他不要,我说:“盖上吧,冷!”

第二日过完斋后,我想还是跟亲藏师父忏悔吧!找到亲藏师父顶礼忏悔说:“昨天去看师父时,打扰了。”亲藏师父也没训斥我,笑呵呵地说:“可不是吗?大半夜的,有点儿吓人。”哎,你想想,大半夜的穿个大褂、戴个观音斗,都看不到脸。看来今晚得老实点儿了,别过去了,和亲藏师父对师父的孝心相比,我这是捣乱呢!

二、土包治病

一日,队伍在公路上拐进一小山沟,在一弯曲土路上进行休整。天空零零星星又下起了小雨点,僧人各自都打开雨伞,做着自己的行脚记录。

今天从早晨到现在走的路挺长了,应该比前几天走得多,不过不怎么累,因为路上车不太多,路还比较平整。过斋前的一段路,右脚脚脖子又有点痛。走了一会儿不痛了,也奇怪,只是痛了一会,下午再走时,也没痛。肩膀也可以承受背包的压力。

直到下午5点,大众还停留在此,休息有一段时间了。一会儿通知:在此安单。亲藏师父从前面走过来关心我们,告诉把场地平整平整。而后展开大苫布。师父也来了,拄着拐杖一一安排位置,先安排了比丘师父的位置,而后沙弥师,又一一指挥摆放,来回调整了一下空间。

今日两位拿大铲的沙弥师没有上前面,直接在我和亲统师后面排位。靠最后的一位沙弥师在整理行李时,师父告诉:“看看再往那边挪一个位置。”此沙弥师回:“师父,这块儿有一个大包。”师父问:“哪里有包,我看看,在哪儿呢?”并走上前去,此沙弥师回:“在这,师父在这有包。”师父看了看说:“那好,那你今晚就睡这儿。”旁边沙弥师一阵哄笑,此沙弥师无语。

真佩服师父的智慧。此沙弥师真幸福,这土包是福报呀,是甘露,能治病,治疗我们的贪欲。师父又说:“再睡不下还有办法。”然后顿了顿说:“再睡不下就值班,还能倒出来地方。”大众继续哄笑。

今晚睡觉能香,师父这种幽默智慧的教化,让我们住在大山里也充满浓浓的暖意。此处两边是大山,抬头是蓝天,云朵片片,行脚僧今夜就此安单。本来对这个阴冷的山沟有点不喜欢,但经过善知识一番包装,这里真是太殊胜了。

第五章 行脚时做的梦

一、吃肉串和给孙孙

一日,河边住宿,环境甚好,僧众统一理发,心情喜悦。亲朗还洗了一个脚,水也不凉,哗哗流水声,住在此,风景甚雅。

晚上约一点左右起来方便一下,回来迷迷糊糊躺一会儿又睡着了。做了两个梦:前一个讲吃饭,说我不知怎地到了一个地方,有一桌饭,有羊肉串和炒饭,我吃了一口羊肉串,觉得不对呀!又吃了一口炒饭,一看有肉末,我说:“不对呀,这出来也不能吃肉啊!”于是走到一边,找了一个地方,就吐出来了。哎呀,这是白天戒律不清净了。

第二个梦有点儿悲伤,说师父变成我姥爷的样子了,我扶着他往前走,他很疲惫的样子。我说:“你下午就休息休息,别出来了,太累了。”师父说:“还要出来。”意思像在寺院似的,要看干活的,看工地。这时瓦工吴居士来了,师父好像告诉他说:“池塘里的某某长没长出来?一根给切三段。”我扶着师父继续往前走。

看到师父没穿百衲衣,是穿着我姥爷经常穿的绿色旧军装。我问师父:“您的百衲衣呢?”师父说:“在家里,在家磨一磨。”意思是改一下。我又问:“磨一磨干啥呀?”师父说:“给孙孙。”梦里当时的这些场景让我挺悲伤,感觉师父太累了,在梦里就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就哭醒了。一听,身边有人收拾行李呢,赶快喊:“亲统,快起来。”一看时间2:40了,“快点!都2:40了。”

这个梦啊,直到早晨天亮写作时,还是有点伤感,一上午心情都有点悲伤,师父太辛苦了。为什么做这个梦呢?可能是昨天下雨时,师父出来方便,我在苫布中听到师父说话声,也跟了出来,看师父是去方便,我取净水瓶,等师父方便完回来洗手。

之后我扶着师父往回走,师父腿疼,走得慢,快到师父睡觉的苫布处了,师父示意我可以了,我放下手,师父自己一个人往苫布里慢慢挪,弯着腰慢慢地才挪进去。那个场景看着真是心酸,我的心当时那个难受:师父这么大年纪,还和我们一起住在雨里,一起搁水里这样泡着,我眼泪差点儿都出来了。

还有一个原因,以往我总觉得师父像我姥爷那样,挺实在的,厚道。师父对我们是恩重如山啊!

二、受大戒

一日晚上睡觉又做了一个有意思的梦,早晨忍着高兴不敢乱说。师父在《沙弥律仪》上反复讲“应无所住、应无所住”,好境界不能当圣解,若当圣解,就着魔,起慢心。心里还是挺高兴,一上午也没敢乱讲。

中午过完斋之后,我想还是问问师父,因为在梦里出现了师父。怀着忐忑的心情,也怕被师父“加持”——就这点儿事给你高兴成这样,有没有点儿出息!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来到师父休息处,准备张口问,看师父闭着眼睛休息,不敢打扰。

此时,亲藏师父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我,本来是想问问师父是什么意思,这个梦是什么因缘?而后心里面有少许的紧张害怕,便拐弯了,也不敢问是什么意思了。不如还是和亲藏师父说吧!到亲藏师父跟前,跪下小声问:“亲藏师父,我昨晚梦到师父给授大戒了,可不可以写进报告里?”我这心变得太快啊!

亲藏师父回:“可以,可以写啊!”这时我看到师父本来脸冲我们这一侧的,马上转向了另一侧。哎,可能是我又动念高兴过头儿了。我想我做这个梦,我一到师父跟前想说什么,大概师父早知道了,只是梦里告诉我精进的同时,又在现实教化我放下。所以这个梦不能描写太细了,也免得让大家动念。

梦里师父是中年的样子,主角还有一位是亲遍师,师父还特意给他摩顶了,很多人等着师父授大戒,大众跪着,师父说了一首无相的偈子作为授戒,偈子我没记住。而后安排这些僧人过斋,具体不细说了。

放下吧,这只是一个梦。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在寺院给咱们授大戒?

三、一个饼和观世音菩萨

行脚的美好生活结束时,我们一班僧众又随大巴车返回,车上一派热闹,上高速后才进入平静。自己慢慢昏沉过去,进入了梦乡。梦里又在乞食呢,场景比较真实:一番表达,对方拿来一个饼——我喜欢吃,小时候就喜欢吃油饼,正要给我呢,下铺的一位沙弥师不知起身干什么,一下给我碰醒了。哎,你说,你倒是让我接过来吃了再给我弄醒啊!这刚要到手的饼飞了。

没就没吧,咱也不能生气啊!中午都已经过完斋了,再吃不犯戒了啊?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何时,又一个梦:在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有一尊观世音菩萨像,有点儿像藏经楼阅览室内的那尊,挺好看。梦里心情挺好,好像还有介绍,说师父闭关时有好几例观世音菩萨显灵的故事。观世音菩萨是真灵啊!

自己在回来写报告时,写了两天脑袋就大了——前两天写了一万多字,还没进入正题呢,这啥报告啊?我就求观世音菩萨帮帮忙吧,“怎么办呢?”没想到第三天下午就有了办法,找亲源师父先指点一下。指点之后豁然开朗。

有了思路之后,我又把佛像、观音菩萨像(准提观音、十一面观音、马头观音、如意轮观音)请出来了,写作时看看,心就清净不少。心清净了,善知识在梦里也会给你演说妙法啊!

第六章 救生和护生

一、拔草相助

一日阳光比较给力,是难得的热乎。没有适合的村落乞食,是居士供养的斋饭。

过斋后,师父带队上路了,走了一段上坡路。在一山脚旁,有一小山路,师父指引我们进入休息,可以放坐垫打坐。太阳比较强烈,打开伞,休息了一会儿。

这时,在我和亲统师的位置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画面,我们发现了三个众生,正要上演动物世界里弱肉强食的一幕:一个小的绿色蚂蚱被两只蚂蚁拖着走,蚂蚱显然已经受伤了,怎么反抗也没有用,而两只蚂蚁比较灵活,左右夹攻。蚂蚱被蚂蚁拖着直往前走,它是干伸腿也使不上力。

要是小蚂蚱没受伤,估计两只蚂蚁肯定不是它的对手,蚂蚱一个无影脚都能把蚂蚁给踹飞了。此时看着蚂蚱无力的挣扎着,想到这只蚂蚱将成为两只蚂蚁的盘中餐,也许一会儿就会被啃着吃了。小蚂蚱太可怜了,内心被触动了,此时此刻,作为一名佛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正义感。不能再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了,我和亲统师商量救它。

我拔了一根草,准备拔草相助,草没使上力。最后还是亲统师直接上手,把小蚂蚱救起来拿在手上,场面瞬间出现了大逆转,从1:2到3:2。有了人类的参与,不知道蚂蚁今晚会不会恨我俩——它们的美味没有了。

亲统师为小蚂蚱念三皈依,我也念三皈依,接着我笑着对亲统师说:“它弄不好是你家亲戚。”亲统师瞪了我一眼,我赶快笑着解释说:“也可能是我家亲戚。”念完之后,亲统师准备将它放在身后的小树上,结果它自己先跳下去了,不知去向。

二、街头亮相

一日行脚,走了一程又一程。该轮到我和亲统师拿方便铲了,这是亲统师多日的梦想,白天拿方便铲掩埋众生尸体。刚走不远,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看样子是要供养。向前看清是三个青年男子,年龄都不算太大,诚心诚意地供养了一人一瓶矿泉水,还问:“你们这是走到哪里了?”亲宣师父负责对外结缘工作,并做解释。

僧众继续向前,此处看样子人口较多,有很多人围观并议论,估计是个小镇。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用肯定的口吻说:“你看他们,无忧无虑的。”又听到一女众声音接连赞叹地说:“这是真的和尚,这是真的和尚。”又一小孩子用天真的口气说:“哇!他们还有刀。”

“孩子,咱这不是刀,是方便铲。”我心里回答道。亲润师父在这关键的时刻,又让我们上演了僧人的慈悲形象——接连在路上发现多个众生的尸体,有干的麻雀,干的老鼠、蚂蚱等,记不清了。后面的摄像师更是多角度抓拍。有一路人误解:“噢,他们还收垃圾。”不管咋说,形象是正面的就好,不需解释。“大铲!大铲!”刚铲完一处又来一处,今日街头亮相是难得的精彩,不能详尽描述。

三、师父的慈悲

在行脚路上护生,与师父的慈悲相比,我们那是没得比的。

一日路上,一只马蛇子(别名蜥蜴)跑到师父身上玩儿,一副很自在的样子。估计马蛇子轻易不会爬我身上,因为我看它那样子——四条腿,尖尖的头,像蛇一样的尾巴,我都有点儿害怕,它肯定也不会喜欢我。

路上还有螳螂落在师父肩膀上,有沙弥师要拿走,师父说让它在那玩儿呗——你看师父是多慈悲。到我这了,有时一个小飞虫飞来了,我可能念一下三皈依,用嘴一吹——对小飞虫来说像台风一样,就吹跑了。这慈悲心还差得太远。

有一日,我座位前有一个多脚爬虫,我用小石头把它救起准备放身后,没曾想在扔到地上时,将这个爬虫砸伤了,当时就蜷缩一团。我当时想:坏了,这还给砸死了,将来要受果报的。赶快又是念三皈依,又是忏悔,又是念咒语的。好在它自己缓解一会儿又爬走了,但是也是受伤了,我这慈悲心怎么这么差呢!

师父在《放生护生》书里讲过,你要是关爱心和定力到了,就能听到动物的语言。有一日行脚休息后,我们要上路了,一旁早已平静很久的黑狗又叫起来了。师父不无幽默地给我们解释说:“都走了,就剩我自己了。”大家一阵开心的笑声。我还替黑狗打一个妄想:“把我也带走吧!”你看《沙弥律仪》里,师父乞食时,在心里为一条狗做三皈依,那条狗还回头到处找谁给念的三皈依呢!咱就不行了,慈悲心太不到位了。

记得在做发心居士时,三间房有一条大黄狗,见师父来是特别的欢喜。师父给它花生吃,它更是欢喜的不得了。我还要公开忏悔一下呢,一日晚上它吃臭鱼了,给我气得收拾了它一顿。收拾之后,我又向它忏悔道歉。

还有一只小白狗,一日它又让我生气了,我拿着对讲机正准备收拾它呢,师父忽然在对讲机里喊我:“王某!王某!你别老在前面,上后门看着点。”这给我吓得,马上回话:“好。师父,我马上到后面去。”师父的喊话,让我停止了情绪化的训练。

第七章 自我反省

一、缦衣的夹子

东西丢失,起心动念是比较痛苦的,而后攀缘则更是痛苦。行脚路上第二天准备乞食,搭缦衣:“哎,怎么不见了?找不到缦衣的夹子。”师父已经下令,站队分组乞食,没有夹子,只能将就着吧!

乞食后回来过斋,还是有点想念那个夹子。当然,一个夹子不能影响亲朗过斋的进程,食物的吸引力转移了我对夹子的关注。之后行脚的路上,不断回忆夹子丢哪里了,三衣包里找了好几遍;问亲统师,他说也没见到;回来车上,又上下铺找,也没有,就差没问那个司机了。

到寺院后,几天过斋上课,还是不怎么得劲儿。一日过斋后,在卫生间外问亲寿师:“你过斋时,缦衣不用夹子啊?”我这攀缘心啊!亲寿师比较直接,回复说:“用啊!怎么不用?”我这心呐,行脚路上师父教育的不攀缘,却挡不住现在我对一个夹子的想念。

一会亲明师从卫生间里出来,估计是听到刚才的对话了,他直接地说:“我那有夹子不用,给你得了。”这句话我爱听,但是也不能说:“好,给我吧。”我反问:“那你不用了?”他说:“不用了。”既然不用,我不客气了!跟着他去他寮房取了回来,心里有点满足。为了减轻心里的顾虑,一日还特意去亲藏师父那儿忏悔。

可能是行脚路上受世间环境的影响,回寺院后上课、出坡乏力,没有精神,心态也调整不好,而且还攀缘了亲纯师父的一个坐垫——我的心情波动起伏。师父在《佛说四十二章经讲记》里讲过:“别去攀缘,你攀缘就是把你的宝贝贱卖了,换了一个大饼子。”

这心里痛苦的,一面是对物质的依赖,一面是师父的教化,而且我也感觉怎么像欠亲明师很多东西一样。在多次的思想斗争后,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都还回去吧。”如释重负。晚上还给亲明师夹子。

之后又来一个境界:亲纯师父看到他的坐垫放在一楼八十八佛的老位置,问我怎么不用了,我说:“攀缘太痛苦了。”并且还说了还给亲明师夹子的事。他说:“正好,我那有夹子不用,给你吧。正好现在送还没人要呢。”态度诚恳。

我的心念又有一丝波动,出来一个理由:亲纯师父和我没出家前在盘锦就认识,而且他现在确实是不用。心里有点动念,他说听法之后找他要。哎呀,我这又要攀缘了,怎么办?刚解决了痛苦又自找痛苦。我的心这个乱呀,到底想要什么?短暂的交流后,还是选择先拒绝吧。我想如果和亲纯师父要,无非是又换了一个人攀缘,我还是找常住吧!找常住,我的痛苦能小点儿。我的佛呀!一个夹子给我折腾这样,还好,师父的《佛说四十二章经讲记》把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二、守住戒相心坦然

行脚路上休息时间较多,天一黑便不能做什么事了,打坐自己也没用心,背经也没那么投入。在往返的车上,自己就找方便躺着睡,还自找理由:车上颠簸,条件不方便。尽管也右侧卧,但是躺着睡占多数时间。

一日过斋后唱诵回向偈:“修行容易守戒难,不守戒条魔一般。守住戒相心坦然,提木叉保解脱船。愿汝成真出家汉……”当我唱到“守住戒相心坦然”时,心里很有感触:这出来行脚,睡得比在寺院多,还放逸了。虽说在寺院床上一般都是坚持右侧卧,这出来几天就给自己找理由,平躺着睡占多数,理由是睡袋拥挤,右侧卧不得劲儿,地面有时还不平。

也许是由于昨晚做了不清净的梦,今日唱诵“守住戒相”,内心明显觉得深刻。“行住坐卧,佛所制戒,都要遵守。小小戒不得违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师父在开示中反复提及持戒的重要性。

三、欢喜后的冷水

行脚的生活是清净和自在的,每天是重复的行走,当然好境界来了之后,就有你想不到的“冷水”境界。一日居士请法后我们上路,可能还沉浸在师父的开示当中,心情喜悦。一路上又有陌生居士供养,又给东西,还有要给钱的。加上看到新修的路面干净,山色甚好,我的心跑哪儿了也不知道。师父在《沙弥律仪》第三十五集讲到:“慢心在你不防备时、在生起欢喜时,就会出现。”

一处路边休息,在写行脚日记时,看到路边整齐好看的松树,我问身边的沙弥师们:“谁知道那松树叫什么?长得毛茸茸像塔一样。”一位沙弥师回应:“你没有题材,也不能写这个啊。”我的心顿时就起念了,就跟他对付了几句。

后来亲启师告诉我叫柏树,我的心被刺激后还埋怨亲启师:怎么不早告诉我?而且对那位沙弥师又做了进一步的举措。在当时的日记上这样写了几句话:“怎么说呢,行脚一路处处是清凉。师父讲‘你会用心,山河大地、一个土坷垃都可以给你讲法。’亲朗看到柏树,心情很好。”

你们看,这慢心大得不得了,在这强词夺理,还把师父的话搬出来了。而且日记里还写了一句话,这句就更是有斗争的意味了。这里就暂且不谈吧!心理一旦波动起来,是不好平复的。

又上路了,走了一段,亲朗对于刚才的柏树话题进行回味:问题是在于自己有求了,先问谁知道这个毛茸茸的像松塔一样的树是什么树,才引起另一沙弥师的回应——泼冷水也是法。有求就有辱,如果自己不去问,不去求,那样简单表示也是可以的——这欢喜后的冷水,不好喝啊!不好喝,也得喝。这才是善知识呢,又救了自己一次。

四、帮倒忙

行脚的路上,大家都是很欢喜的为师父服务,而且可以说是争先恐后,个个勇猛。亲朗也找了点事儿干——早起来为师父收拾行李。有了第一天早晨亲幢师父的示范,亲朗便大胆地在之后连续的几天早上,去为师父收拾东西。

一日在河边住的时候,凌晨3点左右,亲润师父一声令下:“都起来吧!”亲朗早已准备多时,穿着大褂、戴着观音斗,快速来到师父休息的地方。已有人先来了,我也蹲下来准备帮着收拾。

师父还看了我几秒钟,我想是不是师父看:“这是谁啊,怎么都看不到脑袋?”于是我把头从观音斗中露了出来。人有点儿多,场面稍微有点乱。师父自己也起身,坐起来准备穿袜子,我连忙上前帮忙,可是无从下手,也不知袜子穿哪一只脚合适,索性让师父自己穿吧!只好为师父打手电照亮,穿好后再穿鞋子。

师父准备站起身,师父一伸手,几个人有在前面拽的,有在后面推的……你想那个场景,好几个人围着师父,场面确实有点混乱。一旁的摄影师更是给力,不断地拍照,黑夜里一道道白光,让我的心里又多了一点紧张。

师父起来去方便,我干着不起眼的小活儿,把热水袋倒了。当时居士还说不用,他们一会儿倒。一会儿师父回来,看三衣包还没装,就自己去装。

我忙手里的小活儿,一看师父在装包,因前几天看师父装过,当时没敢伸手,这回知道了,于是走到师父跟前,蹲下身,自告奋勇地说:“师父,我来吧,这回我会了。”当我说出这话时,我都觉得有点儿别扭:你会了,早不来装?而师父更是给了我一个无言的教育,叹了一口气,自己把袋子系好。

我被晾在一边,心里合计:哎,我这又错了。没有明白怎么干,只是帮倒忙,而且是越帮越忙。我这做弟子的可真笨啊!让善知识费心了。

第八章 结束语

迎请行脚的队伍是隆重的,还没进入寺院门口,在半路道边就听到有一位女众的哭声,很委屈,像个孩子。进入寺院了,两侧有更多的女众,也不敢抬头看。因为离得较近,她们的哭声让我很难受,这一段路走得感觉很长,时间过得很慢。

后来听说下院也来了140位尼众出家师父——这么多人跪着迎请,真是感觉相当惭愧。女众离得比较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这种近距离的包围,出家之后很不适应。有戒律要求不能故意看女众,同时还要摄心。虽然心里也期待见到一些盘锦的熟人,但是咱也不能乱看。不可以看女众的脸,更不可以对视,否则将是一个尴尬和糟糕的事情。

进入大悲殿,僧众唱香炉赞,我眼泪流出来了。我想到《解脱之路》里,亲昌师父和师父行脚归来,在大殿里,有一个镜头是亲昌师父——他闭着眼睛,眼泪流了出来,那个镜头特别感人。

看过很多次《解脱之路》,也因此哭过好几次。《解脱之路》里师父很疲惫,师父为了我们太辛苦了。师父去年总结说还要再走20年。再走20年师父就80多岁了,那时我也50岁了——50岁也得跟着师父走啊!

行脚短暂的十五天,亲朗感受颇深。近距离接触师父,师父的言传身教,不是书本上可以找到的。我也进行了自我总结,还是要尽心尽力。所以出坡干活时能多干点就多干点,经常会说“多干点能满钵”。

有一位上座沙弥师问我:“是不是行脚受刺激了,还是空钵了?”我说:“没空钵。”虽说没空钵,不过自己心里有数,我乞食时质量一般,而且还做了几次“啦啦队”。明显的有一次,亲晟师父主乞,一青年男子挺大方地拿了几个杏仁饼出来,亲晟师父在前面给两个,亲明师父也给两个,到我这剩一个了。我寻思他还不进屋再拿一个啊?不过,没戏了。一个就一个吧,好歹没空钵啊!你看这命——所以多干点,别空钵。

行脚的生活是美妙的,饭菜是香香的。头陀行让我们更真实地了解了自己与信众。我们要感恩师父走出的第一步,没有师父从五台山行脚回东北,就没有我们这些人的陕西、河南之行。愿生生世世跟随师父修习头陀行,弘扬佛法,好好听善知识的话,改掉自己的毛病和习气。

愿各位出家师父六时吉祥,早成佛道。阿弥陀佛!

二〇一一年永清寺受戒体会(释亲晟比丘)

慈悲普度

二〇一一年永清寺受戒体会

◎释亲晟 比丘

顶礼娑婆教主本师释迦牟尼佛为我等作得戒和尚!

顶礼律藏会上优婆离尊者!

顶礼永清堂上三师七证及诸位师父!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大悲僧伽蓝诸大德菩萨比丘僧!

《华严经》云:“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一心持净戒,若能严持于净戒,是则如来所赞许。”若要持戒须先从乞戒开始。

公元二〇一〇年十一月,中国佛教协会正式批复下发了《关于山西省阳泉市盂县永清寺传授三坛大戒的请求》,同意盂县永清寺于二〇一一年春季传授三坛大戒。

永清寺创于北魏时期(386—533年),鼎盛于宋、金、元三代,这里曾香火缭绕,门庭兴盛,高僧云集。现任住持是上一下度大和尚。

得知永清寺将于二〇一一年春季传授三坛大戒,大悲寺常住及时联系永清寺,提出申请,表明届时大悲寺将有十多名沙弥前往乞戒。永清寺表示将无条件全部免除大悲寺戒子的戒费。永清寺全部免除我们大悲寺戒子的受戒费用,也没有变相索取费用。永清寺的这一决定真让人为之赞赏不已。

农历二〇一一年春刚来到,大悲寺内将去受戒的沙弥们就为此开始准备了。早晚二时功课、《毗尼日用》,要求能够背诵,相关证件要齐全,受戒申请资料要完备。那时候有位比丘师父就告知我们了,能有受大戒的机缘乃是多劫来善根成就,实是殊胜难得,但也容易在这段时间现业障,这位比丘师父建议我们每日礼佛乞戒。

戒法难闻!戒经云:“别解脱戒难得闻,经于无量俱胝劫,读诵受持亦如是,如说修行者更难。”这位比丘师父的这一番话,提醒了我,为了能顺利完成受戒,得戒圆满,我于是从那天起,在未离开大悲寺前往永清寺戒场前,自己坚持每日抽时间礼拜乞戒。

一切准备就绪时,已是二月二十二,比预定日期已晚了七、八天。那天晚上我们去向师父辞行,师父告诫我们说,在戒场里要注意言行,持好戒律,不要攀缘,避免发生事端,障碍受戒。

二月二十三凌晨二点四十分,当家师亲舟师父带领我们大悲寺内十五位乞戒沙弥,在僧寮外上车前往戒场,陪同前去护持的是张和马这两位多年一直护持的老居士。师父的这番安排令我们感到很安心。

中午我们就在车上于一处路边匆匆过了斋。继续赶路,晚上七点多钟经几番周折后终于找到了永清寺。这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先到了永清寺客堂,客堂里面的师父很慈悲,关切地招呼我们。我们递上了求戒资料,对方细心地查看以后,指出未婚的缺少未婚证明。这让我们感到意外,我们并没有提前想到要准备未婚证明。还好,亲舟师父说他自己随身带来了寺院的公章,并表示寺院可以为此事负责,开具未婚证明。这时永清寺当家师父也来到了客堂中,表示这样也行,证明资料稍晚点能补上就可以。

随后,照客师领我们来至一间地处二楼的房间内住宿,住宿条件很好。这是一处小房间,里面摆着十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床上整齐叠放着被褥、床单、枕头、枕巾等,看上去就像新的。照客师接着又给每人发放了一个暖水瓶,一个脸盆,一些生活用纸。

我们所住的寮房距离般若堂、念佛堂、斋堂、厕所和后来搭建的戒堂都很近,出入很方便。我们到戒场时,各地的戒子们已来了不少,但他们住的多是临时用来改作戒子寮住人的,有一处是上百人挤在一个大房间里,通风条件不好,也没通暖气。我们师兄弟所住的房间,永清寺早就给我们预留下来了。初春时节的山西还比较冷,我们寮房的暖气常开着,师兄弟们说我们是沾了戒律的光,沾了师父及大悲寺的光。

初来乍到,出入行来,已听到有人在小声谈论我们:“大悲寺的,大悲寺师父来了。”在寺院的时候我们也听到比丘师父们说过:“在戒场里,大悲寺的戒子最令人关注。”今日自己身处戒场,才有了真切的感受。在五观堂外排班等候过斋时,当值师父就会在斋堂门口大声招呼道:“大悲寺的师父先进来。”上下楼梯拥挤时,就有戒子主动出来为我们开路:“让大悲寺的师父们先过去。”甚至你在厕所门口时,就有人在让你:“大悲寺的师父,先。”

这些戒子们对于大悲寺戒子的种种不同之处,以前只来自前人的传说,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验证那些传闻了。

亲舟师父带领我们大悲寺的求戒沙弥们一住下来,就听到消息了,现在永清寺已来了四百多名戒子,但寺院经中佛协审定批下来的受戒名额只有三百,将有一百多名戒子被删下去。现在这日子才是阴历二十四五,离三月初二封堂还有七八天,各地还会有戒子陆续来到,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这样看来这次传戒到时失意而回的戒子,还不止一百多人呢!

想到这些,师兄弟们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大家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亲舟师父,只要亲舟师父还在身边,我们就会觉得踏实点儿。真担心亲舟师父即刻就要回寺院。还好,亲舟师父说他会多住些日子,他说看到永清寺所用的琉璃瓦质量不错,正好我们大悲寺建设中也要使用琉璃瓦,他可以借此机会来考察。依我看来,戒场当时的情况还很复杂,确切的消息还得不到,亲舟师父也许是找机会留下来陪我们多住几天。

没来到戒场前,还在大悲寺的时候,曾暗自庆幸能赶上永清寺这次春季传授三坛大戒的法会,这真是殊胜。因为这次传戒法会的结束日期是在四月初二,我们从这里受完戒后,回去寺院正好赶得上今年的结夏安居。安居过后,自己就有了最初的一个夏腊。

现在却有些担忧,来的戒子这么多,这真是让人心悬。亲舟师父留意观察着我们,担心大家太过紧张,就为我们讲一些多年前他自己那次去受戒的情况,还有次他被某戒师请去做考官,他是如何来考评戒子们功课的。亲舟师父也许在暗示我们即将面临的考试会很轻松,但师兄弟们谁也不敢大意,一有空就在寮房里默默地温习功课。

其时,亲忍师父就在帮助我温习功课,将一些容易出错混乱的地方给我指出来,一些拗口的地方提醒我要慢点背诵,别出错,别卡壳,咒语如果要是卡住中断了,再要想冲过去就困难了。他将自己的两个应考绝招传授给了我,一是大声压倒一切,声音要大,胆子要大,不管被问到的地方自己熟与不熟,别慌。要大声,不会也要大声!

二是骄者必败。功课熟悉再熟悉,别自以为行了,别偷懒。亲忍师父一边督促我功课,一边让我顺便也将双腿盘起来,并告诉我坐姿很重要。别哈腰,别低头,腰椎、颈椎要挺起来,脖子要保护好,别让寒气从脖子里灌进去受寒了。我坐不长久,亲梵师父告诉我久坐心法:“坐下去就不要管身体的疼痛,人和床成为一体,就像死人一样,能坐一个小时,就能坐两个小时,能坐两个小时,就能坐三个小时……”就像死人一样,这是什么感觉,自己体会不到,可能这是一位经常一坐通宵的人才能体验到的状态。

二月二十六晚,亲慧师父教会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狭小的寮房里紧摆着十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在我看来,这些床是被很费心布置过的。这间小屋子已被塞得很拥挤,到处都显得很狭窄。那天晚上,一低头突然发现亲慧师父正趴在一处床底下,他正在用湿布抹地板。自己当时嫌脏,没有立即接下亲慧师父手上的脏抹布,而是看着他趴在地板上继续一点一点往前抹。当看到他的手伤还没有完全好,自己的惭愧心生起来也找来了块抹布。但我只打扫过道及过道西侧床下易擦的地方。

我劝说亲慧师父也这么做,但他不做声,继续干他的活。我发现这几乎成了亲慧师父的一个习惯,当他主动发心为大众服务做事时,这时他的话语很少,要么就不说话,也许他是要将自己深深沉浸在某种观照中。当我跟随着他也爬进看起来又脏又窄的床底时,我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当我把分别心放下来,伸展身体紧贴在地板上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心胸一下子开阔了好多。床底远比想象中宽敞,尘垢也不像起初那般污浊。

二十七日,亲舟师父告诉我们,后天戒子们考功课。果然到了二十九日以后,永清寺客堂传来消息,从早上开始戒子们在各自寮房呆着,听候通知准备考功课。过了不大工夫,永清寺当家汇云师父来到我们寮房告知,我们这个寮房的戒子免考通过。听到这个通知,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如果平日持戒而没资格去增戒得戒,这未免有些荒唐。师兄弟都为这个智慧的决定而欣喜。稍后亲舟师父也来到了我们寮房,当他知道我们已经得到了免考的消息,就笑着对我们说:“本来想多焖你们一段时间,没想到你们已经得到消息了。”看来亲舟师父早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为了让我们将心定下来,将功课再熟套熟套,而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们。

我们跟随通过了初考的戒子们,来到保安室,在那里有盂县公安人员对戒子们的身份证进行查验登记。亲舟师父看到我们一切已经有了个好的开端,于是说他过完斋就要走了。过完斋后我们去亲舟师父的寮房聆听教诲,亲舟师父说:“你们师兄弟在戒场里要和合,不要争执,每人的知见不同,但今天对的不一定明天还是对的。不要争执,大家统一成一种知见,即使错了,回到寺院再忏悔。沙弥本来就是来学习的,你们是条龙还是只虫,就看你们以后在戒场中的表现了。你们一起来了十五人,希望回去的时候也是十五人,得戒后一块儿回去。”

三月初二
,开堂大师父上隆下悟法师率领着诸陪堂师父、引礼师父、引赞师父接管了我们这些戒子们。永清寺堂头上一下度大和尚亲自将一大堆执事香板一一授给传戒诸师。从那时起戒子们在传戒期间的言语行止,必须服从传戒诸位师父的号令。开堂大师父那真是开堂有方,对戒子们恩威并济。悲心独运,感古伤今,令人唏嘘不已,几于泪下;威严相加时,却又是言词凌厉,掷地有声,令人心惊。五百戒子成月挤在一起也相安无事。

一日,某戒子因不服传戒某师管制受罚,私自去找堂头大和尚,欲求公正。开堂大师父得知后,立即指使人等将其轰出戒场。

又一日,殿堂上,一戒子犯颜而去,以为大不了不在此地受戒,我出此戒场去别处乞戒,你能奈我何?谁知开堂大师父随后一番话,惊得众戒子无处可藏,“你以为戒场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将此人名姓上报中佛协,令他终不得在各地受戒获得戒牒。”

开堂大师父手段可多了,我们大悲寺戒子又多是行在人先,因此师兄弟们处事也都步步小心,谨小慎微,生怕怠慢出错,别来个殿堂罚跪,于众戒子前被逼自报家门出丑。

开堂大师父又颁布了新规定,殿堂一律不给病假,“身体有病怎么还来受戒?!”殿堂课事中途也不得去上厕所。每日殿堂课事被安排得满满的,不给戒子们太多的自由时间,担心戒子们无事就生出些非来。身体吃不消的戒子只能悄悄地去找引礼引赞师父们告假,或者到永清寺常住那里去找些方便。永清寺常住慈悲,也时时想着方便照顾戒子们一把,戒子们今生有机缘来永清寺求戒不容易啊!

开堂后不久,一天下午,有位永清寺本堂的戒兄来至我们寮房,问询有没有人愿意受戒期间发心清洁厕所?哦,戒场人多,维持厕所卫生清洁很重要,现在清扫人员不足,需要加人。我是这般认为,就急急报了名。亲愿师父也报了名。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后来戒兄就告诉我们了:这些工作岗位是用来照顾那些身体不佳的戒子的,有这项公务后,你早晚课不用上;忏摩不用去忏;唱念习仪不用去学;殿堂中的普通课事也不用参加,除非另有通知要求参加才去。我和亲愿师父跟随几位戒兄干过几天以后,发觉这活也不是很紧张,那两间厕所每天抽空收拾上三四次就够了,用不着为了它整天都不去随众。我们俩就拟订了几个清洁时间点,但当我们俩以后按这个时间点赶到厕所的时候,厕所已被清扫干净了。既然我们不需要特别照顾,其他戒子还需要照顾,我和亲愿师父随后就放弃了这项公务而随大众行止了。随大众行止后倒真是累啊!真佩服那些年龄偏大的戒兄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挺过来的。

为什么感到这么累呢?我初也认为是水土不服,气候不适造成的。这里干旱少雨缺水,空气干燥,粉尘污染严重,所以众戒子们都咳嗽起来了。众戒子们是你今天感冒咳嗽,我明天感冒咳嗽。他的感冒咳嗽刚好了没几天,新一轮的感冒咳嗽又传过来了。一到殿堂集众时,咳嗽声不断,你一声,我一声,开堂大师父让大家忍一忍,说自己和诸位引礼引赞师父也都忍着咳嗽,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忍?不要咳嗽得无所顾忌。

诸位传戒师父更累啊,他们白天教习我们戒子,晚上还经常开会到很晚,抽空还要去打点滴。引礼六师父上正下生律师一次在殿堂上告知众戒子:看着开堂大师父带病为传戒法会日夜辛勤操劳,他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希望众戒子用心学习。珍惜!珍惜!

我们也多次见到开堂大师父带病领殿念唱。虽然领诵多次因他自己的咳嗽而中断,但他还是坚持将课事做完。开堂大师父还多次带病为我们教规矩,他语重心长地告诉众戒子:“很多的事情,等你们出了戒场之后,这一生就再也没机会学习了,再也没有人来管教你们了。现在你们要用心学啊,你们好自为之吧!好自为之。”

开堂大师父又说,虽然作为开堂和尚很累,但他乐意做这项工作,让事事如法,使众戒子们都能如法得戒圆满,他乐在其中!开堂大师父语气坚定毫不动摇地说:“传戒没结束,他绝不因病离开戒场一步。”感冒咳嗽笼罩着戒场,阴翳长时不散,戒子们喝着医疗室门前防治咳嗽的中药汤剂,却也没见到咳嗽声一天天减少的现象。

直到四月初二,上午发放了戒牒,我们登上回驶大悲寺的汽车,一离开山门,我们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再也不感到分外的约束。师兄弟翻看着《永清画册》,轻松交流着受戒体会。蓦然自己觉察到这连日来挥之不去,如影随行的咳嗽声消寂了,我不禁暗自叹言道:“可怕”的永清寺。

假如有人问我们新戒,戒场的饭好不好吃?我们都会回答:“很好吃。”那么他就又再问了:“在永清寺堂上,都吃了些什么呀?”我们又都会回答:“三坛正范。”这是我们的开堂大师父上隆下悟法师教给我们的统一对答。永清堂的三坛正范做得到底如何,真可用得上“慈悲普度”来形容。

今年这是永清寺第一次承办传授三坛大戒法会,但却法缘殊胜,时十方戒子计有五百余出家众,云集永清,前来求受大戒,大大超出佛协起初给予永清戒场的三百个受戒名额数目。永清寺堂头上一下度大和尚深明戒子们的心事,他在殿堂上对众戒子们说:“既然来到了戒场就安心住下来,跟着开堂大师父、陪堂师父、引礼师父、引赞师父们用心学习,到时得到一个清净戒体,这是最重要的,戒牒的问题不需要戒子们担心。”堂头大和尚说他一直都在向中佛协申请,现在就只差七八个受戒名额,但他相信如果戒子们都把心定下来,一心来学习,都会得到一个清净戒,那么他也就能以此向中佛协申请,保准每人都能拿到戒牒。

为了能让五百戒子们都住下来,永清寺内的极乐殿、念佛堂等殿堂都被临时用来作为戒子寮。五观堂过斋也过不及,过斋过不及就把五观堂二楼的般若堂用作第二斋堂。戒堂则是新搭建的简易房,地方有限,用来给三百戒子传戒就较宽敞,现在挤进来五百名戒子,则实在是拥挤。戒子们肩膀紧挨着肩膀,一齐向上排班时,相邻的经常要避开肩膀一前一后地站着。这些都是大家明眼能见到的困难,背后方方面面的压力与临时变更实在不知有多少,需要为传戒准备,设想和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堂头大和尚也累病了,挂上了吊瓶,但传戒的日程计划、进度安排不能停下来,里里外外都需要堂头大和尚来协调。今日堂头大和尚发大愿承缘主办此次传授五百戒子三坛大戒法会,实在是不容易,也显示出了堂头大和尚所具有的强大凝聚力。

昔日,多年前,上一下度法师住在河北省某间小庙里,但他发大愿行菩萨道,对过住僧众一概是跪迎跪送,如果别人有困难有希求,他就竭尽所能去成就别人。多年来,礼敬客僧,他尽力帮助成就别人,自己也获得别人的尊敬。二〇〇〇年春,法师带领四众弟子进住永清寺,其时的永清寺已落败不堪,寺庙里只有一个正殿院和天王庙分作喂马场和粮库,其余殿堂荡然无存,没有佛像,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景象。法师遂发愿复兴古刹,不辞辛劳,倍历艰辛,遂至今日的永清寺,已具备了现代丛林规范,被国家宗教局评为“优秀寺院”。此次承办三坛大戒传戒法会,堂头大和尚为众戒子们延请三师七证、开堂、陪堂、引礼、引赞师父,其意在绍隆佛种,续佛慧命,殚精竭虑,佛心可鉴。

三坛大戒依次是初坛沙弥戒,二坛比丘戒和三坛菩萨戒。

授沙弥戒前,开堂大师父教习了戒子们如何行住坐卧、抽衣、搭衣、合掌、问讯、顶礼。教习了展具、起具、持具、用钵过斋等。还进行了一场功课考试,免不了戒子们又紧张了一回。

三月十二上午授沙弥戒。众戒子一起在永清寺的大广场上依照授沙弥戒仪规得受,时众戒子一起虔诚乞请、顶礼、作观、得戒。

二坛是登比丘戒坛受比丘戒,这是三坛大戒中最隆重的一坛。三师七证在坛上为我们坛的三名戒子作白四羯磨成就比丘时的印象最为深刻。

神秘的比丘戒坛所处的位置,据说原来是间大念佛堂。我们初到永清寺时,比丘戒坛还没有搭建。后来听戒兄弟说有某处在建戒坛,虽说就在寮房不远处,可自己从来也没要过去张望一番。等到登坛前一天上午,众戒子们来到比丘坛外演习仪规时,比丘坛周围已被布蒙了个严实,如何进出上下自己根本揣摩不出来,比丘戒坛对我们来说已成为一个神秘的地方。

比丘戒坛的第二重神秘之处来源于种种关于登坛的传说,我心里不禁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登坛时情形又是如何呢?

登坛前戒子们三衣搭身、持具挎钵,多余物品只能放在坛外,不准带进坛内,特别强调随身不能携有金属物品入坛。

三月二十下午三时许,轮到我们一坛三名戒子入坛。我居坛头,处在中间,坛中居前,坛尾居后,我提醒两名坛友,言语别一味求快,不要抢先,我们三人言语声要尽量一致。引礼师父先是领我们到戒坛下拈香,从这里能隐约觉得三师七证就在面前坛上的高处。

我们三人一起拈完香后,引礼师父引领我们一行三人从坛左侧绕到坛后,来到坛后左侧,这里有一条窄道慢坡向上通向坛前方去了。我们在道口脱去僧鞋,沿坡道上到了顶头,左转身走上几步,三人拉开距离排开,再左转身就已是正对着坛上诸师站着了。三师高坐在坛正中,七位尊证阿阇黎分坐三师两侧。我上前递交了坛鉴后,退回到队列中。我们三人展大具,三拜后长跪合掌,三念乞戒词三叩首。随后教授阿阇黎问完遮难后,坛上十师开始作白四羯磨,当羯磨阿阇黎问作法成否时,这里就有了妙处,坛上诸师的回答不是异口同声的说“成”,而是接二连三地回答:“成成……成成……”在我那时听来这一连串的“成”字音无比的和谐、美妙,胜过最动听的乐章。这一连串的“成”字音听得我心里无比得舒畅,好似久旱的心田被灌进甜美的甘露。

白四羯磨如法成就,比丘作法已成,待听到坛上唱言“作礼而退”,一切似已圆满。但我这一作礼而退,就差点退出大问题来了。我们坛三名戒子本来是从坛左侧来至坛中央,然后转身向上而对坛上三师七证跪着,要下坛就应从坛右侧的缓坡道下去。现在听到上面说声“作礼而退”,自己就作礼起身,拿起具来忙直向后退,退了两三步我就无法后退了,有挡道了,但我却还在作继续后退的努力。那时候在戒坛上,就在我退了几退,无处可退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在推我了,一看,是一位引礼师父在推我转身,我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我已经撞到凌空护栏了,现在想来多亏那护栏做得高大结实,要不然我那时就要大业障现前,从戒坛上摔下来了。

上下比丘戒坛的路线很简单,分作三段,左侧上,右侧下,中间一段堂前而过,那为什么自己还差点出差错呢?一是对戒坛不了解,如何上坛,下坛没人告明;二是心情紧张,上坛后注意力集中,没时间观察;三是我觉得坛上不应该让我们“作礼而退”,而应该说得再仔细点,最好说成:“作礼起身,右转身退下。”第四点,这也许就是自己的业障,要不然为什么别人没发生的事却偏偏让自己撞上了呢?

三坛菩萨戒。三坛所受戒中,菩萨戒最为殊胜。《梵网经菩萨戒本》言:“佛法中戒藏,波罗提木叉,大众心谛信,汝是当成佛,我是已成佛。当作如是信,戒品已具足,一切有心者,皆应摄佛戒。众生受佛戒,即入诸佛位,位同大觉已,真是诸佛子。”

但是菩萨戒的流传实为不易,据古诸德相传:梁朝时真谛三藏法师将来我国弘法时,曾拟携带菩萨律藏同来。可是刚刚将菩萨律藏放到船上,船就要沉没海中,不论取出什么东西,船总不肯浮起,及后取出律本,船就鼓浪前进,再无沉没现象。真谛三藏法师亲见这般情形,不禁慨叹地说:“菩萨戒律,原是这样的与汉土无缘。”

再一则传说是昙无谶三藏法师来中国,在西凉州弘法时,有沙门法进等,曾求昙无谶传授菩萨戒,并祈请翻译菩萨戒本以供遵守。可是昙无谶三藏法师不但不接受法进等的请求,反而语道:“此国人等,性多狡猾,又无刚节,岂有堪为菩萨道器!”所以不论法进等怎么样苦苦相求,始终不允为他们传授。法进等没有办法,乃以最极至诚恳切的心,在佛像前立誓邀期苦节求戒。

由于他们精诚所至,刚刚满了七日,就梦见弥勒菩萨亲自为他们授戒,并授给他们菩萨戒本,而他们也清楚地记得并诵出。醒来以后,特去见昙无谶,昙无谶三藏法师看到他们的相貌,迥然与过去不同,知是大乘法器,乃欢欣地说:“汉土亦有人矣。”到这时候,不待法进等请求,自动译出戒本一卷,不过据一向所说,有关大乘戒本,在印度原有菩萨广律,但因没有传来我国,所以我国大乘菩萨律仪,不如小乘声闻律仪那样完备,令人慨叹!

古来历代大德多依《梵网经》传授菩萨戒,《梵网经菩萨戒本》一向所说是鸠摩罗什法师译。相传本经在印度有十万颂,如果依文全译过来,有一百二十卷,六十一品。鸠摩罗什法师译此经时,只译出了经中专明菩萨心地戒品第十,其余未予译出。

《梵网经菩萨戒本》中有言:“光明金刚宝戒,是一切佛本源,一切菩萨本源,佛性种子。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意识色心,是情是心,皆入佛性戒中。”“一切有心者,皆应摄佛戒。”所以不管我们是出家众,抑或是在家居士都应发心去受持菩萨戒。

三月二十七上午,我们和发心受持菩萨戒的居士们一起在永和大广场上先请菩萨戒法师,再一心奉请释迦如来为我等作得戒和尚;奉请文殊师利菩萨为我等作羯磨阿阇黎;奉请弥勒菩萨为我等作教授阿阇黎;奉请十方诸佛为我等作尊证阿阇黎;奉请十方菩萨摩诃萨为我等作同学伴侣。再经忏悔,问完七遮后法师授戒,明发愿,传锡杖,最后回向,授菩萨戒完毕。

授完了菩萨戒,戒子们就等着领戒牒。但开堂大师父还有课事安排——学习菩萨戒本,演讲丛林规矩,谈说丛林故事,又一番激励我们,以后用心办道,不能虚度了此生。

四月初二早上,令人企盼已久的发放戒牒法事开始了。仪规很庄重,戒子们都三衣搭身,挎钵持具,上一下度堂头大和尚亲手为戒子们发放戒牒。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见到戒牒,戒牒拿到手上,不禁有些失望,戒牒外观设计有失精美,做工也很差,远不及我世间的毕业证书。我将戒牒检查了两三遍,确认个人资料无误、证章齐全后就收起来了。

上隆下悟开堂大师父曾经对我们戒子们说过,得一个清净戒体是最重要的,受戒不要只是为了一个戒牒证书。开堂大师父还说,他到各地去从不需要带戒牒,对方也不向他索要查验戒牒。

发放完戒牒后,开堂大师父将众新戒子们引至永和大广场,我们又被移交回给永清寺客堂接管。永清寺客堂早已联系好多辆大客车,等在寺院山门外,它们将把众新戒子输送到周边地区的车站,还有几辆驶向五台山。戒子们初来永清寺报到时,永清寺联系好车辆,日夜等候在几处车站,把人生地不熟的戒子们及时接到寺院,现在又早早地为戒子们购买到回归各地的车票,又将他们送往始发车站。

永清寺知客师父挽留我们大悲寺戒子,等过完斋后上路。我们谢绝了永清寺常住的一番盛情。我们师兄弟十五人展大具拜过永清寺山门后,登上了来时随行、受戒期间一直停靠在永清寺,等待着我们回归的汽车,仍由张、

马二位

居士随车护行。

上路后不久,我们在野外一处平整的土地上过了斋,斋饭是两位居士今天一大早就精心准备好了的。好些日子以来,没有能像今天这样,有时间不匆不忙地一口口吞咽食物了。师兄弟们都变瘦了,这时饭量也变小了。二位居士照我们以前曾经的饭量,给我们钵里打进食物,我们起初也觉得不多,但吃到后来却觉得真是太多了,这一下子就能把我们的胃塞得满满的。最终有好几位师兄弟都没能吃完。

过完斋,起程继续赶路,终于在四月初三早上八点余钟赶回寺院。师父在大殿旁接待室亲切地迎接我们得戒归来。我们三衣搭身,挎钵展大具顶礼师父九拜后,长跪合掌聆听师父教诲。师父细心地查看过我们每个人的戒牒无误后,又看过在戒场功课考试中所获得的四个一等奖奖牌及奖品。这时师父应该是感到有些满意了,就对我们说,希望我们继续保持发扬沙弥阶段的优点,以后做好一名合格的比丘。

二〇一四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晟比丘)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行脚离开寺院前的一两天,师父在藏经楼前对参加行脚的僧众进行了集训,就行脚中的一些注意事项作了统一规定,并反复演练了几番。师父开示说:大众行动一致会使人觉得团结有力量,有摄受力。个人的威仪直至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内心的反映,个人服从于整体的统一性能使人感到愉悦,别众的话会感到别扭,觉得不惯。

听了师父的开示,我警醒了起来,要收摄一下散乱的心,放弃我慢,服从于大众,积极调整好心态,准备接受批评及建议。这也是以往参加行脚得出的经验,只有依靠大众熏修的力量,自己才能正视所面临的种种困难,顺利完成行脚。师父这样说过,“我们要珍惜别人的批评,不要浪费了资源”。

八月十六

过斋后,行脚僧众乘车离开寺院驶向陕西。行脚将路经故乡,这又使我心中多了一份期待。

孩童时对故乡充满了依恋,等长大了自己却无奈地选择离开。如今又盼望着师父带领行脚僧众能尽早踏上记忆中的古道。

八月十七

黄昏,车子在一河桥岸边停了下来,外面下着小雨,师父和亲融师父去桥下找可以住宿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通知沙弥师们下去平整场地。自己和几个比丘师父留在车内,这时就对他们讲起这河来:“这条河叫泾河,关于泾河有这么一个传说故事,‘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你们听说过吗?”我对师兄弟们卖弄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亲融师父回来了,引领我们下车,一边往前走,我又起心要向亲融师父炫耀一下自己的掌故,不料亲融师父说道:“我不知你说的是啥,这条河是渭河。”我想肯定是亲融师父记错了,若是接着去年行脚的路,从铜川市界过来首先要经过的必定是泾河。我于是信心十足地否定亲融师父说:“这不可能。”亲融师父见我这般,便又说道:“河岸边有块牌子,上面写的是‘渭河河道’,你要去看看?”

问题不是出在是泾河还是渭河,而在于我那想要卖弄的心。如果早知道是渭河,我又该向师兄弟们讲说 “姜子牙渭河垂钓”的故事了。但现在作不得声了,只得反省怎么一接近家乡,就这般的自大并固执起来。

背着行装,踏着积满水洼的黄泥路来到住宿地,真的是要佩服师父,也许只有师父能有勇气作出决定要在这荒桥底下避雨过夜。当载着行脚僧众的大客车最初依靠在桥头时,已有人到桥下来看过地形,回去说没有适合住宿的地方。想来桥底应是一片潮湿,杂乱不堪。从车窗望出去,空中洒落着细雨,天色渐近昏暗,听说不能再开车向前走了,再走就钻进西安城了。不过我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起码我们还身在车内,躲在车上避雨过夜也不错,我心底有这么个安稳账。那时就见师父向桥下走过去,指导众人一番清理,显露出现在这般粗陋的地面。

“有什么条件,算什么条件。”师父安排好大众的位置后,率先安坐了下来。弟子们见状,也都赶紧铺好防潮垫子,落座安定了下来,或正身端坐参禅,或拿起笔、纸记录下行脚生活中的点滴心语。自己将香炉拿出来,点燃几炷香插上,掏出笔记本,印上曾经闪过的缕缕思绪。

下连阴雨了,找不到一个干爽舒适的地方休息,看来是苦;明天一早就要起来,背起沉重的行装前行,看来是苦;肚子空了,去住户家门前乞食,住户不布施甚至恶意驱赶,看来是苦;行脚时间长了,身体劳累是苦;若静下来时间长了不活动,心烦不耐也是苦;饥寒、风雨相逼是苦;艳阳高照、酷热难耐也是苦;身体四大不调,显示出病痛是苦;心中妄想、烦恼绵绵无尽,不能了断更是苦。

苦仿佛是无处不在,面对苦,躲避逃离不是终究的办法,它会紧追着不放,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来行脚,面对着种种苦,应勇敢地接受它,耐心地探寻解决的办法,成熟自己灭苦的智慧。若一个连自身的苦都无法平息的人,又怎可能“所作皆办,具诸佛法”?

圣者正知于苦,已解脱于苦,他们也曾深刻体验着苦,而今却能越过苦海。面对着苦,我们应该像佛陀的圣弟子们那般为苦高唱赞偈:“苦兮!苦兮!苦谛是苦,不可令乐……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苦能使人振作、精进,修行需要精进。它是向导,它能引领我们找到解脱之路。

师父教导弟子们说:古来圣贤,无一不是从苦行中成就的。

八月十八

一早上路时,雨已停了,兼之有微风拂面,初行起来觉得精神抖擞。但时间一长,背包压迫身体,感到苦痛闹心,我只得不断地将注意力从对疼痛的执取拉回到念住上来。虽然明白苦一定会消逝,不会永远不变,但真要想让自己不为所动,还必须不断训练提升自己念住的能力。

在第二程行进中,就见到有居士提着一袋馒头来供养行脚僧众,心中很是欣慰。这行脚刚一开始,就得到家乡民众的追随与供养,这令我觉得脸上蛮有光彩。后来又想到,我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认识我,他不是因为我或间接因为我而布施。设想一下,如果今年我没来行脚,难道会导致他今天看到行脚僧众而不加以供养吗?这样看来,家乡的居士布施了,我脸上便感到有光彩了,这是一种盲目的以自我感受为主体的直觉。当这种经不起剖析、思惟的盲目认知形成一种习惯性时,它便有了很大的迷惑性与危险性。这种错误,今年行脚中常犯。家乡的一切好坏都觉得与自己息息相关,荣辱与共,特别是与人共相谈论时,这种心理压力更觉明显,这都是错误的习惯、直觉反应。这种错觉平时也常会犯,比如三个人在一起,同现了一个过失,自己就立即生起一种认识: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不作为,导致了这个事故的发生?都是他们不对。这种不符合事实、盲目、自我的想法是慢心的显现,有时真能迷惑欺骗住自己。又如生起这样的错误直觉:僧团越来越大了,事务也越来越多了,僧团会拖累了我,限制了我,若按我个人想象的那样独修,我的进步会很快,一点障碍也没有。缘于慢心而生的直觉会令人盲目自大,严重妨碍正见的生起,将自己引向错误的深渊。

临近过斋时间,行脚僧众来至一个村庄后面的道路上停了下来,准备乞食。行脚上路的头一天就有机缘进行乞食,这令自己欢喜,但是最欢喜的,我想莫过于这些才剃度不到一年、初次尝试行脚乞食的沙弥师们。这种能亲自实践戒律的经历是宝贵的,师父说过,行脚生活能让我们生起正见,它将影响、指导着我们以后的修行道路。

佛制比丘,以乞食而正命自活。自己若不去实践,对于戒律的认知仅停留在肤浅的名相层面上,又怎能明白佛制戒律里面蕴含着的微妙法义?“戒”,唯佛能制,非菩萨及罗汉所能。戒海能出生无量珍宝,戒能生定,定能发慧。

有时抱怨说自己怎没有从中得到大的受益,可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从没有将持戒当作重过于身命来看待。一遇着考验,就随顺于习性,执着于色身,贪图安逸,将戒律当作一件外在装饰物品放在一边。真可谓,“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就如师父所告诫弟子们的那样,“修行容易守戒难”。

今日的乞食很顺利,我们组乞到不少食物,这还有赖于亲融师父对我们组的特别安排。乞食出发前,亲融师父对我说:“你们组跟我到最远处去乞食。”我心内暗喜,我乐于接受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安排,我的第一感觉是不用担心还没乞到食物,但分配给的住户已被乞完了。若去最远处乞食,只要时间来得及,太多的住户等着我们前去乞食,三人一组,总能乞够二十一家。

我们组来到210国道边,沿着国道挨着住户往前乞,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观察今年乞食时,心里平静了许多,放下了不少想法,不大在乎能否乞到食物,不去在乎如果空钵会令初次参加乞食的沙弥师产生多大的失望,这种不在乎被我认为是对“应无所住”的新认识。但这种不在乎也许是种假象,因它没有机会经过空钵来验证一下是否属实,说不定当我托着空钵往回走的时候,刚才的那些个不在乎全变成惭愧和自责。

回到了过斋地点,得知每组都乞到了食物,没有空钵的,大家都充满欢喜。

过完斋后前行,来到一宽阔大道的侧边人行道上,晚上就准备在此露宿。师父让做好晚上下大雨的防护准备。大雨到底有多大,心里没底。我的防雨方法还是以前的老一套,给它来个总结就叫“一袋全装”。就是用大塑料袋将人、卧具、背包等东西全收进去,将背包横着放进塑料袋里,距袋口半米多处,再将袋口贴地下缘翻卷上来,遮盖住背包。这样一来地面上的流水灌不进来,长出来的塑料袋口上缘耷拉下来遮住口防雨,又可以与下面错开一点位置透气。大塑料袋足够大,它能把所有的东西全装进去,最后,我干脆把鞋子找个东西给包起来,也提进塑料袋里来。这样做来简单而又彻底,袋口就是唯一的防雨战线。布置好这一切就可以高枕着背包无忧了。

行脚僧众的住止,引起了路人好奇的观望,他们注视着我们的塑料袋,不禁设想:仅凭这能抵抗今夜的风雨吗?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就开始下起雨来,浇走了围观的路人,也送走了前来供养热水的当地居士,否决了他们想要提供房舍给僧众避雨的想法,居士们只有依依不舍地离去。我却以另一种心情观望着居士们的离开,空中抖落着雨滴,冷清的城市开发大道上只剩下行脚僧众和一个个顽强驻守在地上的塑料袋,信众居士不能代替僧众坚守在这里抵抗风雨,一如佛法的住持延续必须由僧团来承担。此时心中充满着责任感,暗下决定:一定要跟随恩师将佛制戒律二时头陀法坚持下去。

睡眠醒转过来时,雨已停了,看看表已是凌晨两点钟,距常规三点钟起程还有一段时间。大塑料袋里面处处都湿漉漉的,浑身上下的衣服也都是潮潮的,也不知道昨晚的雨怎样个下法,是大是小。起身再回来之后,就不想再钻进塑料袋里去了,昨晚枕着潮气睡眠,此时感到头有点疼痛。真想过去劝说师父,趁着雨停,赶紧收拾上路,但自己知道这种要逃避的想法肯定不会被通过。既然不愿再钻进塑料袋里躺下身去,就将塑料袋口翻向上,使它大张开了,好一番勉强才迫使自己在中间潮湿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直到周围有人呼喊着“起来,准备了”,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着睡着了,此时觉得胸部、腰部都有不适的感觉,不免有一些担忧,可别染上了病。

行不多久,脚步开始踏上污秽的城街路面。途中有人硬要塞钱给师父,被师父拒绝,散落在地上。临过斋时,来到一河桥下,地方还比较平整宽敞。此时,不少师兄弟反映说昨晚使用大塑料袋时发现有破孔、漏眼等往里渗雨水的现象。自己已患上了“恐雨症”,就昨晚一夜的煎熬,今早起身就被雨水浇出了个念头:明年还是别来了吧!这行脚若被淋出个风湿病,以后修行的路该怎么走?

过斋时又来了不少居士,照例又是一个法会,他们请师父为其开示佛法,解开心中的迷茫与疑惑。我们则抓紧时间晾行装,天是阴沉沉的,显不出太阳的光辉。从河桥下观望对岸,若是不再走了,今晚留在这里躲雨该多好。自己“恐雨症”一发作,就去找亲融师父打探消息。“这么早就不走了?不可能的,肯定还要走。”亲融师父回答得很干脆。不过我还是不死心,心想:不知道师父到时候怎么个安排。谁知没过多久,师父就让背包上路,看来自己“恐雨症”患得不轻。后来自己作出反思,古时候行脚僧是怎么来坚持戒律、实践头陀行的?他们的资具乏少而又简陋。下雨了,野外除了树木难有别的避雨地方,他们诚敬地以法作为皈依安命之处,认为那是佛陀授予的最有效的防护资具,保护他们在森林、坟场、山野等各种艰苦环境中勇猛地实践灭苦之道。

过了桥走了几程,来到一条较僻静的道边停了下来,预定晚上在这街面上露宿,但追随赶来拜见师父的居士越来越多,傍晚时分不得不辞退居士再度起程,另觅过夜地点。后来在一绿化公园的走道上停了下来,此时天上又下起雨来,又要对我们做个考验。还好居士及时供养的新大塑料袋已经送到了身边,这令自己的“恐雨症”缓解了不少。经过一番紧急防雨行动之后,待我们做好了应对准备,这阵雨也就消退了。

八月二十

凌晨三点钟僧众上路,一程紧接着一程往前走。赶巧的是,每当我们一停下来时,小雨就会落下来,仿佛是在催我们起程。终于在黎明时分来到了古城墙边,这可满了我的心愿。此时自己兴奋了起来,话语也多了,凭着模糊的记忆再夹杂些猜想,就将一些言语贸然地说出口,只想着让别人来崇尚赞美西安。

执着源于愚痴,但它却披有自我为是的外衣,令执着者自身难觉其谬。若回想一下,当年离开故乡时,不就是厌弃了这里吗?怎么现在却一下子变成要使自己连同周围的人来一同赞美它?就因为执着于同其他人比起来西安只是我一个人所生长过的地方。当将西安划定为我所,是自我见的扩张,那么就如个人丑陋的疮疤也期望掩饰它,让别人接受一样。执着就是如此的愚痴颠倒,令人固守错误的东西不放。意识到这点,当再有人谈论古城时,自己保持沉默,继而将“谁”字的话头提起来,作番离相、应无所住的功夫。

进入西安内城后,雨便大了起来,我们穿上雨衣前行,随后又从内城出来。在繁华的街市中难找到适合过斋的场地,僧众抓紧时间行进。路途中遇到一立交桥,在桥底匆匆过完了斋,又赶紧收拾行装穿上雨衣上路。城市中适合僧众停脚休息的地方难找,晴天尚且如此,雨天就更难找了。但在旁观者看来,这连阴雨也有它的好处,好几天之后有位当地居士说,师父们来得时间正好,这连阴雨让城市清新了不少。或许是清净的僧众为热闹燥乱的城市带来了清凉的雨,居士们的内心深处渴望着那份清凉。今年僧众行脚穿行西安,天天都有雨下,但并没有浇退居士们心中对这份清凉的追求,天天都有大量各种身份、职业的居士来拜见师父。我们携带的《古道清凉》——介绍僧团行脚的纪录片,很快就被全请走了,以致师父联系寺院又快速加送了二百套过来。

过了斋后已走了不少路程,但依然身处城市繁华区的街道上,脚上的鞋袜早就被雨水浸透了,心想着要找个能避雨的休息的地方暂时是没有希望了。那时却见行脚队伍左拐穿过马路,来到一道写着“木塔寺公园”的壁墙前。这是一个开放式公园,在以前这里是处寺院,有座建造于盛唐时期的木塔,但现在,曾经背负盛名的木塔已荡然无存,了无痕迹。

师父进去看过之后,通知我们进去,僧众在观光湖边的一个凉亭与走廊上找到了避雨处所。湖中雨滴击打着青翠的荷叶“啪啪”作响,环境清幽雅致,自己不禁作想:“这里面又有什么样的因缘,让一群行脚僧众在这多雨潮湿的季节,来到这片三宝地寻求荫护?”

大家安定下来后不久,就见有位比丘带领一群居士来访,这位比丘见过师父之后就过来我们这边,同一位师兄弟亲密地交谈起来。原来他们俩是在去年一起受大戒时认识的,听说这位比丘已住持着好几个道场,带领着不少居士修行。这些听来都让自己有些心动,但修行就是平心地,就是要我们不被一切外境所转,我应看顾好自己的心,回到念住上来。

八月二十一

凌晨三点钟起来,就地打坐。待到天亮时雨也停了,见有位居士一大早就已赶到了,带来了供养物品,还说到路上正有很多居士向这边赶来,想要拜见师父。路上的那些居士通过手机联系得知她已见到师父,就称赞她福报大。居士们法喜充满,他们对待僧众犹如久别重逢的尊长亲人,热切自然,没有拘束、局促与不安,他们对行脚僧众满怀着支持与期待。有些居士是从另外的城市赶过来的,一见到有空闲时间就上来向师父请求,盼望行脚队伍能到他们的家乡去。说法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师父您带着队伍到我们那里去吧,居士们都盼着呢!”另一种是:“师父您带着队伍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那儿信佛的人不多,您看这……”总之一句话,无论怎么样,都想让师父领着行脚队伍到他们的家乡走一趟。这些让人充分地感受到,僧团组织众多人以集体的方式去行头陀,更能彰显出佛制戒律——“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若住,佛法亦住。”

清晨时分,当晨练的游人开始进入公园,师父让我们起程。沿路上,多处见到在路边等候着的居士们,跪倒在潮湿的地面上向行脚僧众顶礼。

渐行渐近郊外,在一公路桥下过完斋后,师父留下来为居士们开示,我们则转移到身后环城高速高架桥下的空地上。这片空地很宽敞,也很隐秘,沿桥底两侧延伸的是浓密的绿化带,最外面还拉有铁网护栏。身处在这裸露着大片黄土的空地中,让人觉得亲切自然。

自己初想这么幽隐的地方,居士该不会再来吧?但事实上没过多长时间,又见到一批又一批的居士来拜见师父。行脚僧众雨中穿行西安的消息及图片已被公布在当地的网站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警察也过来了解情况,后遂同意我们留在桥下避雨。

八月二十二

晨,小雨还在下,自己随大众跏趺而坐,一起诵楞严咒,清净身心,修习耳根圆通,培养定力,增长智慧。诵完咒过斋,斋后见雨没停下来的迹象,于是大家又将装好的背包打开来。

八月二十三

天还没亮,我们整装上路,小雨时下时停,途中又见到不少居士向僧众顶礼。在一块潮湿松软的空地上过斋时,来了几部车,车上满载着居士。斋后居士祈请师父开示,这已形成今年行脚一天中的重要内容,以至行脚后来的很多天也都是如此。

过完斋不大会儿,雨就下起来了,僧众抓紧时间披上雨衣前行。雨持续地下着,鞋袜早已被路面上流淌的雨水浸透了,依然没遇到适合住宿的地方。当雨突然加大,变得更密集的时候,我们就近来到路边一片小树林里。林子里的树枝叶稀疏,不怎么能防雨,能利用上的就是在树身上绑起绳子把塑料袋给拉张起来。有绳子的拿出绳子,没绳子的拿起布条。自己先将塑料袋尾端一处利用一棵树吊高,再利用袋口前方两侧的树在上方横拉一条绳,后将塑料袋口上沿用绳拉起来,调整好高度,吊在上方的横绳上,塑料袋口贴地一边仍如以往向上翻卷起来盖住背包防水。自我觉得这个吊棚做得不错,宽敞而又防雨。于时,我便能面朝内端身打坐,或及时补写笔记。

每次观看行脚纪录片,都会被一组画面所触动,那是行脚僧众集在一桥下避雨,桥外,雨很密集。桥下,僧众的脸上都洋溢着恬淡的笑意,仿佛外界的风雨没有给行脚带来任何的不便,他们安住在头陀行所生起的法喜之中。如今自己坐在防雨棚中,也学着去体会克服了苦境后,内心被滋养着的那份柔顺与平静。

树林里松软的地面饱含着雨水,经不起踩踏,来回走上几趟就变成了泥浆,这时居士送来雨伞及雨靴要进行供养,师父慈悲,表示可以接受。增加这两种防雨资具后,自己对抗雨天的勇气又被提升了起来。

八月二十四

清晨,雨停了,师父宣告起程,自己只得放下对林中窝棚的依恋。行脚队伍从树林里出来行不多远,就望到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直过去有个高大、庄重的牌坊,指明雄伟的秦岭主峰就在沿路前方,左拐就上了S107省道,通往蓝田方向。早就得知,由于连阴雨造成前方路段发生滑坡,因此师父已决定先不进秦岭,改道前往蓝田方向。但此时面对着十字路口,心中却在期盼师父又改变决定,领着队伍直走过路口向秦岭主峰进发——早就听说过这条国道上风景不错。然而盼望着的并没有发生,当时令我失望的是师父引领队伍上了S107省道,走向蓝田的方向。

后来,自己为这种愚痴错误的想法感到不安,就因为一点点的贪欲而能使自己宁愿去冒险,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问题本身很简单,这种愚痴的放纵欲望的行为在我出家以前的生活中常常发生,现在已出家而且受完大戒有几年了,按说这样简单的是非选择很容易做得出来,但自己却出错了,贪欲习气轻而易举地就占了上风,击退了理智。这让我感到担忧,在清醒的意识状态下,一个小小的欲望就让自己失去了正见,那么在昏沉时、在睡梦中、在生死弥留之际,一个大的欲望侵袭过来,自己将会怎么样呢?真是不堪设想,令人心惊。

自己一向喜好新奇,贪求见闻,怪嫌不能广泛地去亲近众多的善知识,常起念,觉得自己应该去涉猎修习更微妙神奇的法门。终于在去年夏季的一天晚上,我按捺不住去拜见师父,方丈室内见只有师父和其年轻的侍者,一老一少融乐相处。柔和的灯光下,师父父亲般的看着我,这种温和的气氛使我有了要把自己的想法坚决表露出来的勇气。我要跟师父讲道理,我说道:“咱们寺院主张五宗平等弘扬,现在寺院里来了好几位修密的挂单比丘,他们是一群师兄弟,表现很令人赞叹。”我的话说到这里,就被师父止住了,师父说:“不用,不用。”我那时想:师父您还没明白我要说啥,怎么就否定了呢?我要坚持说下去,于是我又说道:“他们称赞自己的师父非常有修行,弘法很广。”师父又对我说:“不用,不用。”此时我不顾师父反对,坚持要把想说的话吐露出来,我接着说道:“我准备去跟他们的师父学密法。”这次师父没有了否定,只淡淡地说了声:“行。”这令我多少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我的这个久梦就要成真了。于是又进一步趁热打铁,向师父请起假来,说道:“就先出去半个月,拜了上师,做完皈依就回来。”这时师父的回答又更是大出我意料,师父告诉我:“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一听师父这么说,我也马上作出了决定,坚定了一下意志,说道:“这不行,大悲寺是我的根,我不能离开。”

师父以一个智者的角度观察,能否定我的理由有太多太多,但一条都没有直说。我暂时放弃了想法的理由却只有一条,也没有直说,当时我心里想:“大悲寺是常住的,也是我的,来日方长!”师父见我已有所收敛,就又劝告了我几句。

对于我来说,修行就是这么的艰难与危险,如履冰霜。师父说,我们没悟之前就是盲修瞎炼。我们抓不住修行的关键而又知见坚固,但师父依然慈悲地看护着我们,期望我们能早一天觉悟。自己欲猎奇游学的想法是错误的,师父对我所下的这个判定已很有一段日子了,但直到现在自己才似乎体会到其中的道理。就如今天,意识分别而成的知见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那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它没能让我在贪欲生起时做出正确的抉择。真正能灭除苦的智慧,应该是从戒定不动心中显现出来的。“戒能生定,定能发慧。”自己既不去发舍身命护戒的坚决心,又不勤加修习定力,只靠跟着学舌作表面功夫,这能解决问题吗?虚云老和尚临终留给未来末学的告诫只有一个“戒”字,这如同师父告诫弟子们的“修行容易守戒难”一样值得警惕、深思。

八月二十五

凌晨三点钟动身上路,路面上爬有蚯蚓、蜗牛等小动物,师父在前领队,不时地弯腰把它们转移到路边草丛里去。

上午行到太乙镇上寨村,乞食分组未变,自己仍然领着那两个沙弥师。来到临街一户的大门前,女主人高高地站在院子里二层楼的阳台上,态度强硬的摆手让我们离开。下一家住户位于这家院落的后排,其院落破旧,女主人却很和气,拿出一块大饼,抱歉着说食物不多,我们接受完食物回向后离开。紧邻的下一家,男主人观察盘问了我们一阵,语气冰冷地说没有食物。我们离开回到前面街道上,第四家就在近前。这时就见一位一直在街上同一小贩商谈的妇女,急着赶回到院子来,不等我们说明就往里屋去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取。”待她再出来时,拿着钱要给我们。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她又进屋拿出一袋油面饼,问明是素油炸的,我们伸钵接了过来。仔细一看,见里面有细碎的蔬菜叶,问明知道是葱,说明我们不能要。

这时令我意外的一幕发生了,仿佛一阵劲风突然来袭,要试一下我们脚跟站得究竟有多稳。听说我们不接受这些大饼,女主人急得跺起脚来,一个劲儿地说:“只放了一点点,收下吧!没别的了。”见到她这么强烈的布施意愿,我的心也动了,一个念头生起来了:“收下吧,持戒哪能这么刻板啊!”随后跟着想到:“不行啊!这种食物肯定不能被僧团接受,我这种做法一定会受到僧团呵责的。”虽然心念的波动在瞬间内就完成了,但自己明显地觉察到了这种变化。先是被居士强烈的布施愿望所触动,后又被僧团严持戒律的法力所摄受。先是生起,后又放弃要让自己来做主违越毗尼的念头。

这是一次宝贵的乞食经历,它让我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想要严持住戒律,那就决不能离开僧团。僧团其他无尽功德之处姑且不论,仅凭僧团对自己那一念的摄受力,就足以警惕终生。若离开了僧团,很明显以后类似事件面前,这一念的助道力就会减弱、失去,这不是一个决心持戒者应有的做法。律中记载,有次适逢僧众布萨,劫实那尊者独自忆念:“我今清净,不需前往。”佛陀知其心中所念,即现于其前告知:“汝今当住僧中,应足行,不得神足而往。”这样看来,远离清净僧团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那时女主人又重新回屋去找食物,拿出一块略显陈硬的大饼(说是甜味的),还有一袋小西红柿,后又在院内的蔬菜园里现摘了三个黄瓜,欢喜地布施给我们。这是一次很有教化作用的乞食,双方都在戒律面前得以清净,法喜充满。临走前,布施者又询问起一些僧团的有关情况,我们作了简单的介绍,回向后离开。

过完斋,来到一“农家乐”庄园的小道上歇脚,园主人来到看过之后,同意我们晚间在园内止宿。

八月二十六

凌晨三点,起身收拾行装,这一夜没有下雨,行脚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也没有降露水,这令行脚僧众得以方便、安稳休息了一夜。

清晨,太阳出来了,放射着光芒,这也是十多天来第一次见到。

走进一村庄里乞食,在分派给我们组的乞食区域内,有民居样式的简易教堂,但没有给乞食带来多大困难。前两户人家宣称他们信教,我们离开。在下一家乞到三块大饼,后来又在一家乞到三个馒头。最后来到一家,出来的是位老年妇人,她坚持着将三块冷藏过的大饼经过加热后才肯拿出来布施给我们。临走时,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并不停地向我们合掌作礼。

西安是类似全国“四大火炉”的城市之一,S107省道的走向紧贴着秦岭山脉而行,有秦岭山脉做大靠背,加之连绵的雨期刚过,太阳猛烈。这里更显少风,湿热。师父对当地气候及阳光照射出现过敏症状,脖子、手臂、小腿部位皮肤变红发痒,生起了小红点。师父看到我,不失时机要警策一番,说道:“你家乡就这气候?让人怎么适应!还是咱们寺院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想着要回来,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西安,就顺着师父的话说:“这里的气候真是太差了,简直都不适宜人呆下去了。”

八月二十七

乞食前重新分组。今日的乞食有些艰难,住户的门开着,但不见有大人出来,只有一个小女孩随着我们从这家跑到那家,又从那家跑回这家。向其问道:“家里有没有大人在?”答言:“有。”但不见有人出来,我们选择离开。只有一位青年男子从别处回来主动和我们交谈,随后要拿钱给我们,对其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摸钱,他见拒绝接受,又从屋里拿出一大袋油煎过的馒头片来。这时见到又有一组队伍沿路乞食过来,得知他们也还没有乞到食物,遂让男子将食物分配入到六人钵中。

过斋时,却见不少村民提着食物来布施,不禁迷惑起来,自己又猜想了一番,她们应是那些上门乞食时错过机会,后来又从旁人得知僧众们严持戒律,从而被感召主动前来布施食物的吧?

过完斋后起程,另找一僻静地点剃头,晾晒行装,待炎阳稍退后继续前行,直走到天黑也没遇到适合止宿的地方。不得不又打起手电在黑暗中前行,在穿过一村落时,路边正在播放电影,午后入聚落真是危险。努力克制自己,回收耳根,但还是有一句女音在心中击起了波澜。就这一句没多大意义的台词,都在记忆中清晰地保存了好几个月后才渐渐模糊淡忘了过去。曾经有道友劝告自己去背经,我以记忆力不好为理由推托,现在就这个事件看来,记忆的能力超出想象之外,只是没下定决心要去使用而已。

八月二十八

乞食蕴含有殊胜的法义,我们去乞食有时候会不大顺利,如有人轻慢鄙视你,或骂辱推搡你,或者干脆不理睬你。这些事若发生在平时的生活中,人很容易动念,生起烦恼,但乞食时不会。面对着刁难,我们乐于行持乞食之法。每次前去乞食,都被这斋法深深地摄受着。

我们次第乞食,不去分别住户贫穷与富有,尊贵与卑微,健康与羸病,洁净与污秽,这种不分别的做法让我们生起无所求、无所住的心。等到住户再对我们表现出各种不同的反应时,我们就能平等包容,泰然处之,不为所动。

今天乞食,第一家,一年轻男子坐在敞开的院子里做活,对于我们的到来反应冷漠,不动声色,我们见状离开。第二家就在隔壁,只有一老年妇人和一个小男孩在家。老妇人先要给钱,我们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于是老妇人把钱交给小男孩让去外面买馒头。小男孩欢快地跑出去了,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老妇人逐渐表露出焦急的神态,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听那意思,应是小男孩出去了碰到家长,家长不放心家里遂打电话回来了解情况。听到老人最后说道:“这几个和尚不要钱,只要点吃的,可怜见的!”随后就结束了通话。这最后几句话的确有说服力,我猜想若一个人拿着这句话去劝告家人布施,一般都会成功。不摸金钱是远离世俗贪欲之法,对着少欲知足、奉持如来神圣戒律,仅欲以微少食物续命、勤苦行道的僧众,人心中本具的慈悲喜舍很容易就会被激发出来。经中有言:“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

老妇人通完电话后又过了会儿,只见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馒头,他欢喜地进行了布施,我们回向后离开。随后又乞了两家,在最后一家又乞到三块大饼就回去了。

傍晚,行到秦岭山脚下歇息,准备明日一早进山。落日的余晖投射到高耸的山峰石壁上,甚是雄伟壮观。

八月二十九

天不亮上路。过了一个收费站来到了312国道上,朝向商洛方向行去,一路爬坡。沿着国道侧有条河流相伴,河流的另一边,岸上有条狭窄崎岖的古道,引人遐想。停在国道路边宽阔处过了斋后,又走了几程便下到河床上歇息,稍后行到傍晚时分,来到河岸边上一碎石场止宿。今日所经有山有水有景致,一路上流水潺潺,妄想难断,真可谓“时光易度,道业难成”,惭愧!

八月三十

凌晨三点钟起身就地打坐,五点钟左右僧众在黑暗中起程。临近过斋时分,来至西安与商洛交界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因附近住户少,只有少数几组僧人出去乞食。此时,但见雨雾越过背面的山峰向下漫过来,气温骤降,过完斋便下起小雨来,大家打着雨伞前行。待穿过了长长的牧护关隧道后,发觉两边气候明显有些差异,道边流水的方向也改变了。看来这牧护关就是南北分水岭。

临近傍晚,来至一村后僻静的水泥路面上止宿。我们展开防潮垫,这时有一老农过来,摸捏了一下我们的防潮垫说道:“天气冷的,铺盖这么薄,受冻真可怜。”又问我们:“你们学啥佛?”对于安然出现的无事闲人,我们习惯于先保持沉默。老农又向长长的队伍后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不时重复发问:“你们学啥佛?”但没人回答他。老农又从后面回到前面来,又一次问道:“你们学啥佛?”我见他这么真诚有耐心,就回答他道:“释迦牟尼佛。”一说出这句话,连我自己也觉得别扭,老汉更是不明白,听不懂,我忙又说:“阿弥陀佛!”这句话他听明白了,也重复着说:“阿弥陀佛!”我说完了“阿弥陀佛”再也没词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转过头来向亲融师父求教,亲融师父让我给拿了些护身挂件和念珠,又让居士再给取了些经书。

这一路行来,遇到的寺院也不少,对于土生土长的老人来说,不可能一个也不知道。但只有在今天,这群路过的行脚僧众激发出了老人的善根,使他迫切地想弄明白,是什么力量使我们这些出家人甘愿穿着破烂衣服,过着少欲知足的生活,仅靠简单的行装就能露宿在野外?他赞赏这种力量,他自己也需要这种使生命光明振作起来的力量。老人想弄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获得的,跟哪尊佛学来的,见到老人这般有心,暗自祝愿老人早成佛道。

九月初一

昨晚下了些雨,凌晨起来就地打坐,天还未明就起程上路。合适的过斋地点难找,最后在国道边遇到一块空地,我们停了下来准备乞食过斋。国道的另一边就是村庄住户,因住户不多,今天也是只有少数人出去乞食。我们的到来引起不少村民猜疑的观望,治安人员也驱车过来了解情况,态度傲慢。又见有一女居士拿着食物来供养僧众。人员复杂,僧众过完斋抓紧时间洗漱后背包上路,行不多远,又有几名警察驱车过来检查证件。

再起程行走又有古怪发生,行进中见有一大袋糖果散落在僧众要经过的路面上,这是怎么回事呢?再往前看,二十多米外一前一后停着两辆车,车内的人趴在车窗上回头关注着我们,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几人见我们直走过来,又拿出钱来要交给师父,说让我们自己去买些吃的。师父拒绝接受,给其结缘了几套《古道清凉》光碟后离开。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又有车从后面追上来,来人拿出瓶装水供养僧众,我们拿出《古道清凉》结缘给他们。

行走到傍晚,来到一岔路上临时休息,从商洛方向来了几辆车,下来了几名官员模样的人,看来关注我们的人又升级别了,但出人意外地是他们的态度很是友善。他们带来了四十份食物,每份都由一个塑料袋装着,来人介绍说,每个塑料袋装有三个馒头、三个苹果、三瓶水,看来他们蛮有心。但我们午后不能再接受食物,他们又说明天要供斋,师父让和护持居士去协商。为首一人很有兴致,他说自己曾在这里任过职,对这里很熟悉,指着对面山说是叫卧佛山,国道一旁边的河流是丹江河,不远的路口上去就是闯王寨……

晚上我们就露宿在卧佛山下距闯王寨不远的丹江河河滩上。

九月初二

行脚即将结束,已定了下来了,今天过完斋就上车回寺院。我们三点钟起身,先就地打坐,天不明又背起行装上路。走了两程后抵达麻街岭隧道,在隧道口前向左一拐,进到一个沙石场。放下包,师父安排僧众准备诵戒,这时看到昨晚的那名官员又来了,他们送来了食物进行供养。昨晚我们将《古道清凉》结缘给他们,此时他们热切地期盼能对僧团做更深入细致的了解。但师父已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与他们交谈了,本该要在上月末进行的每半月半月的诵戒,由于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地点拖到现在还没有诵,过完斋就要登车离开了,过斋前的这段时间已被安排用来完成诵戒。

确定知道了师父没时间给他们开示,这几名官员和闻讯赶来的商洛居士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们寄望于来年能与行脚僧众“共演后佳章”。

九月初三

回寺院途中,车开到辽河服务区停了下来,僧众将在车上过斋。“修行容易守戒难”,自己在不经意间又违犯了戒律,这不得不让我开始重视自身存在的问题。行脚在外,中途在车内过斋,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陌生,水果和小食是用同一个塑料袋装在一起送过来的,水果、小食一袋装,看不到它们摆放的位置和次第,这时要次第食,只能伸手进去去摸,去感知,就应该是先摸到什么就吃什么。那时看到师父已经开始食用水果了,我也可以吃了。开始还算老实,摸到和吃着的都是水煮花生,后来就改变了吃法。等到满意地结了斋,贪欲得到满足之后,自己才意识到出问题了,这狡猾的贪欲!自己忆起过斋中明明有两次伸手进袋内取食物,先触摸到的是水煮花生,而放进嘴里啃的却是南果梨!自己在当时却一点都没起心,想到要抵制这种错误的做法。行脚途中车上过斋的次数已有不少次了,但这次却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这不得不令我重视这件事情,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难道戒律对自己来说,就如一件用来炫耀装饰的外衣?衣服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破烂,自己越来越漠视厌倦于戒律;戒律防非止恶的功用日渐减弱,就如破旧的衣服日渐起不到炫耀装饰作用。那么当有一天,自己再也不依恋破旧的外衣而舍弃它时,是不是同样自己漠视戒律,终究也会舍弃掉作为一个比丘所应行持的法?

如果我们把戒律仅看作是一件用来炫耀装饰的外衣,我们就会凌驾于戒律之上,我们就会将自己看作为戒律这件外衣的主人,就会产生种种错误的想法,诸如“这条戒律对我来说不适合,应该再有开缘”,“这条戒律不适合我的生活习惯,应该改变”,或是“将某条戒先持上几年以后就不用再持守了”,或“这条戒律已不适用于现今了,可以舍弃了,没必要再花时间学习、了解了”。那么在有一天,当将戒律毁破得令自己感到厌倦、难以维护时,就会将之弃之高阁,不闻不问了!

这是多么的危险,令人悲哀啊!但这并不是痴人说梦,这些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它悄悄地进行着,就如衣服终究会慢慢破烂。所以自己必须要改变将戒律认同比拟为外来物的错误观念。经中有言:“坚持佛戒,宁舍身命,念念不去心。”及“宁以此身投炽然猛火,大坑刀山,终不毁犯三世诸佛经律。”在一般人看来,身命是最为宝贵的,离开了身命仿佛其他的一切都无从谈起,但从佛陀的教导中得知,诸佛经律远重于我们的身命,更远非一件装饰之具所能比拟。自己也只有时刻牢牢地树立起这种正见,念念不离才能远离过患,让身口意摄受在清凉智慧的戒光中。

下午三时左右,我们顺利地回到了寺院,师父为大众作了行脚总结开示,勉励大众将头陀行法坚持下去。

以上报告是自己的点滴认识,不当之处,望大众慈悲谅解。

惭愧比丘:释亲晟

甲午年腊月十四

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晟比丘)

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晟比丘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梨!

今年大悲寺参加头陀行脚的僧众在师父的带领下,于八月十五十一点钟从寺院乘坐大客车出发,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到达今年头陀行脚的起始点——陕西省绥德市清涧县郊外210国道某处。

自己的背包重量一年比一年轻,特别是今年,所装物品比去年有大幅度减轻,但背上包行走起来却并没有出现预想的效果,两肩照旧被勒得生疼,还新增加了两侧肋骨被压迫的痛感。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以为背包的腰带没有收紧,胯部没有分担到太多的重量,于是在第二段行程停下来休息时,收紧了腰带,但效果不大。弄不明白,遂就不再去追究其原因了,直至到了行脚后期,见到有位师父仍在使用去年的背包,对比后才发现,今年的背包尺寸整体上都有所收缩,各部件也缩小了,背带、腰带也都变窄了。怪不得今年的背包起初一背起来便感觉到有种种的不适。

八月十六 行脚第二天

傍晚时分,僧众停在国道旁的一处岔道山路上,晚上准备在此地过夜,山路边是一条深深的山涧,我们抽解时循着一条隐约的小路下去,见到一股潺潺而去的溪水,溪水是那般的清澈,仿佛一如久远以前,还没有受到“垃圾文明”污染。而我们现今的人类,却早已被日新月异的近现代文明改造得面目全非,鄙俗不堪。

“不杀生乃至不饮酒”这五条根本戒律,是立身为人的基本准则,但要想在当今这个社会上守住这五戒已变得十分困难。自从“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出炉,乃至甚嚣尘上,优良的人类传统精神信仰体系遭到严重破坏,现今的人们都在为自身的利益苦心钻营,一味盲目地贪图享受,囿溺于六根门头难以出离,结果苦不堪言,无法找到解脱之路。大悲寺僧众通过每年的行脚乞食,再重新将阵阵清流,将佛陀三千多年前的正觉教导注进民众心中。

八月十七 行脚第二天

凌晨三点钟,开始了新一天的行程。夜幕中行走了一程后,找地方打坐到,天亮后继续前行。几程行进后,九点钟来至一处休息。师父决定在此地乞食、过斋。

沿公路有处山村,但住户不多,师父安排了六组人去乞食。自己和两位沙弥组成了一组。组内有位新沙弥,这可是他的第一次乞食,可不能让这位充满期待的新沙弥首次乞食就品味空钵而回的味道。

来至第一户人家门外时,院里已有一位老者赶到门口,说:“这房不住人,屋里没有吃的。”第二户人家门上挂锁。紧对面的第三户人家,门是由圆铁焊成的一人多高的简易栅栏,看样子家里不太富裕,门上挂着锁,但没锁上。这家屋里多半也没人在。我心想:“看来今天的乞食不太顺利。”不免有些心焦,上前叫门:“家里有人吗?有人在家吗?”稍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转身准备离去。这时,后面的一位沙弥师说道:“有人出来了!”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出现在院子里。

我双手合十,向小女孩乞食。来行脚前,为自己设定的乞食用语是这样的:“出家人行脚路过,乞些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但今年的乞食词却因首次乞食经历而改变。

当我刚开口说出“出家人”三字后却想到,小女孩太小,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吧,可不要自己说出文绉绉的话语来,她却听不明白。如果她一个人在家,又害怕生人,那不更容易造成她畏惧,从而拒绝布施吗?于是稍顿了一下,直接说:“要点吃的。”小女孩不等我再说就进屋了,很快又出来了,说:“没有吃的了。”

我有些失望,孩童的话应是真实的,她还没学会态度这般自然地说假话。不过,我还是不急不缓地说:“要点素的,能吃的就行。”小女孩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说:“馒头!”终于让她想起了家里还有剩馒头。我说了声:“行。”小女孩拿出一个馒头来。“她也许只能做得了一个馒头的主,若再多给,家人也许会责怪她吧。”我这样猜测,对于一个馒头,她若不将这件事对大人说起,大人也许就会当作她肚子饿了时,自己吃了。

她准备隔着铁栅栏将馒头交给我,我却拒绝接受。小女孩明显有些怯生,看她那样子,就好似准备一将馒头交给我就赶紧回屋里躲起来的情形。我告知她将馒头分成三份后再分别放进我们的钵内。小女孩却不肯分开馒头,甚至带些哀求地说:“你们自己分吧。”但我仍坚持让她分,她还是不肯。当我第三次重申让她将馒头分给我们时,她终于拗不过我们,遂将这个馒头先是一掰两半,然后再将其中的一半掰成两块。让小女孩亲自将馒头分成三份再分别布施给我们三人,有三个目的:一是给她留下僧人们“利和同均”的和合印象;二是给她多点机会了解出家人,如果她对出家人有偏见,也可以借机消除;三是让她在感性上认同并接受出家僧人,以便将来顺利走上皈依三宝的道路。

我们三人依次郑重庄严地用钵接过小女孩隔着铁栏门的布施。在对她进行回向时,我又临时改变了早先拟定好的回向用语,双掌合十向她说道:“祝你家吉祥如意!”在行脚前,拟定好的回向词,只有四个字“阿弥陀佛”。原因一是:吉祥如意一词虽肇起于佛教,但早已在世俗社会中使用泛滥成风,我们现在再使用它作为回向词,感觉不能脱俗而出,倒是一句“阿弥陀佛”比较贴切出家人的身份。在华夏大地,千百年来僧人已把这句佛号传进千家万户,民众也已将这句佛号同僧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再者,希望布施者能以布施功德早成佛道,比只图个“吉祥如意”强得多。三者祝愿词容易令布施者产生“出家僧人以祝愿词换取利养活命”的看法,不如一句“阿弥陀佛”来得清净微妙。但今天,早已拟定的这句“阿弥陀佛”到了对小女孩回向时,却又被我临时改回成“祝你家吉祥如意”,原因是想让她清除对出家人的神秘畏惧心理,让她觉得我们就像自己亲戚朋友那般地亲切,平易近人。

过完斋后起程,穿越了延川县城区,晚上来到河边一片裸露的岩石上休息。

中夜,月光皎洁明亮,瀑泻如练,僧众们身息尘劳,心离垢染,直入清凉。

八月十八 行脚第三天

早上起来行走几程后,来至一条河边休息,随后准备乞食。乞食前重新分组,僧众被分为十个乞食小组,我和亲忍比丘、亲含沙弥一组,分好组后,入村乞食。

第一家,我上前乞食,院子里一名老年妇女说:“没有吃的。”待我再解释时,里屋又出来了几个人,老年妇女这时不再作声,显然是让其他人决定是否布施。一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我又向他说道:“出家人路过,要点吃的。”他听明白后,说给其他人道:“给拿点吃的。”老年妇女从屋里拿出一个馒头,一张油饼,并歉意的说:“刚吃过了饭,没别的了。”

渐渐地走向村子深处。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打算再到不远处的山坡上那户人家,乞完后就回去。

渐近这户人家,看到在通往这户人家的坡路下停着两部小轿车,看来他家有不少贵客临门。院子里有很多人,一名壮实的中年男人气势雄伟的站在场院前面注视着我们。

上到了坡顶,由于气喘,我轻咳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咳嗽能在他人心中起到微妙作用。亲忍师对着人群乞食:“出家人行脚路过,乞点食物,要点吃的。”趁着人们沉默的当口,我侧身用衣袖掩口又轻咳了两声。在他们看来,我们风尘满面,满身辛劳地从远方而来,爬上坡路,站在他们前面,他们也许在想:“这些个出家人,为了要点吃的,到处乞讨,真是可怜。”

院子中央还站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院子里的这群人先都不吱声,大家都在等待某个人做决定。就见站在前面的这位中年男子,拿出一张钞票来,伸手过来要给我们。亲忍师见状对他说道:“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我们不要钱。”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拿着钱的他突然大声叫道:“你们不要钱,要什么?”这名男子仿佛是要和我们论战。

亲忍师平和而又坚定地说道:“我们只要点吃的,剩的也行。”这名男子收回钱,涨着个脸,再也不出声了。他也许在反思,金钱带来了地位、名誉、权势与荣耀,自己也常以此而骄傲,但是从一名贫穷的偏僻山村农家小子出身,奋斗到现在出人头地,期间经历过无数酸楚苦痛只有自己清楚,可费尽心机、孜孜以求的东西对于这些出家人竟然没用,拒绝接受。金钱左右不了他们,他们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才是各自人生的真正做主者。

几个人走进院子后面的屋子里去了,一会儿,另一名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到了我们面前,这是一个温文尔雅,令人觉得很有涵养的人,他双手端着一个口大腹深很雅致的容器,容器被一片素净的橙黄色的纸精心包着,容器里面放着什么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直到他把东西拿出来时才知道,他真诚庄重地布施给我们每人一个洁净无瑕的优质苹果和一块烧烤得白里泛黄、色泽诱人的精美月饼。看着这些上等的食物,我不禁为之有一丝感触:食物虽属上等,但我们却是不贪口福的出家人。我们做完回向后离开。

过斋时,来了几个村民。过完斋后,他们向师父请法。听说他们是僧众在村庄里乞食时遇到的。他们请完法后,捧着僧人结缘给他们的法宝欢喜离去。看来这个村子和大悲寺还真有缘。

下午行脚走了几程,天气热,脚出汗,脚掌皮肤变软,耐不住磨,结果左脚掌被磨出了个大水泡。昨天右脚掌起了个大水泡,今天又轮到了左脚。年年行脚都起水泡,已是见怪不怪了,该做的就是思考怎样踩着水泡下脚走路。前几次行脚在这方面做得很失败,起初为了避开水泡疼痛,走路姿势就不正常了,这样时间长了脚踝就发生劳损扭伤了,最后就拐着脚走路了。今年特别留意观照起步落脚,尽量做到正常姿势,这样做带来的最初效果是两个脚掌的水泡不断向外延伸变大。但好的是今年行脚走到最后,两脚脚踝却没受到大的损伤。

今晚在一条川谷中休息,今年原打算出来行脚晚上坐着睡,原因多是因为实在不愿意让睡袋将自己的身心紧紧束缚住。但通常是走了一天到晚上休息时,坐也坐不起来了,就懒散地靠在背包上半坐半卧着,让身心都轻松释放着,用不着特意用心去感受什么,内心已被一分寂静祥和所滋养。念着佛或参参话头,摄住心念不要让自己被妄想牵扯走得太远。

今晚休息的地方很潮湿,用塑料袋将卧具都套进去,时坐时卧,想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醒来时,皎洁的月亮已爬上谷岸,明亮清冷的月光普照着山川。感到有些寒冷,塑料袋内外都是湿漉漉冰冷的凝结水。摸出表来一看才十二点半,离起程还有很长时间,再这样半躺着肯定会一直寒冷下去。我决定坐起来,戴好观音斗,外面再罩上雨衣防止露水,给后腰处贴了片不舍得多用的自热贴,用棉披布将腿包起来,将背包拉近身后紧贴着,这样给后腰找到一个支撑,同时也起到保暖作用。经过上半夜的休息,此时已能坐直身子,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直到僧值师父大声招呼大众起身时才醒过来。

八月十九 行脚第四天

早上起来经行,默诵着楞严咒,观照着内心,妄想起起落落。观照不透妄想生起的根本,只觉得妄想犹如污泥池中时时泛起的气泡,看不到它在污水下逐渐形成和上升的过程,只能见它在水面上突然东一个、西一个的冒出来,没能力让它不冒出来,仅能做的就是让冒出的妄想早点消寂,可不能让这妄想又似星星之火不断蔓延下去形成燎原大火,让这热恼烧心。

诵楞严咒、参话头,这都是对付妄想的法宝,但自己惭愧,业障重,没修行,这么好的法宝,本是能销亿劫颠倒想,但到自己使用时其效用就很微弱了,有时妄想没降住,等回过神来才觉到楞严咒或话头早已断了,已被妄想拐走了很久。这可怕的妄想,我把它比喻为东北的大黄蜂,若是愉悦痴迷于它,终究会被毒害。佛言:众生皆有佛性,只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妄想就是自己修行中的最大障碍。

今天乞食,因村子小,师父只派出四组人去乞食。第一家由我主乞,屋里出来一名老年妇女,我连说带比划好不容易才让她明白我们的来意。最后她问:“馍馍行吗?”这时外面回来一名老汉,还托带着一名小男孩。待老汉也明白后,他让女主人准备食物。老汉又感兴趣地问起我们是哪里人。我回答说:“我们是辽宁海城大悲寺的。”他感触地说道:“要饭蛮好,要饭饿不着。”他瘦削的脸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显露出岁月的沧桑。他接着说:“你们又不是平常的要饭人。我们这里只能靠天吃饭,要饭蛮好!”

女主人端着碗出来了,里面放着两块发糕,她说:“很好吃,白面做的。”这里是山区,可能不种植小麦,所以她这般赞美普普通通的面食。我们作了回向。她对我们的回向表示感谢。

贫穷布施难,这是两位朴实善良的老人。老汉反复说“要饭蛮好”,又说我们不是平常要饭的。这是他在以自己的语言赞叹出家人。相比之下,老汉感叹自己老来将至,往事过去了就像做梦一般,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最后也就是这么个样子,一辈子忙活个啥啊!他羡慕我们这些个乞食生活的出家人,不为世情所累,生活得很超脱。仅就吃的而言,他认为我们不需要辛勤耕作,也不需要为干旱和雨涝担忧,依靠乞食就可生存。

这名老汉当然不知道出家人关于乞食的诸多戒律。一名出家僧人要做到日中一食,次第乞食只限七家,授受食,不自作饮食,不残宿食等。

那么,世尊为什么会宣说这样的戒律呢?自己认为:空钵挨饿能使头陀行者去除骄慢,生发惭愧,精进办道。一名阿兰若头陀行者,有时要独立面对饥寒乃至病死。佛陀教导我们:知身即苦,远离贪欲,一心精进,恃法为怙。

回到过斋点,发现天空中有阴云从南面上来,我们抓紧时间准备过斋。刚念完供养文,远处已有阵阵雷声,过斋还没进行多久,就有雨点落下来。师父让大家把雨衣拿出来准备好。自己的雨衣因昨夜用过今早收拾时放在上面,坐着不离地很快就将雨衣从包里扯出来。雨衣准备好了,雨就大起来了。师父让大家穿上雨衣过斋。自己迅速穿上雨衣,用雨衣的后摆罩住身后的背包,再将零散的杂物都归拢进雨衣里面避雨。

过斋期间,突然遭受大雨,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该怎么办?是尽早结斋起身上路还是如同平日正常过斋,自己这时也想不明白,不知师父会怎么办?自己匆匆吃了点就止住了,生怕师父决定提前结斋,自己贪吃影响了提前结斋可不好。还是师父有定慧,师父不紧不慢地过了斋。结了斋后,师父还让大众别忙着起身。这时雨大,人一起身,那可是你一收拾什么,大雨就毫不客气地给你浇透什么。

一群僧人身披着灰色雨衣露天坐在雨中的田野里,巍然不动,就像一群凝固了的雕塑。自己摄住心念,不要去打多余的妄想,不要多看,不要多听,不要去想感受些什么。有师父在,也用不着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师父会给我们预先计划好一切。

过了会儿,雨点击打在雨衣上的声音稀落了起来,雨渐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面透出了一个白脸庞,好似营养不良,毫无光彩。僧众起身洗漱完不久,太阳又看不见了,又有雨点滴下来。师父让大家收拾背包准备上路。这时却见一群居士出现在师父的面前,也不知从哪里赶来的,他们向师父请法。他们可能早就到了,但是天下雨,又不得便,所以没说明。现在见我们又要走了,连忙上来问候师父,请师父开示。

僧众们收拾好行装在细雨中等待着起程。居士们见状,抓紧时间结束了请法,目送着行脚僧众雨中上路。师父行脚归来曾开示说:头陀行比说法对居士的教化来得更直接。当居士面对着头陀僧众,内心生起对佛法的净信时,心中很多疑虑便不问自消。

我们在雨中上路,雨是时大时小,行不几里路,一条隧道出现在路的前方,两边有高出路面的人行道,人行道有一米多宽,平整且干净。这隧道足够长,偏僻的道路上见不到行人,正好给行脚僧众避雨歇息。

天一直阴着,晚上就在隧道里过夜。

八月二十日 行脚第五天

天微明时,行脚僧众离开隧道,自己诵着楞严咒上路前行。行脚以来这几天自己诵咒的情况还够勉强,看来在寺院里坚持诵楞严咒的努力没有白费。行脚时听到鸡鸣狗叫声或见到畜生、飞鸟,就将诵咒暂时停下来,默记住停顿的语句,待对动物做完皈依及劝发菩提心后再将楞严咒从中断的地方提起来。这若在往年是做不到的,以前怕的就是中断,断了就再难将其连贯下去。

今日乞食和一位比丘、一位沙弥三人一组。在两家乞到食物之后,第三家交给沙弥乞,他上前叫门没人应,这时却听到紧挨着的下一家院内有动静。沙弥师仿佛幻想着已乞到了食物,他欢喜地说:“下家有人。”遂将下家也交给他乞,待他再叫门时,院内却没了动静。分配给我们组的人家已乞完,于是回到过斋地点。

过完斋,原地休息后起程穿过了甘谷驿镇,来至路边一片空地上歇脚。有名男子提着两暖瓶热水供养,由师父带头,我们每人都喝了点热水以满施主之愿。

喝完热水,参着话头随众上路。现在经过这几天行脚后,逐渐形成了个规律,上午边走边诵楞严咒,下午边走边参话头,但话头参得很不入心,经常一边是“念佛是谁”,一边是开着小差,不着边际地打着妄想。参话头已有几年了,可是水平却不见提高。自己业障重,内外境障道的原因不少,向内找,见到有几条。

一、没有生死切心,常觉得生死大事现在和自己还不相关,精进心起不来,六根放逸,散心杂话多。

二、对参话头没信心,没长远心。经常是这几天念佛,过几天又去参话头,参着觉得也参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又放弃,改念佛,过几天觉得念佛没趣味,又来参话头。这几年,都不知反反复复了多少次。

三、好打妄想,分别执着心重。不知道妄想的可怕,却以假为真,错将“分别执着”认得真切,觉得那些想法切切实实就是自己,自己常为各类想法所摆动,因之欢喜,为之忧愁,沉迷于妄想当中。

四、没重视行持戒律。口上常说“以戒为师”,但仅到此为止,平时不看不学,疏于行持。戒律能从根本上帮助自己清除内心的污垢,内心清净了,参禅自然容易上道,自己却一直没有注重到这一点。待到打坐时,妄想一起来,就随着跑,看不住话头便昏沉。

八月二十一 行脚第六天

凌晨三点钟起身,行走一程后停下来打坐,感觉很冷。

过斋前来至一片苗圃内,在园田的道路上找到合适过斋的地点后就地休息。今日乞食重新分组,和一位比丘、一位沙弥三人一组。

第一家,自己上前乞食,女主人端出三个热馒头。

第二家,比丘乞,女主人拿出三个月饼,并抱歉地说:“没有吃的了。”

第三家,沙弥乞。女主人先问:“冷的行吗?”回答说:“行。”女主人拿出六块月饼布施。

第四家,自己上前乞,一名家境贫穷的老汉给了我们三个油炸糕。老来贫穷布施难,老者的布施令人感动。

第五家,比丘上前乞食,女主人先是拿出一袋馒头,有四五个那么多吧,叮嘱我们拿回去热了吃!我们让她把馒头分给我们三人。待女施主一把抓着两个馒头先要给这位比丘时,这位比丘却示意说一人给一个,女主人虽没能将这袋馒头布施完,但她布施的心情无法释然。待我们从她家院子里出来走到门口时,她又端着一盘子菜追出来要布施,并说她们家今早也吃这个菜。待我们问明菜里有葱,表示不能要,她又询问还有什么我们是不吃的。她的这般发问也许是生怕我们一时搞错了,没能让她将这盘菜布施出去,也许是她想搞明白了,待我们下次再来乞食的时候她好准备食物。我们不能接受这盘菜,她很惋惜地目送着我们离开。

今天乞食乞得很顺利,每户人家都很乐意布施。在这里,中国传统思想中僧人慈悲喜舍、离欲超俗的正面光明形象依然深入人心。也许他们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僧人,他们用热忱地布施表达希望僧人们能常来乞食,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光明与希望。

我们三人沿公路往过斋地走。在回苗圃的路口处,见到三位居士,有两位自己认识,他们特意从远方赶到此地,来供养行脚僧众。他们准备了食物,给我们每人钵内放进一块大豆腐,再加上一块连钵都不能完全吞纳的三角形大发糕,我们几人连钵盖都盖不上了。今日是满钵而归。“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自己的内心被一份喜悦所触动,不仅仅是因为满钵,喜悦更深来自于民众对僧人的赞同,对佛教的期待。为能成为一名比丘而荣耀。喜悦与荣耀归根于四重恩——佛恩、国土恩、师长父母恩与众生恩。

过完斋后,穿越延安经济开发区。这欲望堆积而成的城市,处处都勾起世俗的记忆,习性使然,沉渣泛起,努力使自己保持正念。本以为做得很有成效,但不知不觉中内心深处又加染污,但这却直等到傍晚打坐时,自己才察觉出来。

下午三点钟,来到一片待建的土地上休息。前方不远处有条河流,想来应是声名显赫的延河,河水上一处架有铁路桥,桥上时有机车来回奔忙,再远一点,有个采矿企业在制造着轰鸣。能在城市的边缘找到这一大块平整的土地作为休息地已是非常难得,但比起山中不见人烟的阿兰若处可就差远了。世俗之地难以让心中“寂静清凉”的种子发芽,倒是使“无明热恼”的杂草乘势疯长,都清理不过来了。待到半晚打坐静虑时,发觉妄想连缀成片,如大火燎原,话头功夫用不上,无法打断妄想,理出头绪。一时泄气,决定放弃。说服自己道:“算了,睡觉也比这样被妄想围绕强。”

今晚天阴着,比起白天气温也没下降多少。没有露水,很适宜睡眠。我不瞌睡,却早早地草草入睡,只因过早地向妄想承认失败。原以为失败到此为止,却没想到更大的失败在后面等着我,让我为之懊恼。

八月二十二 行脚第七天

早上起来时发现自己头脑被昏闷胀满。昨夜,梦回世间,陋习翻涌,演绎贪嗔痴生活。唉!一败涂地。

没有了往日早起时头脑清醒的感觉,满是郁闷失意悔恨,及时提醒自己不要被一时情绪所转,“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动转。”打起精神,诵起楞严神咒上路,对付妄想。

八点钟左右,我们来至延安市川口乡桥头处暂停。此时天阴得很沉,师父和亲融比丘去看地形,估计是去找能避雨的地方。师父出去转了一大圈回来,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最后师父将我们引到一片空地上,空地上有不少垃圾,大家一起动手,清理场地。然后按过斋队形排好位置。此时天下起雨来,师父让大家穿好雨衣坐下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想:“下雨了,我们不用去乞食了吧!有随行居士跟着供斋,我就等着过斋吧!”

到了九点半钟,雨有些小了,看见师父脱下雨衣起身收拾东西,我也起身准备。一边拿出七衣搭在身上,一边对旁边的人说:“准备过斋了。”这时,我又留心多看了一眼亲融师父,只见他已将祖衣搭在肩上,他这时也正在观察着我并冲我说道:“你要干啥?!”我赶忙将七衣抽下换上祖衣,我们又要去乞食了。师父让我们把背包等物都遮盖住防雨,完备后,就带领我们向村落里走去。乞食之法乃下佛种,功德思议难尽。在大众师父们看来,乞食的机会不能轻易放弃,这次自己却见天气不好就不想去了,很显然对乞食之法的认识及重视还不够。

天雨仿佛也赞叹僧众们乞食,我们搭衣挎钵一上路,雨便停了。

第一家,女主人出来,我说明:“出家人路过,要点吃的。”女主人说:“没吃的了。”随着拿出一张钞票要给我们。我说道:“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我们只要点吃的,能吃的就行了。”女主人迟疑了一下,说道:“食物不好,放了很长时间了。”我说:“能吃就行!”女主人于是进屋去拿出三块月饼,分别放入我们三人钵内。

布施完毕,我双掌合十,向她道声:“阿弥陀佛!”没有了多余的祝愿词,显示着僧人们在对待乞食得与不得时心境都是同样的淡然。谁知这句“阿弥陀佛”佛号声刚落,院内突然冒出一个欢欣的女童声:“和尚!”这女孩应是平生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出家人,她亲见到我们乞食的情形,在等我道出“阿弥陀佛”这句佛号后,她坚定地相信自古以来僧人就应是这样的,这次她的判断绝对会准确,所以她从心底里欢喜地大声说出她的结论:“和尚!”我想她对“和尚”之所以欢喜,同我们持“不捉金钱”的戒律有关。

我们只乞食物不要金钱,女孩会这么想“妈妈口袋里的零用钱是准备给我用的,你们这些和尚真好,不争我的钱,下次你们来我还给你们吃的。”但如果我们拿了钱,女孩也会认定我们是和尚,不过她会认为我们抢走了她母亲原本可能留给她的零花钱。她会厌恶地想“你们这些和尚真是懒惰,喜欢钱又不去干活,却专门上人家屋里抢小孩子的零花钱。”如果我们要离开,她心底里会不屑地说道:“和尚,这就是和尚!”

表面上同样是布施,但金钱和食物不能等量齐观,因为人们对金钱与食物的贪着程度不一样,所以引起的心理变化截然不同。家里的食物多已被认定为不能转卖化为金钱,而口袋里的金钱却可以让人很容易地获得各种美味的食物及其他人们贪着的东西。“金钱戒”的妙处就在这里,若我们僧人没了“金钱戒”,怎么能让这个女孩发出欢欣的赞叹!

第二家由法演比丘主乞,女主人应是已听闻到我们在隔壁家的乞食过程,很快从屋里端出一大盘蒸红薯,问我们行不行。我们说行,她遂将红薯分给我们三人。法演比丘对她做完回向后我们离开。

第三家由亲权沙弥主乞,年轻女主人一脸轻蔑的表情,我们离开。

巷子里平地上的住户已乞完,我们沿着一条小道向后面的山丘上走去。

第四家还交给亲权沙弥去乞,破烂的院子里住着一位孤身老汉,他拒绝布施。

第五家仍让亲权沙弥上前乞,几乎同样破败的院落,住的也是一位孤身老汉。他微笑着拿出一个馒头,掰开分给我们三人。这是令人感到亲切的布施,我们彼此都感到对方如亲人一般。

回到过斋地点,小雨又下起来,我们穿上雨衣过斋。过完斋后上路,小雨依旧是时下时停,走了几程也没遇到能避雨适合晚上休息的地方。在途经一处公路桥底过道时,进内避了会雨后继续前行,逐渐进入延安市区,在一座横贯延河两岸的大桥底下找到一片高低不平的荒地。这个脏乱不整的地方经过大家一番劳作改造后大换了模样。行脚僧众随遇而安,准备来日一早穿过延安市区。

八月二十三 行脚第八天

将近凌晨三点从桥底出发,登上河岸,沿着延河岸边大道向前进发。寂静的道路少有行人、车辆,夜间穿越中心城区,省却了不少麻烦。避开拥挤的交通,耳目也能清净很多。

到了早上八点钟,已断断续续走了二十多里路,但还未出市区,不方便乞食,在高速公路桥底下找到一块空地过斋。过完斋后队伍起程。两三程后已走出人口密集区,来到一处僻静的黄土坡地上休息。师父见此地幽静,遂决定在这儿过夜。

师父给我们安排好位置,我放下背包,就见有一只蟋蟀往我的背包下面爬,我扶起背包想把它赶跑,把手伸到它前面,它却爬上了我的衣袖,用另一只手逼迫它走,它不飞也不跳,却顺势爬上了我的手,是一只雄伟的大蟋蟀。我赞美了它句:“一只蟋蟀王。”并把它给邻单的师兄弟们看。等我们将防潮垫打开,各自坐下来时,这只蟋蟀还在我手上安静地呆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可真是少见。这时,我想到过斋时,留有一颗大枣还没有舍给众生,便从口袋里拿出来,用指甲取下一块枣瓤来送到它面前。它还蛮感兴趣,爬上去就啃,但什么也没啃下来,遂又退了下来。估计是因为这块枣瓤对它来说太大了,再加上比较硬,不便它下口。于是又将这块枣拿在手指间揉捏了一番,使枣中间部分软化,再掐几丝软化了的枣肉下来放到它嘴边,就看到枣丝逐渐变短以至消失,是它吃到肚子里去了!

以前没观察过蟋蟀吃东西,觉得这蛮有趣,给身边的师兄弟看。师兄弟们也觉得少见,说它和我有缘,让我将它收了做徒弟,连法名都帮着给起好了。说起收徒弟,虽然自己心里窃喜,但却不敢。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对修行还摸不清门路,私下在这里自我得意给这只蟋蟀喂些吃得那还行。蟋蟀共吃了四五丝青枣,后来我又拿瓶盖倒了些水给它喝,它爬在瓶盖沿上,分合着它那两瓣嘴,最后还用一对前足洗了几把脸,捋捋头须完事。它倒蛮有表演才能,师兄弟提议给录下像。我想还是把它放了吧。

来到了背后的山坡,把手放在地上,用手指赶它走,它却不下地。最后只好先引它爬上剩下的枣瓤上面,再将它们一起放到坡地上,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也不知自己宿世和它有着什么因缘,愿自己无始劫生死以来所行一切功德乃至或有一善悉皆回向众生,早成佛道。

傍晚时分,突然起了几阵大风,有雨点落下来,大家连忙紧急应对,各自拿出塑料袋包裹背包、卧具来防雨。当大家都快速地完成了对抗大雨的准备时,雨却停了。

八月二十四 行脚第九天

凌晨三点钟起身收拾装备。昨夜气温明显下降,塑料袋里外都是水,外面是雨水,里面是冷凝水,都是一样的冰冷冻手。

一边走一边诵着楞严咒,比起刚开始行脚的那几天来,现在诵咒时妄想明显增多了,经常出错,甚至出现跳段的现象,有时诵着诵着突然诵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诵到哪了。觉得内心被一种莫名的污浊充满。是什么污浊却观照不出来,或许这可能是昨天穿越延安时产生的后遗症吧!

行走一程后来到一处打坐,用来包腿的棉披布已被沾湿,但不得不用,此时保暖比防潮的需求更显得迫切。天微明后再起程来到一隧道休息。休息的地方是个风口,天寒风大。

过了隧道,山这边气温明显高点,没风却有浓雾。山那边是上坡路,到了这边却是一路下坡,感觉是一下子换了天地,顿觉走道轻松了很多。后来走到一条废弃了的铁道路基上休息,随后准备乞食。

师父生病了,乞食由亲融师父领队。第一家我乞,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很不耐烦地冲我们直摆手。

第二家,我继续上前乞食,院门开着,前院有间房顶的烟囱在冒烟,估计家里有人。先在院门口喊了几声:“家里有人吗?”见没人应,往院里走了几步,再喊几声,还是没人应。逐渐来到了院子中央,再喊,还是没人应。但能听到里面的屋子里有动静,于是又向里屋的方向移了几步,再喊到:“有人在家吗?”屋里终于有人出来了,是一名老汉。说明来乞食后,他回答说没有吃的,他自己还没有吃饭呢!我见他拒绝的意愿不太坚定,于是说:“剩的也行,有一点就行了。”老汉进到屋里去了,听到屋里传来几声痛苦地呻吟声,是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她在问老汉些什么。稍后,老汉拿出三个馒头来分给我们。我对他道声“阿弥陀佛”后离开。老人一生辛苦劳作,到了风烛残年,还没有找到真正的依怙,真是不幸,但愿三宝的慈光早日加被他们。

从这家出来,我们沿着一条上坡路向里面的山谷走去。行不多远,见到有户人家,这家由法演比丘乞。出来一名老汉,说道:“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继续往前走。遇到一户,还是法演比丘上前乞食,没人在家。再往前走,路边有位老汉在清理田地,旁边相距不远还有户人家,我上前询问他是否是那家主人,并说明来乞食。老汉回答说他不是那家主人,并告知我们山谷里面都是老房子,现在人都搬到外面公路旁的新房子里去住了。我们就转身回往公路边去。沿着公路还有一家分配给我们的住户没乞。这次让亲权沙弥上前乞,这家门口正好有人,女主人知道我们是来乞食,很爽快地回屋拿出四个花卷。当我们问明里面没有葱蒜等就让她分别放入我们三人钵内。亲权沙弥给她回向后我们离开,赶回过斋地点。

过斋后,有一群从宝鸡赶过来的居士向师父请法。师父开示完后,亲融师父问大家谁带有结缘书籍,我闻说忙将几本书交给亲融师父结缘给他们。其中有《参禅》这本书,能把这本书结缘出去,我心里感到轻松;自己参不好,就让他们来助助阵吧!

原地休息,晾晒行李后起程,走了几段路,来到一处收获过土豆的田地上休息,准备于此地过夜。临睡前,有风吹起来,还不小,但不感到冷。“有风的晚上不结露水。”我心想,今晚看来能暖暖和和地睡一觉。

八月二十五 行脚第十天

凌晨二点多钟,醒来时,风停了,气温下降了很多,睡袋外面结了一层冰霜,感到寒冷,想到黎明前打坐会更冷,于是又加了些衣服。

凌晨三点钟,僧众起身上路,行走一程后打坐,自己头戴着观音斗,用棉披布包住腿,见有微风从左边吹过来,便把雨衣拿出来,把全身都罩在里面,这样才觉得暖和。

行走一程后再走时,就进入甘泉县街区。在将近九点钟才穿出县城街区,最后来到河旁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今日未乞食。过斋后,我们就地晾晒行李,还剃了头。剃完头僧众继续沿着210国道前行,国道伴随着河道向前延伸,一段上坡一段下坡。自从G65通过西安的高速公路建成后,国道上很少见到长途运输车辆,这可优待了我们,少却了不少噪音与尘土,多了份清净。

行脚队伍在上一个坡道时,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见师父注视着路边杂草上面的一面小国旗,我见状赶快上前把它捡了起来。今年行脚期间,见到很多车辆上都插着或张贴着小国旗,这面国旗很有可能是从车上掉落下来的。今天遇到的这面小国旗真是幸运,受到师父的关怀,它被贴到随行护持行脚的一辆车内的前窗玻璃上,最后还随同我们回到了大悲寺。昨天穿过隧道,在路上自己也碰到了一面小国旗,但它却没有这么幸运,我猜想它现在还在那个我踢它进去的路沟里。

对于今天这面小国旗,这是师父不失时机教导弟子们要牢记国土深恩,要“爱国爱教”。对于这一点,我以前很迷茫,感到无所适从,出家之人还要不要爱国?后来这样理解:爱教离不开爱国。师父现在为我们表明了答案,我也应为昨日愚昧的行为而忏悔。国土、民众是我们生存的基础,没有了土地资源,道场去何处建立?没有了国民大众,僧才又何以相续?又仅就此生而言,本期生命一开始,我们就沐浴在国土民众的博大深恩中,广而言之,我们不仅要爱祖国,更要爱一切国家。只不过对祖国之爱是这种爱的根源。

“行道不忘爱国”,古来大德为我们树立了榜样,玄奘法师远赴印度参访求法,学识超众,印度各国主都想让法师留在本国,劝他不要再回震旦,法师却忆念国土深恩,一路艰辛回到华夏并发奋将佛教弘扬光大。又有宣公上人在美国弘法,建立道场二三十所,为权贵政要们所重,成为华府的座上宾,在当时那个中国处处受困,国人受到严重鄙视的年代里,上人却宣称自己终身不改变中国籍,何以如此?上人为念国土深恩故!

今日恩师不计艰辛,年年携弟子们出来行脚,又何尝不是深怀悲心,行菩萨道,福利群生以报国土之恩呢!愿以此行脚功德回向“国基巩固,治道遐昌,佛日增辉,法轮常转!”

八月二十六 行脚第十一天

昨晚是在一片高耸的杨树林里过的夜,碗口粗细的杨树上有一半的黄叶挂在树梢,另一半黄叶已散落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收拢收拢落叶,再将防潮垫铺在上面,躺在上面觉得温暖松软舒适。这片杨树林真像是一个大帐篷,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理想的住宿处所,它既保暖又防潮。傍晚时分,树林外面已明显降温了,而树林里的温度却没有怎么下降。早上起来,树林外面的草丛上挂满了露水,而我们昨夜所使用的卧具却没有湿。铺在垫子下面的落叶还阻止了地气。一夜之后,我们的防潮垫依然干爽。早就从书本上得知,树木能调节气候,能保持温度与湿度,这次我们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它的利益。对于在外行脚的僧众们来说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住宿场所。

早上也不知几点起来的,睡得正香,被“起来了”的招呼声唤醒,心中有些贪恋,不愿收拾东西,问旁边的师兄弟道:“是起来打坐,还是起来行走?”待弄明白是准备起程后,口里却还在嘀咕:“怎么不等到天亮再走?”

收拾行装上路,走了一程后找个地方打坐,再行走几程下了国道,来到一处田地中休息,随后准备乞食。今日乞食前重新分组,和亲开比丘、亲果沙弥一组。九点二十分,一切准备就绪,临行时师父交代十点十分回到过斋地点。我们从田地里依旧回到国道上,沿着公路继续往前,走了几百米在公路左侧出现一条道路。我们拐弯走上这条道路,行不到几十米便见一村庄。进到村庄里我辨认出,我们是从村尾进入村子的,村首在国道的上一个路口处,我们刚从村首路过。这个村子的新街道两边是一色样式新盖的店铺,这里的人不算穷,可能是乡镇所在地。我们跨过新街来到店铺后面的居住区乞食。亲融师父先给我们各乞食小组分配乞食区域及乞食行进路线。我们组被规定从村子中间的一户开始,沿路向前乞。

我们渐向村子深处走去,这时就见到路边有两组乞食队伍已开始乞食了。那边亲悲比丘在一户人家门前站立,大声说道:“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回应:“家里没人!”这句话说得有水平,暗藏禅机,不留立锥之地。我们肃恭斋法,还是离开的好!这边亲虚比丘一组人刚来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前,还没出声,就见院外一名妇女忙着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道:“这家没人。”大白天的还这么紧张,令人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夸张,她的拒绝用语一步到位,都没人了,你还能向谁开口乞食?

我一见这情形,暗想:今天可不好乞,不过我还是想出了今日乞食的对策,就是不浪费时间,争取快乞,多乞几家。

第一家,我上前乞食。家里出来一名老者,我说明:出家人路过,要点吃的。老者很和蔼,一脸微笑,但却说道:“什么都没有。”老者沉稳而有涵养,应是一个很自赏自负的人,我见他回绝的这般轻松自然,估计再说什么没多大用,于是转身离开。

第二家,由亲开比丘上前乞食。院门开着,一名年老妇女在院子里做活,她扭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就再也不理睬我们,继续做她的活计。妇女很有定力,她的家当然她做主,我们离开。

第三家,由亲果沙弥上前乞,户主人态度鲜明,拒绝布施,我们离开。

再往前走,前面的人家已有别的组在乞了,分配给我们的住户已乞完。这个村子不小,我们快步往前走,在这条街的尽头有面高墙阻挡,我们左拐沿着下坡路向前走,走了二三十米,高墙尽处右手边出现一条街道,街道两边有不少的住户。这里还没有别的乞食小组来到,我看着这片住户,心中充满喜悦,就像一个农民望着一片等待丰收的庄稼。

这条街左边的第一家,院门开着,宽大的院子里面有四五名青年男女。我上前乞食,合掌当胸,大声说道:“出家人路过乞食,要点吃的。”一名中年男子一边摆手一边朝我们走过来,我见他拒绝的态度不太坚决,于是以平和诚挚地语气对他说道:“我们要点吃的,剩的,有一点就行。”中年男子见我这般说话,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伸手就要给我。我见状对他说道:“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中年男子不作声了,可能他感到很意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就见院子里的人开始交谈,随后有人冲我们说:“馍馍?”我说:“行。”中年男子让人快去拿。

很快一名年轻女子提了一袋馒头出来,里面有五个馒头。让她分给我们三人,她先给一个钵内放两个,最后一人只有一个馒头还差一个。年轻女子忙说:“再给你们拿一个。”她快步回到院子深处的屋子里,随后又紧跑着出来将一个馒头放进我们的钵里。他们的乐布施令我心里感到温暖。我双手合掌,对他们真诚地道声“阿弥陀佛”后离开。

往街里面走,才发现这是条老街,很是沉寂萧条。街两边都是些古老破旧的房子,行不多远,街右边出现一个古旧的大院,进到院子里,见到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对面一排房子能住七八户人家,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在一户门前独自玩耍,屋子里显然有人,但我们叫门都没人应。只有“家里有人吗”的叫门声孤起孤落,太沉寂了,沉寂得令人感到压抑。

古老的大院默默地向我们展示它那苍凉的胸怀,它在这里见证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我们决定离开,一转身,蓦然见到原来身后门墙处坐着一位老者,他漠然不动,他对我们这几名出家人的到来视若罔闻。我只能感叹无缘,即使是对面相逢也不能相识。

我们重新回到寂静的老街上,继续往前次第乞食。这时亲融比丘、亲慧比丘两组乞食人员从后面上来。问讯之后,他们快步往前向着街口方向走去,将这街区的住户留给我们。街两边的住房大多已空置没人居住,遇到七八户居民,他们或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或说家里没人,或说什么都没有,或是远远地看到我们锁了门走人。这些阴暗狭小的临街门面的老房子没能让我们获得食物。

渐渐来到了街口,一座臃肿的神庙踞在老街的正前方,它也如老街那般破旧、老朽,年久失修,屋脊已明显下塌,显示它已衰老驼背,但仍在苦力支撑。人们已逐渐抛弃了它,他们需要一种智慧的、可实践可证知的崇高信仰来照耀他们迷茫的心。

来到这里,碰到亲幢比丘带领一组乞食人员。他对我们说道:“抓紧时间,赶快回去吧!”但我们组亲开比丘和亲果沙弥这时却来了劲头,都表示说:“再乞几家吧。”看来他俩有志气,想为佛门增光,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还有时间,再乞一两家吧!

我们左拐来到新街住户区后门,来至一家后院,亲开比丘上前乞食。不大工夫从前院的房子里出来两个人,一名中老年妇女和一名青年男子。他们明白我们的来意后,妇女拿出一张纸币来要给亲开比丘。亲开比丘拒绝说道:“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妇女听说我们不要钱,于是就问方便面行不行。我们说:“行。”妇女回去拿了两包方便面出来布施给我们。那名小伙子见方便面不够分,又回去拿了两个包子出来。我们问明包子是素的,没有葱蒜等就收下了。亲开比丘为他们做完回向后,我们离开。

出了这家之后,亲果沙弥要求让他再多乞一家。见他那跃跃欲试的心情,我们决定再乞最后一家。来到村子路口处,这是一家制作铁门的商户,院门口有名男青年站在那里,院内还有两名男青年蹲在地上低头干活。亲果沙弥来到院门口说道:“出家人行脚路过,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这三人都不作声。于是亲果沙弥再次就近对着院门口的这名男子乞食。这名男子指着院子里一名正在做活的男青年说:“我不是主人,主人在那里。”那名男青年原先不动声色,这时被人指出是户主,不得不出来打发我们。但见他神色严峻,显得很不高兴,走到门口,脱下手套,一只油污的手伸进衣袋里拿出一张纸币来。

亲果沙弥见他拿钱过来,竖起手掌拒绝着说道:“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我们只要点吃的。”男主人冰冷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男主人进屋去了,一会儿出来,已洗干净的手里拿着两个油炸糕和一个馒头。他把食物分别放进我们钵内,亲果沙弥为他做了回向后,我们离开。离开这家,从路口出来,210国道就出现在眼前,我们上路回到过斋地点。

今天的乞食,布施给我们食物的这三户人家都是先给钱,遭拒绝后才布施食物的。这难道是我们乞食时说要钱了吗?没有,很显然我们没有这么做!难道是他们因没听明白而拿钱出来的?也不是。我们都是反复地说明来乞食,要点吃的,主人在听得很明白后,还是拿钱出来。难道是他们家里没有食物?也不是,他们最终都从家里拿出了不少食物。那么就是他们乐意给钱?显然,这种说法不符合事实。当这几户人家拿钱出来遭到我们拒绝后,他们对我们的态度由起初的生硬冷漠变得温和亲切,这说明拿出食物给我们,这才是他们更乐意的!

那么他们怎么会想着要拿钱给我们?我想这主要是由于时下人类传统精神信仰体系遭到严重破坏而造成的。当人们没有了主导的精神信仰来约束行为时,人们就会把精神注意力转移关注到外在的生活条件上面来,导致唯利是图、拜金享乐等低级行为盛行。人们思维已定向形成惯性:你上门口来,那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钱吗!生活条件用金钱都可以解决。而对僧人们来说,追求的是自心的解脱,过着少欲知足的生活,对外在的生活条件是怀着克制而又审慎的态度而加以取舍,不捉摸金钱财宝。乞食者和户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思想行为观念,这就难免造成你乞食物他却给钱了。

以上这种错位的行为还增加了僧人乞食的难度。分析了一下,户主人对僧人上门乞食大致有四种不同回应:

一是我们去乞食物,户主也认为去乞食物,最终布施食物;

二是我们去乞食物,而户主错认我们是想去乞金钱,决定拿钱给我们,经我们拒绝说明只乞食物不摸金钱后,最终布施了食物;

三是我们去乞食物,对方也认为是乞食物,但拒绝布施;

四是我们去乞食物,而户主错认我们是想去乞金钱,拒绝布施。

若作为一名长期乞食生活的僧人来说,每日的乞食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何才能够提高乞食成功机率,乞到足够的食物呢?

对于这四种户主对乞食者回应,可以看出第一二类户主最终布施了食物。

第三类户主,认为我们去乞食物,需要食物,但拒绝布施食物。不布施的原因很多,这需要优良的人类传统道德信仰的重建与回归,还需要佛教自身的振作。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时也很难马上扭转让户主改变态度布施给我们食物。

第四类户主,我们去乞食物,他却错认为我们是想要钱,他错误的理解存在心中,也没有向我们询问证实,就直接武断地拒绝布施。对于这类户主,如果让他明白我们只乞食物不摸金钱,一来可以纠正他心中对僧人不良误解,如果他对僧人生起了信心,那么他布施食物的可能性非常大。就今天的乞食来看,总共乞了十多户人家,仅有三家有耐心来接待我们,而这三家却都是起初认为我们要钱,经我们拒绝金钱,解释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而转为欢喜布施食物的。

据这一现象推知,其余那些直接拒绝我们的人家极有可能是误解我们要乞钱的。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如何才能消除他们对僧人的误解,提高乞食成功率,从而乞到足够的食物呢?

我自己设想,有那么一天,自己孤身一人行脚乞食,我随身携有一秘密“法宝”,它能协助我每天乞到足够多的食物,临近乞食时自己严整威仪,徐步而行,肃恭斋法。观察村落后我来到村中住户密集处,人多聚集处,取出法宝,众人眼睛发亮,被我这个法宝所吸引,然后交口称赞,不待我张口乞食,或是我只次第乞了一两家,住户纷纷回去家中拿来食物布施,直等我阻止他们道:“够了,足够今天吃的了,不能再要了,下次我来时,你们再布施吧!”

这是什么法宝,这么有效力?这法宝就是无限慈悲智慧的佛陀为弟子们制定的戒律,“只乞食物不乞金钱”仅是其一,不过我这可不是新招,仅就现代时期不远以前来说,台湾上广下化律师当年就曾拿着“只乞食物不要金钱”的牌子去乞食,破除世人对僧人的误解。

过完斋后我们上路,到了晚上,在国道边一处草坪公园中人行弯道上休息,我们头对头,脚对脚依次沿道排开。大家收拾些草园里修剪下来的干草铺在防潮垫下面,夜幕里,干草的气味使人安定,感觉到大自然的亲近。

八月二十七 行脚第十二天

凌晨三点钟,通常是该上路行脚的时间,今早师父却告诉我们,原地打坐。天亮后起程,早上穿过富县县城,有几条国道都从这里经过,看来富县县城的地理位置蛮重要。

今早行脚途中,见一名女子在行脚队伍一边,好似急切的想越过队伍到道路对面去,自己便放缓脚步,前面便出现了一个空档。当她从我面前穿过时,一股香水气味扑鼻而过,赶紧聚念起观:人身是四大因缘集合而成,一大不调即生百一种病,四大不调可生四百四种病,这个身子不是我,也不是我所能主宰的,身子里面没有真常存在,实在是臭秽不堪。身内藏有八万四千虫,熙熙攘攘,有如圊厕里的蛆虫,来回蠕动,你争我抢,贪食不净,但人愚昧却执身为己,对之爱护照顾,无微不至,不让它受得饥寒苦痛,不让它有任何的不适,为之保惜不已。但这个身子实在就是虫子的茅厕,免不得脏污外溢,臭味熏人,就忙加掩盖,又是装饰花鬘,又是涂香抹身,但却终不免四大分散,受尽苦痛,身识相离,此身即成腐烂臭尸。自己曾是这般愚痴,误以脏为净,反认臭做香,尤甚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智者却不为此身所迷,装饰再好的厕所也是排泄不净的地方,对之厌离。自己也应当厌患此身,观身无常不净,息灭贪欲,除灭此身,当如杀贼。

出了县城,就一路上山爬坡,沿途见不到人家。今日没有乞食,在一片收割完大豆的田地里过斋,这里很僻静。过完斋后就地休息,晾晒行李。

一时,自己回到座位上,发现多了瓶饮用水,应是刚走开时居士放的,看那外观设计得新颖别致,就知不同凡响,拿起来看瓶外包装上的说明得知,此水采自某知名山脉海拔六千多米高的雪山上,又说此水好处多多,价格自然不菲。这真是物以稀为贵,这不过是制造商挖空心思为了谋求金钱利益吧!它也许仅能安慰一下世人对自身健康长寿的贪求心理。若真想健康长寿,还是戒杀放生,向善积福,修心行道吧!

这水的价格定得很高,让人错觉得它是很珍贵的,十分有益于健康,但人的肌体代谢最需求、最依赖的是大自然中的空气,一刻也离不开,对人来说这可太有营养了,但它却连一分钱也不值。这来自知名高山上的水,自己还是送回去吧!也让那个壮丽的山上少一分人类的贪婪造作。

下午起程,一路依然是上坡路,走了有十多里路,渐渐接近这片山土高原的顶部,我们来到一片荒置的土地上休息。地面很平整,还有一个废弃的石油井。今晚就在这片土地上过夜。

八月二十八 行脚第十三天

凌晨三点钟左右,行脚僧众起身上路,行不多远,就见国道两边的田地里都是苹果树,挂满了红苹果。一程后我们打坐休息,再起程时,路两旁依然是不知边际的苹果园。

过斋前来到一村后空地上,决定将在这里过斋,先去乞食。

第一家,自己上前乞食,拒绝布施。

第二家,亲开比丘上前乞食,青年女主人很大方,先拿出两个馒头和一个花卷。花卷有葱,我们没要。她又回去从冰箱里拿出了四五个冷馒头,又拿了一袋子苹果放在地上,亲果沙弥将其提了过来。女主人还说要供养我们热水,我们没要。因我们要回去集体过斋,乞到的食物拿出去以后还要集中分配,此时若是用钵接受了热水,那钵内的热水馒头回去后将变成冷水烂馒头,反倒不好,因此我们没要热水。亲开比丘为她做完回向,我们临出门时,女主人又再一次地叮嘱道:“冷馒头等一会儿再吃。”

第三家由亲果沙弥乞,乞到两个苹果和四五个馒头块,回向后我们离开。

接下来的一家自己上前乞,院门开着,住人的房子在院子后面,院子很长,自己见状就急着要往院子里去,冷不丁突然从院门侧冲出来一条凶狗,张口一边大声狂吠,一边显露利齿作势要咬人。但当它冲到眼前时又退了回去,这也是它要给我提个建议,以后乞食的时候别太快进院里去,应先在院门口喊一两声,观察观察再进院子。这家最终不见有人出来,于是我们离开。

我们沿着公路返回过斋地时,见到一名女子提着一袋苹果站在路旁,等我们走近时,她双膝跪地,虔诚地给我们每人钵内放入两个苹果。我们道声“阿弥陀佛”后离开。她就是昨天从我面前横穿行脚队伍的女子,是从外地专程赶来护持行脚僧众的。

过完斋上路,还是行进在望不到尽头的苹果园区。这是个收获的季节,路两边有果农在摆卖刚下树的新鲜苹果。不论贵也罢,贱也罢,这都与我们无关。行脚乞食,头陀僧日中一食、不捉金钱,午后艳阳下这些在世人看来美味的苹果,现在对我们可是一丁点的吸引力也没有,谁也不去在意它。头陀僧以持戒而生的定力,映照在路人的心中,他们感受到的那就是一股强大的摄受力。终于有位果农忍不住拿着一些苹果来到队伍旁,要递苹果给我们吃。行脚队伍依然行进如故,不为苹果所动。不过即使他们仅起了一念断贪向善之心,那也必将有殊胜的回报。僧值师父将几张《解脱之路》光碟结缘给了他们。

高原上中午的阳光十分猛烈,我们在道边一片收完苹果的果树下休息。再起程就是连续三千五百米的下坡道,坡道一直向下延续到一川谷处,川谷上架有高架桥,高架桥另一端是洛川县境,又是连续的上坡路。我们行过高架桥,停在桥头休息。行过了川谷,我却忘不了川谷,川谷的远方深处隐约有处村落,高架桥下有条灰白色的公路蜿蜒通了进去。到底吸引我的是什么,我不能再沿着思绪去深究,这可怕的妄想,你要将我引向何方?就此终止吧!

休息后开始爬山,这条在山间蜿蜒前进的国道很寂静,宽阔的国道上很少有行人与车辆。这境界幽深的山川,让我沉醉其中。

我们来到路边一片谷子地里,谷穗已被割去,谷秆还竖立在田地上。我们在车辙压过的地面上休息,准备在此过夜。

放下背包去抽解时,终于经不住诱惑,趁便到公路对面的山川里兜了一圈,幻想在那里面奇遇一鬼斧神工之处,可以“有块空地,建立道场”。

八月二十九 行脚第十四天

凌晨三点钟起来,原地打坐到天微明后上路。

行走两程后,来到这片川原的顶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苹果园区,今日在汉塞村乞食。

第一家我乞,中年男主人挥手拒绝布施。

第二家亲开比丘乞,一名女子给完三个馒头后,赶紧从里面把门锁上。

第三家亲果沙弥乞,家里有一名小男孩,只管说:“家里没人了。”不肯开门出来,我们离开。其余的几户人家门上都挂着锁,想来是去苹果园里去收获苹果了吧!

过斋后上路,走了几程,来到一条深沟边的空地上。今天是月末诵戒的日子,天阴得厉害,还下了点儿小雨。但师父还是决定诵戒,我们拿出雨衣放在身边,做好在雨中诵戒的准备。翻开戒本,戒文显得生涩,感觉起来好像是很久都没有诵戒了。这也许是自己出来行脚,不但没照顾好修行,反倒让心地上的污垢增加了不少。这都是自己不收摄身心,乱打妄想的结果。

当诵至“一名佛子常应教化众生建立僧坊及一切行道所需处所”时,自己因此时身在野外,周围连个适合避雨的地方也找不到,颇有感触。在寺院里呆久了,总是幻想自己一个人能不畏风雨,克服种种困苦去行脚历经艰难,磨练身心,可现在却盼着赶快回寺院。这颗不安的心,朝三暮四,夏天热了盼冬天,冬天冷了又想夏天,出来行脚久了盼着回去,寺院里呆久了又想着出去走走,没得安稳。祖师大德都说:行道人要心死如枯木一般。自己却活在矛盾的妄想之中,时常感触寺院建设得速度太快。啊!太快了,几天就一变样,可自己的修行却没见什么长进,这让自己感到惭愧不安!可是一旦等它建设好了,完工了,收拾个一新,自己却也觉得蛮有成就感,觉得自己仿佛也高大了起来,居住在这么好的环境里也当之无愧了。个人的修行是否已跟着寺院的建设快速提高了上来,也说不清楚了。

九月初一 行脚第十五天

凌晨三点钟上路,行进两程后进入洛川县城,脏乱的城市令人想即刻出离。但没有办法,只得一步步往前迈,自己完全没有了前几日走在那帮果农面前时的超然与自信。

肮脏的路面就在脚下,各种臭气不断袭入鼻中,更有不同的声音击打耳膜,骄傲的城市向我宣战,我只能选择尽快远离。“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肮脏的城市明显污染了我的心地,这充满欲望的城市翻起了埋在心灵深处的记忆,就如一杯泥沙水,还未来得及分离处理,此时又被剧烈搅动。这城市的生活自己曾是那么的痴迷其中,它想要将我重新拉近到它的身边,清净超俗的感觉离我远去。面对路人肆无忌惮、恨不得一眼将人看穿的目光,我无处可藏,只盼着师父带领我们快点走出这个城市。

终于来到了城市的边缘,走过了一个横跨深沟的大桥,过了桥再走不远停在路边休息,这里安静了不少,附近却成为日益增多的城市垃圾弃置场地。我觉得这离城市还是太近,能再走远点停下来休息就更好了。

过斋前来到一个村子后面的空地上,准备乞食。这个村子的人家算是富裕,大多数人家都装有两扇高大结实的铁门。大铁门的作用就是要将人牢牢地关在门外。想想盛唐时期村夫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时僧人们去乞食应该很好乞吧!时值今日,这里富裕的村民牢牢地守护着他们的悭贪,让我们组三人都空钵而回。今年乞食还没有空过钵,前几天还在打妄想:“要是空一次钵今年的乞食可就算圆满了。”空钵的无上妙法我今天如愿接到了,但这个法太沉重,不好承受。

托着空钵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幻想路边的人突然走上来主动供养布施我们食物,但一直走回到过斋点,这件事都没有发生。惭愧心生起的时候是在面对师父及僧众时,最近这两天每次乞食回来师父都会问我乞得怎样,我总是大声夸张地宣说我们乞得怎样。其实前两天自己都没有乞到食物,但有赖于同组师兄弟们,钵内这才有了点乞到的食物。今天乞食回去时,僧众基本都已回来坐在座位上了。我抬头看了一下师父,师父这时也在慈悲地关注着我们三人。也许不用说“空钵”,大家也会从我们神情上猜出来。但我还是大声向大众表白“空钵”,大声的原因是我想驱走这尴尬的处境。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开始自责起来。都怪自己的修行不够,众生皆有佛性,人人都有善根,自己上门去乞食,却没能让他们发出布施的善行,这一定是自己这几天太放逸了,一天到晚不惧生死老打无谓妄想,心地染污得不轻,眼根也不怎么收摄了,自己还找理由说“佛法不离世间觉”,我这是反闻观自性觉悟世间。惭愧啊!这如何消受得起护持居士的虔诚供养?

准备过斋的时候,见到接我们回寺院的居士来了。他们向师父顶礼,给我们送来熟悉的微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他们给师父介绍路况,同师父商议明天回去的时间及路线。行脚已接近尾声,我们将迎来最后一个下午,最后一个晚上,等等的最后一次。

过斋后起程,走了一程休息时,部分半路赶来的居士纷纷向师父顶礼辞行。这一路来辛苦了他们。天阴得很沉,天气预报今晚有小到中雨,可这片一望无际的苹果园区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将面临秋雨的考验。

再走一程,早早地来到一片田地里休息。空地上长着小苹果树,师父决定今晚在这里对抗即将来临的风雨。师父让大家拣些果园里修剪下来的苹果树枝,将大号塑料袋支起来,并让将塑料袋口朝向地势低的地方,“将塑料袋口朝向下面。”这我可不明白了,人睡觉时不是要头高脚底吗!人躺在塑料袋里头朝着开口,怎么能让塑料袋开口朝下呢!我在心里否定着师父的决定,但手里却忙着将自己刚铺下的塑料袋调转方向。

我们将细树枝互相缠绕着连接起来,弯成拱形将塑料袋口支撑起来,人坐在里面还可以直起腰来打坐,再将塑料袋口的下沿翻卷上来固定在棚拱上,这样一是可以防止地上的水流进棚内,二还可以挡风保暖。

傍晚时分,下起雨来,是柔和的细雨。这雨也太小了,我们这些塑料棚完全可以应付,自己不免有些失望,在心内发出呼唤:“就让这场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九月初二 行脚第十六天

凌晨二点钟左右,被打在塑料袋上“啪啪”的雨声所唤醒,这雨不小,密密集集地下着。风这时也赶来助阵,风吹着雨直往塑料袋里灌,已见到旁边有位师父的防雨棚经不起风吹,塌倒在地上了。还好自己用树枝缠绕编成的棚拱还算结实,一时没被吹倒。为了对抗风雨,坐起身来将棚拱向塑料袋深处移动,再将棚拱外面的塑料袋口合拢在一起用手捏着,这样才勉强抵挡住风雨。

这时候看到师父在外面巡视僧众们避雨的境况。师父坚强的深处就是深深的慈悲。寒夜里,自己一坐起身,恼人的感觉就来了,尿急尿频,这时就什么也不能多顾了,急急忙忙起身,也顾不得塑料棚里会不会进风雨,先去方便要紧。外面的雨可真不小,又急急忙忙回来,爬进塑料棚里躲雨。就这样不大工夫出去了三四次,后来就发觉很多盖的装备都湿乎乎的,这是怎么回事?摸出手电一照看,就发现塑料袋里面已有了一滩滩的积水,也明白了师父让塑料袋口朝下的用意。这一滩滩的积水不会顺势往袋里深处流,它们只能聚集在靠近袋口低洼处。于是我就从里往外提着塑料袋将水赶了出去。几经折腾之后,我这树枝缠绕而成的棚拱,经雨水浸过之后也变软了,不好立起来了。干脆把它放倒,塑料棚倒了,自己也跟着躺下来,蜷缩着躺在潮湿的塑料袋里,等待着雨停,等待着天亮。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此时雨也停了,就盼着师父赶快命令起身上路。终于等来了师父的命令,收拾卧具、铺盖时,发现大多已被雨水浸湿了。但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了,昨夜是我们最后一次野外露宿,今年不会再用它们了。

雨后的早晨,格外清新,师父带领行脚僧众提起精神大步赶路。行走速度比平时都快,但自己觉得比平时还轻松,脚底的水泡经过这么多天的踩踏已变得老实,背上的背包也好像有谁帮着在身后向上托着一样,没多大重量。自己还好笑到扭头向身后一望,看是不是有护法神正在帮我。行到最后,我们跨过一座大桥停在一大片水泥空地上,前面不远处矗立着洛川县与黄陵县的交界路标,接我们回寺院的大客车已停靠在这里。

附近没见到村子,估计今天是不用乞食了,再说我也不想去乞食了,要是今天又来个空钵,这惭愧心不知道又要上升到什么程度呢!记得前几年,有位比丘因为行脚最后一天空钵而拒绝食用当天的食物,就让空钵到此为止吧!我可不想对自己太残忍了。放下背包,就打算先离开一会儿。我正脱着大褂准备去方便,就见师父面对着我们这边开始点人:“你、你,你也去。”去五组人乞食。师父又点到了我,恩师慈悲,他总是希望弟子能从乞食中体会到更深的法。

师父曾说:“行脚乞食十年也才只是个开头,算是迈了半步或半步还不到。”但自己鄙陋浅薄,却曾经这样认为:“很简单,乞食就是这样的,你要他给,他不给就不给,不给拉倒,居士供养的我们都吃不完呢!”昨天自己刚空过钵,但师父却不许我逃避。空钵也有空钵的法,师父可不愿浪费这乞食的机会。

我们迅速准备好,临行前师父交待:“早点回来。”大众师父也叮咛我们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注意安全,快点回来!”听着师父及师兄弟们关切的话语,自己很有感触,僧众们欢喜不争,如水乳合,于佛法中,增益安乐而相聚共处,这种共处不是依赖于血缘或彼此利益上,而是建立在师父所倡导的正法基础上。依正法而住,也就没虚度了此生。

来到乞食村庄,第一家,自己上前乞食。院门开着,先在院门口叫了几声,没人应,我便向院子里面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喊:“家里有人吗?”见里面的屋子里有人出来,是名女子,我对她说道:“出家人路过乞食,要点吃的。”她听了后便回屋里去了,一会儿,见她手里拿着三张纸币出来,看来她想得还蛮周到,她准备要给我们每人一张。她一边向我们这边走来,一边将拿着钞票的手伸得长长地说:“家里大人不在。”我看了她一眼,见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岁左右吧,那么她说“家里大人不在”的意思,应该是家里主事的人不在,你们三人拿着这钱赶快出门吧!

我说:“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她这时肯定是迷糊了,她发问道:“那你们要什么?”啊!原来我们说我们的,她准备她的,她就不相信我们刚才所说的话!假如我们这时出门,她的邻居上来问她:“这三个和尚来干什么?”我想她肯定会一口咬定:“上门要钱的。”我们可真就被冤枉了,乞食变成讨钱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僧人还有“不摸储钱宝”的戒律。以此看来,即使是我们行脚路经的地方,乞过食的村庄,也不能保证人们不把我们当讨钱的看。若一味的将当前僧人乞食难的现状归结于假和尚的影响,这未免不太切合实际,这些村民们或许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假和尚吧!我看这种现象是由于人们对僧人们不了解造成的,他们不知道佛陀为僧人制定的“不摸储钱宝”的戒律。

民众对僧人们吃素,不结婚的戒律普遍都有所知,但对于僧人“不摸储钱宝”的戒律恐怕没多少人知道,即使有些皈依三宝多年的老居士都不清楚。而在南传佛教国家僧人们普遍行持这一戒律,在家居士也护持僧人的这一戒律,“不摸储钱宝”,成就了僧人“常行乞食”这一圣行。僧人能以乞食取足,这又保障僧人能够行持住“不摸储钱宝”这一戒律。

僧人们严持戒律,又使人们对佛法生起更大的信心,主动虔诚供养也不为难了!因此看来,“不摸储钱宝”和“常行乞食”这两者是相互依承、息息相关的。有人抱怨说:在我们中国僧人要想乞食生存太难了,不像人家南传佛教国家僧人去乞食时,在家人都早已准备好食物恭候多时了。但我们想一想,在我们中国,“不摸储钱宝”这一戒律行持和弘扬的程度如何呢?如果我们将“不摸储钱宝”的这一戒律,像南传佛教国家那样行持弘扬开来,还愁在中国这片富饶的土地上乞不到食物吗!

我见这名女子问我们想要什么,我回答道:“只要点吃的,能吃的就行。”她于是又回屋里去了,这次她回屋里去了好一会儿。我们耐心等待,在我看来,简单准备一下食物不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但她又没说不给,我们仍需耐心等待。终于她出来了,两手拿满了食物,一只手拿着三盒市面上畅销的某知名品牌的牛奶,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长的蒸红薯,没有主食。但牛奶我们却不能要,为什么呢?来看一下现代规模乳业背后的真相:乳牛,年仅十五个月就需一再被植入胚胎强行人工授精,促使产乳,全年无休的挤乳,常导致乳腺慢性炎症、产乳热、骨质疏松等病症,原可成活约二十年的乳牛,历经了三到四年的高产乳期后无法产乳时,就被屠宰制成汉堡等肉食。乳场里刚出生数天的小牛,即被强行带离母亲身旁,拴着脖子囚禁在铁栏内,以防肌肉生长,并喂以流质食物迫使贫血,几天或几个月就被屠杀,只因人们喜欢吃嫩白可口的小牛肉。大规模养殖背后是利润的驱使,乳牛身上常被注射激素,喂养的也是含有激素及农药的食物,牛奶最后成为富含农药、二噁英、抗生素及荷尔蒙的液质体。

我见她拿出牛奶来,便说:“牛奶我们不要。”她一下子笑了,说:“我可不知道你们连这个也不要。”她在说明,她也知道僧人们吃素食,但可不知道为什么连牛奶也不喝吧。让她把红薯分成三段,分别放入我们三人钵内,我双手合掌对她道了声“阿弥陀佛”后离开。

下面两家由亲参比丘乞食,屋里没见人出来。最后一家交由亲彰沙弥主乞,一名中年男子正在院子里做活,他回过头来迅速扫了我们一眼后说道:“没有!没有!”我们见他态度明确,不能再改口,于是离开。

我们三人带着收获的喜悦往回走,食物不多但法食充满,各人思惟着对“只乞食物不要金钱”的认识。今天我们组最先回来,我照例望了师父一眼,师父没有像往常那样注视我们。这时师父戴着观音斗坐在座位上闭目打坐。我感到这种氛围很是祥和自在。自己心中暗喜,终于让师父放心了一回。

出去乞食的人员陆续回来,我们抓紧时间过斋,洗漱完毕收拾妥当后,师父安排排队,我们依次上车。车子很快就启动了,太阳也出来欢送我们,大客车带着我们行脚僧众从洛川上了高速路,快速向寺院驶去。

二〇一五年行脚报告(释亲明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序言 前尘掠影

地点:烟台市福山区的一段马路上;时间:凌晨一两点钟。马路很宽,有二十多米吧,周围一片黑暗,路灯硬生生在这黑暗中开出一道光明来。没有车辆,没有人流,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只有亲明一个人在机动车道上闭着眼睛向前走。亲明享受着这份独自拥有的寂静,没有责任和追求,只是向前走。那时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或是整个世界就是自己。亲明当时想: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挺好的。那时亲明没来过大悲寺,也没听说过头陀行。

地点:大悲寺发心居士念佛堂;时间:早课结束后。亲明面朝西方三圣圣像,合掌长跪,庄严发愿,其中有一条是愿行头陀行,受持头陀支。那时亲明只是通过阅读《莲花中的珍宝》一书,得知了头陀十二支的几条,还没有知道头陀行的全部条目。

地点:还没完工的沙弥寮;时间:临近剃度。亲明和那时同是白衣的亲体师在讨论剃度前僧团问话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和如何得体地回答。其中在猜测可能会被问到愿不愿意永远留在大悲寺时,亲明表情凝重、语气坚决地说:“我会说不愿意,就算不给剃度也要这么说,因为我要行头陀行。”(问话没有这一题,当时纯是猜测。)

地点:大悲寺小戒堂;时间:剃度问话。师父和亲藏阿阇黎居中而坐,其余大众师父端坐两旁,气氛庄严肃穆。亲明面向二师合掌长跪,低头垂目。阿阇黎亲藏师父问:“你出家之后,有什么打算?”亲明答:“学好戒律,行头陀行,受持头陀支,度众生。”

地点:大悲寺小戒堂;时间:沙弥集训期听法后。亲明跪在亲空师父面前白师:“亲空师父!弟子在《溯源杂志》上看到《十二头陀经》,想拿回去抄下来,行不行?”亲空师父答:“可以。”到目前为止,《十二头陀经》依然是亲明完整抄下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经书。

正文

一、行脚不是闹着玩的

八月十二,过斋后,亲明正在和同寮房的亲寿师讨论行脚用的十八种物到底是哪十八种——其实僧团在之前已经组织大家看了《古道清凉》的碟片,里面明确地把十八种物都列出来了。不过亲明当时完全沉浸在对头陀行的向往之中,十八种物是啥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亲寿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十八种物数来数去也数不明白了。后来亲寿师请教了同去行脚的亲律师才算数明白。刚搞清楚十八种物都是啥,就听到亲照师在走廊里喊:“去行脚的带好东西,12点藏经楼集合。”“12点?这不眼看就到点了么!”亲明立刻以猛虎下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行脚军用包,把用的东西往里一塞,穿上大褂,看了一眼床上的对讲机,犹豫了下还是带上了——怕亲惟师父有事找。

藏经楼念佛堂前的小广场上,僧值亲洞师父和亲晟师父对第一次参加行脚的两位比丘和十八位沙弥进行行脚前的训练。亲洞师父身体胖硕,据说有190斤,日中一食还能保持这体形,估计修行是极好的——不打什么妄想,心宽体胖吧。亲洞师父的训话很直白,主要是说“要守纪律,听安排,事事要请示;行脚是大考验,出去了就知道自己咋回事了”等等。亲明当时还想,拿一个包50斤,应该没问题吧。后来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考验”,什么叫“知道自己咋回事”。“出去每天至少诵十遍楞严咒,有没有还不会背楞严咒的?”亲洞师父问。很惭愧,只有亲明一个人。

亲晟师父问:“你会背几会?”还没等亲明回答,亲洞师父就把话接过去了:“那就108遍大悲咒吧!不能再开缘了。”感恩亲洞师父,要不亲明就得回答:“一会也不会背了。”那就太尴尬了。在沙弥集训期里,亲空师父说他是剃度后用了半年时间,刚好在行脚之前背下的楞严咒。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要学我!”很明显亲明是极为“依教奉行”的,直到行脚也没有把楞严咒背下来。

亲洞师父又检查了大家的物品带齐了没有,结果跪下一大片。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亲明也忘了带滤水囊。接着是教大家如何装包,如何过马路、拿大铲等。这时亲明兜里的对讲机里传出了亲惟师父的声音“亲慎!亲慎!”亲明看了一眼旁边的亲慎师——镇定自若没听着。“亲明!亲明!”亲惟师父又喊。亲明赶紧拿出对讲机,转身小声答到:“亲惟师父!”“把你那玩意给我放下!”亲洞师父的金刚棒喝把亲明震得不轻。还没等亲明完成放下对讲机的动作,第二个指令又来了:“跪下!”亲明膝盖的动作更加迅速,下跪与放对讲机的动作竟然同时完成。

亲明当时心里想:“看来行脚真不是闹着玩的,行脚当前一切让路。”“亲明!亲明!”亲惟师父还在那喊着。亲明心里有些不忍也无可奈何,“亲明可不能理你了,亲惟师父!”亲明想着。“关了!”亲洞师父第三个指令又来了。亲明关了对讲机,如释重负——好,世界清静了。

在突发事件中,亲明的冷静应对显示了大悲寺教化的成功。让干啥没有迟疑,没有讨价还价,没有讲理,收到指令立刻执行,这要归功于从居士阶段就强调的依教奉行教育。膝盖的柔软则是亲空师父在沙弥集训期里恭敬心教育的成果。亲空师父说过这样的话,“恭敬心先要从你们的膝盖上体现出来。”于是忏悔下跪、白师下跪、请东西下跪,基本上和亲空师父的所有交流都是在下跪中完成的。到后来亲明甚至觉得下跪已经和恭敬心没有什么关系了,它成了一种习惯,只是一个动作罢了。是不是感觉有一些法的意味在里面?当我们把附加在事物背后的含义去掉时,事物就会变得真实和纯粹。就像是下跪,如果把屈辱、卑微等标签拿去时,它就只是一个动作——和走路、吃饭一样平常。那怎么拿掉标签呢?就是反复做。依教奉行也是这样,做多了,心就平了。

二、考验在开始之前已经开始

八月十六日晚,大巴车上,亲明梦到女人,然后溃不成军。“天哪!这行脚还没开始就元气大伤,这个开局也未免太不美好了吧?”亲明自从到了大悲寺以后是很少欲漏的,怎么这一出寺院就不行了呢?亲明开始思维造成欲漏的原因,得出的答案是妄想多、睡得多、吃得多。由于之前根本就没有做能参加这次行脚的心理准备,当师父念到亲明名字时,亲明的心一下子就躁动起来,有喜悦、有忧虑,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准备行脚的必需品。没有手电;僧鞋开胶了,鞋里面的布也磨没了,漏出了底下的硬塑料;两双袜子一双是烂的还没洗,另一双是用破吊袋做的袜底,结实是结实就是穿鞋挤脚……

之后的几天都是为了这些打妄想和攀缘。没有手电找亲诸师借,没有电池转换套还找亲诸师,没有念珠继续找亲诸师。有人把罗汉鞋边上的洞用布缝上,改造成了僧鞋。“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亲明当初没要罗汉鞋,那鞋怎么办?“找亲印师父修一修,再请双鞋垫得了。”袜子怎么办?“缝一缝,洗了就得了。”可是亲晟师父说袜底有补丁的,脚爱打泡。“唉!算了,反正都要请鞋垫了,连袜子一块请了吧。”“什么?亲印师父不建议穿千层底的僧鞋,一沾水就得开胶。”亲明到亲印师父修鞋的小屋一看,鞋不仅没给修,还把鞋给收起来了,找不着了——还得请鞋。

亲空师父教导我们“如非必须,勿添实物”。之前亲明从未找亲藏师父请过东西,这可好,连着请。“什么?请的袜子大鞋小?”得找亲般师父换鞋。这下午就要出发了,鞋要是再不到位,就得穿棉鞋去了。直到出发前的四五个小时,亲明才完成了行脚必需品的准备工作。打了不知多少妄想、攀了不知多少缘,就是现在写下这段文字时,亲明都感觉痛苦。

由于行脚的关系,十五下午就没有出坡,亲明基本都在瞌睡中度过,十六日上午也没有出坡。由于怕行脚时体力不够,亲明虽然没怎么干活,过斋时吃得还是比平时多了一些。基于妄想多、睡得多、吃得多的条件下,欲漏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行脚是件大事情,师父很重视,僧团很重视,居士很重视,在如此多重视的框架下,亲明失去了平常心,以至于让妄想的风吹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反观有经验的比丘师父表现得就很平静,该坐香坐香,该诵咒诵咒,跟平常一样,有点“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台”的意思。后来行脚时穿的也是补丁鞋、补丁袜,这可能是通过修行得到的定力在起作用吧。出家人少欲知足已经放下了很多东西,但是能否在你重视的事情上保持平常心,才是考验所在。看来考验早已经在行脚开始之前就开始了。

三、陀罗尼功德殊胜行

“三千大千世界,幽隐暗处,三涂众生,闻我此咒,皆得离苦。有诸菩萨未阶初住者,速令得故。乃至令得十住地故,又令得到佛地故。”这是《大悲心陀罗尼经》上的一小段经文。虽然只是一小段,它却满足了出家人的全部愿望。说到底出家修行,为的无非就两件事:一是利他,二是自利。令众生离苦满足了利他,令得十住地满足了自利。师父给的任务是师徒共同完成大业。大业是什么呢?是成佛。令得到佛地,满足了成佛。一个大悲咒满足了亲明的全部愿望,你说厉不厉害?

亲明觉得自己和大悲咒还是挺有缘的。在做居士时,有一次亲明就在梦里诵大悲咒,结果诵得太大声了,让邻床的同是白衣的亲统师给打醒了。剃度以后,亲法师也向亲明推荐大悲咒,“亲明师,大悲咒可殊胜了!你一天诵21遍吧!”亲明马上欢喜信受,只可惜坚持不长时间。

这次行脚也是,亲洞师父让诵108遍大悲咒,带的结缘书里又刚好有一本上人的《大悲心陀罗尼经浅释》。这可好,“武功招式”会了,“内功心法”有了,除了依教奉行“练功”,那还说啥呢?带着度脱众生的悲愿诵吧!于是乎,亲明走路诵、休息诵、乞食诵,就是睡觉前也在心里过几遍;看到虫子诵、看到小孩诵、看到大人诵、看到亲洞师父大点声诵。亲明坚信诵咒有无边的利益,能成就众生,只是刚开始时我们看不到、感觉不到,不过时间久了功德就会显现出来,亲明就是这样。

亲明的命运是从2009年开始转变的,当时大学毕业也没合适的工作,自己身上习气毛病一大堆,整天就是泡网吧、打游戏。后来想求菩萨改变一下窘迫的现状,在网上一查说诵准提咒挺好——主要是字少,就诵了半年,后来感觉是迷信就停了。但是改变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亲明身上发生了,亲明开始醒悟:种种不顺利都是由于自己的懒惰、好高骛远、不脚踏实地等毛病所造成的。要改变命运得先改变自己,于是就开始学习儒家思想孔孟之道,然后是道家理论,最后学习佛法出家。法界背后的因缘,亲明是看不懂的,只是知道2009年是亲明人生的一个拐点——那年亲明诵了半年准提咒。

四、正式行脚

八月十八,麻街岭隧道——去年的终点、今年的起点。师父带领着11位比丘和18位沙弥组成的头陀僧队伍进入隧道,正式开始了2015年的头陀行脚。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即使背着大包,诵着大悲咒,亲明的呼吸也是很平稳的。一直低着头、看脚下走路的亲明,从在大巴车上开始就不怎么向外看了。因为只要一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建筑、车辆,还有穿着花哨的路人,就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莫名的伤感。为什么会这样?亲明没有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尽量不向外看——这与精进无关。

队伍在隧道中穿行,飘逸的大褂、下垂的长袖、硕大的军用包、闪烁的小红灯、呆板的表情、坚稳的步子——这种画面不止一次地在《古道清凉》碟片中出现,不一样的是如今亲明也成为了这画面中的一部分。

过斋地是在商洛市郊的一个桥洞里,桥洞有些脏乱,外面下着零星的小雨。在师父的指挥下,30位出家人搭衣落座准备过斋。亲宣师父起腔“供养……”出家人庄严合掌,阵阵梵呗之音响起,原本有些不堪的桥洞一下子变得肃穆了起来,悠扬的调子冲刷着世俗的尘垢。真想知道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路人此时是个什么表情?是不是已经看得如梦如幻、听得如痴如醉了?师父说:“看到我们的、听到我们的,都会在龙华会上授记成佛的。”看热闹也能看出个成佛因缘,亲明只能说“你们赚大了”!

安单地正式定在一块用广告牌围起来的空地上,空地可能是准备建楼的吧。巨大的广告牌阻止了车辆和人流的进入,帮我们从喧嚣的城市中剥离出一个世外桃源来。在师父的指挥下,两沙弥师平整场地,然后铺上大苫布。铺苫布时,亲明拉着苫布往后退,突然脚下一软,回头一看,吓得亲明差一点魂飞魄散——是亲藏师父,踩亲藏师父脚了!

亲藏师父是亲明的剃度阿阇黎,视二师当如视佛,你想要是把佛给踩了是个啥感受?“哎呦!”亲藏师父一边微笑一边夸张地呻吟着,令亲明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真是太慈悲了!亲藏师父的慈悲是有名的,不过这次行脚中,亲藏师父也有金刚怒目的时候。一次过完斋亲明要给亲藏师父洗钵,手刚放钵上,亲藏师父说:“放下。”亲明以为是客气,想着“管你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走”,刚要起身,亲藏师父把眼一瞪,声音也提高了:“放下!”把亲明吓得拔腿就跑。

还有一回亲明想帮亲藏师父拿伞,亲藏师父没让,还说:“没两天了,还不自己背。”亲明有些不知死活地回了句:“没两天了,还不让我背。”这下亲藏师父又露出了威严相,声又高了:“背这么多天行了呗!”好吧!亲明立刻消失。

人家帮你干活,你还不乐意,这是啥意思?世间人一定不理解,不理解就对了——谁让你是世间人呢?亲藏师父就是那种不愿意让别人替自己干活的人。

五、到底谁度谁

八月十九,凌晨两三点,亲明被一阵阵寒意折磨致醒。昨天夜里下了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显然睡袋在这秋寒中丧失了保暖功能,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的渗进,把亲明的睡袋打湿了,袜子湿了,连鞋也湿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件不幸的事情,而且我们连屋都没有。邻单的亲增师提醒多加衣服,亲明立刻依教奉行,穿上为这次行脚所准备的一件抓绒衣、一条抓绒裤,还有一个棉马甲。

装好包后,亲明跑到师父那儿,想看看有什么“收获”没有。两个沙弥师在,亲明伸不上手,有点失望,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师父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头。亲明心中大喜,为了不节外生枝,也没吱声拿起就走,心里还盘算着:等过完斋休息时,再给师父送回去。

走了一程,开始休息。今天的风特别的大,用“凛冽”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于是乎在雨后的秋寒、凛冽的风,还有湿鞋湿袜的围攻下,亲明的抗寒终极套装也变得不够用了。坐在大包上的亲明双手抱膝,努力地把身体压缩,然后尽可能地往观音斗里塞,以减少热量的散失——有一点像京剧里武大郎的感觉。威仪啊,苦行啊……都抛到脑后去了,只是抵抗着不断从脚底冒上来的寒意。“师父,要热水么?”“师父,要热水么?”声音由远及近,是居士给送热水呢!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亲明赶紧拿出水杯,一口热水下肚,再把热水杯揣进怀里,感受着热量从心口窝向全身蔓延开来。

师父曾说过:“末法时期,全靠居士护持。”居士们会在出家人离开后收拾安单地留下的残局,会在护持出家人用完斋饭后才匆忙地吃几口,会在雨中检查出家人休息的苫布是否压好……居士们的护持是无微不至的。那我们出家人要拿什么来回报呢?

记得在亲明刚剃度不久时,一次去过斋的路上,有居士向队伍顶礼,离亲明很近。也说不上来是出于感动还是惭愧,亲明问自己一个问题:“现在出家了,什么也没有了,你拿什么回报众生呢?”然后就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在之后打戒七时,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流泪。后来亲明自己给了个答案:“做好威仪,上殿大声唱,多干活。”这个答案对于一个沙弥来说是很实际的,不仅容易完成,而且还可以庄严道场、摄受众生,使众生拥护佛法,得人天福报。

不过后来亲明就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了,觉得只干活成就不了智慧,当众生需要时,你无法给指条明路。后来又换了个答案:“我今不如代父母及诸众生修菩萨行,当得金刚不坏之身,还来三界救度父母。”这是佛在《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中给出的答案。给众生最好的回报是什么呢?就是让众生永出轮回,证大涅槃,成就佛道,只有这个才算报得了恩。那出家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努力修行,成就智慧。

不是说我们自私,先顾着自己成就再去管别人,不是这样。而是说我们自己不成就,没有智慧,就报不了恩,所以是为了要报恩而先去成就——至少亲明是这样想的。其实居士的恭敬心和护持也是出家人修行的动力,督促着你往前走,或者说已经在度你了。你要度众生,众生却已经在先度你。你度我来我度你,到底是谁度谁呢?

六、侍师之道

过斋地是在一个废弃的商场侧面的水泥地面上,场地挺大,也很肃静。过完斋,亲明赶紧把枕头放到师父的绳床上。过了一会儿,就听师父在那儿说:“拿走了也不说一声。”亲明当时心里还挺美:“说我呢!这叫行善未叫人知,咱做好事不留名!”可后来才知道:我这个笨徒弟干了傻事。一是这个枕头不是行脚必需品,师父是不用背的,一般居士放在车上。二是师父休息时,背后得垫东西,基本上每次休息都得用这个枕头。也不知道师父这一上午是咋过的?没有护持好师父,还臭美,你说我这当徒弟的笨不笨。

今天过完斋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原地休息,可能是因为肃静,没什么人吧。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都上这边吧!”师父说。原来休息地对面四五米的地方有一排大树,师父的绳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在阴凉中铺好了,师父招呼大伙儿也过去。这时候亲藏师父却说话了:“愿意晒太阳的原地呆着也行。”谁会愿意晒正午的太阳呢?亲明并没有把亲藏师父的话放心上。

没过一会儿,亲明就发现有一点不太对劲了——亲藏师父没动,其他比丘师父也没动。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有我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沙弥来凉快了。虽然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亲明还是把绳床拉回了原来的位置。是为了让师父独享这份清凉,还是出于恭敬心?亲明想不明白。

出发前师父轻描淡写地问亲藏师父:“昨天没怎么睡吧?”亲藏师父没正面回答,只是说:“刚才睡了。”昨天是雨夜,师父睡在苫布把头,估计亲藏师父没少操心吧!在后面的行脚过程中,亲明发现亲藏师父对师父的护持程度远超过了想象。

一次亲朗师起夜回来,想给师父盖件雨衣,还没走到跟前,亲藏师父就起来了,把亲朗师吓得不轻。一次亲明晚上巡夜11点~12点的班,看到有位比丘师父起完夜回来,就检查大家的苫布压好没有,快到师父那儿时,亲藏师父那块儿手电就亮了。估计亲藏师父每天夜里都守护着师父吧。亲藏师父后来咳嗽得厉害,可能也和晚上休息不好有关。

还有一次过完斋,亲藏师父找不着师父了,担心师父,也不顾前面的小河,直接趟水过去找师父去了。也不光亲藏师父一个人,亲印师父一直背着师父的绳床,只要一休息就立刻到师父那儿,给师父铺好绳床,然后就开始给师父按摩。还有亲幢师父、亲晟师父、亲宣师父……比丘师父们抓住一切机会侍奉着师父。现实才是最生动的描述,比丘师父们用身体力行的方式教授着我们这些沙弥侍师之道。

七、杂谈

八月二十一,下雨,不乞食。8点刚过就来到一个水塘旁停下了。水塘有个千八百平方米吧,里面养着一大片荷花。队伍沿着水塘边上的小路一字排开,放下了大包,沙弥在师父的指挥下开始平整场地。“别扔!拿起来放旁边就行了,草里有虫子给砸死了怎么办?”看到有沙弥师把石头往路边的草丛里抛时,师父这样教导。要是总能像这样在师父身边,时时听到师父的教诲就好了。现在寺院大了,人多事忙,一年和师父也说不上几句话,要是早来寺院几年就好了。

过完斋,亲明闭着眼睛念回向。“那个钵怎么没盖上呢?”师父说谁呢?亲明睁开眼睛一看,“完了!”和师父对上眼儿了。再看其他人的钵都盖上了,就亲明的没盖,赶紧把钵盖给扣上。“你看人家是怎么盖的,说你两遍了。”由于刚才有些措手不及,也没仔细看,原来其他人用的都是钵巾,亲明立刻拿钵巾给钵盖上了。亲明心里挺难受的——倒不是让师父说了不乐意,主要是觉得让师父多说话了有一些不忍心。

师父腰不好、腿不好、病还多,年纪也大了,为了众生还得出来行脚。安单、过斋、家里寺院的工程……事事都得操心,居士来了还得给开示。我们这些只管过斋、走路、睡觉的年轻人,几天下来也都是腰酸背痛的,更何况是师父呢?也不知道师父得多累。但是师父从来不说,也不搞特权,和徒弟们同吃同住,一样风里走、雨里行的。

早上到师父那儿,看着师父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药,完了还得两个人扶着才能站起来的样子,亲明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说实在的,当徒弟的愿意为师父多做些事情,并不是出于怕师父或者讨好师父,只是不忍心师父多操心、多受累罢了,因为师父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师父又去给居士们开示去了,徒弟们原地休息。亲明继续诵大悲咒,过了一会,亲地师小声喊:“都诵准提咒,有钓鱼的。”亲明一看,果然就在我们对面五六十米的地方来了个钓鱼的,还支了个挡雨的大伞——准备还挺充分的。“敢在出家人面前钓鱼,给你点厉害瞧瞧。”亲明也开始诵准提咒了。“都诵准提咒,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准提咒可殊胜了,你们诵准提咒,他指定一条鱼也钓不着。”僧值亲洞师父也发话了。

“那必须依教奉行!”沙弥师父们都开始了以准提咒为武器、以护生为目的的战斗。“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诵着诵着,亲明发现一个沙弥师拿着一本师父开示的《放生护生》走向了钓鱼人,然后对他说着什么。难道是准提佛母要借此沙弥之手教化众生?亲明继续观察着。

“去个沙弥把他叫回来。”显然亲宣师父对此有着不同的理解。此沙弥回来后,亲洞师父接管了这事:“你干啥去了?”“劝劝他。”此沙弥师理直气壮地回答。亲洞师父对此沙弥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般地“加持”。大意如下:一是一切应该请示不能擅自行动。二是他此时只想着钓鱼,啥也听不进去。三是亲藏师父和比丘师父都在,要去也轮不到沙弥去。

是啊!咱做沙弥的哪能自己做主啊?更主要的是说法时要“远离四失”说,即:无非处、无非时、无非器、无非法。在时间、地点、人物都有待商榷的情况下贸然上去说法,是对法的不恭敬。出家人弘扬佛法不能生拉硬拽,讲的是善巧方便。

什么叫善巧方便?你不是贪吃么?我们就把斋饭做得好好的,告诉你:“不要钱,干点活就行。”你不是好游山观景么?我们就把寺院建设得好好的,还告诉你:“不要门票。”完了你来和大众干活,这叫“大众熏修”,积累福报;过完斋听师父开示,这叫“见僧闻法”,增长智慧。等你福报够了,智慧开了,自然就得度了。这就是师父的智慧、师父的善巧。

队伍出发时得到消息:钓鱼人一条鱼也没钓到。看来战果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们走了以后呢?只要他坚持终究会钓到鱼吧,然后继续着造业的人生。他要是过来看看我们,听听师父的开示就好了——他怎么就不过来呢?亲明想起了佛经里佛对一个长者的开示,长者问佛:为什么有无量化佛充满世界利乐众生,而世间众生多不见佛呢?佛答:“这样的众生常造恶业都不觉知,无惭愧心,于佛法僧不乐亲近,无量劫都不见闻三宝名字,就好像盲人看不见太阳一样,这并不是太阳的过错。”挺替钓鱼人惋惜的,让一个鱼钩障住了眼目,错过了得度的好因缘。遇见这样的因缘,他可能要再等上无量劫的时间了。

其实出家人护生,不只是要护水中的鱼,更是要护钓鱼的人啊!

八、居安思危

八月二十二,一大早亲增师把还在睡梦中的亲明推醒了,爬起来就装包,好像装包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不用再去思维。

背上大包继续上路,昨天下雨,裤子和大褂都湿了。可能是穿着湿裤子睡觉的原因,亲明感觉关节有一些难受,右侧的胯骨也痛,可能是从地面上返上来的潮气造成的。于是亲明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打起“要是风湿了怎么办”的妄想。刚起个头赶快收住,“修道不就是要无我、无我所么?一考虑身体就是有住、有我执,那还咋修啊?想一想师父在五台山时,天天湿着脚睡觉,我还怕什么呢?”亲明做着这样的思维。

在后面的行脚过程中,身体上的病痛是越来越多,肩疼、腰疼、胯骨疼、腿疼,虽然疼,但是亲明选择更多的是忍耐而不是吃药。这并不是因为没有药,恰恰相反,这次行脚的药物储备是极为充足的,而且每天晚上僧医亲一师父还有助手亲瑞师都会问“身体怎么样,脚打没打泡”之类的话,还会拿着热贴、姜粉、西洋参含片问需不需要。有药不吃啥意思呢?主要是亲明有一点怕:怕吃习惯,怕吃上瘾。不光是在药上,亲明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有些怕的。

现在咱们寺院条件特别好:穿的——只要有需要,写条请基本都能得到,就是不请,居士隔三差五还给送来;吃的——斋饭可口丰盛,只要在结斋之前,你想吃多少都行;住的——敞亮的沙弥寮房,冬天有地热,夏天有风扇;药品——医院已经运转起来,有医生,药也多,只要你说哪不舒服马上给药,还带着艾炙、拔罐等理疗。在这出家,福报真是太大了。可是福报越大,就越得小心谨慎,因为亲明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亲诸师常常感叹于他与亲明的命运是如此的不同:亲诸师小时候总得帮家里干活,还得放牛,而亲明小时候在家啥也不干,连脸都是母亲给洗;亲诸师小时候很少能吃到肉,即使嘴馋想吃也吃不到,还经常挨饿,而亲明小时候基本上天天吃肉,而且经常因为贪吃而吃到吐;亲诸师学佛时没佛经,连看《楞严经》都得上网吧去抄,而亲明学佛时经书一大堆,《楞严经》、《法华经》、《楞伽经》……可是很多经书亲明都没翻过。

亲诸师常说:“亲明师,你福报太大了。”而这些所谓的福报又带给亲明什么呢?只是一身的习气毛病。现在亲诸师衣着整洁,亲明一身邋遢;亲诸师在居士时双盘就盘过五六个小时,亲明现在也没超过一小时;亲诸师背完了《楞严经》,《法华经》也快拿下了,亲明却连楞严咒也背不出。

“亲诸师,到底是谁的福报大呢?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跟你换换。”所谓的福报那是按世间人的价值观衡量的,福报越大,就是越接近五欲之乐。而出家人正是要远离五欲之乐的,因为这些福报让出家人身处危险中。所以佛才让弟子们安住于“四圣种”,即:穿,应穿粪扫衣;吃,应常乞食;住,应住阿兰若;药,应食腐烂药。

有人可能会认为条件不一样了,环境和时代不一样了。难道佛在世时就没有好条件了么?国王供养,那什么好东西没有?环境事物改头换面出现在我们面前,可是我们那颗心又有什么不同?条件越好时就更要小心谨慎一些。

九、洛阳纸贵

八月二十五,今天在一个挺奇怪的地方住宿,一个半山腰用石头砌成的平台,有六七米高,平台上面有许多用石头砌成的两米见方的格子,一直顺着山势向上蔓延,直到山顶。格子里都是修路留下来的路渣,不知道这些奇怪格子是干啥用的。这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上下的小路,十分的幽静。

在我们第一次参加行脚的沙弥中出现了洛阳纸贵的情况,不过这个“纸”是卫生纸的纸。由于初次参加行脚,对卫生纸的用量没有把握,准备得不够充分,已经有好几位沙弥师的卫生纸用完了,开始了“乞”纸度日的生活。休息时,亲明看着手里仅剩的半卷卫生纸也不由得精打细算了起来。方法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开源就是找其他纸多的沙弥师要点儿,不过不到“弹尽粮绝”的那天,这嘴是万万张不开的。只能在节流上下功夫了,具体办法:1.每次用纸减到原来用纸的一半;2.过斋擦嘴的纸多用几回;3.少喝水,减少方便次数。希望可以多撑几天。

这本是个因经验不足准备不充分的小事情,没啥值得写的,但是如果和后来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那就变得有意思了。在之后的一天,有一组师兄弟在乞食中居然乞到了一大提卫生纸,你说有意思没有?你要吃的,人家却给卫生纸,而这个也正好是你所缺少的。在行脚结束后,亲明跟亲真师父提起这事时,亲真师父说:“我觉得乞食可殊胜啦,只要如法的乞食,就会有龙天护法护持的。”对!一定是龙天护法帮忙。

其实龙天护卫的事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发生着。供养给大众两件发生在亲明身上的事:一是亲明刚做发心居士时,当时亲明负责开大厕所旁的搅拌机,那天没什么活儿,亲明就坐在水泥棚门口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亲明感觉有东西贴着亲明头发过去了,紧跟着手臂一疼,亲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塔吊的大铁钩子正在眼前徐徐上升。亲明也顾不上后怕,直接跑进了水泥棚里去检查伤势,手臂活动了一下,没啥大事,就是痛了一下。要不是龙天护卫、三宝加持,让那大铁钩子砸头上,估计得小命不保吧!要是往下多落些,手臂也得砸断了。只是让你痛一下就完事,感恩佛菩萨救助。由于没事,亲明也没找那个塔吊司机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一定不是故意的,因为没人有那技术,能让钩子贴着你头发下去。

还有一个事也挺有意思,这件事发生在行脚回来以后。一次大伙去藏经楼上干活,亲诸师找亲明说安全帽找不着了,当时亲明急着干活,说:“不行再领一个得了。”那时亲明心里不仅没有生起慈悲心,反而觉得亲诸师着急的样子挺可乐的。这一念的不慈悲让亲明很快就吃到了苦果。当天下午亲明的对讲机就从藏经楼上掉下去了。因为手里有活儿,就没立刻去找,只是看了一眼记住掉在哪儿了。结果等亲明再下去找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就只能瞎找,直到天黑也没找到。

亲明觉得这里肯定有事,要不不会特意记住掉哪了,一会功夫就记不起来了,应该是和没帮亲诸师找帽子有关。晚上亲明找亲诸师好好地忏悔了一下,想着第二天再找一找。结果第二天亲明被安排去别的地方干活了,一干就一天,眼看就要收坡了,亲明想这找对讲机的事要黄了。这时亲慎师在对讲里问亲明对讲机掉哪儿了,要帮着找。亲明没好意思说忘了,就说掉正面了。

藏经楼正面几十米宽,一个对讲机才多大啊,说了跟没说也差不多,亲明没有抱什么希望。没过一会,亲慎师就告诉说找着了。亲明找那么久都没找到,亲慎师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到那儿就找着了,这挺让亲明惊讶的。亲明想应该是龙天护法在教育亲明吧——你不是不慈悲么?就让你尝尝着急的滋味,看你知道错了,忏悔了,你人不在那儿都给你送回来。

在寺院里这种事听到的、见到的太多了,你觉得可能是巧合,但是太多的巧合罗列在一起就变成了真理。这就像相对论和歌德巴赫猜想一样,虽然证明不了,却又真实存在。又像是我们虽然看不见眼前的空气,却又感觉到它的存在,因为有风。

十、报父母恩

八月二十六,过完斋走了一程,队伍在铁路旁边休息。大家对着铁路护栏网,背靠着一土堆上休息。亲明把睡袋、大氅等被露水打湿的装备拿出来晾晒,然后躺在绳床上,撑起了雨伞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引起了亲明的注意:“哪里来的?我看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不过能感觉得出说话人比较激动,有点义愤填膺的。

寻声望去,只见三个养路工人沿着铁路走了过来,不和谐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起来:“上不能孝养父母,下不能养育子女,三不能回报国家,要他们有什么用?”亲明觉得应该是说我们出家人呢!不和谐的议论继续着,从出家人面前经过,然后远去。大家都自顾自地干着原来的事情,没有人去争论或者辩解什么。亲明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心里早已澎湃了起来。如果说亲明学习佛法是为了寻求自我解脱的道路,那么发心出家全是为了报答父母的恩情了。

亲明刚开始信佛那会儿是不想出家的,就想着做个逍遥闲人,在山里弄个小院儿,边修行边种点菜啥的。亲明也想让父母亲信佛,好从天天争吵、唯利是图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就开始尝试给母亲讲一些信佛的好处。不过亲明从小就不善言谈,拙嘴笨舌的,说也说不明白,翻来覆去就是“信佛好啊,不执着啊,放下啊”——就那么几句话,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更何况是听的人呢?

给书,母亲说眼睛花看不了;拿碟片,母亲说活儿太多,没时间看。看着父母天天为了些琐事争吵,就好像生活在斗争地狱中却不想出离一样,亲明心里真是难受啊,可是又没有智慧来度化父母。后来亲明在《地藏经》中找到了出路,看到了地藏王菩萨为救父母所发下的大愿,亲明就在地藏王菩萨前,为度现世父母及往昔父母发愿出家。从第一次跟父母提出家到来大悲寺发心,亲明用了两年时间。

在这两年里,亲明通过佛法的学习也从原来的叛逆儿变得孝顺起来,不仅是物质上的孝养,还有精神和语言上的随顺,那段时期父母是无比高兴和欣慰的。觉得多年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儿子终于能明白他们的苦心。不过这种欣慰却成为了他们更努力赚钱的动力,为亲明攒房子、攒车子、攒钱结婚。一切都是为了亲明,亲明是父母最大的宝贝,也是痛苦的源头。父母不知道亲明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的快乐、真正的解脱,哪怕是让亲明去死也愿意。

亲明必须出家,亲明辞去工作准备出家,在回到家里后,亲明却发现已经无法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虽然彼此关心,却都用着对方无法接受的方式表达着,然后彼此伤害。那时候亲明没日没夜地在网吧里玩游戏,家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亲明在游戏中麻痹着自己、在睡梦中逃避现实。看到亲明痛苦的样子,虽然不舍,但是父亲还是同意亲明出家了。于是带着母亲的签字和父亲口头同意,亲明来到了大悲寺。

在亲明发心半年左右的时候,父亲来到寺院说母亲生病了没人照顾,希望亲明回去。亲明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虽然打通了,但是亲明难以开口,因为当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妈!”最后还是张了嘴。“儿呦,回不回来?”母亲的声音有一些无力。亲明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我死也要出家。”然后泪水奔流。

如此决绝的回答,母亲有病需要人照顾,当儿子的却不惜以死相抵地拒绝,这当儿子的也太无情无义、猪狗不如了吧?不是这样的,母亲的生育之恩弥于普天,教养之德广如大地。当儿子的怎么能忘?怎么敢忘?只是那还能怎么办呢?——回去?然后呢?看着父母在痛苦的生活中造业,自己也随波逐流,等父母亲百年后,眼看着他们轮转恶趣也无能为力。等到那时出家还能不能出成也不知道了。不!决不能这样,为了让父母能够永远的解脱,那就必须承担暂时的痛苦。就像是戒毒一样,为了摆脱毒瘾,就必须经历几日几夜的煎熬。如果你是真心为父母好,可能他们刚开始不理解,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明白了。

在亲明临近剃度的一天,母亲来看亲明。母亲拉着亲明的手哽咽着说:“现在终于知道你出家是为了我们好,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你母亲。”亲明没有表情,只是说“你好好的,什么也别怕,你将来一定会好的,有空多来寺院”之类的话。亲明没有挥慧剑、斩情丝那两下子,只是把感情藏在冷酷的表情后面,装装样子罢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救父母,才能救自己!

亲明父母参加了剃度法会,并给了亲明祝福。亲明想他们应该有一点信佛了吧,至少以亲明在大悲寺的因缘,能亲近三宝、见僧闻法了。后来出家了,亲明又知道了三宝恩、众生恩、师恩、国恩,那么多的恩情等亲明去报答,除了努力修行还能怎么办?所以不是出家人不知恩、不报恩,只是世间人看不懂,出家人报的不是世间的小恩小惠,出家人要报的是最大最好的那个恩,是永出苦海的那个恩。

十一、蚂蚱说法

在这次行脚过程中,发生了好几件和蚂蚱有关的趣事:一件是有一只有成人食指大小的超极巨无霸蚂蚱落在亲幢师父手上安了家;第二件是有一只蚂蚱把亲洞师父的手指当成了“唐僧肉”,啃起来没个完,也不知道它能不能长生不老?还有一件是发生在亲明身上的。

八月二十七,安单地是在一片杨树林里,大家排好队,等待着师父下“放包”的命令。这时亲明发现就在亲明脚前一米多远的树叶上,趴着一只小蚂蚱。挺小的,都过中秋了,蚂蚱一般都长大了,可是这只小蚂蚱也就只能算是蚂蚱界里的少年,估计是出生晚了吧。小蚂蚱也不动,就在那趴着。亲明有些担心一会儿平场地小家伙可别让谁给踩着了,就诵起了大悲咒。

“放包!”师父下了命令,亲明放下包,就向着师父那边冲了过去,看看能干点啥活,那小家伙的安全问题是给忘了个干净。在师父的指挥下,大家把落叶收集起来,放到准备铺绳床的位置上,再把绳床往上一铺,这样既舒适又保暖。铺好绳床,亲明开始写日记。写着写着,亲明的眼角余光发现肩膀上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瞧,居然还是那个小家伙。看来是有点缘份,于是亲明对它做了三皈依,又对它诵了一遍大悲咒就送走了。

晚上天已经大黑了下来,亲明拿着安全警示用的小红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经书。这时感觉到脖子上有东西在爬,刚开始亲明没有理它,想等它自己走了就完事了。谁知道那东西玩起了原地踏步,后来实在是痒得厉害了,亲明就用手轻轻地在脖子上抓了下,主要是不知道啥东西,怕弄死了。等把手拿到前面一看,你猜怎么着?居然还是那小家伙。

“这里面肯定有事”,这下可引起了亲明的高度重视。这小家伙慢悠悠地爬到亲明大拇指上就不动了,亲明一面对着它诵大悲咒,一面拿着小红灯给它打照明,观察它到底想干啥。这小家伙是草绿色的,也就三四毫米宽、两厘米左右长,少了条左后腿,左边的须子也断了大半截,是位高度伤残人士。

突然小家伙动了,只见它的肚子慢慢地向下弯曲,一点点地角度越来越大,变成了半圆形;角度继续变大,尾巴居然和嘴挨上了,成了一个环形。这奇妙的景象亲明以前没有见过。接着小家伙开始用嘴清理起尾巴来,一点点地清洁(,)特别仔细,一点也不着急。小家伙清理完尾巴后,先慢慢把肚子恢复原样,然后清洁后腿,它的后腿竟然可以掰到前面去,真让人惊叹。现在就算是看到有蚂蚱结跏趺坐,亲明也不会吃惊了。小家伙不慌不忙地又把四只前腿和须子都清理了一遍,歇了一会儿,又从后面到须子把上面的过程重复了一遍。亲明这回算是品出味儿来了,小家伙应该是来示现,让亲明注意个人卫生来了。

亲明从小就邋遢。一个是确实不在乎,这个外表只是给别人看的,它和自己的感受没啥直接联系。不论是干净或是邋遢,都是一样吃喝拉撒,所以亲明从个人角度看认为邋遢和干净是一样的。“既然是一样的,那你就干净点呗?”这就得说亲明邋遢的第二个原因了,就是太懒了,尤其是在自己的事上。公事上总有个责任在,有个惭愧心在,有个畏惧心在,容不得你马虎,但在没有这些约束的情况下,亲明就现了原形。有多懒呢?说住的地方乱得像狗窝,估计狗都会不乐意。

在世间的时候,衣服就是加点洗衣粉一泡,等啥时候高兴了,随便搓两下就完事,经常衣服泡臭了也不去洗。有段时间就买便宜的袜子,穿上了就不洗,一直穿到露了,一撇就完事——就这么懒。在大悲寺就两套衣服,还是得洗一洗的,就是时间拖得比较长。有时候亲诸师看不下去了,就追着要给亲明洗衣服,后来真给他洗了几回就不吱声了。估计他是想以那种方式督促亲明洗衣服吧,但他万万想不到,亲明竟然好意思真让他洗吧。

在这里向亲诸师表示感恩,并对自己无惭愧心的行业忏悔。反正亲明就是这么邋遢,自己也知道但并不在意。感觉上应该是佛菩萨借着这只蚂蚱来示现,告诉亲明:连小虫子都懂得干净整洁,更何况是一个人天师表的出家人呢?可实际上从行脚回来到写报告这段时间,亲明都还是我行我素,甚至还想:“你小蚂蚱就是因为爱惜这个身体,放不下这张颜面,为‘我’所骗,才不能出轮回苦,投生为虫的;亲明是学道人,才不要学你呢,不要被色身牵着走。”

等到写报告时心静下来后,亲明又有了不同的看法:要是真是看破了那应该不会有对抗的心理,到底是什么让心不能随顺呢?这样推敲下去,亲明发现“不被色身所转”无非是给自己的懒惰找了个脱俗的借口罢了。看来以后真得注意点了,不过不是注意衣服的整洁与否,而是注意自己的那颗心——可以整洁但不是因为爱惜色身;可以邋遢但不是出于懒惰。

这才是正确答案吧,感恩小家伙的开示。蚂蚱虽小不可轻,能说法故。

十二、轮椅登场

八月二十八,今天乞食,亲晟师父、亲朗师还有亲明一组。亲晟师父是典型的菩萨心肠金刚之相,相貌威严、威仪赫赫,而内心却极为柔软慈悲,有着多年行脚乞食经验。亲朗师声音宏亮、善外交,公关能力强,在一次乞食中听不懂对方说的话还乞到了食物。只是这两位高手的存在并没有在今天乞食中带来好运气:有直接摆手的,有开场白还没说完就关门的,最后只是以每人一个橘子的成绩往回走了。

就现在这样的生活水平,你就是在路边看见个流浪猫、流浪狗的,都愿意给点好吃的。可是出家人乞点食物怎么就那么难呢?亲明认为主要是现在出来骗钱的假和尚太多了,媒体曝光的也多,都把我们当假的了吧。说句实在话:谁差那么点吃的呢?无非是怕上当受骗罢了。越是这样,咱就越得出来走走——因为越是黑暗的地方,就越需要光明。回到过斋地,有个人站那儿供养香蕉,给每人一只还说“辛苦了”之类的话。后来听说那个人头天晚上就看到我们会来这儿,特意在家等着供养出家人。可是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第二天会走到哪啊?也不知道是佛菩萨给他托了梦,还是说他开了天眼。

过完斋准备出发时,亲明发现师父走路时脚不太利索,当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个滋味。师父为了众生太苦了,多么希望能给师父多分担点,可是亲明也只是个沙弥,能做的也就是听话干活,少让师父操点心罢了。走了一程休息时,弟子们给师父行脚必带的“第十九种物”——轮椅登场了。当师父坐上了居士推的轮椅时,亲明特别地欢喜——师父终于能歇歇了。

不过很快这种欢喜中就开始有了一些想哭的感觉,因为亲藏师父领队了。亲洞师父不只一次地给我们这帮第一次参加行脚的沙弥讲“汗洒杏花村”的故事。故事中,亲藏师父带队,然后其他人开始了“玩命之旅”,拼了命地走以跟上亲藏师父的速度。

真没想到,历史在这里再次重演。在亲藏师父的速度下想诵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气都倒不过来,亲明只能尽量往下哈腰来降低重心,然后甩起两条不长的腿努力跟上队伍。在重压之下,队伍会经常性脱节,为了保持队形,大家只能频繁地作短距离冲刺跑。起跑、加速、急停,大包在惯性的作用下肆无忌惮地撕扯着亲明的肩膀。由于已经走了十多天了,身体早就已经疲惫,在寺院积攒下的定力也已告罄,现在的亲明就像是辆要散架的破车,而亲藏师父却在那儿猛踩油门。亲明为了减少痛苦只能依靠妄想来转移注意力了,回忆着在世间时爱玩的游戏、篮球、足球……逼得修道人用妄想来减少痛苦——亲藏师父是阿阇黎,那么这当然不关亲藏师父的事,绝不是亲藏师父走得太快,怪只怪亲明就只有两条腿了。

痛苦是短暂的,亲藏师父是慈悲的,在走了一程后,亲藏师父就把速度降下来了,估计是在休息时得到了大众师父们的强烈建议。不过就算亲藏师父走得还那么快亲明也是欢喜的,因为至少师父是坐着的。

十三、饭

八月三十,已经进入了行脚倒计时阶段。这时亲明才觉得有太多的地方过于放逸,有太多的事还没有做,就像是有大把时间不知道珍惜,等无常来临时才有大把的悔恨吧。多么希望能继续走下去,只不过希望也只是希望,你并不能改变什么。早早来到过斋地——一个砂石场的深处,四面环山。师父一个劲儿地嘱咐要写好日记:“回去了就得干活了,没时间写了。”是啊,回去就得干活了,也不知道家里建成什么样了?铺石头路的那几个师兄弟累坏了吧?回去了得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过斋时,围观的村民一个劲儿地赞叹斋饭的丰盛和惊讶于出家人的食量。从第二遍行堂开始,居士每摆一样小食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当居士行榴莲时村民那里更是炸开了锅,“出家人哪!”“这就是出家哪!”讽刺中带着羡慕和嫉妒。他们不知道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知道我们背着几十斤的大包,每天得走几十里路,更不知道这顿饭的分量——“施主一粒米,大于须弥山”,这十方供养吃了是要还的——“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

师父说在我们这儿,要是不好好修得下地狱,因我们这儿条件好、责任也重,就是了道还得度众生呀,这辈子完了还有下辈子,得生生世世来还。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些,不知道还会怎么说。亲明想说:“你也别眼馋,想吃你来出家啊!”听说有人把出家人斋饭的图片发网上,还评论说:“都是好的啊!”把护持居士给气坏了,下次再有这事你就跟他说一条:“大悲寺斋饭就是好,你来你也吃这个。”你看他来不来?不能一看斋饭好,就好像出家人都贪吃似的,不是那么回事!

说到了斋饭,就不得不提一下亲般师父了。亲明做居士时,总是觉得师父起法名太厉害了:亲般师父就管斋堂,亲惟师父就当维那。后来才知道:亲般师父的“般”字是般若的般,不是过斋用的那个钵;亲惟师父的“惟”也不是维那的维。那时总能在五观堂里听到亲般师父在那儿喊:“再说话,出去!”那宏亮到有些尖锐的嗓音,让亲明觉得这位师父不好惹。

上山了以后才知道,亲般师父只是在斋堂时才那么严肃,可能是因为整个寺院几百人的伙食,责任都压在他肩上,容不得半点马虎吧。平时亲般师父特亲切,见面就乐,而且对我们这些刚上山的新沙弥特别关心,总是怕我们吃不饱,没事就问能不能吃饱。

有一件事特别的催人泪下,那天我们新沙弥在米面库出坡,亲般师父劝大伙多吃点饭,有一沙弥师开玩笑说:“咱们是‘贷款’修行,不敢多吃。”这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又有一沙弥师开玩笑地说:“亲般师父‘买单’。”“寺院里三四百人,我都来‘买单’哦?”亲般师父对这个建议表示反对。

然后亲般师父略微沉默了一下说:“吃吧!没事儿,我‘买单’!”声音不大,却是无比坚定,当时给亲明感动得也不知说什么好。出家人都知道这十方信施的分量,更何况是管斋堂的亲般师父呢?愿意替我们这些刚上山的新沙弥背债,却只为让我们能安心吃饭。亲明想亲般师父应该是位菩萨吧。也不知道亲般师父身体不好,是不是总替人“买单”给透支了?自己吃饭自己饱,自己业障自己了。“亲般师父,我们还是‘AA制’吧!”

十四、遗憾

九月初二,行脚最后一天。今天就要回家了,早早来到过斋地,托钵乞食。由于过完斋就要上车往回走,师父特意嘱咐乞食的各组早点回来。在乞到几个饼干后,亲晟师父决定见好就收。在回过斋地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往回走的师父。到了过斋地,亲明和亲晟师父扶师父坐下(师父腿不好,行脚期间不论是坐还是起,都需要两个人扶着)。

当时亲明觉得有些吃力,心里面就嘀咕了句:“真沉啊!”这时师父回了句:“我是腿不好。”“完!”又让师父给看穿了。师父总是能洞察人心,去年听行脚报告时,亲明随大众入位时,看见师父在面前站着,心里有一点紧张,然后就在心里想:“就算师父在那儿,心也不能动啊。”

当亲明经过师父时,师父“嗯”了一声。亲明觉得师父是听到了亲明心里面的话并表示肯定。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早课经过师父时,亲明都在心里面喊“师父”或者“师父辛苦了”啥的。师父从来都没给过回应,不过亲明想师父一定是已经听到了。

师父坐下后,亲法师抢先占据了有利地形,在师父后面给师父按摩了。“亲明师!亲明师!”亲法师向亲明打眼色,原来师父正在摘挂在祖衣上的小刺儿球。亲明连忙过去帮师父摘,师父只是安静地坐着,默默地满足着小沙弥侍师的心愿。师父并没有像与比丘师父相处时那样,有说有笑。这是和在寺院里完全不同的经历。在寺院里我们沙弥更多的是面对师父的命令,然后小心完成,稍不留神就会被“加持”——那时的师父像威风凛凛的雄狮一般。

摘完刺儿球,亲明又把师父的钵从钵囊里拿出来摆好,开始期盼着师父能把腿伸出来,给师父再按按腿,要是那样就圆满了。遗憾的是师父没有满亲明的愿。亲明看没啥事,就回座位上去了。写了会儿日记往师父那儿看了一眼,亲晟师父正在给师父按腿呢,钵放在旁边。

钵,原来是钵——你把钵放前面了,让师父的腿往哪放呢?唉!这徒弟可真够笨的。就这样,没有给师父按摩过成为了这次行脚中的遗憾。

十五、大众熏修与法赖僧传

在这次头陀行脚中,亲明真实地感受到了大众熏修的力量,也明白了“法赖僧传”的真正含义。

亲明从小就不爱出风头,所以在行脚之前就做了这样的盘算:“这次行脚沙弥多,师父也在,估计都得使劲地抢活干,围着师父团团转。那咱就老实点吧,活要是有人干,别上去抢,干点别的。师父那边要是人多,就看看其他身体弱的比丘师父和沙弥师要不要帮忙。”

就因为之前有了这样的想法,亲明在行脚的头几天里基本上没干啥活,师父那边去的也少,更别说是帮其他人了。要是按世间人的想法,啥活不干多好,轻松又自在,自己摄心诵咒多清净啊!可是亲明的真实感受却不是这样的。每当看到亲遍师和亲启师拿着大铲为大众平整场地,而自己却袖手旁观时,亲明就会感到心里一紧一紧地特别愧疚,感觉自己特自私。看到从比丘师父到沙弥师,几乎所有人都在抓住一切机会为大众服务,而自己啥也不干,亲明就会慢慢觉得自己好像和整个僧团都对立起来,特别地无助和孤独,还会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背离了师父的法。

就这样经过了几天的煎熬,亲明明智地和之前愚蠢的想法告了别。在后来的日子里,亲明抢着拿大铲、平场地,抢着为大众背伞,抢着为大众服务,这样亲明又重新融入了集体,又上了师父的法船,虽然多出了力,却是心安理得,吃得饱、睡得香。

这应该就是大众熏修的力量吧。当所有人都执行师父的法时,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和习气最终都会被纠正。因为你每天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在告诉你“你错了”。你也会慢慢接受并改变,最终也成为所有人中的一员。就好像你不论从什么方向往河里扔木头,最终木头只能有一个方向——就是顺着河的方向走。

这种熏习是以师父为中心向外辐射的,师父以言传身教的方式传给徒弟,徒弟又在日常与居士的互动中传给了居士,没有什么语言,更多的是身行的示范,然后形成了一个以师父的法为行为标准的巨大磁场。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得到熏染,也熏染着别人。这就是为什么基本上每个发心居士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发心一年多尽干活了,没怎么看书,也没怎么听法,人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法的理解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虽然你不看书、不听法,但是你已经实实在在地身在佛法之中了,每时每刻都在看经听法了。

亲明由此又想到了“法赖僧传”的问题。“法赖僧传”不是说你拿本出家人的书看看,拿张出家人的碟片瞧瞧,或再听听出家人的开示就完事了,就会明白佛法的含义。如果语言能解决问题,那直接看佛经多好,何必多此一举地找出家人翻译一遍——法不是语言能描述得了。

亲明觉得只有通过亲近有修持的僧人,通过和僧人的相处,才能领会到佛法的意义所在,那是全部身口意的述说,是心与心的对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给你讲法,每时每刻都给你示范。师父的《沙弥律仪》是讲完了,可是又何时不在给你讲什么叫“无我”、什么是“外现声闻相,内行菩萨道”呢?师父的《经行》是讲完了,可是师父走的哪一步不是在给你示范什么是“经行”?在师父身边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无所住”;在亲惟师父身边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舍弃一条穷性命,将这一身臭骨头布施十方,供养大众”;在亲禅师父身边你就会知道什么是“为大众服劳役”……书本上抽象的概念变得生动了起来,《高僧传》中的历史人物成了鲜活的榜样照耀我们前行,亲明想这才是“法赖僧传”的真意吧。

十五天的头陀行脚转瞬即逝,给亲明的感觉有点像过斋——斋饭美味而丰盛,只是还没等你仔细品尝,结斋的引罄就已响起。带着对僧团更深入的了解、对外界恶劣环境更清晰的认识,还有自己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亲明结束了2015年的头陀行脚之旅。是结束,更是开始,对亲明来说,这只是亲明头陀生涯的开始。

头陀路漫漫,今行第一步。

(2015年行脚报告全文完)

阿弥陀佛!

二〇〇四年行脚日记(释亲昌比丘)

目录

八月十七

八月十八

八月十九

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一

八月二十二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五

八月二十六

八月二十七

八月二十八

八月二十九

八月三十

九月初一

九月初二

释亲昌比丘

   序

二〇〇四年,大悲寺僧人夏安居竟,迦提月满,僧人们行脚乞食生活开始。实际上,行脚乞食头陀苦行从九五年就开始了。当年师父到五台山求戒,在大寮行苦行,一日有位沙弥师听宣化上人讲开示,上人说不捉金钱的才算出家人,才是真正的僧人。师父听后坚定了不捉金钱的信心,当时受戒是需要费用的,后来寺院知道师父不捉金钱,决定免收戒费。后来虽住持大和尚想挽留师父,师父却还是决定回东北。大和尚的母亲拿钱要供养师父留路上用,师父没有要。大和尚的母亲生气的说,如果佛给你钱你要不要,师父说就是佛来了给我钱,我也不要。

当时又有人问师父,你不要钱怎么回去,师父说走回去。从那时起,师父开始了行脚乞食生活,当时师父也不知道有头陀。就这样行脚乞食头陀行一直在行持着,至今已有十年了。

  行脚乞食是佛制,是每位僧人应该做的,它现在已成为大悲寺僧人修行的重要内容。

  我们僧众十五人,大戒师有亲实师父、亲融师父、亲顿师父、亲显师父、慧观师父、融庆师父、觉胜师父等。沙弥师有亲行师、果成师等五人。还有三名护法居士,大石桥马居士、尹居士,准备乘车到北镇,从北镇开始行脚乞食。

  八月十六日午夜零时,一轮明月高悬,照亮了山河大地。僧寮外十五位僧人整装待发,师父带领众弟子向山门走去,放生的小黑狗闻声叫个不停,喊声划破了午夜的寂静,好像在为我们送行祝愿。我们乘上车,汽车出了山门开始向北镇方向驰去,随着汽车的震动,望着我身旁劳倦的师父,临行前师父对众弟子的开示历历在目,师父整夜没有睡,带领着众弟子修行佛法,不辞辛劳。

  傍晚镇政府又送来一份有关解决大悲寺土地建设的文件,这对僧人行脚是最好祝愿,相信此次行脚会圆满成功。

  八月十七

  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行程来到了北镇,僧众们陆续下了车,背着背包,排着整齐的队伍开始了此次的行脚乞食生活。行走一段路休息时,双座古塔在月影的照耀下,高高耸立,远远望去威严壮观。古塔的铜铃在宁静的月夜中奏出和谐的乐声,好像在欢迎这些行脚僧,又好像在述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想必去年古寺的境况会有些好转,大众师纷纷向古塔礼拜,有塔即为有佛。

僧众继续前行,行至曾家村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雨时小时大,但并没有妨碍僧人们行脚的步伐。距庙下村不远,在师父的指挥下,众人在公路旁大树下搭好了简易帐篷,以暂时躲避风雨,此时已接近过斋时间,在众人商讨下,最后决定入村乞食推迟过斋时间,又怕过午,师父说只乞两三家就可以了,需马上回来。

僧人们搭衣持钵跟着师父向村子走去,融庆师父、一沙弥和我三人一组。我们走向公路旁一农户家。两位主人正搬运玉米,我们向主人说明来意,女主人在男主人的示意下拿出了米饭。这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只好在房檐下躲避风雨,我们三人平分了这盘米饭。一会雨停了,这场大雨好像专门为我们僧人下的,在秋季的北方下这样大的雨也属罕见,也许是菩萨的甘露水吧。看看时间只能乞这一家了,这是融庆师父一生当中第一次乞食,虽有些遗憾,也只好如此。高粮米饭是此次乞食的唯一收获,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

我们回到了简易篷,僧人们陆续回来了,有的乞到了馒头、米饭、咸菜,师父还乞到毛豆。看来这村子善根还很大,这时张瑞芳的姊妹和尹居士又特意从海城送来了米饭,以补充乞食的不足。她们姊妹家庭条件都比较好,却放弃了安逸的生活,今年又发心来护持僧人行脚乞食,算今年已有三年了,她们还经常到寺院护持,帮助寺院解决困难,护持僧人持守戒律。

篷布下,土沟里成了僧人的临时斋堂,斋饭也显得格外清净。下午僧人们继续赶路,但天空中还阴沉沉的,刚走不远雨又下起来了。僧众们穿上雨衣冒雨赶路,雨水溅湿了僧鞋僧袜,湿漉漉的,但脚步依旧。

师父说人为什么不成就,就是因为心不直,有弯曲心。比如走路,遇到水坑绕着走,遇到石头不肯踩,这都是无始劫习气太重,贪恋这个身体怕冷,怕热。这一脚下去想法很多,这是生死的关键,必须把它克服,再怎么难,脚也得硬迈下去,下去后就好了。想到这些,遇到水坑迈进去,遇到脏泥踏上去,当时迈下去的时候确实很难,但等到迈下去第二脚决心就大了,以后决心越来越大。

当走完这段路,心里特别舒畅,但不是一种胜利感,而是一种平静的感觉。按照师父讲的方法走,这样才能不断克服自己的那种执著,和贪生怕死的念头。

  傍晚来到茶棚安大桥下,厚厚的沙土,还算干爽,两个桥洞正好将大戒师和沙弥师分开,师父带领着大家平整场地铺篷布,大戒师一块,沙弥师和居士一块。铺好事先带来的睡袋,虽然外面风吹雨下,这对僧人来说已是最好的休息地方了。有的僧人还多带双鞋袜,居然也用上了,这是临行前师父嘱咐大家带的,也是师父的经验之谈了。准备休息时,有一辆公安车也来光临我们的住处,这也许是不明真相的村民报告的,三名公安人员看完证明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大悲寺下院道源寺尼众也在行脚乞食,真是太难能可贵。师父为将来女众出家能够日中一食,不摸金钱,能够如法依照沙弥尼戒、式叉摩那戒、比丘尼戒之受戒次第,循序而上。希望将来中国有真正的比丘尼出现,如法修行证果,不失女众出家本意,帮助建立如法的比丘尼道场而不辞劳苦。

  诚心的居士抬来了热水让师父洗用,孝敬的弟子拿来了僧袜让师父换用,师父却让给弟子先用,可师父不用,谁又能用呢。师父说过就是一粒米煮成粥也要和大家一起用,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所以世出世间得师最重要,出家人尚且需要师父,在家居士更得依止出家师父指导修行,才不致于走错路,贻误终生。戒体的成就,戒身的成长,无不有赖师父,师父就是法身父母。

  八月十八

早上四时多,天空中有星星隐隐约约的露出来,天气转晴,师父招呼大家起来。睡袋外很冷,气温明显降低,鞋袜已湿透,穿上去冷冰冰的。僧众们借着汽车灯光整理背包,居士送来了热水,这时热水倒成了宝贵东西。僧众们陆续上了大桥,因条件限制,不能上早晚课,师父嘱咐大家每天要诵十遍楞严咒。师父说:出来行脚外面诱惑力很大,诵持楞严咒是降伏贪欲心最好的办法。楞严咒的功德不可思议,十方如来都是乘此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诵持楞严咒就是正法住世。走路诵咒摄心确实是好办法。

不知不觉来到正安镇,东方露出鱼肚白,祥云朵朵,不久太阳出来了,僧人们忙着写日记。临行前师父开示大家写日记不是为自己写,而是为了佛法,通过写日记加深对头陀的认识,总结经验,将来给更多的头陀行者提供宝贵资料,也是去除我执的好方法。

上午九时在距王家村不远的公路旁休息时,鞋袜经风吹日晒已经干了,这时一辆轿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青年男子,见到师父忙上前顶礼,看来好像认识师父。后经居士介绍此居士是去年行脚到黑山骂我们是假和尚的那位居士,后来准备到大悲寺求忏悔。他向师父请教,密宗把金刚上师排到佛前面,说金刚上师大于佛,他对这说法有疑惑。

师父解释说:金刚上师、佛、法、僧,顺序不能颠倒。佛是因法而成的佛,法又是佛说的,而佛又将法传给僧,金刚上师是佛的化身,他只能代表佛传法给我们,而不能超过佛。

此居士又问他朋友的同修晚上睡不着,经大仙之类多方治疗不见效。师父说:要多放生,你救他,他就救你,好像你站在群山之间,喊我救你,群山对你喊我救你,群山回应你千万倍,大仙不正确的说法种在你的头脑中,将来会对你产生不好影响,他贪钱贪名治病当然不灵,其实他本身就有病,他的病还不知谁来医治。

这时他身旁的朋友说他的同修不相信因果,师父说让她多注意今世的因果,慢慢地就知道前世的因果。要不杀生、吃素,强迫她多做些功课,慢慢身体就好了。两位居士向师父顶礼谢法。

此时已将近过斋时间,今年出来行脚的僧人有几位是第一次,为了给大家更多乞食机会,有更多的乞食体会,僧众们决定入村乞食。在王家村口,师父选中一块草地准备过斋用,小草有些已枯黄,但地面还算平坦干净,师父将僧人分成七组,两人一组分到最后,只有师父一人一组了。在亲融师父邀请下,师父加入他们一组。

我与一沙弥一组,搭上主衣,托着钵向村子走去。主衣又名僧伽梨,为入王宫说法,入聚落乞食之衣。搭衣偈云:善哉解脱服,无上福田衣,奉持如来命,广渡诸众生。肩负着如来家业,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想到依佛制托钵给众生种福田,心里得到一丝安慰,既披诸佛之法服,应行诸佛之法行,奉如来之教命,宣扬法化,荷善逝之家业,广度众生。

《法苑珠林》云:夫袈裟为福田之服,如敬佛塔。泥洹僧为儭身之衣,尊之如法。衣名销瘦,取能销瘦烦恼;铠名忍辱,取能降伏众魔。亦喻莲华,不为污泥所染;亦名幢相,不为邪众所倾;亦名田文之相,不为见者生恶;亦名救龙之服,不为金鸟所食;亦名降邪之衣,不为外道所坏;亦名不正之色,不为俗染所贪。是以教有内外之别,人有道俗之异。在家则依乎外教,服先王之法服。顺先王之法言,上有敬亲事君之礼,下有妻子官荣之变,此则恭孝之躅理协儒律。出家则依乎内教。服诸佛之法服,行诸佛之法行。上舍君亲爱敬之重,下割妻子官荣之好,以礼诵之善,自资父母,行道之福,以报国恩之重。既许不以毁形易服为过,岂宜责以敬亲事君之礼。是故,剃发之辰,天魔闻而遥怖。染衣之日,帝释见而远欢,戏女聊被无漏遂满,醉人暂剪恶缘即舍。龙子赖而息惊,象王见而止怯。故知三领法衣蔽身俭用,三种坏色伏我爱情。既仿稻田,自成应供之德。

带着佛陀的嘱托,设想着施主虔诚的供养,可一连几家,都没有乞到食物,梦想肥皂泡般破灭了,慢心也不知哪里去了。低着头来到一家,一中年男子站在大门口正在往车上装箱子,看样子要出去。我们与他说明来意,他拿出钱要供养我们,我们拒绝了。他看我们不要钱,愣了一会,转身向屋子走去又返回,要我们进去吃。我们说不去了,他很激动,拿钱要给我们买月饼,我们说月饼有荤的,不能吃,他又返回屋里取出一大碗饭给我们,我们念偈回向给他,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愣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像在回忆往事。

又走了几家,都没有乞到食物,有两三家人原本是站在道路上,看我们过来特意把大门锁上又回到道路上观看。看到这些,我心想难道我们还不如乞丐,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被假僧人骗的,都是我们没有做好,要是我们早出来行头陀,让他们早了解僧人,早认识佛法,人们就不会上当受骗,都是他们在成就我,如提婆达多害佛,佛说有人说提婆达多害佛即为谤佛。佛陀一再警惕我们一切唯心造,你是悲伤或快乐都是从心而起的感受,不管你对待人或别人对待你。一切的动作感受都是从心而起,所以顺境逆境都要忍辱。

过斋时,村子里聚了很多人围观,僧人过斋倒成了一道风景,午后僧人们继续赶路。师父说前三天路要走慢些,即使能走也要压住脚步,以免脚走伤了以后的路不好走。边走边找休息的地方,傍晚在公路旁一斜形水泥地面上休息。此水泥地面三面环山,山谷幽幽,树木丛丛,行脚时能找到如此地面已是很难得了。僧人们忙着打扫地面,铺篷布,看到这些身着朴素的僧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我说看这些僧人多清净,师父在一旁脸上也露出笑容。今天师父头有些痛,但师父没有休息,仍给三位夜不倒单的师父安排休息的位置,望着师父的背影,觉得师父越来越高大。

入夜皓月当空,繁星闪烁,蟋蟀声声,雨后空气中散发着树木花草泥土的芳馨,沁人心脾。

  八月十九

早上僧人们趁着明月整理背包后又踏上行程,边走边诵咒,还得眼观卧牛之地。公路上不时能发现被压死的众生,僧人们就用方便铲将它们掩埋并念偈咒,愿它往生善道。佛法的度生,不但救现在活的众生,还要度死后的众生,度现在的众生是慈悲的表现,度死后的众生是报恩的善举,这个生命结束,又有新的生命诞生,佛法认为仗佛力、法力可减轻它的痛苦,甚至可超度它。

方便铲又名禅杖,既可以掩埋众生,又可以乞食用,乞食时第一次晃三下,如果主人没有出来,再晃五下,最多可晃七下。它还可以挂单用,到寺院挂单,客堂师父看你拿方便铲,就知道你是头陀僧,他都非常恭敬你,方便铲又可表法,如全长五十三寸代表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八个铁环代表八正道,上半部铁器长十八寸代表十八界,上面月牙代表满月,即大圆镜智。

上午九时,我们来到了黑山县白厂门境内,公路旁两名女居士向师父问讯,看样子认识师父,我们没有因此停止脚步。走上山坡休息时,两名女居士追上来向师父顶礼并供养了矿泉水和饼干,她向师父介绍说:她是黑山

居士,到白厂门走亲戚,今天有因缘遇到我们,她们前不久还到大悲寺发心干活,她说白厂门是三县的交汇地,东面是北镇地界,北面是黑山县,西面是属阜新县管辖。

张瑞芳居士说:她在白厂门做饭那家信佛,并有亲属在五台山南台当家。我们僧团中挂单融庆师父喊着说,那正是他师父,姓白,老家住在黑山县白厂门,不会错。这真是巧遇,其实都是因缘注定了。

两位女居士礼拜离去,机遇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有的人善于把握,有的却当面错过。如两名女居士见到僧人顶礼供养,这样能增福慧、消宿业,机遇也得靠平时的积累,如她们曾到寺院发心干活,护持三宝。富贵布施中来,贫穷吝啬中来。山路曲折蜿蜒,绿树青青满山间,“黑山县人民欢迎你再来”映入眼帘。告别了黑山,“开放的阜新蒙族自治区欢迎你再来”巨幅牌篇再次显露眼前。

走下山坡,这世间为我们准备那么多大道小径,华美的景物并提供清凉与绿荫的林道,但我们的心有时无法无忧无虑,我们的步伐无法轻松自在,所以只得低头摄心走路。

僧人们下了山坡,走过国华桥,来到国华乡的国华村,在村口张氏姊妹又来迎接师父并在公路旁选好一处地方。当我们走近时,这块地方对面却是乡政府,师父一看不行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后在村东交叉路口准备乞食。僧众们搭衣持钵纷纷向村子走去。村子很小,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我仍与昨天的沙弥一组。

我们来到一条街道,两名妇女正站在路旁讲话,我们来到第一家。大门关着,喊几声佛号,无人回答,只得往下一家走。两名妇女见我们走过去,一妇女快步走进院子把房门锁上又返回道上,我们一看这家也没有希望,再有几家也没有乞到食物。

当我们来到最后一家,这一家院子很长,低矮的两间小房已有些破旧,心想今天可能要托空钵了,我们走进院子,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不久一位小学生从屋里走出来,嘴还在不停的动,他用那天真的眼神望着我们问,你们干什么?沙弥回答说,我们行脚僧路过想要些食物,他迟疑了一会后,进屋取出了高粮米饭,小学生很诚心为我们每人装了半钵米饭,我们念偈回向给他愿他善根早日成熟,早日出家。

我们回到了过斋的地方,当地派出所也来了,见没有什么事情离去。斋后僧众们来到山坡松树林休息,盘锦连居士来看望师父,并带来一男居士护持僧人行脚。连居士多年来一直护持师父诚诚恳恳,黑山的那位男居士又回来要跟着行脚,护持师父几天。

这时,马居士和尹居士也过来帮助师父收拾东西,他们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师父说:马居士准备发心出家,他的同修要他挣一百万,所以现在有许多人不让人出家,因果是很大的。《付法藏经》说:衹夜多尊者,到城里去乞食,见到一只飞鸟,忽然笑了起来,弟子问他为什么这样的微笑。尊者回答说,在过去劫中,我要出家,可是父母不肯听许,并强为我娶妻,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到小孩六岁时,我又要出家,父母仍不同意,教我的小儿抱着我的脚,并且哭哭啼啼地说:父亲如果舍我而去出家,我将依靠哪个来养活,如父必须出家,可先杀掉我而后可自由去。由于这个小儿,使我未得如愿出家,九十一劫流浪生死,所以觉得好笑,未曾见其子,今以我道眼观见这只鸟就是我的前子,可怜他愚痴,一直处在生死,障人出家,罪极必在恶道,未来得生人中,一定也是无目的,所以有智慧的人见到有人发心出家,应该方便成就,不得加以留难,据经中所说可知子障父母出家感得苦报如是,何况夫妻、兄弟、朋友间的互相障碍,其罪当然更重,所以不得不听他人出家。

  山坡上阳光明媚,一阵风吹过,松涛阵阵,就是有欲心、贪心在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在土山下的枯草坪上休息,张瑞芳姊妹居士怕师父们受凉,又特意请了海棉垫子和棉夹,晚上居然睡了个好觉。

  八月二十

  凌晨,僧众们沿着公路缓坡而行,两旁绿柳成行,山峦起伏,天亮时,想找一处休息地方都很难,因下过雨,地面还很潮湿,继续赶路,这段路比较长些。考验来了,我的腰部及四肢关节酸痛,加上走路身上背着背包,身上都在发热,但想起师父讲过,从五台山走回来时所受的痛苦,又鼓起勇气。

当时师父从五台山走回来时有好多天腹泄,没有药物治疗,再加上肩上东西重,背绳又细,肩上的肉被绳子勒得都要凹进去了,前胸和后背痛得要贴到了一起,每天晚上还要起来几次。当时睡的大都是草垛,柴禾堆,刚睡着又得起来,又冷。这样师父都坚持过来了。不像现在我们行脚有睡袋,边走边思维——其实身体这些感受都是我们的妄想所造成的。克服了妄想这些感受也就消失了,忍耐、忍耐、再忍耐,走上山坡,在公路弯道处僧众在路旁休息了。

前面就快到阜新县了,我们现在行脚全世界通过网络都能知道,有位旅居美国的居士要供养睡袋,因天气冷怕僧人冻坏了,师父没有同意,师父说带着太好的行脚东西有时体验不到行脚的意义,行脚就是过得苦一些,东西太好,后人虽行持头陀,但失去头陀的意义了。

  来到大巴沟隧道,这是条新修的隧道,外口设计古朴,内设有灯光,通过隧道来到大巴沟收费站附近的村子乞食,今天乞食挺顺利,两家给食物,两家没给,因在村子过斋条件不具足,我们跟着师父来到村外小杨树林中,此处倒是清净,无人打扰。

  斋后继续赶路,边走边休息。

下午,我们进入阜新县城郊,在公路旁休息时,有一中年男子正用小网捕捉蝗虫,马居士看到后上前去劝阻,并想花些费用放了那些蝗虫,却被拒绝了。

马居士说此人长得很吓人,嘴部长得像蝗虫一样,恐怕是吃蝗虫受的果报。

师父又让僧人和居士上前再去劝阻,结果此人最后躲避。不论何时何地如果见到别人要捕杀动物的时候,应立刻用种种方便,对想要捕杀动物的人,说明杀生的坏处,使捕杀的人放弃杀念,这样捕杀的人不造业、死亡的众生也不会痛苦,这才是伟大的慈悲,这才是真实孝顺,这才是菩萨的行为,愿每一个人将来都能成为观世音菩萨,能寻声救苦救难。佛说食肉犯无量罪,断大慈悲种子,因为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怎能忍心杀害,食其血肉,现生果报不爽,将来地狱苦果更难忍受。

  傍晚僧众们来到阜新县城一体育馆广场上休息,准备在此体育馆过夜,师父考虑到怕给别人找麻烦,而马居士和张氏姊妹要去帮助联系住宿的地方,被师父阻止了,师父说过:求人住地方,虽然身体休息好,但心里难受痛苦,苦行就是脚踏实地去做,不能华而不实,光说不做,最后趁夜色继续赶路,休息的地方很难找,晚九时在阜新市内大杨树下的土沟里过夜,不知何时身上的病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僧众们酣睡了,一天疲倦也在此休息了。

  八月二十一

凌晨二点僧众就起身了,师父决定破晓前离开阜新市,这样可避免麻烦,有助于收摄身心。我们沿中央大街前行,夜色朦胧,路旁暂息时,有一青年男子向师父顶礼,师父忙招呼此男青年过来坐下谈话。男青年说:他是北京过来的,是通过网络得知僧人行脚要经过这里,特意乘快车赶来。

男青年问师父开光灵不灵,师父说:开光灵,不开光更灵。男青年点头微笑,似乎明白了,只要诚心供养佛像,就有感应。

此时天蒙蒙亮,我们行脚队伍又增加一员,通过阜新市南大桥,在路旁的广场上休息。广场上,两位老人正兴致勃勃,用球拍不断击打着球,球头用线拴着,线用重物固定在地面上,球忽上忽下,飞出去又飞回来,总没有定处。看到球,想到我们的心也像此球一样,跟着妄想跑,随着眼、耳、鼻、舌、身、意不断分别执著,如果人不打球,球也就不动了,如果把眼、耳、鼻、舌、身、意收摄住,我们的心也就恢复了本来面目了,师父说过修行没有别的,就是恢复本来面目,好像一面镜子,将上面灰尘擦干净了,也就见到了你的清净法身。

出了阜新市,路上一骑摩托车的中年男子对我们很好奇。当我们休息时,他就过来看看,中午在拉拉屯村旁准备乞食时他邀请我们到他的工作单位道班休息,并介绍说他单位后面村子有很多住户,足够乞食的,师父看他很诚恳,又继续走了一段路,当走到他单位门口时,他让我们到屋里休息,被师父拒绝了。

院子里很平坦,我们放下背包,师父将僧人又重新分组,我与亲顿师一组,我们搭衣持钵跟着师父向村子里走去,第一家没有吃的,我们通过院子来到邻近的一家,几声阿弥陀佛,一位女学生问我们干什么,我说想乞些食物,她站在那里犹豫一会问大米饭行吧,我说可以,女学生拿出大米饭与我们,我们念偈回向祝她吉祥。

来到一家,刚走到大门口,女主人站在院子里喊你们可别进来,千万别进来,看样子非常害怕,无奈只得走向下一家,一连几家都无人,街道到了尽头,来到一家,见大门开着,心里有些踏实,进了房院喊了几句阿弥陀佛,一位男主人出来问我们干什么,我回答说乞些食物,男主人说要食物,那好办,你们等着,他走进屋不久又出来说家里没有吃的,给你做点吧,我回答说时间来不及了,他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在一旁居士说其它一些食物也可以,这时女主人从屋里走出来问花生可以吗,我说可以,她为我们装了一袋花生。

我们按原路返回,居士们在院里铺好篷布准备过斋,等了一会,僧人们都陆续回来,都乞到丰盛食物。过斋前像在寺院一样,生花生做了火净,以防止坏种子,我们上香、供佛。

斋毕师父为僧人们作了开示:行脚过程要注意威仪,外面的诱惑力大,所以走路要诵楞严咒,乞食时,乞到了不要欢喜,乞不到不要悲伤,用我们平常心去乞食,我们要用感恩的心把日记写好,不是为我们自己写,而是为更多的人写,把好东西让大家共同分享。如张氏姊妹都是企业家,却放弃工作护持僧团行脚,功德不可思议,这种精神很可贵,几年来都是这样。还有马居士,尹居士等帮助行堂,送水,找休息地方也付出了很多,愿他们早成道业。

临行前拿经书佛像与道班几人结缘。下午连居士来看望师父,听说师父眼红了又特意带来了药品和一些海棉垫子,晚上在路旁小树林中休息。

连居士没有回去也想体验一下野外露宿的感受,今天有几位僧人脚上打了水泡。

  八月二十二

  早上师父招呼大家起来,看看时间尚早,静坐了一会,收拾背包,装好十八种物,僧众又上路了,黎明前连居士和北京的男居士返回。

薄雾蒙蒙,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小鸟在枝头鸣叫,僧众们爬上陡坡,边走边休息,时间将近,来到一个村子旁小树林中,刚放下背包,一位老女人过来对我们说:你们是行脚锻炼吧。师父说你老说的还真差不多。老女人说:我也行好,你们也行好,我今年八十岁了,你们好好修呀,将来活得比我还大。一沙弥拿经书和佛像与她结缘。她看我们搭衣持钵就回去了。

我们跟着师父向村子里走去,师父示意,我和亲顿师去公路旁那几户人家,来到一家院里,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屋子里好像没人回话,等了一会,那位老女人回来,她好像是这家的主人,她问我们干什么,我说要一些食物,她走进屋内拿出一袋月饼,为了避免月饼有荤的,我们没有要,老女人问米饭行吗?她的心倒是很虔诚,后拿出米饭和咸菜给我们。

第二家一位残疾人供养了米饭和黄瓜,今天乞食很顺利,乞完两家钵就快满了,当回到小树林时,僧人们都陆续回来了,都乞到了丰厚饭菜,这是行脚中乞到食物最多的一天,后听僧人们介绍说村子里学佛的人很多。

过斋时老女人又过来了,当念到食存五观“一计功多少,量彼来处;二忖己德行,全缺应供”,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德行,托几次空钵就能体会到,对众生不敢起贡高我慢。我们每天修的连吃饭都不够,更何况二顿饭、三顿饭。要不是佛菩萨慈悲,我们何谈修行、吃饭。

斋后一阵风刮过,落叶纷纷,一片树叶落到我身上。拿起落叶,树叶已枯黄,春去秋来,岁月流逝,琐琐含生,营营来去,一化而生,再化而死,梦中复梦,长夜冥冥。昔年的行脚乞食就像在眼前,如少水鱼,斯有何乐,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树叶由小到大,由绿而黄,人由少而壮到老,生、老、病、死苦空无常,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不但贫穷人痛苦,富贵人一样痛苦,人生如梦,确实不真实。所以佛在经上常常劝我们这世间万般带不去,没有一样带走的,唯有业随身,何不放下梦幻尘劳,勤修智慧。释迦已灭,弥勒未生,贤圣隐伏,众生奔波苦海,如失乳儿。若不依师而修,谁来救护?日中一食,不摸金钱,三衣钵不离身,百衲衣,行脚乞食,种种法要莫不由师传,师之恩德,难说难尽,尽寿报之,未能一二。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以要常常礼敬师父,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

  八月二十三

  今天雾很大,公路上的车行驶的很缓慢,但未影响我们行进的步伐。八点,浓雾渐渐散去。

  八点三十分,僧众在公路旁煤场附近休息,吕家店的马居士又来参加行脚并送来斋饭,融庆师父由于行走困难加之背包沉重,听说寺院有人来,动念要回去。因怕影响僧团行脚,师父知道后安慰他说,不要回去。师父说等你将来老了,收了徒弟,你可以自豪的说,想当年也参加过行脚,也乞过食物,人生是短暂的,能够行脚乞食是很难得的,要珍惜机会,佛法中不舍一人,我们出来多少人,回去就多少人,师父边说边用手抚摩着融庆师父,师父那慈祥的面孔,温和的话语,即使是一颗受伤的心也会痊愈。融庆师父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前方也许是坎坷路,但跟着师父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九点三十分在高台镇台子三村,师父进村观察准备乞食过斋,僧众们在公路旁休息。等师父回来,将众僧领到村东一片杨树林,僧众们搭衣持钵准备入村乞食,师父与亲实师父、融庆师父一组。师父分好乞食街道,众僧纷纷向村子走去,我与亲顿师一组,走了几家都没有乞到食物,妄想落空,慢心也找不到了,乞食时如存有给众生种福田的想法,不容易乞到食物,虽乞不到食物,但慢心没有了,这样成佛道快。

惭愧之余来到一家,站在门口喊了几句阿弥陀佛,等了一会,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六十多岁老女人,慈眉善目,戴着一幅眼镜,缓慢地向我们走来,我们与她说明来意,她没有说什么,转回身向屋里走去,一会老女人拿出四片烤地瓜与我们,又问我们米饭要么?我说可以,她又取来了米饭和咸菜,我们念偈回向给她,祝她吉祥。出来时正好与亲融师他们相遇,他们也乞到了发糕,我们回到树林,僧众们都陆续回来,有的乞到米饭,有的乞到豆腐,看来这村子善根挺深厚,过斋时村子里有十几个小学生来围观。今天上午,亲实师父来替换亲藏师父,午后亲藏师父与一居士回寺院。

  八月二十四

  凌晨三时,大地一片宁静,此时正是人们熟睡之际,行脚僧又踏上行程。

  行道本无话可说,以无念为宗,慈悲为本,无所求为持戒,无所得为目的,边走边思维师父有关行脚的开示。

  上午九时来到大陵河桥上,此桥很长,桥面不宽,当汽车经过时桥面震动很大,车来车往,当走到桥中央一辆摩托车停下来,一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拿出十几个钱币要供养师父,他说:买些粥喝。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但中年男子很诚恳,让我们收下,却被师父拒绝了。中年男子很激动,这也许是他一生当中没有遇到的,还有不要钱的,当走到桥头时,此中年男子又返回来供养一袋油炸糕,这也许就是持戒功德表现吧。

伟大的佛陀制戒,不论是沙弥戒与比丘戒,都要求出家人禁止捉持金钱。慈悲的师父在大悲寺僧人八项共住规约中要求僧人不捉金钱,因金钱过患甚多易废道业,招世讥嫌。

下了桥头转了个弯,堤坝上绿柳成荫,沙土细软,僧人们放下背包,舒展腰背筋骨,呼吸着清新空气,几日来的行走带来身心的劳倦已不见踪影,师父复上桥头,观察村落,准备乞食,结果乞食因缘不具足。柳树下僧人坐成一排,今日无人打扰,供佛上香,食存五观,斋毕僧人们暂时在此地休息,有的写日记,有的缝背包,有的在禅坐。

张瑞芳居士的亲属也从海城来看望师父,她的妹妹带病来护持僧人们行脚乞食。

  不久居士回来向师父介绍了奉国寺的一些情况,奉国寺座落在古城义县,始建于辽代,是辽代最大的皇家寺院,是辽代至今遗存的全国最大的单檐木构建筑,又因大雄宝殿占地面积在全国寺院中最大,被专家誉为中国寺院第一大雄宝殿,民间称大佛寺,过去七佛并列一堂,佛教界少见,殿内可容纳千人上殿,可以想像当时佛法的兴盛。遗憾的是大佛寺现在由文化局管理,寺内没有僧人居住,弘扬佛法。

  下午按照寺院剃头的日子,僧人们在用水很困难的条件下还是剃了头。剃头偈云: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

  剃除须发,为佛弟子出家相,因三世诸佛皆是出家相,表去憍慢,又别于外道,剃发以著缦衣,受持十戒律,佛说出家一日一夜功德,二十劫不堕恶道。

当年师父给弟子落发,今日弟子于师父剃发。所以对师父要孝顺不违,师父不但成就我们戒身,还教诲我们,假设没有戒身,诸善功德不得生,没有师长教诲,根本也不知道怎么修行,就是做一个人都很难,何谈修行成佛,尊照师长教诲去行,将来才有成就希望,都是师父给我们的深恩重德。善根虽宿植,开悟由良师。今年能够出来行脚乞食也得感谢恩师给我这个因缘。

剃头后,众僧收拾背包又上路了,路上车来人往,当穿过古城义县行到一广场附近,一辆轿车停在我们前面,有位僧人和三位女居士从车上下来,有位女居士向师父介绍这位僧人是锦州市佛教协会会长圆通法师。圆通法师对师父说到大佛寺办事情,回来看到我们行走很辛苦,特意停下来看看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三位女居士也说,我们拿费用你们乘车走,并拿出钱要供养师父。师父说我们不要钱,她们忙向师父顶礼,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圆通法师向师父介绍说:今天到大佛寺与文化局办交接手续,同意将大佛寺后面一部份归还给僧人使用,前面一部分还由文化局管理。

  师父说:将来能把前面一部份也归还给僧人那就好了。圆通法师说,我们也正在争取,但困难很大,师父说有困难需要帮助,我们尽力而为。谈了一会,圆通法师与三位女居士离去,希望省市政府领导帮助早日解决问题。希望有更多的僧人住进寺院严持戒律,行持苦行,还回僧人一片净土,再现大辽国佛法兴旺的盛况。

晚上在公路旁小杨树林豆地中休息,师父带领着大家铺篷布海棉垫,每次睡觉前,师父都是带领大家安排住处,耐心细致。

八月二十五

早上雾很大,九点三十分雾渐渐散去。走到一村口,准备入村乞食。一辆客车停下来,一女居士下车后向我们问讯。我们走进村子,在距村口不远处,僧众们放下背包,准备找过斋地方,发现在村东土沟里倒是好地方。当我们准备到土沟里时,

那位女居士请我们到她家休息,为了满足她心愿,师父与我来到她家,结果休息过斋条件不具足,后来还是在村东土沟里。

僧众们搭衣持钵跟着师父向村子里走去,我与亲顿师父一组。来到一家,这家主人正在门口,说明来意,结果家里没有吃的。

第二家大门虚开着,一男主人正在院子里干活,我们站在那里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他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只好默默地等待,心诚必有感通,当我们正要离开时,有位中年妇女问我们干什么,我说要些食物,看来她好像这家女主人,她说家里没有饭,问我们地瓜行吗?我说可以,她进屋拿出一盆地瓜给我们,我们念偈回向给她愿她吉祥。

最后一家,一对孪生姊妹供养了我们四个苹果,我们沿原路返回,过斋时随着唱念村子里聚了很多人,有位老者不停地在讲话,后来看到僧众过斋时谁也不讲话,都在静静地默不作声用斋。也许老者被这场面摄受住了,终于不再讲话。在村口遇到

那位女居士及亲属也非常热心,拿来了丰盛的饭菜水果。

斋毕僧众来到公路旁杨树林中休息。居士向师父介绍说在村口遇到那位女居士讲述她以前做了个梦,说有关佛法问题可以去请教妙祥法师,她说不认识妙祥法师,梦中有人告诉她说三年后能遇到。师父解释说这都是因缘,跑不掉的。

  午后,在村口遇到那位居士和其他三名女居士向师父请法。

那位女居士问师父居士在家如何修行?

  师父说首先要持好戒律,戒、定、慧三无漏学,戒律是基础,戒律持好了才能谈修行,末法时期持戒违缘特别多,在家居士持好五戒还是可以的,如果不持戒,修了很多苦行,就算在天上飞也会变成罗刹,末法不是法末了,而是人不肯修行了,末法要转成正法就是将不持戒转成持戒,念佛也要持戒,并要五宗平等弘扬。

  出家人是修行位,居士是护持位,僧人住持佛法,佛将护持佛法的任务交给国王与居士,就像今天你们见到僧人能礼拜供养,如果见到出家人不护持,看到像没有看到似的,回家并不供养,这样会失皈依戒体,不算是三宝居士,而是二宝居士,只皈依佛法而不皈依僧,会失大利益。

  女居士又问师父,她现在离婚多年,最近她的丈夫还找她怎么办?

师父说:佛说家庭是牢笼,女人结婚就像被判无期徒刑,你丈夫放你与你离婚,正是放你出牢笼,你们之间的债完了,你应该生感激想,居士听了非常激动,连声称谢,欢喜赞叹,顶礼。

傍晚行至一加油站旁休息时,有位男青年供养了几瓶矿泉水,他说,他父亲也是出家人,多么希望他也能沿着他父亲的足迹也早日出家。

晚上在树林中的花生地休息,雾水很大,树叶上掉下的水滴声很大,亲融师父喊下雨了,有的师兄弟竟被惊醒。

  八月二十六

  早上沿义锦线公路前行,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雾散云开,路旁柳树下已被雾水滴湿。

行至一处在路旁放下背包,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脚上像踏浮云似的,肩疼腰痛也缓解许多。正当闭目沐浴着阳光,一辆中巴车停下来,两位女青年从车上下来,站在师父附近。

这时护法居士忙上前阻拦,师父有戒律,距离师父远些,两位女青年对师父说:我们也信佛,刚才我们开车过去看见你们背着包行走,很累很辛苦,我们很感动。女青年又问,你们到哪里,乘我们车送你们去。师父说:向锦州方向,我们行脚走,不坐车。女青年再三要求都被师父谢绝了,女青年布施的心难得,布施有好多种。师父说过布施不是把财物施了就有功德,主要靠布施的心,比如你拿香烛、水果供养佛菩萨,佛菩萨没有拿走,佛菩萨尽虚空满法界,也不需要这些。只是通过这个形式布施,你那颗心诚就有功德。

休息一会又踏上行程,脚下的路向前延伸,行脚本没有目标,师父说:行道以无所得才算目的。乞食的时间将近,僧众们来到上桥台村,铁路旁苹果园作为乞食过斋休息地方,晚秋苹果已被收走。

我们搭上主衣,托着钵准备入村乞食。师父说,村子小乞两三家就可以了,众师听后分头向村子走去,我与亲顿师一组。村口一家有位老者头戴帽子,正站在门口,看我们进来,转身向屋内走去,不久一位女施主拿着几枚硬币供养我们,我们没有要。第二家也没有乞到食物,低着头,很缓慢沿着街道向里走,顺次循乞。有几户家门都锁着,心想今天可能托空钵了。

来到一家,一中年男子正在院子里干活,我们站在大门口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一位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问我们干什么,我回答说要些食物。她向屋里走去,一会又回来拿着钱说你们自己去买些食物,我说不要钱,她看我们态度很坚决,说家里剩的高粮米饭不好意思拿出来供养。我说没关系,可以的,她说还是给你们做些挂面,你们等着,我说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她又要买面包,我说面包里有鸡蛋不能吃,她看没办法进屋拿出了高梁米饭,嘴不断说不好意思是昨天剩的,虽是剩的对我们已是心满意足了。我们念偈回向给她,后来她又请了两袋榨菜。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清净的供养,也是终生难忘的布施。

当走到街口我们与亲融师父一组相遇,他们乞到了几瓶饮料,我们沿原路返回。

  过斋时,天宽地阔,粗布衣,淡饭菜,这才是出家人真正的生活。斋后在杨树林中休息,下午继续赶路,休息时一骑摩托车的中年男子供养了矿泉水。师父结缘经书于他,财法二施,等无差别,檀波罗蜜,具足圆满。刚走不远,一辆公交车停下来,一妇女请我们免费乘车,我们只能收下他们的诚心。

听居士介绍说有两名从美国回来的大连居士要来看望师父,黄昏将近,两名女居士乘车赶到,她们向师父顶礼请法:女居士说家母有个心愿,希望供养一尊千手千眼观音圣像,请师父满愿,至于费用,都由其承担,师父说可以。

女居士问师父:她的家母现在八十岁了,身体不好,头痛得厉害,越用功越疼。师父说:要她万缘放下,不要有所牵挂,要对老人讲一些本来是不生不灭的,不要对死产生恐惧,如实在不行可以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会,女居士谢法离去。

  天黑了,僧众们在空旷的玉米地中间的行车道休息,竟有一辆拉玉米的农用车经过,有位农民说,你们在这吸收大自然灵气,好成佛呀!

  他倒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但不是吸收大自然灵气。人生于世,光阴原不多。人都是空手而来,撒手而去,这世间没有一样是真实的。佛陀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出家人一钵千家饭,头陀世间游。师父也说,人生是修行过程,并不是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辛苦到头还辛苦,奔波一世枉奔波,算起万般浑是梦,不如及早念弥陀。

  八月二十七

  凌晨,公路上僧众排列整齐,师父要求大家收摄身心,僧众之间距离尽量保持一致。今天后堂师父亲藏师手执香炉在前面走,师父的脚有些痛,在后面并督促大众师。师父的脚痛是老毛病了,从五台山走回时就受伤了,后来到茅蓬闭关也没养好,一直到大悲寺脚才渐渐地好了。今年行脚背包重,脚病又犯了。当东方启明星升起时,我们距锦州城越来越近。

  在公路旁休息时,一直护持僧人行脚的张瑞芳居士向师父讲述了她创业的艰难,在世间生存的辛苦,觉得在世间生活太累。师父说:不如深山行道,放弃红尘。

  公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地多了,我们的行进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八点三十分我们进入市区,沿着义锦街一路前行,在街道尽头,有一位女居士要供养钱被谢绝,她很激动,说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样的僧人,感到不可思议。在她指引下僧众穿街绕巷,通过了辽沈战役纪念馆,最后沿延安路向东一直行走。中午在锦州市郊过斋,今日没有乞食,由居士供养。过斋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此地的人对出家人倒是很恭敬。过斋前又有一男居士供养了矿泉水。

  下午僧众离开锦州市向凌海市方向前进,师父的脚伤又加重了,走路缓慢,每走一步都非常痛。

  在公路旁休息时,两位过路的出家人邀请我们到前面的寺院内休息,师父谢绝了。

  傍晚来到了紫荆山村,在废用的公路上休息时,一女青年向师父顶礼请法,她说她公婆信仰佛教,她本人对佛教认识不深,但对佛教有一种崇高的敬仰。她说她大学毕业分配学校工作,她要求学生要慈爱,大公无私,宽容。师父给她做了开示:佛教是佛陀的教育,佛教讲慈悲喜舍,只有佛教是出世法。而你说的世法不能了生死出轮回,你说的都是建立在物欲的基础上,是有所贪求,有贪求就有人我。而佛教是建立在无欲无贪的基础上,是无我无人的,如果你做事,建立在无欲、无求、无贪没有物欲的基础上,事情做的会更圆满。她听后非常激动,说增长见识。师父劝她多看些有关佛教方面的书,并希望她有时间到大悲寺请些有关佛教的书籍。

天渐渐地黑了,休息的地方很难找,最后在公路附近花生地休息。僧众们铺好篷布海棉垫子,有几位僧人围着师父没有休息。公路上,人影晃动,说话声不断,手电光闪动,一群人向我们走过来,有的手里拿着东西。他们说是村支书和当地的村民,听说有一群假和尚正在喝酒吃肉,特意过来看看,并要求看证件和居士身份证。这时当地派出所的人也赶来并看了我们的行脚证明和尹居士的工作证,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众人离去。

不久又有几个人喊着过来。我们正想准备离开此地,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扛了半筐梨过来,向师父赔礼道歉说:刚才是一场误会,是我们不了解情况,冒犯了大师。他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他还经常到寺院发心干活。她母亲走过来说她也信佛,并说如有需要帮助可去她家。师父让拿一些经书与他们结缘,众人离去,准备休息时又有两个男子来请书和护身符。

  此地佛教书籍贫乏,可见世间需要佛法的人太多。我们做佛弟子没有做好,没有能够将佛法弘扬开来。我们肩负如来家业,有责任将佛法光大,让每一位众生都能认识佛法,能够离苦得乐。

  八月二十八

  早起时师父有些头痛,但仍继续向前赶路,在距凌海市十里左右村子旁两名女居士供养了葡萄。她们说看到师父心里生起对佛法的希望。

  今天中午,沈阳王居士专程送来了斋饭,在铁路旁过斋时,来往的火车特别多,火车的响声成了今天斋饭的梵乐。

  下午,在凌海市郊大桥旁休息时,几位公安人员来察看证件,没有说什么离开了。我们穿过凌海市区在凌河桥头转盘休息时,一辆公安车停下来,有位公安人员下车,我们以为又是来检查证件的,出乎意料之外,他说是来保护我们的。他说今天上午还抓到两个假和尚,他们到处行骗敛钱。经了解,你们是真和尚,每天吃一顿饭,不摸金钱,晚上睡在野外,并供养了苹果和矿泉水。师父简单的向他们介绍了僧团的一些情况,这时我们周围聚了很多人,都连连称赞,之后此公安车将我们护送到大桥上。此刻夕阳西下,祥云朵朵,红霞满天,气象万千。人们正在欣赏夕阳美景,头陀僧又踏上了新的行程。

  我们一路上受人怀疑,辱骂,检查,我想,他们是在向我们说: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出来,你们出家人早就应该行头陀,没有你们这些僧人,我们何时出轮回,所以受人怀疑,辱骂,检查都是我们没有做好,我们得承担这份业力,这也是成就我们,同时也成就他们,这也是我们在帮助他们消业,就像太阳永远给人们带来光明。如歌利王害佛,佛成道后还度他,是我们走的太晚太少了,要是有更多僧人行头陀,人们都认识头陀僧,假僧人也就不会有容身之地了。

  头陀行是正法的代表,是菩萨的戒行,它为末法时期的众生树起一盏明灯,它将照破千年黑暗,使末法时期的众生生起希望。

  恩师带领着众弟子实行头陀行,虽然做的不是彻底圆满,但还是努力去做,希望将来会有更多的僧人来行头陀,做的比我们更好。

  八月二十九

沿大锦线公路趁着黑夜行进,师父的脚走路很吃力,行走的速度也慢了。师父边走边介绍说,当年从五台山走回来也是这条路,当时的天气比现在冷得多,大地已封冻,路旁沟里都是枯草落叶,看不到一丝绿色,水已结冰,路旁的柳树当时只有碗口粗。现在能粗好几倍了,枝叶也比往年粗壮繁茂多了,那时行脚只有师父和性空师。性空师曾经和师父从五台山走回来,并在茅蓬帮助师父护关一段时间,他也很怀念那段生活,他曾说他活这么大,最快乐的就是和师父从五台山行脚回来那段日子,在行脚中受最大的苦也比世间受的苦轻得多,这是他的心里话。吃苦了苦,出家人吃苦是了脱生死,出六道轮回。

今天师父带领着十多个弟子又重新走这条路,多么希望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拿着方便铲,背着背包和师兄弟在一起,跟着师父一起行脚乞食。边走边休息,九点三十分在候屯村口,盘锦范居士和十多个居士乘车来看望师父并送来了斋饭。在村旁一干涸的水塘,僧众们搭衣持钵准备入村乞食。

我与亲顿师一组,低头慢行,顺次循乞,走了几家,都锁着门。来到一家,大门开着,心里有了希望,走进院子见屋里有人,我们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不见有人出来,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出来,心想也许是主人在考验我们定力吧。亲顿师父示意要离开,我说再等一等,我们忍着日晒。终于男主人出来了,他问我们干什么,我回答想乞些食物,他转过身进屋一会出来问我们剩饭行吗?我说可以,他说你们用什么装,我说用出家人专用的钵。钵又称钵多罗,应量器,是恒沙诸佛标志,护钵如护眼目。过斋时只用钵,不用别的容器,可除去贪的烦恼。用钵受食又有别于外道,女主人出来为我们盛了米饭,又要供养豆浆,因有荤油没有要。

来到最后一家,不供养的男主人站在院子里挥着胳膊喊赶紧走吧,赶紧走吧。所以在行脚乞食当中不时能拾到宝贝,忍是无价宝,只要你有忍辱心,宝贝也就到手了,忍耐是修行法门中最主要的,修行人要忍冷忍热,忍风忍雨,忍饥忍渴,忍骂忍打,学常不轻菩萨,无论谁对我不好也不起嗔恨心,以诚待人,化干戈为玉帛,如不然一念嗔心起,功德林就被烧了。我们怀着宝贝,托着钵回到了准备过斋的地方。

这时聚了很多人,人们议论纷纷,其中有两家村民听居士介绍后送来了水果。我们念供,食存五观,回向,斋后范居士等纷纷向师父顶礼。

僧人们继续赶路,在金城外供养饮食的居士也过来了。行至大桥下,几个人将一车猪往另外一车上赶,猪被铁器打得发出了哀叫声,可想而知,这些猪的生命也难保了,感伤之余想起一首偈子:千百年来碗里羹,冤深似海恨难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现在的人不明因果,为了钱大量杀害众生,将来地狱果报难逃,投生为人还要偿其命债,怎可忍心杀害他们食其血肉?《楞严经》云:如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因缘果报,丝毫不爽,心想虽然救不了它们,只好默念三皈依,愿它们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愿它们早发菩提心,早成正觉。看到这些猪被关着,就像看到自己父母被关着,因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

范居士等告假离去,金城镇三名居士顶礼向师父请法:女居士说她到寺院见有的算命、打卦、升疏超度一些事情,她不愿意去。师父说出家人当初发心出家舍去亲人、朋友、名利等都是很难的,有的并不是本意,有的是在外力压迫下做的。

  师父说你可以选择比较如法的道场去看一看,发心去护持如法道场,比如干活,帮助师父处理一些僧人不能做的事情。居士要恭敬僧人,不论好坏,不能说其过失,要皈依僧,不能只皈依佛法,作二宝居士,居士是通过护持三宝来成就自己的,另外,要多诵楞严咒,在家居士守戒违缘多,三毒很难降伏,尤其是欲望心,楞严咒是咒中之王,是降伏欲望心的最好办法,三位居士听了都非常欢喜。

  其中女居士发心要出家,她说没有什么牵挂,师父说家庭是火宅、牢笼,男人为了女人,女人为了男人,纠缠不清,其中一个出家了,另一方因此也可以得到解脱。女居士说没有合适的道场,希望师父帮助她找一个不摸金钱日中一食的比丘尼道场。在一旁的马居士将一人领到一旁并结缘经书,可想女居士的心愿也会得到满意答复。

  午后,在收割完的庄稼地里休息后,僧众们又上路了。黄昏将近,休息的地方不好找,最后在公路旁的小树林中休息。

  八月三十

  今天起的比较晚,天气较前几日冷了,背包上已结有一层薄冰,趁着北风又开始行程。经过一村庄,公路上一只猫被压死了,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猫骨都被压出来了,惨不忍睹。心想虽救不了它,默念宝胜如来名号,令早生善道,使其得安。

此村庄路旁饭店、商店特别多,不适合乞食,只好往前走,大众师们背着包路过一段没人家的旷野。

上午十时十五分来到尹屯,在一家院后一段小道上,放下背包,僧众准备乞食,我与亲顿师一组。我们搭衣持钵向村子走去。第一家亲顿师与女主人说明来意,女主人说家里没饭,要供养钱我们没有要。

又走了两家无饭,来到一家,我们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女主人从屋里走出来问我们干什么,我说要些吃的食物,她说屋里没有饭,问我水果行吗?我说可以,她很虔诚的布施了苹果和桔子,我们念偈回向她愿她吉祥如意。念偈回向后,她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呆呆地站在那里,也许主人通过布施得到内心的清净。

我们回到过斋的地方,过斋时正是小学生放学的时候,有许多小学生在路旁驻足观看。僧人的僧相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种下清净的种子,斋后供养我们水果那位女施主也在观看,我拿佛像给她结缘,师父说过布施食物时不可以结缘经书佛像,这样好像在做交易,使施主失去大利益,僧人的僧相就足够他用的。

下午,僧众来到东郭镇,在公路旁僧众暂时休息,师父给大家讲,当年行脚经过这里,并在这个镇子住了一宿。现在镇子增加了许多建筑物,旧貌换新颜了,所住的地方已找不到了,这时镇子里的几位居士也过来向师父顶礼,师父与他们谈话时,一位公安人员过来要看证件。

师父说:我们行脚路过在这休息没有干什么,如果我们犯了什么错误可以给你看。当时聚了不少人,公安人员说他是上面派来的没有办法,最后亲融师父还是给他看了行脚证明。众生根性不一,所以教导方法自然不一致,佛法中有金刚怒目,菩萨心肠,这也是众生的需要。公安人员看完证明后,僧人们进入了万顷苇塘,这段路二十里没有人家,东郭苇场占地十多万顷,列世界四大苇场之首,这里栖息着丹顶鹤等重要保护动物,师父的脚走路越来越艰难了。

  傍晚,东郭镇的几位居士乘车赶来向师父忏悔。(其中有位是镇书记的同修,她看见我们,以为是假和尚,就告诉了上述的公安人员)

  有人问师父现在这样发达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行脚乞食?

  师父大致是这样说的,行脚乞食是佛制,是每位僧人应该做的。师父说,时代是发达了,但人心没有发达,成佛的条件没有改变,成佛的标准没有改变,行脚就是靠两只脚走路,不乘任何交通工具,虽然走得慢,但狂心歇了,成佛的速度不慢,这是众生的需要。

  通过乞食与众生结缘,给众生种下成佛的菩提种子,也给众生种福的机会,比丘就是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通过行脚乞食也锻炼了僧人,这是成佛的正因,佛说,只要有头陀就是正法住世。

  休息的地方难找,最后在苇道上僧众准备休息,居士离去,盘锦连居士还找来了医生给师父按摩。

入夜,天空中繁星闪烁,僧众们都熟睡了。

九月初一

  早起时睡袋已被露水浸湿,师父走路缓慢,须两人搀扶。天亮时盘锦的按摩医生来给师父的脚上药,师父让我们先走。上午九时,盘锦范居士和羊圈子念佛堂的三十多位居士乘两辆面包车赶来看望师父并送来了斋饭。众居士纷纷给师父顶礼,其中有位八十多岁老人也来了。师父让大家坐下,

范居士代表大众问师父:她们念佛堂初一、十五大家聚会,有时在一起忏悔、放生,上早晚课是否是杂修?

  师父开示说:用各种方法使心清净下来,而不是修各种外道,这不算是杂修,忏悔是一种比较好的修行方法,普贤王菩萨讲众生无有穷尽,我的忏悔无有穷尽,众生业无有穷尽,我的忏悔亦无有穷尽。忏悔就是将每天犯的错误写下来,然后在佛前发露忏悔,这样时间久了,防非止恶的心就生起来了。

  有居士问:《无量寿经》讲临终十念或一念往生,有些人就不修行了,就等着临命终时佛来接引,对吗?

  师父说:经中所说十念、一念是指一天二十四小时或更长一段时间内妄想,只有十个或一个,只用十句佛号就可以对治了,或更少的一句佛号就行了,而不是念十句或一句佛号。女居士称叹不已,说师父开示太好了。

  师父又说要赞成人出家,不能诽谤阻止人不让他人出家,现在有一种现像就是不劝人出家,这是要堕地狱的,要得瞎眼报的。

  师父让拿些经书佛像与众居士结缘,亲藏师父又教她们怎样唱念忏悔文,最后师父与众居士合影留念。

  今天没有乞食,午斋在苇塘木沟石桥上,在这万顷苇塘找此地方已属稀有难逢了。十五位僧人刚好坐下,东郭的几位居士也送来了斋饭。

  过斋时我们周围聚了很多人观看,我们念供、结斋、回向,但愿这堂功课能给他们身心带来清凉与宁静。

  午斋后众居士纷纷离去。下午诵戒,本因是月末诵戒,但由于环境关系,改为今天诵戒,我们如法的结界,解界。蓝天白云,天然苇塘,四根线杆,围成大界,苇间小路成了戒堂。温和的秋风,煦暖的阳光,晒得人浑身舒畅。师父诵戒语句铿锵有力,诵完戒,感到心不浮躁了,清净多了。

  佛制比丘半月诵戒,三世诸佛都诵戒,所以我们更应该诵,虽然条件差,环境不如寺院,但在此诵戒更有意义。道品楼阁,以式为柱,禅定心城,以戒为郭,要佩戒印,得入善众,佛法几时住世,随清净比丘说戒法不坏,名法住世。

  诵完戒,收拾背包又继续赶路。

  傍晚,有一位八十岁老女人向师父请法:

老女人腰弯背驼,拄着拐杖,她的儿子在一旁搀扶,见到师父忙上前顶礼。师父让她起来,老女人说她吃素念佛好多年了,每天能念一、二万声佛号,她的儿子说她母亲虽然年纪大还管家里事情,老女人说放不下,管一辈子啦。师父告诉她要万缘放下,老实念佛,求生净土。老女人说她什么都信,不但信佛,还信仙,她说佛不说话,仙说话,金童玉女驾着她走。师父说信佛了,就不能信仙了,要皈依佛,不能皈依邪魔外道。老女人离去。

夜幕降临了,僧众们来到水沟的堤坝上休息,抬头仰望,满天星斗,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可今夜凌晨就要返回寺院,僧人们自由自在与世无争无求的生活就要结束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履,风餐露宿的日子即将过去。在这稻香苇熟的收获季节,僧人们却播下了众生成佛的菩提种子。

  九月初二

  凌晨二时,师父招呼大众师起来,收好背包。二点三十分,僧众们经半月行程登上回寺院的客车,盘锦连居士也一道随行,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回到了大悲寺。

天刚刚亮,僧众们陆续下了车,排好队伍,洪亮的钟声在山谷中回荡,僧众和居士列队迎接,场面感人。宝盖将和尚迎到大殿,连续十几天的行走,已使我有些疲惫,再加上背包的沉重使我浑身疼痛,到了这里却异常精神。放下背包,再入大殿,依然能找到自己跪拜的位置,依然清晰的记得那鼓音和经声,往事已迁,为世游化,我回来了。

居士们陆续进入大殿,炉香乍爇,法界蒙熏。此刻我的眼睛湿润了,倾听着香赞,心灵如浸润在法雨中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响彻大殿,禁不住泪如泉涌,一种惭愧和欣喜从心里流出。我今生有幸,能够出家修行,因为我与本师释迦牟尼佛,与上妙下祥恩师同道生活,同道而行。

  僧人行脚乞食就像一座流动的寺院,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道场,愿将佛法的利益带给法界所有众生,愿他们皆共成佛道。

  迎请法会在师父开示后降下了帷幕。

  行脚结束了,脚下的路走完了,但正法的弘传还将延续着。

  大慈悲普度,流血汗,不休息。

   惭愧释子:亲昌

   二〇〇四年十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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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四年夏安居戒七体会(释亲昌比丘)

二〇〇四年夏安居戒七体会

佛制僧人每年四月十五至七月十五结夏安居,大悲寺僧众遵照佛制,三个月的安居生活也开始了。

四月十九,大悲寺每年夏安居的戒七如愿开七.早五点钟在学戒堂,洒净以后,师父对僧人做了重要开示。主要讲诵戒的功德殊胜,鼓励大家放下身心。努力诵戒,并希望大家能按照所讲的规矩去做。开示后,大戒师十四人在僧寮诵比丘戒和菩萨戒,沙弥师在文殊阁诵沙弥戒和毗尼日用。

此次戒七得以圆满要感谢师父的加持,以及护七居士的护持。

师父在戒七期间做了很多工作,山上山下内外事务都得亲自处理,山下居士的早晚课、出坡及斋堂的做饭送饭等,师父都要亲自安排。在山上还要帮助僧人打七,调整心态,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有时身体不适,还是坚持着。

众居士为僧人们戒七圆满,也作出了奉献,有的甚至带着病坚持护持寺院。斋堂王居士等更是辛苦,精心调理僧人的饮食,尽量让大家吃好,安心打七,每天做饭、送饭、行堂,任劳任怨。

对此种种付出,我没有什么回报大家,只有好好诵戒,以诵戒的功德回向给他们,愿他们吉祥如意,消灾免难,早成佛道。

打戒七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陌生的是有些戒条戒相还没有深入,还没有与戒相应。

戒七前,就希望僧人安居能在山上,使身心清净,经师父一番努力才得满愿。我心想:“今年戒七会更加殊胜。因准备工作做得好,大戒师二人一屋,最多四人,相互间的干扰比较少,还有师父的慈悲加持,想必戒七会更加圆满。”

第一个七是诵比丘戒。七天戒七不觉得很累,自己好象沐浴在阳光中,感觉比较舒服。只是有时感到困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但是好象有人在暗中帮助似的,不久便清醒了。比丘戒条二百五十条,条条直透人心腑,似利剑斩群魔,成佛道得解脱。

第二个七诵菩萨戒。前两天感觉还好,因而生起慢心。说:“要一年都这么过就好了,也没有事。”结果病魔来了,我病了三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不敢乱打妄想了。菩萨戒十重四十八轻,三聚净戒心田扎,发菩提心成正觉,还度迷途诸有情。

诵戒期间,师兄弟们都诵得比较自觉。即使深夜,还能清晰地听到诵戒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当中有的甚至带着病苦,虽有时困倦,但都一直坚持着。

惭愧的是,我在依教奉行方面做得不好,没能按照师父的要求去做,在这里向师父忏悔。

“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若住,佛法亦住。”

通过十四天的诵戒,我深深感到,要修行必先守好戒律。戒定慧三无漏学,戒律是基础。三世诸佛都诵戒,所以我们更应该诵戒。戒即是孝,孝即是戒,孝名为戒,亦名制止,这是菩萨戒的纲领,就是孝顺,将孝和戒打成一片,以明戒就是孝道真谛。唯有行孝才能真实地实行戒法,亦唯有如法的持戒才能做好孝道,所以学戒没有什么难的,就是向师僧父母,三宝尽孝而已。果能做好孝顺,也就等于严持净戒了。

父母生养我们色身,如果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的色身出现,没有色身也就无法修道,所以父母对我们恩深似海。在生长过程中,父母养育我们不知吃了多少苦,作为子女,对父母要发孝顺心承事之,以报深恩于万一。但一般人并不了解戒和孝是一体的,见到出家人割爱辞亲,离开父母,剃除须发,以为是最大的不孝,从而认为佛教不讲孝道,殊不知“戒”包含着孝。所以佛法不但没有忘掉孝,而且最重视孝。佛法的孝不同于世俗孝,世俗孝是人天小果,而佛法中的孝广如虚空,其孝顺父母的含义,不仅仅要孝顺现在的父母,而且还要孝顺生生世世的父母,我们在生死中头出头没,哪个众生不曾做过我们父母?只不过改头换面,谁也不认识谁罢了。有些人只知现在的父母是父母,而不把别人看作父母,更不知一切众生都是父母,我们若将所有的众生都看成是父母,才是真正的孝顺。所以恭敬心、慈悲心无不是从孝顺心流出,也就是一切以戒为本,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我们出家人好好持戒,就是对父母和师长最好的孝顺。师长不但教诲我们,而且成就我们的戒身,假如没有戒身,就是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没有师长教诲,根本不知怎么修行,成佛更不可能。只有遵照师长的教诲去行,将来才有成佛的希望。师长给予我们深恩重德,所以对师长要善事奉养,孝顺不违,以报其恩德。

通过诵戒也看到自己在戒律方面,没有严持好,感到惭愧。

希望自己以后能够严净毗尼,精勤办道,以报佛恩、师恩、众生恩,荷负如来家业。

(编者按:释亲昌比丘出家前毕业于辽宁辽阳中医药学校,为海城大悲寺执事之一,现主要负责寺内医疗事务。此戒七体会写于二〇〇四年六月二十三。)

二〇〇三年行脚日记(释亲昌比丘)

目录

 八月二十二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五

八月二十六

八月二十七

八月二十八

八月二十九

九月初一

九月初二

九月初三

九月初四

九月初五

九月初六

九月初七

   释亲昌比丘

行脚乞食是佛制,是头陀行,是每位僧人应该做的,它已成为大悲寺僧人的重要佛事活动。实际上行脚活动从九五年就开始了。师父早在出家前就思考过将来出家吃饭怎么办,到深山隐居拿把小锄头上山采药,换些粮食吃?还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后来师父想到可乞食生活,这回吃饭可有着落了。

那年在五台山,有人问师父怎么回东北?师父答:“走。”话一出口不能打妄语,因为钱已经舍了,持不捉金钱戒,只好走了。就这样,行脚乞食的头陀行从那时起,到现在一直行持着。

二〇〇三年八月二十一,凌晨两点半钟,僧众起床收拾背包,三点钟,僧众十人,大戒师有师父、亲融师父、还有我亲昌等五人,沙弥师有亲行师、果成师等五人。在上妙下祥恩师带领下乘车前往海城市牛庄镇,准备由牛庄镇开始行脚。

当车行到客堂时,有几位女居士(住在村里)也前来送行,她们虽然没有说什么,虔诚的礼拜已表明她们在祝愿我们行脚能顺利成功。师父和我们来到客堂告假后,我们在众人的目送下上车出了山门,经过一个多小时来到牛庄镇。我们背上包,随行的居士有盘锦的张书勇居士,张双聪居士,大连的居士等。

  此时天空阴暗,凉风习习,昨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为之洒净,祝愿此次行脚圆满成功。

我们走一段路,休息一阵,师父说前几天走得慢些,即便走得快也要压住脚步,以免走伤了以后的路不好走,这是师父经验之谈了。

行走时外面诱惑很大,喜车丧车川流不断,这在世间看来是一个吉祥而又并非吉祥的日子。

结婚在世间看来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成立家庭了,男人因为女人也就昏了,却不知家就是枷锁,家庭就是火宅。师父曾经说过人生是修行过程,并不是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佛陀出现于世为一大事因缘,就是生死大事,这才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出家修行远离世间的五欲六尘。这世间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不但穷人痛苦,富贵人一样也痛苦,人生如梦,确实不真实。

所以佛在经上常常劝我们这世间万般带不去,没有一样带走的,唯有业随身,知道事实真相,决定不造恶业,在世间吃亏上当还是欢欢喜喜,绝不在意。梦中复梦,长夜冥冥,何不早放下幻梦尘劳,勤修戒定慧。

我今能够出家修行,真的要感谢我的恩师,茅蓬闭关时,恩师的三次开示,奠定了我的出家因缘,出家以后听师父的教诲,才知道在世间上做个人都很难,何谈修行。此次跟着师父行脚也是师父的慈悲摄受,走在马路上心念往外跑,有时能闻到荤菜气味,有时能听到流行音乐,所以时时要收住眼根,耳根,鼻根,修行处处受考验。

上午八时,我们来到西四镇,在树林边休息时,亲行师背包不慎掉到了水沟里,师兄弟们急忙帮助打捞,由于背包又重又滑,两把方便铲将背包捞上已湿了大半,师父招呼大家帮助系绳子,晾三衣,好在经书没有湿,两位张居士也帮助擦背包上的泥,这对一个刚出家参加行脚的沙弥来说真是一个考验,好事多磨,希望他能感到僧团的温暖,师父的慈悲,希望他以后的路走好。

路上风很大,当我们走到八家子村时,张瑞芳姐妹赶来迎接师父,并在路旁联系好一善信家休息,放下背包,看看乞食的时间,该乞食了,师父将僧人分成五组,一名大戒师和一名沙弥。

我和亲达沙弥一组,我们搭衣托钵分别到乞食的街道,我搭着僧伽黎托钵在前,沙弥亲达拿方便铲在后跟着,搭衣偈云“奉持如来命,广度诸群迷”,肩负着如来家业,带着佛陀的嘱托,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想到托钵给众生种福田,又打起精神来,想着对方能够拿着丰盛食物虔诚地供养,心里得到一丝安慰。一家,二家,三家,主人出来都说没有吃的。这时幻想破灭了,妄想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慢心也找不到了。

低着头来到第四家,沙弥亲达晃了几下方便铲,铲声惊动了屋里的女主人,她出来要拿钱供养我们,我们说不要钱,她很惊讶得问那你们要什么,答素饭菜就可以了。这是她意想不到的,还有不要钱的。这时又来一个女人,可能是她的母亲,她说:“这两人只吃一顿饭,这顿饭吃完了就不再吃了。”她对我们倒是了解一些,可能是听张氏姐妹介绍的。她拿出米饭,不久这女主人和另一家人又拿出麻花、咸菜及水果等。看到他们真诚的布施,也不好拒绝,收下她们清净的布施。我们结缘了经书、佛像,并为他们回向,主人通过布施可能感受到内心清净,充满法喜。

还有一位过路老者看到我们在乞食,停下车非常诚心供养我们钱,我们没有要,老者激动的手有些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一幕对他来说将是终生难忘的。世间常说没什么也不能没有钱,这时他内心深处是触动,也可能是他一生当中没有遇到过还有不要钱的人。金钱对僧人来说增长贪心,荒废道业,过患尤深,所以佛陀制戒不许僧人捉持金钱。

当回到休息场所时,已有几位僧人回来了,都乞到了丰盛的食物。这个村子善根倒是深厚,师父说麻花、月饼不能吃,因为里面有荤的,如鸡蛋,荤油等在里面。过了一会,僧众都回来了,开始过斋了,这时院子里人越来越多,我们念供,食存五观,僧跋,很多人听了都非常激动,不清楚僧人在做什么法事活动。

斋后师父给村支书和几位信士做了开示,关于领导怎样造福一方百姓,师父的开示大概是说要相信因果,不做杀生事业,这一方百姓就仁慈善良;不偷盗人们就安居乐业,相安无事;不妄语做生意之间就不会互相欺骗;不邪淫人们就心安理得不会互相怀疑;不饮酒人们就不会惹事生非,让人们都相信因果,守五戒,这一方百姓就幸福快乐。还有人问人人都出家修行那怎么办?

师父开示说;“佛有无量的福德智慧,有无量的白毫相光,每一毫相光福报就够天下所有出家人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就怕没有人出家。”我们还结缘了经书给村民,财法二施,等无差别。

稍作休息,僧众又踏上行程,此时天晴气爽,路旁鲜花迎风点头,小鸟在鸣叫,好像是在欢送这些行脚僧。当走到三叉河桥收费站时,当家师和顾居士等也赶来看望师父,傍晚天色转阴下起了小雨,张氏姐妹又在村里联系好人家让我们休息,被师父拒绝了,并继续向前赶路。最后走至古城村,村边一姓李的信士家有两间房子。房子已破旧,好在屋里有灯,居士们抱来好多稻草,还算暖和。

休息时,师父讲乞食时不能结缘经书和佛像,因为这样好像是在做交易,僧人的僧相和清净已足够受用的。行脚第一天就违犯这威仪,内心深感惭愧,幸亏师父及时指正,要不然以后犯了都不知道,遵照师长的教诲,将来才有成就的希望。对于师长应善事奉养,孝顺不违,以报恩德于万一,所以做弟子得遇明师最重要,善根虽宿植,开悟由良师。

  八月二十二

凌晨两点半钟,此时天空阴沉,零星地掉着雨点。看天色怕下大雨,准备暂时休息,待天晴再走。两点四十五分雨停了,但积水还很多。我们背着背包在夜色中又上路了,师父要求我们边走边诵咒,一天要保持十遍楞严咒。走路诵咒控制心念真是个好办法。

不知不觉又到了乞食的时间,我们来到“稀拉拉”村,在路旁一家停住准备乞食,这家是二层小楼,屋子宽敞明亮,听说主人也信佛。我们搭衣托钵跟着师父向村里走去,这回我和另一沙弥一组,师父将我们分配到第三条街。

第一家开着门,我们念了几声佛号,也没有人出来,只好走向下一家。刚走到大门口,有一位中年妇女从对面迎来,看样子好像这家的女主人,她问我们干什么?我们说是过路的僧人,想要些斋饭,我们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看了一会,也许是僧人的僧相感染,她非常诚恳地说,“看你们好可怜,给你们钱自己去买吃的。”我们说不要钱,她自言自语的说不要钱不要钱。我们说剩饭菜就行了,她说剩饭那多不好,好可怜,我给你们做点吧,我们说不用了,她说那你们等着,不久她从屋里端着饭出来,手里还拿着月饼和梨,我和沙弥亲契把钵放到地上,中年女性将食物倒在我们钵里,月饼我们没有要,梨收下了。

我们又走向下一家。路上一位老者告诉我们那家没人,可是院子里有人在摆玉米,看样子这家是没有希望了,还有几家都说没有饭,我们托钵沿着路回到乞食的地方,好在没有空钵。僧人们陆续回来了,有的乞到米饭,有的乞到玉米,师父乞到一些生菜,行脚能乞到一些生菜是很不容易的。

我们过完斋,这家主人的母亲八十二岁,老人向师父顶礼后,请教现在身体不好有什么办法?师父告诉她要戒杀、放生、吃素、念佛,慢慢的身体就好了。老人说满洲国时想出家,后来由于当时不自由作不了主,没有出成,现在想出家又晚了,师父说老人要是满洲国时出家到现在可是老比丘尼了,我心里默默地祝愿老人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傍晚来到坝墙子镇住宿,两间空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条件要比昨天的强多了,徐家佛堂的一位居士还取来了海绵垫和泡沫板等。师父的脚有些疼痛,师父的脚从五台山走回来就伤了,后来在茅蓬闭关时脚也没好,行脚前几天师父又感冒,临走前一天还在输液,为了不耽误行脚带病坚持着。望着师父我觉得师父越来越高大。

  八月二十三

凌晨两点半,僧众起来,三点钟出发。天亮时祥云漫天,预示着今天天气晴朗,上午九点钟我们来到吴家村,斋饭由盘锦的袁居士供养。

傍晚到连居士佛堂休息,连居士佛堂在盘锦湖宾公园一角,环境很清净,佛堂布置很朴实,是个静修的好地方,院子里还有放生的鸽子和孔雀。师父以前讲过放生功德大,能培养慈悲心,少疾病还能报效国家,减少战争,所以连居士学佛以来大量放生,还经常到寺院护持,今天到他佛堂,他对我们照顾也很周到。

晚上师父亲自为僧人安排休息的位置,并让僧人写日记、诵咒。写日记时我想到师父过斋时讲的一切供养归常住,因为居士供养给亲达师和果成师每人一串念珠,他们还没有上交常住,我告诉他俩交给常住。师父没有责怪他俩,认为他们不懂。师父真是苦口婆心,诲人不倦。所以世出世间法的成就无不取决于师教,在世间上从上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都是在老师的教育下成长,在世间学技术也得有师傅传授,三年、五年才能出徒。居士从三皈五戒,八戒乃至菩萨戒,都得到寺院找出家师父传授,出家落发染衣有剃度师,到登坛受具还得有三师七证,十师具足才能成就戒体。当了比丘还得五年学戒,不明戒法得终生依止师父继续学戒。出家人尚且需要师父,在家居士更得依止出家师父指导修行,才不至于犯错误,贻误终生,所以不论在家出家都要恭敬师父,听师父教诲,因为师父就是法身父母。

  八月二十四

凌晨,趁着朦胧的月光,我们僧人穿街绕巷向盘山县走去。一路上,路旁都是卖河蟹的箱子,空气中散发着腥味,看到这些河蟹真可怜,虽然没有能力解救,只能心里默默地为它们念三皈依,愿它们皈依佛、法、僧,早发菩提心早成正觉。边走边诵咒,还得眼观卧牛之地,这样才不被境转。

上午九点半钟来到杜家台村,在村口师父让我们等一等,师父去村里找过斋的地方,不久居士让我们进去,在大路右侧一家房屋旁,我们放下背包准备乞食。今天我和沙弥亲达一组,我们走向乞食的人家。

第一家晃方便铲三下、五下,响声惊动了屋里的男主人,他出来告诉我们正在做饭,现在没有食物。方便铲在行脚乞食过程中作用可真不小,它可以帮助掩埋众生又可乞食用,乞食时第一次是晃三下,如果主人没有出来再晃五下,最多可晃七下,它还可以挂单用,到寺院挂单,堂客师父看拿方便铲就知道是头陀僧,他都非常恭敬。我们向下次第乞食不分贫富,这样可减少分别心,我俩走到街头往回返。

走到下条街,在街头一家停下来,一男一女正在洗猪腿,其中一女人拿着猪腿戏问我们要吗?我们转身向下一家走,边走边想:真是可怜的众生,都是我们没有做好,没有让她早了解僧人,早认识佛法,这是她在帮助我们成就。如佛陀前身是忍辱仙人时,歌利王害他时他没有起一点嗔心,反而发愿说将来成佛第一个度他,佛陀成佛后第一个度憍陈如。他的前身就是歌利王,所以逆境顺境都要忍辱。当来到下一家时有位女主人问明来意后供养了我们十几粒葡萄。

我们托钵又向街头走去,这时正好看见师父、亲行师和居士,街道尽头的最后一家也没有乞到食物。当我们走到下一条街时,师父让我们回去。过斋时我们周围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的人说不知道这些僧人是干什么的,要是下次来了就知道了,我一定供养他们。并不是人们不想供养,有的是不了解,有的是被骗怕了,要是僧人真正行头陀,人们的观念会转过来,过完斋我们又上路了。

傍晚师父问多少号,今天是农历二十四,是剃头的日子。我们下公路,在一土路上剃了头,虽然水很少,还是在规定的日子剃了头。今天是师父给我剃的头,出家落发时师父只剃一撮头发,今天师父给我剃了个整头,有一种又重新出了一次家的感觉,身心特别清凉。“毁形守志节,割爱无所亲,弃家弘圣道,愿度一切人”又在耳边响起。那一幕终生难忘。

晚上路旁看蟹的人让我们到他的房子里住,他说他也信佛,师父没有同意,最后在一家苇垛旁休息,抬头望着天空,满天星斗,这才是出家人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

  八月二十五

凌晨两点半钟,僧人起床。三点钟上路,行路途中,盘锦的孙居士也赶来看望师父,九点半钟两位张

居士找了一家养鸭子的空房子,准备过斋用的,师父看后没有同意。最后在新立村盘锦市驾驶员考场旁一家小吃店的空棚里过斋。今天是星期天,小吃店刚停业。今天由范居士供斋,斋后师父给范居士的亲属做开示,张氏姐妹等一路护持。

斋后我们继续前行,休息时大连的居士问师父为什么不在养鸭子的那家过斋,师父说不给这样的人家种福田,因为看到鸭子就像看到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关着,将来被杀死,怎么能吃那口饭,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

下午三时,我们进入沟帮子镇,一进镇子就能闻到一股异味,因为沟帮子烧鸡很有名,卖烧鸡的很多。师父说一想到沟帮子就想到烧鸡,一提烧鸡就想到沟帮子,这在人的头脑中种下不好的印象,我们只得屏住呼吸。

在镇子休息时,有一男青年对我们非常好奇,跟着居士的车跑了好一阵,他问了一些事情,后来师父将出家功德经给他结缘。镇子里的几名女居士也赶来看望师父,师父让拿经书给她们结缘,她们还供养了矿泉水,师父说这回与她们结上法缘了。

傍晚张居士来看望师父并帮助找地方,一家是路旁的苗圃,一家是范居士的妹妹家,范居士的外甥非常虔诚的跪着请师父到他家里休息,师父都没有同意。当我们在路旁休息时,有一辆公交车停下来,售票员非常恳切要求我们乘车,被师父拒绝了。行脚就靠两脚走路,不乘任何交通工具,脚走痛了但狂心歇了,虽然走得慢,但成佛的速度不慢。

最后在路旁的柳树下休息,顾居士和张居士不理解的跪着问师父,师父说:头陀就是树下一宿,第二宿都不允许住,以免产生依赖心和贪心。头陀就是不求人,求人住房子,虽然身体休息好了,但心里难受痛苦。苦行就是脚踏实地去做,不能华而不实,光说不做。

  八月二十六

早上有雾,九点钟雾散云开,太阳出来了。北镇一女居士来供斋,十点钟连居士的供斋的送饭车也来了,我们在路旁的葡萄园旁过斋。

下午我们一路顺水而行,傍晚北京李忠和居士和一女居士乘大石桥孟居士的车由寺院赶来看望师父,当谈论师父以前一位弟子时,师父还很关心他。他曾经跟师父从五台山走回来,并在茅蓬帮助师父护关。

李居士说他很辛苦,干什么事情都不如意。师父说他的确不容易,但他怀念以前那段生活,他说,他活这么大最快乐的,就是和师父从五台山行脚回来的那段日子。在行脚中受最大的苦,也比世间受的苦轻的多。吃苦了苦,出家人吃苦是了脱生死,出六道轮回,多么希望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拿着方便铲,背着背包跟师父一起行脚。

李忠和居士和其他几名居士跟着行走一段路。天黑时在市郊转盘僧人们暂时休息,师父和李居士等去找休息的地方,果然在玉米地旁找到一块空地,师父给僧人们安排了休息的位置,张瑞芳居士和一些居士又帮忙找了一些草垫子,这时围了很多人,师父给他们做了开示。有人问:“修行佛法家庭有障碍怎么办?”师父说:“佛法是向内求,心外求法都不是佛法,你不打妄想,心如如不动,谁也找不到你,谁也障碍不了你,慢慢地你就影响他、改变他,并不是外面有个人来障碍你,而是你的业力的外在表现,只要你的业消了外面境界也就没有了。”

当地一位老者问师父对歪脖老母是菩萨是怎么看的,师父说:“只要是靠佛菩萨聚众敛财都不是佛法,不管他是什么这个佛那个菩萨。”

请法后,李忠和居士和一些居士回寺院。这时随队的居士说家里发生重要的事情,师父安慰他说要相信因果,如果是你的他还会回来,如果是前生的因缘今生的果报,那就没有办法了。师父劝他回家看看,居士坚持继续跟着行脚,看来这次行脚对他来说是一场考验,希望早日看破放下,早日剃发染衣。

  八月二十七

凌晨收拾好背包向北宁市行走,刚走出五百米下起了小雨。师父让我们披上雨衣继续前行,雨越下越大,僧鞋已被雨水溅湿了,后来师父找了个桥洞,里面还算干爽,水泥地面,但桥下的流水气味难闻,暂时避雨还行。

天亮时雨停了,接着赶路,我们在废旧的加油站休息时,盘锦范居士送来了热水,并想跟着行脚。当我们起身赶路时天气阴沉,不久雨又下了起来,这回雨很大,我们冒雨前进,背着包穿着雨衣在雨中行走,引起人们的注意。

九点钟左右进入繁华的北宁中街,到达幽州重镇——北宁市,准备去拜双塔。师父说拜前都要下雨这叫净坛。

我们一路打听,终于来到双塔寺,准备去拜双塔,师父说拜塔前都要下雨,这时雨停了,我们刚进寺院门口,被售票员拦住,她不让我们进去,一是买票,二要看证件。我们与她理论。师父说:寺院是僧人的家,怎么不让进去呢?况且,僧人的证件也不是你们看的。她说她是文化局的,寺院由文化局和僧人两家管理,由文化局收门票。师父威严、气愤地说:“真的不让进去?”售票员没有做声,可能是被师父的威严震慑住了。后来只得出来站在寺院门口。寺院原本是僧人的家,却不让进去,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寺内出家人来迎接师父,僧众进来后,这位僧人给师父顶礼,看样子好像认识师父,师父给这位僧人讲,我们只是来拜拜塔,不在这过斋。师父和我来客堂,按规矩顶礼客堂师父,师父跟这位僧人谈了有关文化局收费管理寺院的情况,僧人的唯一一块净地被人占去了,寺院里只有两位僧人,仍能坚持着住在寺院里已经很不容易,希望省市政府领导帮助早日解决问题。希望将来有更多的僧人住进寺院,严持戒律,行持苦行,还回僧人一块净土。

我们搭衣绕塔拜塔,古塔在雨后显得更庄严耸立,拜塔后那位僧人把我们送出了寺院。中午在北宁桥下面草地上过斋,斋饭由张氏姐妹供养,下午继续赶路,在小石头旁休息时,师父让僧人们将这几天的日记补上。

到晚上,在路旁的玉米地,与塑料大棚之间的空隙休息,僧众们酣睡了,四周一片宁静,一天的忙碌与疲倦也开始歇息。

  八月二十八

僧众们趁着月夜又起程了,行到中安镇时,有位男居士供养了花卷咸菜。一边走一边诵咒。

不知不觉又到过斋的时间了,在李三家的杨树林选中了一块地方。斋后,在树林休息写日记,傍晚时赶到羊肠河附近的树林里休息。师父让沙弥师整理地面,然后安排位置,我在师父没有休息就坐下了。真惭愧,望着师父的身影,我真的感谢师父,没有师父就不能有我的今天,也不能行脚乞食,虽然想修行,但不知道怎么走。通过师父的教诲,才能学到真正的佛法,才能了脱生死,在苦海中众生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僧人们铺好睡袋开始写日记、诵咒,当咒诵完时天下起雨来,师父让我们收拾好背包。两名

张居士到附近桥洞里看地方,不久两名张居士回来说:“可以到桥洞避雨。”

我们又转移到桥洞里,这时雨渐渐下大了,风也越来越大。几位沙弥师把场地平整好以后,师父将僧人休息的地方安排好,准备休息。此时天渐渐黑了,南风变成北风,睡在外面的两名居士,和一沙弥只好往洞内搬。风雨夹杂,一会亲融师父的位置也睡不了了,只得搬向上面一块还算干爽的地方,这时已是晚八点左右。师父的位置没有动,勉强可以睡,外面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僧众们早已疲倦的身心也处于平静。

  八月二十九

早上雨一阵下一阵停,看天色阴沉是走不了了,正好今天是月末,还得诵戒。师父选好了两处地方,上面是大戒师,下面是沙弥师。两处地方互不干扰,我们如法的结界诵戒,当比丘戒诵到一多半时雨渐渐的停了。有人相继的来看热闹,我们只好改为略诵戒。

中午张氏姐妹和村民供斋,过完斋稍做休息又上路了。下午在营房加油站附近休息时,张氏姐妹告假回寺院。

在刚进黑山县城休息时当地的两名男居士向师父请法,打坐静不下来为什么?师父大概是这样开示的:原因就是戒律守得不严,戒律是无上菩提本。戒、定、慧三无漏学,戒律是根本,好比盖楼房。基础打好了,你才能盖第二、第三层。戒律守好了,自然产生定力,定久功深,自然发慧。如你受了五戒,应该每天对照戒律,检查自己,常惭愧自己,把犯的错误写下来,放在佛前诚心悔改,时间久了自然就不犯了,戒律也就清净了,慢慢就坐住了。我们周围聚了很多人,

张书勇居士拿经书给他们结缘,看来这方人善根厚。在县城绿化亭休息时,两名男居士又跟了过来。

下午四时左右,在黑山县城体育场休息时,有一女居士要跟我们走,她想出家,她说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亲人。看来人的善根成熟了,自然会走修行这条路。后来拿《出家功德经》给她结缘。

夜幕降临,我们在公路旁休息时,张瑞芳居士拿些新手电筒与大家换。几名沙弥在师父没有同意下就换了手电筒,被师父给呵责了。师父说犯两条过失,一是手电筒没有上缴常住,二是手电筒从常住借出来不能将它舍去。师父不说我也没有觉察犯了戒,如果当时我的手电筒不亮,我或许也换了,何况年幼戒浅的沙弥。幸亏师父及时指出来,师父说修行时时受考验,不能满足自己的贪心而犯戒。师父真是谆谆教导,作为弟子我很惭愧,师于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于师当竭尽其能,孝师之恩德,不能有半点违越之心,如其一念不孝想法,必深加痛责,后不再犯。服劳尚来之不及,怎能有违越之心,弟子于师当始终如一,如此方成道业。

  九月初一

凌晨僧众向大虎山前进,中午在范家村口过斋,斋饭已有人供养。

斋后师父向一老者开示,大概意思是:老年人要过好晚年生活,要教育好青年人,让青年人懂得因果,教育他们,使他们成为国家栋梁。老年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要有所作为,还要戒杀、放生、吃素、念佛,尤其是不能吃肉,佛说一切众生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吃肉犯无量罪,断大慈悲心的种子。老年人时间不多了,要万缘放下,老实念佛,将来往生极乐世界,学佛以后就不能皈依外道,如狐、黄、长(蛇)、蟒、山猫之类,这些都不是正信。老者听了高兴地直给师父顶礼,还说将来到大悲寺看看。

傍晚在魏家村桥头一段柏油路面上休息,晚九点多钟下起小雨,后来几个僧人只得到桥洞休息,师父这晚没有休息好。

  九月初二

早上因下雨没有起来赶路,六点半钟张瑞芳居士和范居士赶来,并在桥洞避雨。八点二十分雨停了,我们赶到了桑树林镇,张氏姐妹供斋。在小树林里过完斋,有一中年男子供养鲜花,他说我们是真和尚,以前用车拉的八十个僧人都是假的,我听了又欣慰又伤心,但愿有更多的人出来行脚,假的就无法立足,以至于消失。

还有一中年男子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是森林派出所的,师父说我们在这吃点饭,吃完饭就走。他说不要破坏树木。然后走了。

斋后我们继续赶路,下午在艾岗子村口休息时,有一辆轿车停下来,三个中年男子拿钱要供养我们,被师父拒绝了,他们问了些事情就走了。当我们走出一段路时,他们又返回来供养了矿泉水和面包。矿泉水留下了,面包我们没有要。

傍晚来到台安县郊外高速公路桥附近的沙场上准备休息,师父与看沙场的打好招呼,我们铺好睡袋,看看天色尚早,我们就开始诵咒,当诵第一遍咒时,范居士来找张书勇有事。过了一会,张居士回来取行脚证明,说看沙场的要看一看,过了不久,师父见张居士没有回来,也没有顾及头发烧,要去看看情况。不久师父回来了,说我们走,不在这里住了,即使让我们住也不住了,不给这样的人家种福田,师父说看沙场的人报了派出所,我们收拾好背包就上路了。

刚走到公路口,有一中年男子让我们等一等,可能他就是看沙场的,我们没有听他的,就继续赶路。刚过桥有一辆公安车停在我们面前,从车上下来三位公安人员,他们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证明。张居士将行脚的介绍信给他看,那位公安人员还要了张居士的身份证,并询问两名女居士。看沙场的多事,师父说你不是公安人员没有权利管,公安人员看看没有什么事就让我们走了。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们只得向台安县城赶路,边走边找休息的地方。当走到台安二高休息时,有两名男青年开车停下来,并向师父请教问题,还供养了矿泉水。

晚上十点钟,在公路旁修理场门前的水泥地上休息,这一来师父的头热病居然好了,今天真是不寻常。两名女居士也只得在修理场的另一边地方休息。

  九月初三

早五点钟起身赶路,当走到台安县内时,有一中年女性停下货车供养师父,她说:“道长,我赏你们点钱好吃饭用。”被师父给拒绝了。

中午在管屯村口,僧众搭衣托钵准备乞食,我和一沙弥一组。第一条街,第一家我们念了几声佛号。一位老人出来说家里没有吃的。

第二条街,一家有人出来没做声就走了。这位老者头上带着帽子,站在院子里看我们在门口,低着头很缓慢的向我们走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养的猪,头也没抬话也没说,转过身又缓缓的走了回去,他好像没有看见我们似的,我和亲契心里莫名其妙,想和他说话,他又回去了,看着老者进了屋再也没有出来。我们又走向下一家,虽然没有乞到食物,但老者的举止带给我们的内心清净已足够了。

第二家一位老人说没有吃的,她说她得靠别人养活,再有几家也没有乞到食物,结果我们托了空钵回到小树林里。看到别的僧人乞到食物,我心里感到太惭愧了,愧对众生没有德行。

过斋时脸在发烧,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乞食真是修行的好方法,能降伏我慢,如存有给人种福田的想法去乞食,不容易乞到,虽乞不到,但慢心去掉了,消业快,成佛道快。过斋时,我们周围聚了不少人观看。僧人过斋倒成为了一道特殊的风景,我们念供、结斋、回向。但愿这堂功课能给他们身心带来清凉与宁静。

斋后有不少小男孩来观看。范居士让这些小孩子站成排,教他们念三皈依,并教他们向师父顶礼,师父让他们拿些经书给他们结缘,看到这些小男孩很虔诚念三皈依,很恭敬顶礼师父,也看到希望,佛教后继有人。佛说一子出家,九族升天。出家一日,二十劫不堕恶道,希望他们善根早日成熟,早日出家。斋后稍做休息,又继续赶路,晚在张家地辽河大桥下休息。

  九月初四

凌晨披着星光,沿辽河大桥赶路。上午八时僧众休息时,张家地村女信徒跪着向师父请了法,她说她对生活失去信心,因为挣不到钱。师父说你布施呀,有舍才有得,不舍不得,今生富有的都是前生布施来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师父还给她讲了故事:以前有位尊者到一老女人家乞食,老女人说我没有什么东西供养你,尊者说你可以布施给我一碗水,老女人说我穷的连碗都没有,尊者把钵放在地上,你用钵为我盛水吧,老女人盛水供养了尊者,因为她布施这碗水的功德得到大福报。

女信士又谈家里哥兄弟几个只有我家养老人,师父开示说这正是成就你的慈悲心、菩提心,慈悲即如来。女信士接着说家里没有钱养老人,师父说你可以卖房子卖地供养老人,自己盖个茅草房能遮风挡雨就行。女信士听了感动地直流泪,说师父讲得太好了,这回我可遇到真正的佛法了,并向师父顶了礼。她说她还没有皈依,师父说希望她以后有时间到大悲寺。

女信士走后,师父说她善根很大,听卖房子卖地供养老人还很欢喜,所以不能看不起众生。中午有张家的女信士和张氏姐妹供斋,那位女信士非常乐善好施,还要将家里剩下的大米供养僧人,被张居士谢绝了。僧人在公路旁的豆地里过斋。今天比较清净,没有人来围观。

斋后休息。下午两点钟左右,当家师和几个居士来看师父,我们在公路旁小树林休息。当家师向师父汇报了一些情况,下午四时当家师回寺院,我们也上路了。傍晚在浑河大桥小引桥上休息。可能是因缘不具足,也许是我们共业所感。晚八时继续赶路,夜色朦胧,休息的地方一直找不到。晚十点半才找到休息的地方。

  九月初五

早起时下起了小雨,不久又停了。我们在夜色中顺路而行,天亮时来到了高坨镇三叉路口。我转向望台乡的马路。这条马路很窄,并排走的车辆都很难来往,得时刻注意安全。

当走到高坨镇中学附近,马路对侧,一头驴被杀死了。几个人正在用刀取驴皮,鲜血顺着小沟在流。看样子是刚死的,血红的驴肉,满地的鲜血,看后心里直打寒战。驴的眼睛没有闭上,真不忍心看下去,低着头只好继续赶路。现在的人不明因果,为了钱大量杀害动物,将来地狱果报难逃,投生为人还要偿还命债,怎可忍心杀它们,食其血肉。《楞严经》讲“如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因果报应丝毫不爽,谁也救不了。默念多宝如来名号,令脱苦恼,往生善道,使其得安。

在距(海城市禽兽畜牧有限公司)不远处休息时,张瑞芳居士很有感慨的说后悔没有早看到驴,要是早看到买来送三家堡(下院道源寺所在地),这驴就不会死了。不久有三辆装满鸡鸭的车从我们身边驶过,居士向我们介绍说,世间上屠宰场的名都不叫了,现在都换了,叫什么有限公司,食品厂,加工厂之类的。他说刚才过去的装满鸡鸭的车就去不远的有限公司,可想而知这些鸡鸭的生命也难保了。看来这个镇子的杀业太重了,走在马路上时常能闻到异味。因为这条马路旁养殖动物的人家很多,粪便就在马路旁堆放着,真希望有清净的环境与行人。

在一小学校附近马路上,爬了很多蛆,师父让我们放下背包赶紧扫蛆。僧众急忙放下背包拿草扫蛆,几名居士也跟着扫,总算挽救了这些众生,心理得一丝安慰。僧众又继续赶路,不久天下雨了,我们披上雨衣冒雨前进,不知不觉快要过斋了,这个镇子想找个过斋的地方都很难。最后在一杨树林选中了一块地方,我们用帐篷在树林间搭好,地面上又铺上一块篷布。

我们过完斋,雨还在下,看来是走不了了,只好等雨停了再走。在温乡镇,我们走在路旁过太子河伏桥,伏桥上几个渔民正在收网打鱼,多么希望他们再也打不到鱼。这一天所遇到的已足够令人难受的,晚上在刘家大坝上休息。

  九月初六

凌晨三点十分僧众起来,收拾好背包又上路了。走了一会天下起了雾,我们在雾中继续前行。早上六时雾渐渐散去,我们边走边诵咒,当走到一村子里时,听到猪在叫,我们走过不远,师父说有事,让我们继续赶路。

我们走了好远也不见师父回来,居士开车从后面过来让我们停下来等一等。过了一段时间师父回来了,师父说听到猪叫,怀疑有人想要杀猪,回去想劝一劝,结果才知道并非要杀。师父真是慈悲普度,不论何时何地如果见到别人杀害众生,应立刻用种种方便对想要杀害众生的人说明杀生的坏处,使杀生的人放弃杀念。这样杀生的人不造业,死亡时也不会痛苦,这才是伟大的慈悲,这才是真实的孝顺,这才是菩萨应有的行为。所以师父的做法才是真正菩萨的行为,愿每一个人将来都能成为观世音菩萨,能寻声救苦救难。

休息一会,我们背上背包穿过望台镇在空旷的集市上休息。上午九时继续赶路,边走边找乞食的村子。上午十时在铁岭屯村准备乞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乞食,由于时间紧,师父说只能乞一条街。

我和一沙弥搭衣托钵向村子走去,一位小学生蹲在门口看见我们过来就回到屋里,一会又出来了,问我们干什么?我们说要点吃的,他又回到屋里。我们站在门口想小学生天真无邪,幼小的心灵没有污染,他可能回到家里取食物,然后布施给我们。不久他出来告诉我们家里没有人,妄想一下变成泡影。惭愧之余,又到下一家,一位老者说家里没有吃的,街道已到尽头,看来今天是托空钵了。随行沙弥提醒我,师父说只能乞一条街,虽然空钵也只好回去。

当我们回到休息场所时,僧人们陆续回来了,只有一组乞到几个桃,其他僧人都托空钵了。师父给我们讲了他没有乞到食物的经过,走到一家,一位妇女站在门口轮着胳膊在喊:“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假僧人,我恨死你们了。”看师父满脸笑容,好像拾到宝贝似的,没有一丝的不高兴。她恨我们有可能是说,你们这些僧人,我们何时才能出轮回,所以受骂都是我们没有做好,我们得承担这份业力,这也是成就我们,同时也成就她。

佛在经上讲,有人说提婆达多害佛即是谤佛,佛陀之所以成就,就是因为提婆达多的帮助。这也是我们帮助她消业,就像太阳永远给人们带来光明一样。为什么又有了黑暗,是因为有了乌云,乌云是暂时的,它是遮不住太阳的光辉的。我们走的太晚太少了,要是有更多的僧人行头陀,人们认识头陀僧,假僧人就不会有容身之地。记得师父出关时,因三年没有说话,说话不太流利,但是我还清楚的记得“如一众生不成佛,我不成佛”。所以我们也要发如是愿。

斋后师父说可能前生我们在这里没有种善根。看看自己有没有德行,托几次空钵就能体会到,对众生不敬起贡高我慢,我们每天修行的连吃饭都不能够,要不是佛菩萨慈悲我们何谈修行,吃饭。稍作休息,又上路了,当进入市区时,

张加旭居士和几名男居士来迎接师父,准备到他们村休息,由于今天路走得比较长,师父的脚走起来有些吃力,晚九点钟我们在市郊的人行道上休息,团山子村一名男居士还取来了棉垫子,晚上睡的还好。

  九月初七

凌晨三点钟收拾好背包,不久张加旭居士来迎接师父。在夜色中我们来到团山子,有几名居士也来看望师父。

张加旭居士的儿子向师父顶礼并向师父请教怎样才能念好书,度过大学时代。师父说,第一不接近女同学,第二,不要名,这样就行了。

天亮时,我们在几位居士的护送下经过立交桥。上午八时左右,来到马路旁一家院里休息,师父说三年前行脚在他家避雨的,师父真是好记性。这家主人对我们很热情,还拿出凳子让我们坐,这家还真有福报。

中午穿过毛祁镇。在焦碳厂附近的一块空地上过斋,斋饭由张加旭居士和周居士供养的。过完斋僧众与居士合影留念。稍做休息收拾背包又继续赶路,此时跟着行脚的居士多到十几位,走起来队伍就很庞大,希望他们得到法喜,感受行脚带给身心的清净。下午四时回到大悲寺,留守僧人和居士们迎接我们,场面很感人,有不少居士都哭了,到大殿后师父作了开示。

  我们此次行脚经过牛庄镇、西四镇、坝墙子镇、盘锦市、沟帮子镇、黑山县、台安县、高坨子镇、温乡镇、海城市,行程六百余里,历经十六天,沿途与很多众生结下法缘。

  此次行脚能够圆满结束,与僧人、居士对寺院的护持是分不开的。我们在外面行脚,他们在寺院护持,做了很多事情,上殿、坐禅、出坡,居士还得做饭,干活,搞建设,真是太辛苦了。愿此次行脚功德回向给他们,愿他们吉祥如意,消灾免难。

机遇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有人善于把握,有人当面错过,比如张氏姐妹就善于把握,这两次僧人的头陀行,她们都跟着走,跟着护持。富贵布施中来,贫穷吝啬中来,她们姐妹都比较富有,但她们不怕吃苦,跟着走,帮助找地方、行堂送饭菜,有的时候还帮助人干活,富人真能做到放下的又有多少?他们抓不住机遇,福田当面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总有的。还有张书勇居士、张双聪居士,他们都做出了很多努力。他们帮助行堂拿水,找地方,做出了很多事情,也很辛苦。各地居士也虔诚供养护持,所以佛法兴盛。僧人住持佛法,居士护持佛法,我们沿途还掩埋众生,救护小虫子,这些都帮助培养慈悲心,早成佛道。

通过行脚乞食认识到众生太苦了,他们更需要佛法。有的说我们是老道,有的说我们是法#轮*功,演杂技的。当走到大虎山镇时,有一辆公共汽车从我们身边驶过,车上有一男子大声喊我们是假和尚,车里的人都听到了,师父还看了他几眼。希望他以后知道事实真相后能够改变自己的看法。

我们行脚乞食就像一座流动的寺院,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就是道场。愿将佛法带给每一位众生,凡是看到的、听到的、骂我的、辱我的、恨我的、笑我的,皆共成佛道。现在也体会到师父督促我们写日记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师父,为了大悲寺,而是为了佛法,为了更多的人了解头陀行,通过写日记加深对头陀行的认识,培养我们布施的心,虽然有时困倦,有时疲劳,但还得坚持写,难行能行,通过乞食也锻炼了我们的身心,坚强了我们的意志,增强了我们的道心。

  头陀苦行也是正法代表,僧种延续,当年佛陀让半个座位给迦叶尊者,就是因为迦叶尊者行头陀行,佛陀说世上有一个人行头陀,正法将多住世五百年。

  行脚结束了,脚下的路走完了,但头陀之路还没有走完,头陀的精神还永远存在。我感谢恩师,三千年前本师释迦牟尼佛和一群比丘沿街乞食的画面在这里重演。恩师带领着众弟子,实行头陀苦行,它是正法的代表,它是菩萨的戒行,虽然我们做的不是彻底圆满,但它为末法时期的众生树立起了一盏明灯。它将照破千年黑暗,使末法时期的众生生起希望。它将佛法的种子洒向每一个角落,愿常行头陀,正法久住。

   释亲昌 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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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七年行脚乞食体会(释亲昌比丘)

目录

八月十六

八月十七

八月十八

八月十九

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一

八月二十二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五

八月二十六

八月二十七

八月二十八

八月二十九

八月三十

九月初一

九月初二

九月初三

二〇〇七年行脚乞食体会

⊙释亲昌比丘

大慈大悲愍众生,大喜大舍济含识,

相好光明以自严,众等至心归命礼。

南无尽虚空遍法界一切诸佛。

南无尽虚空遍法界一切尊法。

南无尽虚空遍法界一切贤圣僧。

上妙下祥恩师慈悲,各位菩萨比丘,沙弥诸师,各位居士:

阿弥陀佛!

岁月回眸,丁亥年秋,大悲寺僧众学习二时头陀已圆满结束。此次头陀行是从阴历八月十七日至九月初二日完成,历时十五天。路程是从赤峰市郊开始,经喀喇沁旗,王爷府镇,旺业旬镇,承德市,双滦区,凤山镇,最后到安营村,行程六百余里,可谓风餐露宿,僧众们同心同德,完成了此次头陀行。

今日有缘向大众师汇报行脚途中见闻所感,由于本人智慧有限,如有不当之处,望师父及大众师慈悲指正。

八月十六

课后,师父在学戒堂为僧众做了行脚乞食前的开示。主要讲了行头陀行的重要性及在行脚乞食过程中行住坐卧方面应注意的事项。有僧人问师父:“按戒律弟子是不能踏师父的影子,那么在行脚途中师父的影子有时不可能避免不踏上,怎么办?还有其他僧人的影子踏上怎么办?”师父说:“将师父的影子当作法船,把其他僧人的影子也当作法船,这样大家都乘着法船,到达涅槃彼岸。”师父的开示使僧众身心得以清凉。

晚课后,僧众们乘车前往行脚乞食的起点。汽车上路了,途中由于车子的颠动,我的胃肠也不作主了,呕吐不止。而汽车也出了毛病,跟随僧众行脚的马铃勇居士,刘洪伟居士和曲居士等人忙着修理汽车。我心想:“乘车还不如走路,出这些麻烦。”师父说:“汽车为你服务,你也要为汽车服务。”师父将一片药递给我说:“将药吃了对胃有好处。”

我是又难受又感激,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孝敬还来不及呢,还给师父添麻烦,要师父照顾我。师父不但有教诲的恩德,而且还是法身父母。就好像世间的婴儿,不可一日无父母,而作为佛的弟子,不可无师父。所以敬顺师父如事父母,是以酬报二亲,绍隆三宝,皆赖师诲力成。众生所以有病,经说多由杀业而来,也有别缘招致的,如舍利弗尊者在佛弟子中是最多病的一个。有人问佛他为什么多病,佛告之:由于他过去多生之中,不断地轻慢父母、师、僧所致,所以父母、师、僧特别值得我们尊敬供养。

八月十七

汽车来到赤峰市郊停下,十五位僧人开始了行脚乞食头陀行,其中比丘师父十人,沙弥师五人。僧众们背着背包排着队伍引起了过路行人的注意。乞食的时间将近,大家来到师父选好的土沟内,师父将僧众分成七组。我与沙弥亲承一组,搭衣托钵跟着师父向村子走去。走了几家都无人,来到一家院门口,恰好女主人在,幻想着女主人能够施舍一些食物,但她却向我们挥舞着扫把,幻想破灭了妄想也不知哪里去了。低着头继续循乞,村子里的人家座落不规则,来到一条街道,得到两家主人布施的梨和米饭。伴着大风用了午斋,斋后休息。

下午僧众继续行走,行脚第一天师父走得不是很快,按经验前三天慢行,路程也不远,这样脚部的肌肉韧带适应以后,再加快速度。路旁休息时,师父问大家:“谷穗为什么低头?”众人各抒己见。师父说:“是谷子果实饱满了。”亲行师说:“如果不成熟也低头呢?”师父说:“果实饱满和低头是一个,低头就是果实饱满。”

天渐渐黑了,僧众来到师父找好的废弃的选石场内,场地广阔平整,师父将僧众分成三组休息。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山川原野。

八月十八

凌晨三时,收好行囊的僧众,在月光的陪伴下又踏上行程,大众边走边诵咒,通过诵咒收摄放逸的身心。

上午八时,一辆警车停在队伍的前方,几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位问:“你们这里谁是负责的?”师父答道:“我是。”他又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师父说:“乞食,就是要着吃。”“睡呢。”“路旁。”师父答道。询问一会,众人开车离去。僧众继续前行来到了勾门村。大家在路旁休息,师父去找过斋休息的地方。当师父回来时,几名警察正在僧众附近作记录,其中一名高个子警察,对师父说:“我们是喀喇沁旗公安局的,是奉上面命令执行公务。一是证明你们身份,二是在当地如有人扰乱,你们可打110报警,我们会帮助你们。”另一名警察说:“我们这里经常有假和尚来骗取钱财。去年在敖汉旗捉到一伙。”几名警察见无事乘车离去。

师父说:“只有真出家人行脚乞食,执行佛的戒律,让人们都认识真和尚。假和尚自然就少了。”在泰国全民族信佛,出家人都日中一食,不摸金钱,乞食生活,几百年没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佛法不但佑民而且还护国,希望有更多的僧人都奉行佛的戒律行头陀行。

师父说:“我们现在只能做到出来走一走。”几经周折,僧众来到马路旁庄稼地准备入村乞食。搭衣持钵随师父入村,路旁一家,男主人正在院外干活,我们上前敲门,女主人在得知我们来意后,供养了米饭。回向后沿街道循乞,有两家主人要供养钱没有要。又来到一家,刚到院门口,就听到有人喊:“我们家没人,我们家没人。”声音是从邻居家传来,几名妇女正在干活,其中有位妇女笑着说:“你们家没人,你们家没人。”我们也只好离去。来到公路附近的一家,站在门口喊:“阿弥陀佛。”一男主人出来要供养钱,没有要,他毫不犹豫地说:“给你们买点吃的。”他给了两个面包,我们见上面有鸡蛋,没有要。他又换回两个,见上面还是有鸡蛋。我们收下了他那颗虔诚的布施心。斋后见供养米饭的女施主站在路旁观看,我结缘了楞严咒护身符,财法二施,等无差别。

午后,僧众来到喀喇沁旗锦山公路旁休息。此时在天空中出现了两朵彩云,在斜阳下耀眼生辉,看山峦起伏,在曲折回转的山路上,夕阳西下,彩云纷飞。晚上,僧众们山坡土路休息。

八月十九

云淡星稀的月夜,僧侣们登上公路,在凉风习习的微风中前行。在黎明前走一阵,然后休息一会,这在行脚中成了没有条文的规矩。走在路上心想但愿今天能平安无事。

师父在公路旁选好地方准备休息,大家顺次而座,我和亲行比丘坐在师父上方。

马居士的车停在我们身旁。不久一阵响声,冲散了我的睡意,原来一辆飞速行驶的卡车用车尾将面包车的车灯和反光镜撞坏,掉落在地上,车子还被带走一米多远,卡车稍停顿后飞驰而去。

马居士就坐在驾驶室内,他从车上下来,好危险。如果卡车位置再向外移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师父见没有人员伤亡,带领大家继续赶路。经过此一事件,僧众们的心绪更加平静。佛说:“人的生命就在呼吸之间,世间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人身难得,如一口气上不来,便轮转于生死苦海。

中午,僧众来到公路旁的杨树林中准备入村乞食,我和亲承沙弥与师父一组。几年的行脚乞食,今天是第一次与师父在一起。我持着锡杖跟在师父后面,“持执锡杖,当愿众生,设大施会,示如实道。”  

锡杖又名智杖,德杖,是比丘行头陀时十八种物之一。缘于比丘乞食入多门之家,迷其出路,而被疑打破头颅及钵盂,因此佛制执持锡杖。杖头之处有鬲,四钴安十二环,摇动作声而惊觉。

《得道梯橙锡杖经》云:“锡杖四钴应四谛,环应十二因缘,中召明中道义,上头应须弥顶,第二应须弥山,中央木应于空,下错应须弥根。”乞食时每家门前,不应多摇,可二三度摇,无人问时,即须行去。

《大比丘三千威仪》云:日中后不得复执杖出。不得担著肩上。三师已持杖出,不得复持杖随后。常当以至近。不得指人若画地作字。执锡杖不得使著地。立时僧置左足,尼置右足。持杖悬之树上。勿令著地。若无树著地。就地平处一不令倾侧。

来到村子一家门口停住脚步,大门敞开着,但看不见人。不久,一位头戴帽子,手拄棍子的老者,从门外走来。师父说:“出家人路过,乞些食物。”老者好像没听清,说:“要钱呀?”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要些吃的。”他说:“馒头行吗?”师父说:“可以。”他还让我们进屋,我们没有去。老者满脸笑容的拿出了五个馒头分别放到我们钵里。把一个馒头放到亲承钵里时说:“你少吃一个。”亲承向老者回向说:“祝你吉祥如意。”

然后向街道里走去,一连几家都无人,十字路口处,一些人正在闲谈,好像是有意躲避我们。又来到一家门口,主人正在院子里干活。师父示意让我上前行乞。男主人坐在地上看了看我,说了一些话,好像是蒙语,我没听懂,见他没有施舍的意思,跟着师父回到林中。亲藏师父、亲融师父到较远的村子行乞,结果他们乞到了满钵。

高大挺拔的杨树林成了僧众午斋休息的清净场地。午后,烈日火热,僧众行至一处休息时,当地几名居士驱车路过,停下来供养一些饮料。师父说:“出家人午后不喝饮料。”谈了一会离去。

不久他们又返回供养了一些矿泉水,并向师父请教了一些问题:“在寺院里僧人也有退失道心离开的吗?这些与行脚有关吗?”

师父说:“僧人离开寺院也属正常现象,假借各种因缘离开寺院的主要原因就是戒律不清净,没有戒神的护持,犯戒自然离开了。”

师父为了弟子在修行道路上使其不退道心,有时劝谏,有时诃责,有的沙弥说要走了,师父还让其脱下僧服。其实这都是师父的慈悲,为了让他回头,认请自己做错了,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最心痛的还是师父,辛辛苦苦地从居士开始培养到一名僧人,不知付出多少艰辛。在戒律中,师父用这种折服方法也是允许的,犯了错的僧人必须在明相前忏悔改过,否则过了明相戒体就失去了,师徒关系也就解除了。

傍晚,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上,来到深邃的峡谷,四周空旷静寂,渺无人烟。师父的脚上又起水泡,行脚前,鞍山沈居士和海城的陈居士等众多居士的劝阻也没挡住师父行脚的志愿。几名僧人忙着给师父按摩、洗脚,以缓解疲劳。行脚走的是路,但歇的是心,“狂心即歇,歇即菩提”。

八月二十

由于昨天的意外事故,凌晨师父领着大众在公路边的庄稼地里休息。天亮时,离开了喀喇沁亲王府的王爷府镇前行,公路旁的护栏较多,村庄又较远,上午走了近三十里的路程才找到一村子。由于时间紧,师父没有选过斋的地方,就搭衣托钵入村乞食。路旁一位妇女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师父说:“出家人路过乞些食物。”她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去。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我们附近,当地派出所的几名警察走下车。一名警察说:“不管你们干什么,只要离开我的管区就行。”他指着不远处的收费站说:“过去就是美林。”他又说:“我们已接待了几伙假和尚。”师父说:“出家人有正常的宗教活动自由。坏的你可以制裁,好的你应该保护,我们有正常的活动手续,是受宪法保护的。”另一名警察说:“我不管你们有没有手续,有手续我也不看,都得离开这里。”师父见讲解已无效,带领着僧众披着衣,背着包过了王爷府收费站,来到王爷府镇外的庄稼地里过斋。经过这件事,师父的胰岛素斋后才给用上。不知师父想在王爷府建庙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

傍晚,僧众沿着十几米长坡势很陡的泄洪道来到大桥下。路难走,而人心中的贪、嗔、痴三毒烦恼更难除去。

不久,王博居士等三人开车从大连赶到,看望师父并录制了一些内容。因道源寺尼众行脚比往年走得早,她们也是四天前乘车前往大连行头陀行。师父不仅带领僧众行脚乞食,而且还得了解下院尼众行脚情况。一连几天的雨天,使她们也遇到不少困难,也只能找桥洞避雨过斋休息。夜色袭来,几位沙弥在干爽的桥洞平整场地,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却不见溪在何处。

八月二十一

沿着七老图山脉行进,青翠繁茂的松林覆盖着群山峻岭,师父的脚步也加快了,远处的大山离我们越来越近。上午九时来到旺业旬镇,僧众乞食重新分组,我与沙弥亲空一组。来到一家门口,女主人出来要供养钱,没有要。回去取出一袋扬州面供养。她脚有伤走不快,临行时回向:“祝你吉祥如意,身体健康。”街道尽头又得到一家女主人供养的两个馒头。又走了两家没有乞到食物,按原路返回到休息的地方。

这几天乞食,有很多人都供养僧人钱,金钱对僧人来说过患甚多,妨废道业,佛制不允许出家人摸蓄金钱。宣化上人说:“僧人不捉持金钱,再不修行,其功德也是很大的。”同时也看出人们对僧人了解的少,对僧人的戒律了解就更少了。有些南传佛教的国家即使你想要钱,或者在午后乞食都是很难的。只有更多的僧人行脚乞食,让人们都认识僧人,都护持僧人的戒律,佛法才会更加兴盛,正法将得以久住世间。

午后,路旁休息时,我将师父的袜子脱掉,露出的双脚脚掌及两个脚趾长出了几个水泡,如果碰不好它会刺心的疼。师父告诉我:“将水泡刺破放掉水,但不要将水泡的外皮剪掉,否则新肉露出来刺激更痛。”这也是师父经验之谈。在修行中有很多苦,它不是无益之苦,反而能增进道业。

傍晚,僧众登上山坡在一处幽静的山谷内休息,树木苍天,溪水清幽。师父经过一天艰难的行走已疲倦,却仍然带领着僧众铺苫布、睡袋。

八月二十二

早起时,雨衣上已结了一层薄霜,我们所行走的这一带白天热,早晚冷,使很多僧人嘴唇干裂。山路崎岖不平,借着汽车灯光出了峡谷,穿越茅荆坝隧道。隧道全长2379米,其中1580米属内蒙古地区,790米属河北地区。隧道内灯光明亮,两旁有甬道,便于行人走路。师父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致使后面的僧众需加快步伐才能跟上队伍。

出了隧道,天刚蒙蒙亮,僧众暂息。这面的山势更加险峻,树木高大茂盛,后经茅荆坝国家森林公园,沿着下坡公路前行。路面已变窄,飞驰的汽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时刻注意安全。

上午九时来到坝底村,村口一路牌写着此处已有二十人丧命,提醒司机注意行车安全。近些年,交通事业蓬勃发展,公路四通八达,为交通运输提供了便利。但相继而来的交通事故也与日俱增,酒后驾车超载超速,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屡令不止。有的路牌上写着:“行车酒精烧,十有八九糟。快速行驶了一时,一朝落马终生了。”等标语提醒司机遵守规则。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法如此,而我们出家人身披法服,奉行如来教法,更应该守规矩,行、住、坐、卧四大威仪具足,做好人天师表,收摄六根,心不放逸,择善而从,不善而改,是道则进,非道则退。

今天乞食的村子虽小,但大家都乞到了食物。准备过斋时马居士向师父说:“他到一个村子,村子里干建筑的人对他说,他们的总头叫王国成,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在他那里干活。他不但信佛,而且还帮助寺院建设,他的女儿也发心出家了。”后来得知他的老家离我们行脚的路线很近。

午斋后,准备继续赶路,一只螳螂落在亲显师父的背包上排卵。师父说:“它与亲显师父的缘分深,是没有嗔心的表现。”为了不伤害它,僧众等到它排卵结束才离开,并剪下背包上的卵,以免伤害它们。“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

八月二十三

今日有三个不同地区的居士远隔千里,不辞劳苦来看望师父,给行脚的僧众鼓劲。海城宗大夫及亲属还给师父带了药品。

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不懂得珍惜,而当离开了,不在世才觉得宝贵。记得我和维那师照顾上体下清老和尚时,有一天夜里老和尚躺在床上的呻吟声把我俩惊醒,我俩来到老和尚床前问:“老和尚哪里不舒服?”老和尚说:“我心念疼。”我俩相视忍不住笑了,老和尚也开心地笑了。老和尚常开示我们:“心生就是病生时。”用语言破我们的执著,让我们不要随着自己的妄想走,可谓是一位禅师风范。愿老和尚早日还入娑婆,化度有情。我们现在能与师父朝夕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多么的荣幸自豪。有些女居士说,要是转男身就跟师父出家修行。

曾有人走遍大江南北,山山水水,高声呼喊他心目中的师父,可回答他的依旧是青山绿水,他困惑迷茫。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他心目中的师父,可师父花甲之年即将离开人世。他跪下了双膝对师父说:“愿将我累世的功德回向给你,愿你久住世间。愿将我做的好事功德回向给你,愿你至少活到百岁。”我愿代所有人祈愿,师父久住于世。

中午,在七家河东村乞食,我们跟着师父托钵入村行乞,得到了三家主人供养的月饼与馒头,在村口小的观音庙旁过了午斋。斋后,亲显师父和昌光师父乘车回寺院。由亲顿师父和亲义师父接着走完后七天的路程,山东谢居士等三人准备前往大连护持尼众行脚乞食。

晚上,僧众们露宿于废弃的公路上。

八月二十四

沿着蜿蜒曲折的公路来到小庙村旁的小杨树林准备乞食,僧众们搭衣托钵排着队伍过了大桥进入村子。“若见桥道,当愿众生,广渡一切,犹如桥梁。”我和亲空师来到第一家,主人见我们到来却躲到屋内不肯出来。又来到第二家,一位老者让我们自行方便。最后几家也没有乞到食物。

托着空钵回来时见王国成居士及其亲属正在路旁包饺子。斋饭没乞到,过斋时心生惭愧:“忖己德行,全缺应供。”僧人过斋也是一堂功课,是成佛的正因。师父曾开示说过:“过斋时不分别食物好坏,这就是平等,过斋时不起妄念就是清净,过斋时,处处觉照自己就是觉。清净平等觉就是佛。饮食是六道轮回的根本,有了饮食,就有了众生。有了众生就有了饮食,过斋时不能随妄想走。不应饱食,不应美食,不应安逸食。过斋时不能左右旁视,看邻钵的好坏与多少。不准诃食物好坏,咸的咸吃,淡的淡吃。不能因为饮食障碍成佛道。”

午后,僧众在湍急的小河旁剃头,“若见流水,当愿众生,得善欲意,洗除惑垢。”以清流之水洗去身形之秽,以法流之水荡涤心性之秽。众生的心性本自清净,为烦恼惑垢染污,所以要发愿洗除。

“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剃除须发为佛弟子出家之相,表去骄慢,别于外道,是三世诸佛的仪式。《智度论》云:“剃发染衣,持钵乞食,此是破骄慢之法”。

晚上在马路上休息,下起了小雨,铺好塑料袋,雨又停了。

八月二十五

早上天气阴沉,六时许僧众出发。准备乞食时,天渐渐下起了小雨,边走边找避雨的地方。雨势渐大,在高高的山峰附近,师父找到一个桥洞子。师父让沙弥师清理桥洞,这里方便铲可有用武之地了。可是洞里沙土太多,又要来玉米秆清扫地面。中午,桥洞子成了临时斋堂,马居士供养的午斋使僧众又恢复了体力。

午后,洞内休息,远处的几座山峰笼罩在云雾当中,时隐时现,谓为壮观。二时许,雨渐小了,在师父的招呼下僧众上桥继续赶路。不久,有一位男居士向师父顶礼,后来得知他是专程从深圳过来护持下院尼众行脚的。今日又从大连乘车来护持僧众行脚,并摄像。

傍晚时分,道友们沿着路窄车多的盘山公路来到河滩上的土路休息。行脚这些天都露地宿,与去年行脚树下宿有不同之处。露地宿的好处是月光遍照,令心明利。僧众们睡觉之前还得默念偈颂:“以时寝息,当愿众生,身得安稳,心不动乱。”在“念佛,念法,念僧,念天,念戒,念无常”六念中入睡。《四分律》云:“于初夜若行若坐,常尔一心,念除诸盖。彼于中夜,侧右胁累脚而卧,念当时起,系想在明,心无错乱。至于后夜,便起思惟,若行若坐,常尔一心,念除诸盖。”睡眠如法,便得身心调和,不贪睡眠乃佛子修智之行。

八月二十六

凌晨,天空弥漫着雾气,灰蒙蒙的,睡袋、绳床等物品都湿漉漉的,收拾好背包的僧众又走上公路。不久,雨渐渐地飘下来,穿好雨衣继续前行,脚上的鞋袜浸润着雨水,凉凉的。“日晒风雨雪闹增定力,不别石坑屎水直心去。”师父写的偈子浮现于脑海里,没有停歇的脚步在雨水陪伴下沙沙作响,直到天明。在马居士的指引下来到桥洞内避雨休息,雨中行脚能找到桥洞子对僧众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有几位僧人带的水鞋、袜子也居然用上了。走路时不觉得太冷,可停下来休息,在深秋的北风吹拂下,时常打着寒颤。师父说过:“修行中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比如当四座大山向你压来怎么办?只有忍,忍是无价的宝贝。如果使得好,一切也就随缘了。”

休息时,王昌居士向师父介绍了他的经历,他是王国成的亲属,念书时没有考上,有轻生的念头,后又想到出家,长大成人又染上尘缘,如今又看破红尘也想剃发染衣。

午后二时,云收雨停,僧众们向承德方向行进,长长的队伍在公路上成了一道特殊风景,有很多人停下车拿出相机摄影留念。当走到双峰寺镇时,路旁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向僧人们喊:“师父,师父!”边喊边跳跃着,像似欢迎我们。在我们渐渐远去时,他们又齐声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像为我们送行。这一幕却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里。在北京师范大学有一幅对联,上联是“学为人师”,下联是“师为人范”。我们做为佛的弟子,不更应该做好人天师范吗?

傍晚,僧众经过一段泥泞的路面来到市郊的大桥下面,地面比较干爽。桥长约三百米,高二十米,上面装有路灯栏板,成了天然的大铺盖。今天走得时间不长,而路程却不短。师父说:“你走不到里数,好地方是不会现前的。”今年行脚师父右眼充血发红比往年严重,都是因身体过度劳累,眼睛的毛细血管破裂所造成,可师父却不顾疲倦安排僧人休息的位置。

淡淡的星光,北风微拂,蟋蟀声声,伴着行脚僧一日的劳累进入梦中。

在成佛道过程中,除了诸多痛苦、疑惑、烦恼,似乎不再有别的,但实际上每一刻的觉醒,每一刻的正念,都将帮助我们消除执著的束缚。

八月二十七

在这个太阳没有升起的早晨,僧众沿着市区外环公路行进。天亮时,大连的谷新居士开车赶到,不负盟约,他们完成后期跟踪录像采访。

经过班禅行宫和小布达拉宫两座藏传寺院,据说是藏传佛教领袖所居住。承德市在清朝年间是皇家的避暑圣地,市内外建有很多庙宇,分内八庙和外八庙,可见当时佛法的兴盛。而藏传佛教又有五派之别,即红、黄、花、白、黑,其中由宗喀巴大师创立的黄教格鲁派持律较为严格,也最为兴盛。我们行脚没有特殊因缘是不进寺院的,这两座寺院也算与我们有一面之缘。师父还要求在修行佛法时禅、净、密、律、教五宗要平等弘扬,在此基础上再选修哪个宗派,这样在心平的基础上修行,它不会排斥其它宗派,也不会诽谤佛法。

路转溪流,僧众经风云岭隧道,在西客站附近休息。有个货车司机对谷居士说:“他们这么做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如果中国人都有这种精神,外国人就不会入侵中国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是为了革命的胜利,而他们这么做是一种精神的追求,会得道果的。”

中午,僧众来到蓝旗梁隧道附近的山坡过斋,斋后因施工,没有洗漱继续赶路。因这一带是承德市新开发区,人多、车杂,厂矿多,休息的地方难找,今天的行走路程是最长的一天。僧众们的双肩,双脚都受到严峻的考验,几乎每位僧人脚上都起了水泡,但谁也没有怨言,都默默无闻。行脚途中每走一步都是与自己斗争的过程,这个旅程是寻找自己是谁的过程,是深入自我内心的旅程,净化心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晚八时左右,师父在一座大桥附近的空地选好了休息的位置,疲倦的道友们也不顾睡袋的潮湿与寒冷渐渐地入睡了。

八月二十八

僧众们沿112国道出了开发区,上午九时,顺着乡间小路准备入村乞食。师父通过询问路人得知经过那个村子可以上国道,路面上碎石子多,走起来比较吃力。当走到离村子很近的时候,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大众师又经过一段路来到桥头休息,桥头东西两侧都有村子,过斋的地方难找。因缘所致,大家来到了事先准备去的村子,搭衣托钵入村行乞。

来到一家,女主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这时从屋里又出来一位年龄较大的妇女。她见我们拿着钵以为是卖东西的,说明来意,她要供养钱,我们说:“出家人是不要钱的。”她又要供养饺子。经询问饺子是荤馅的,没有要。她很虔诚又到街上买了四个烧饼施舍给我们。回向后与亲融师父一组返回,今天都乞到了食物。斋后离开了下洼村,在村口处建有一座小庙,门上写着观音店,火神店,关羽店,它的“殿”字居然写成了小卖店的“店”字,虽如是可见村子里的人也是有一定信仰的。

午后,在小杨树林中休息,晾晒已四天还在潮湿的睡袋等物。师父脚上的水泡又向脚背漫延,通过用刀片割破放水,再上药来缓解疼痛。师父说在行脚途中起水泡是正常的,这算不了什么困难,这比脚扭伤强多了。师父的年岁越来越大,身体还不好,仍然带领着弟子们行头陀,顶风雨,冒严寒,拄着拐杖,背着背包,步履蹒跚,但师父无怨无悔。

八月二十九

早五时出发,师父的眼睛充血发红还是很重。在师父的带领下沿着燕山山脉经过十里路的急走,竟未能缓解身上的寒意。休息时,我问师父:“为什么走这么快?”师父说:“晚起了生惭愧心了。”其实忏悔的应该是我,因为是我每天叫大家早起,是我执我见使大众师晚起了。

天渐渐亮了,太阳出来了,在天空中出现了两条五色祥云,许久才渐渐散去。走在公路上,有辆轿车停下来,有两位妇女要供养钱,被师父谢绝了。

又有一骑摩托车的男子供养了僧人每人一瓶矿泉水。第一次没够,第二次他又骑摩托车去取。师父让拿经书与护身符与他结缘,“见面三生缘,有缘无缘同圆种智”。

中午,来到营房村乞食,沿街道循次行乞。来到一户檀越家,中年男子正在干活,说明来意要供养面条,经亲洞师询问,面条中有葱花,没有要。他又拿钱要供养,我们说:“出家人是不要钱的。”他说:“你们等等。”他又到他的母亲家里去找食物,没有找到。他说:“我去给你们买方便面。”可邻居家无人。这时他的女儿从远处过来,很高兴地替父亲请回六个馒头分别放进我们钵内。她的母亲又拿出一袋榨菜与我们,这一家真是乐善好施,而且说话也客气。

在佛的戒律中,葱是五辛之一。五辛所以不能吃,除了气味难闻。《楞严经》中佛曾这样说:“五种辛,熟食发淫,生啖增恚。”因熟食壮肝火,淫念勃然而兴。因生食动肝气的,所以嗔恚自然而起。佛陀深知五辛有这样大的过患,特别制定:“学佛的修行人不论大乘小乘都不得食用五种辛菜。单独做不可食,就是杂于一切食亦不得食。”有经说:“食用五辛的人触秽三宝,死堕尸糞地狱。出作野狐猪狗。若得人身,其体腥臭,人所恶贱。”所以佛陀告诫每个修行者:“要常远离葱、韭、蒜等五辛,不得当作蔬菜来食。”今天是师父出关八周年纪念日,午斋时,又有警察光临,并说让我们在斋后离开此地。

傍晚,路上行进时,一群小学生放学,他们跟着僧人一齐行走,有的竟数僧人头上香疤的数目。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到来,使我感觉肩上压的背包不那么重了,脚上的泡也不那么疼了,走起来也有劲了。而那重、疼、劲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一些小学生回家了,剩下一些居然也排着队伍在公路那边走。在公路旁休息时,有几个小学生也过来了,师父结缘了楞严咒护身符与他们。

不久,有一位老者从山上下来,他说:“今年八十七岁了,已经有五十七年没有看见穿大领的僧人了。”师父让我结缘给他一个念佛机和护身符。他说:“文化大革命大部分僧人都还俗了,现在是胡主席领导的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他很感慨的说:“现在岁数大了,不能出家了。”我心里默默祝愿老人来生能早点出家。  

今天是师父出关八周年纪念日,师父在本溪茅蓬闭关时,我曾记得那一幕,它使我终生难忘。师父穿着破旧的百衲衣,后面的衣襟还掉下一块,走路时,随风飘动,一扇一扇的。头发好像好久没有洗过,胡须也很长,好像好久没有剃过,脚上穿着一双大棉鞋,手里拿着一把扫把,正在向厕所方向走,双眼低垂,边走边扫,面目非常的慈祥,那一抬手一投足,看了让人肃然起敬,特别清净。

师父那时不讲话,我记得师父给我开示是这样写的:“什么是修行?不打妄想才是正修行。”出关时,因师父三年没有讲话,说得不是那样流利。师父发愿说:“有一个众生不成佛,我也不会成佛的。”时光过处命亦微,转眼八年的寒暑已经过去。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现在能够跟师父出家修行,总算没有辜负投生一个人。人为什么活着,什么是人生?师父这样讲过:“人生是修行过程,不是成立一个家庭,生儿育女。”在人生中有些日子特别难忘,深深地镌刻在我们的脑海里。正如青山上挺拔的松树,师父的愿力也恒常不退。今生中能与不退菩萨为伴侣,为教增光,这一生也就没白费。

八月三十

在黑夜中穿过了波罗诺隧道,在一处休息时,师父讲了:“修道要学得很笨,很笨并不是愚痴,而是不打妄想。不要小聪明,对什么都不起心动念,就是有定力。久而久之就产生智慧,到那时不知而知。”

中午,来到管营盘村乞食,在大桥附近休息准备入村。今天斋饭乞得顺利,三家女主人供养了食物,大众师也都乞到丰盛的食物。“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执持应器,当愿众生,受人天供。”

午后,僧众们来到师父选好的山坡上准备诵戒,群山围绕,湛蓝的天空,绿树,流水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大众师唱相,结界,解界,师父诵戒声音流利通畅,沙弥师在远处的山坡上诵戒。

戒律不论声闻戒,还是菩萨戒都是学佛的基础。在声闻戒,戒是正顺解脱之本,在菩萨戒,戒是无上菩提之本。一切众生初入三宝海,以信为本,进入佛家,以戒为本。阿姜查尊者说:“持戒再修苦行,很快就能成就。”

九月初一

早上按时起来,背包上已结成了一层霜冻,寒风萧萧,只能靠走路缓解凉意。上午走了二十几里路竟不觉得累,后经凤山镇来到一片宽阔空地休息,准备入村乞食,今天只得到一家女主人供养的馒头。

行脚即将结束,一路上马铃勇居士,刘洪伟居士,王昌居士,曲居士等行堂,找地方送水,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在一处休息时,师父说:“下院三家堡道源寺妙融师带领的行脚僧已回到寺院,她们走十四天,我们走十五天。”师父说:“妙融师八敬法做得好也有孝心,让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让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师父在这里行脚却始终挂念着下院行脚情况,师父为了中国有真正的比丘尼僧团存在,不辞劳苦。

最后一夜僧众露宿在山坡上,亲藏师父拿出了睡袋使用,行脚这些天都没有用。师父说是为破除这个不用睡袋的名声,否则三毒就存在。

九月初二

我们的内心,不是别人将它放进去的,也没有人可以将它拿出来,我们必须自己净化才行。

早八时,在废弃的公路上休息,一辆警车停下来,几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向我们询问并要查看证件,他们又打电话。不久,又有两辆警车赶到,有一名警察看了我们的行脚证明,又给毛祁派出所打电话核实,几个人看了证明在一旁商量了一会,见没有什么情况,于是离去。师父说:“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证明我们是真和尚也就无事了,也是帮助我们消业。”

乞食时间将近,僧众继续前进,当路过安营村小学时,一些小学生正在院子里玩,见到我们齐声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们走过时他们的喊声还在耳边萦绕。不久,两名妇女乘车路过,往返两次供养了食物。

今天是最后一次乞食,师父将我们一组留在村口处乞食,十几户人家无人,停在一家门口女主人却将房门反锁,结果以空钵结束了行脚乞食生活。“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

过斋时,王志武居士带车来到,僧众准备乘车返回寺院。此时的天空云来云去,风来风去,可天空却依然保持清朗。天永远是清净无染的,将心观作洁净辽阔的天空,让一切事物自然生灭。如此一来心将安住于平衡,并能静观生灭之流。“应观法界性,一切为心造”。

九月初三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路旁的村庄,树木,山山,水水都在视野里渐渐地消失,带着众人的企盼,我们又回到寺院。远处传来的钟鼓声响彻山谷,大众打着幡盖迎出山门。道源寺的妙融师和慈化寺惟莲师等几名尼师也专程赶来迎接,四众弟子在“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中来到大殿。师父升座为众人开示,迎请法会结束。

行脚的僧人们背包回到寮房,走完了最后一段路。可是走在行脚的途中,僧人们的称呼可谓繁多,有称道士的、有说化缘的、有说是演杂技的、有说是骗子、有说是搬家的、有说是拍电影、电视的。有说是假和尚、有说是纯和尚、对头上有香疤的说是真和尚、对没有香疤的说是实习的、也有说是西天取经的。这些正如师父在《经行》中所说:“通过我们行脚乞食生活,就知道众生需要经行,需要头陀行。虽然在五浊恶世中它显出了特别的清净,那就是我们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笑,我们都应该努力去做,就像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我们努力的结果应该像虚空一样无所求,无所得,那我们就解脱了,解脱就如虚空一样无貌自在。”

行脚结束了,但脚下的路还没有走完。当我们遥望道的尽头,可别忘了脚下的前方,因最后一步是第一步开始的,注意你的脚下来确认下一步,但千万别因而妨碍了最终目标。

祝愿一切众生,祥和宁静,早证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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