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六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绍沙弥)

顶礼三宝!

顶礼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亲绍未出家前通过网络对大悲寺有所了解,知道寺院里没有功德箱,就这一条当时就把亲绍给震撼住了——国内寺院里基本没听说过不设功德箱的。现在的人被金钱迷倒,没有钱就寸步难行,人和人之间充满了冷漠感。有些人只认钱、不认人——哪管什么父母、兄弟姊妹的。这样活着,一天天多累。

亲绍于2013年1月来寺院,一切都如网上所说地持戒修行,一点不差。记得亲绍在没剃度前护持寺院期间,有一次出坡干活,去水库放生池凿冰,当时不知是亲远师还是亲学师说:“你赶紧发心出家吧!到时咱们都是师兄弟。”亲绍当时毫不犹豫地说:“我才不出家呢!”那时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出家这个概念。

本来想在大悲寺护持半个月,结果在第十天家里来电话,告诉我父亲生病住院,因此只能护持到第十天,也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往家赶。因住的时间太短,对寺院的了解还不是很多。回到家后,又通过在大悲寺认识的居士——也就是现在的亲统师,在他QQ空间里看到有关大悲寺僧人的行脚乞食照片。亲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僧人,行脚乞食的生活,行二时头陀,特别是亲绍看到亲顿师父的相貌:“咋这么像阿罗汉呢?”很是惊讶。这就是师父说的僧相也能度人。再通过上溯源佛教网,对大悲寺认识越来越深刻。

自己回到世间一直坚持吃一顿饭,但时间长了,就有点不协调了,到饭点别人吃饭,你干啥呢?就有些别扭了。记得有一次,晚上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饭,本来亲绍不想去,提前也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亲绍现在过午不食,一天只吃一顿饭。

他们不相信,说:“没事,来吧,大家好长时间不见,就出来聊聊天。”到饭点,一坐很尴尬,感觉自己像个傻子。问:“吃饭吧?”“不吃。”“喝酒呢?”“不喝。”过一会儿又问:“喝茶水吧?”当时还想说,“过午不饮浆,包括饮料、茶水啥的。”时间长了,在世间呆着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亲统师比亲绍早一个月来寺院发心出家,当时亲绍也动念了。那时就思维:自己是不是真正地想出家?出家为什么?别不两天就跑回来了,别一时头脑发热,这可不是小事。想了很久:自己在世间修行不靠谱,现实摆着呢——吃的、玩的,诱惑力太大;亲人朋友牵扯着,想修行可没有那么容易,很快就会被糖衣炮弹所打倒;自己也容易懈怠,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年。

而出家呢,在僧团里修行有加持力,时间统一安排,就是推着你往前走,你不走都不好使,你不进步都不行。当时也了解到只有你出了家,念佛才能证到上品上生,在家人是不可能的。亲绍也不想重复上代人的生活——结婚、生子,这么重复来重复去,感觉人这么活着没啥意思。特别是亲人离开时的痛苦,真让人接受不了。亲绍不想给自己徒增负担,就想换一种活法,所以亲绍决定放下世间的一切,于2013年6月来到大悲寺发心出家。

(一)

行脚队伍到达湖北乌峪,在国道下方有一片梯形田的玉米地,在这里安单休息。

晚上11点多时下起了小雨,僧值师父通知把塑料布盖在睡袋上。雨一直没有停。

半夜两点钟醒来时,雨还在下着,雨水也顺着塑料布淌了下去,亲绍自己的睡袋、大氅、绳床等有一部分打湿了。亲绍看到有出家师父把装备全装进了塑料袋里,自己也把所有东西装进去。塑料布是双层的,只留一个口,天气不好时可以用雨伞支起来当帐篷用,平常把塑料布盖在睡袋上面,可以挡露水。

亲绍把湿的装备往塑料布里面一推,自己也就随着钻了进去。外面雨一直下,只能在里面呆着,这真是连出都出不来。后来护持居士给每个人送来雨伞,这样我们才可以出来活动。直到出发时雨还在下,而且到过斋时雨还没有停,最后只能在雨中匆忙过了斋。

过完斋没有休息,一直走到国道边的一个小广场才停了下来。有一块石头上刻着“谭山镇严岭村”,师父让大家把背包放下,今天不走了,在原地安单。师父给每人安排了位置,让大家准备好铺睡袋。

等亲绍把自己的塑料布拿出来时,看到里面又是雨水又是泥的,这怎么用呢?亲绍头一次行脚没有经验。看到有不少人来到国道边的排水沟里,清洗塑料布。雨也渐渐停了,沟里水也少,亲绍只能把塑料布简单清洗一下。回来后,有居士拿干塑料布过来,说:“师父,这有干的塑料布,换一下吧。”自己忍住没有换。后来等到往地上铺塑料布的时候,亲慧师父跟师父说亲绍的塑料布全是水,没法用。师父让居士拿了个干塑料布给亲绍,既然是师父给的,那就拿着吧。亲绍真是惭愧,没能经受住考验。

其实湿的塑料布也能用,只需简单处理一下就能用了,这在事后才知道这个方法。是一次安单后跟比丘师父学到的:只要把塑料布里面给翻过来,两个人各扯塑料布一面的一角,动作要统一,只要上下多甩动几次之后,水基本都甩得差不多了。再准备一个吸水的毛巾,用毛巾在塑料布上擦一遍,这时,水迹已经干了。晚上在里面睡觉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招儿比晾干还快。如果天气不好,一会儿半会儿是晾不干的。

这一路上护持居士对出家师父的护持很到位。行脚的一路上,出家人有很多的事不能办,居士都全力护持,真是辛苦了,愿他们早成佛道!

行脚期间走完一段路程后,休息时有时间就静静坐一会儿,心也很容易能静下来。当再次开始行走时,诵楞严咒也很得力。特别是走了一天结束安单时,盘上腿,静坐一段时间,身心都非常地舒服,而且盘腿时间还长了,腿也不是很痛。

这次行脚启程不长时间,亲藏师父在客车上就说,每人每天诵十遍楞严咒。亲绍在寺院时,虽然出坡干活,但也坚持一天至少诵十遍楞严咒。记得有一段时间,亲绍只要大脑一闲下来就诵楞严咒,这一天楞严咒基本不断。那这一天要能坚持下来,心里是特别地清净,也能时时提起正念。特别是有时烦恼来时,诵几遍咒之后,把烦恼慢慢就解除了。作为我们凡夫来讲,总爱执着好的东西,那就是像师父说的“你有所住了”。

有一天在寮房,亲绍就想:这段时间诵咒挺好,特别地清净,这一定要坚持下去。这一动念就完了,这以后再诵咒,那种清净的感觉也没有了。师父在开示中说:“当你做好的时候,不要回头看,要不就有所住了。只要你发现有个‘好’的时候,后面就有一个‘不好’在那里等着你。”从这以后亲绍才知道:前一段时间的修行,无论是好和坏,都不要去回味,一切都顺其自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以少动念为主,该怎么修就怎么修。真是感恩师父!末法时期没有善知识的指导,得走多少弯路!末法时期善知识难遇,既然遇到了,就要好好地修行,把自己的习气毛病去掉。尽力去做吧,不然生死到来,自己如何做得了主?下一世不知道又轮回到哪一道去呢。

这次行脚队伍只要将包一背起来,亲昌师父就提醒说“诵咒啊”。这次行脚,亲绍一开始是默诵咒,后来感觉出声诵咒会更好一些,自己诵咒自己听,能更好地摄心。这一出门呀,看的也多,听的也多,烦恼妄想就特别多。前几天诵咒这妄想还是很多,过几天之后妄想明显少了很多。诵几天之后,有时心里虽然是在打妄想,但是口没有停,还是在诵楞严咒,都形成惯性了,就像师父说的:“就像人骑自行车,等到下坡的时候,你脚不蹬,自行车自己往下走。”

有时等到发现自己打妄想时,楞严咒可能已经快诵完了,中间完全没有印象,那就不管它,接着诵咒;有时背包勒得肩膀疼,或脚磨的泡痛时,心里会动念:“怎么还不休息呀?”有时会被疼痛拉跑,诵咒就没那么得力了。但只要坚持加大声音把咒诵下去,用耳朵听进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虽然疼痛感不能完全没有,但也能减轻不少,不过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上人说:楞严咒你要修好了,诵咒能诵到如流水似的不断,能得大定力。

(二)

背包行脚走道,也叫经行,亲绍在寺院时每天也坚持练习经行。剃度上山后,白天集体出坡干活,晚上亲空师父会在学戒堂对我们新沙弥进行培训。记得刚开始接触亲空师父时,发现亲空师父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是睁不开似的,都成一条缝了。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亲空师父白天太累了,这一到晚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后来才想到这是在回收眼根。

记得亲绍当居士时曾经看到一张上虚下云老和尚的照片,照片中老和尚是站着的,身穿一件深色的长袍,两眼目视下方,站得笔直。当时亲绍看到后,就感觉特别地有威仪,让人肃然起敬。虚云老和尚一生都是双眼下垂,两眼从不往外看。

师父在开示中曾经说过:“你要是把眼根收回来了,就有八百功德,十方世界任你见。”经行就能够收摄眼根的,所以亲绍对这些印象比较深刻。在寺院时出家人是每天12点钟出坡,中午过完斋之后到出坡前,中间大约有一小时时间,是处理个人的事情。

记得刚开始刷完钵,洗涮后,往寮房一坐,拿本经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打坐也是同样的情况,真是业障深重,昏沉太厉害了。等你昏沉起来,出坡干活特别地难受,浑身不舒服。记得师父曾经讲过,僧团刚来大悲寺时,过完斋之后,怕自己昏沉,就出去到沟里捡破烂。虽然亲绍不去捡破烂,可也没有别的方法。正好那段时间亲空师父给我们放师父开示的《经行》碟片,所以每天过完斋之后,亲绍就出去经行一会儿,这样中午既不用在寮房里昏沉睡觉,还保持了四小时睡眠时间,还练习了经行,真是一举三得。

一开始练经行时很枯燥,也是硬逼着自己走。亲绍总结的经验就是:哪怕你上午出坡再累,或者有各种理由,都要坚持去走。真不想走了,你就出去走个三五分钟也行(当时亲绍是每天坚持练习二十分钟经行)。但当你真正去走了,也就不止三五分钟了。把练习经行变成习惯,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了。如果哪天你不走了,反而心里特别地难受。

有一天行脚乞食,过完斋休息时,亲绍照例像在寺院时,过完斋就去经行。经行了一会儿,一位比丘师父说:“阿弥陀佛!大家都在休息,你得随众。”比丘师父说他昨晚上半夜出去经行,自己感觉不妥,第二天请示师父,师父告诉他得随众。比丘师父说:“你下次再想经行时可以白师,看师父是什么态度。”阿弥陀佛,真是感谢比丘师父提醒。

亲绍反思了一下,确实也不合适,那就依教奉行吧!其实半个月的头陀行,每天的背包行道,也就是经行,再额外地练习经行,这不就是佛法常讲的头上安头吗?不过背包行道和平常走道经行还是不一样的。背包经行有一定的压力,有时包带还勒得肩膀疼,再加上脚上再磨几个泡,那压力就更大了,很难一下子融入进去。

这半个月的背包行道,亲绍都没有真正地进入状态,一个是因为乞食少。因为头十天不是连着阴雨天,就是在山里边,住户比较分散,都不适合乞食。前十天亲绍就乞食一次,还是空钵。当时亲绍钻了牛角尖,一味地过于执着于乞食了,总觉得这次行脚就是为乞食来的。真是忏悔!见地不正。再加上平常在寺院练习经行时,从迈出第一步开始就啥也不想,有妄想起来念几声佛号,接着往前走,妄想起来再念几声佛号——这么样地练习;而出门行脚走道时,只要背包一走,这楞严咒是不断,一直诵到队伍休息时才停止,基本靠诵咒摄心,和寺院经行感觉不一样。关键是亲绍从小适应能力比较差,别人可能一会儿就适应了,那亲绍得几天或者更长的时间才能适应。

在这次背包行脚途中,有一次沿着国道边上行走,发现亲绍脚前方有牛粪,而且这牛粪很新鲜,还冒着热气,应该是牛从这路过,刚刚排的粪便。当亲绍背包走到跟前时,这脚它就不往牛粪上踩,就像师父说的:遇到不如意的,这脚它就会自动拐弯,只有长时间地练习才行。过后自己也反思了一下:一是因为脚上穿着刚请的新鞋,下不去脚;二是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再加上自己的心不够坚定,信心不够坚定,分别心太大了,就像师父开示中说的:当给你过境界时,说“我想一想吧”,不好使!这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过后你哭都没有用,你喊爹喊娘都不好使。这些牛粪对修行人来说都是宝贝,这是佛菩萨在考验你,这也是成佛的资粮。

(三)

八月二十七日。连续好几天,雨一直不断,今天早上雨一直下到7点多钟才停。等雨停了,行脚队伍才从安单处出发。行走当中雨是一阵一阵的,路上车流不断,一辆接一辆。师父告诉放包休息,最后决定在原地——人行步道上过斋。旁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大家统一靠一边,师父给安排好位置,以便留出通道来,方便路人通过。搭衣、安放钵具,依次安排好,准备过斋。大众唱供养文,开始过斋。过斋期间耳边听到“咣当”一声,声音还很大,估计是车辆相撞了。这么多出家人在路边过斋,也是对世人无声的教化吧,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怎么吃饭的。

过完斋后,发现有群众围观,还有一些轿车停在了道边,还有警察在旁边站着。据说是车出事故了,警察才赶过来处理的,应该是交警吧。这次简单刷牙后,连钵都没有刷,就直接背包出发了。看样子此地不宜久留,再多呆一会儿,不得交通堵塞?

走了不长时间,有条小道,行脚队伍拐了进去,进入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平台,大约有百十来平吧,大众放包在原地休息。有比丘师父说广场有公厕,在市区厕所不好找,趁着机会赶紧去。上厕所回来后,发现有三四个警察正在和师父说话,最后交流了很长时间,警察才走。

一会儿师父通知行脚队伍出发,亲昌师父说:“准备好了!前面得走二十里地才能到安单处。”行脚队伍从广场出发,走向主干道,发现道旁边有辆警车,不知是路过还是干什么的。一路上,雨一直是一阵一阵的,就是不停,道也窄,有个别的地方还在修道,有半个道都被围了起来,找个临时休息的地方都不好找,有时休息一会儿就得走。路途中有居士供养矿泉水,这一下午队伍大约走了22里地。

从我们出发起,发现一直有警车跟着,可能怕我们这些行脚的出家人惹出什么麻烦来,或者担心自己管辖的区域出问题吧。他们是不了解出家人——出家人有戒律约束着,啥事也不能出,只能说是现代人对佛教认识度越来越低了,信佛的人太少了。这一路走来,鞋基本湿透了,下午走得挺急的,脚上还磨起了泡。

九月初一。昨天下午走了将近40里地,今天早上6点钟才出发。走了大约有个三四里路吧,在国道往里拐进去,有一大片空地,应该是人工回填的一片空地,中间有一块地比较适合大众休息。用大铲平整场地,经过这么一收拾,地面平整多了,中午在此地过的斋。

下午天气不错,比丘师父告诉可以晾装备。下午一直没有走。因为今天是阳历的10月1日,国庆节,世间人放假七天,国道上的车越来越多,据说道上出了不少事故。因为山中国道太窄了,为了安全考虑,今天就不走了,准备在此地安单。记得过斋时听到有刹车的声音,可能不少车辆停下来看我们过斋,道边不时传来按喇叭的声音。过斋时还有不知谁家的小孩,在我们身后跑来跑去,还在我们后面喊小和尚,真叫人无奈。我们这些人哪个都比他岁数大。

晚上8点多钟,亲绍正在打坐,听到有车辆向我们这边驶来。亲慧师父赶紧叫师父,说有警察。亲绍回头一看,来了两台车,一辆带警灯的,一辆是普通车,估计是有人报警了,不然这么晚警察怎么来了。原来是当地派出所的,过来一警察,问我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这位警察说话嗓门特别大,特别冲,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估计如果谁家小孩在跟前能被吓哭了。问我们为什么没到他们派出所登记。

师父说我们就是行脚的僧人,就是一走一过,路过这里。还让把车灯打开,没人理他。问车谁开的,得知是护持居士开的,还让拿出驾驶证来。我们说他不文明执法,最后他把警官证拿出来,居士拍了照,说话态度才有点缓和。

师父说:我们都走了22年了,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到这儿来还得到派出所登记。我们又不在这建庙,去派出所登什么记?再说我们一路上走过来,警察已经查过了。和这位警察一起来的,还有穿便装的人,亲绍看到他一直拿电话跟上边联系,意思是有没有三十位行脚僧人从这儿过。最后经过核实,确实已经查过了。警察说他们也没有接到上面的通知。

最后临走时,警察说:“你们可以记下我们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或有人攻击你们,可以直接跟我们联系。”还给我们指了指哪条路好走。其实这也就是态度问题,你说话要是正常交流,我们也不会说什么。自己是警察,有权力,时间长了形成了一种习惯,有高高在上的感觉,谁也不放在眼里。出门在外行脚乞食也是不容易,会遇到各种问题,这要是一个人出去乞食,人单力薄的,遇到事情都不好处理。

(四)

行脚乞食时不分别贫富贵贱、净与不净,平等乞食。二〇一六年八月十八,行脚队伍走到河南省淅川县寺湾镇某国道,国道下边有一片挺老大的洼地,大概有上万平方米吧。离洼地百十来米远,还有一条小溪,行脚队伍顺旁边的一条坡道走下来,到了中间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队伍停下来,今天准备在这儿过斋。把包放在地上,师父询问旁边护持行脚的居士,附近适不适合乞食。居士说前面大约有三十户人家。师父说:“人家太少,只去三组乞食吧。”很开心,第一次出门乞食,亲绍赶上了。

这边宣布了名单,我们几个第一次乞食的沙弥,手脚有点不够麻利,着急忙慌地搭衣、持钵,把钵装钵袋里准备好。比丘师父搭的是僧伽黎(只有入聚落乞食和讲法等才能穿,平常基本穿不着),沙弥搭的是缦衣。

师父给我们分成三组:亲藏师父、亲幢师父、亲理师父,各领两个沙弥乞食。亲绍和亲恩师被分配到和亲理师父一组。师父说一小时回来。看一下时间才9点多,乞食队伍沿着坡道,往国道上的村庄走去。亲藏师父依次给我们分了乞食区域,然后带着两沙弥往村庄最里边走去。我们组分配的这片区域,看着挺富有的,基本家家都是二层楼。我们这次乞的次数倒是很多,但是大部分家里都没有人。也许是出去干活了,时间还早,还没回来吧。还有一家门开着,我们乞食时没人回应,等我们前脚一走,这边“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这地方人对外人戒备心挺强的。我们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过斋地赶。

我们一行三人回到过斋的地方,居士拿出了盆,示意把乞来的食物倒进盆里,我们告诉他空钵,直接往队伍跟前走去。亲理师父向师父汇报乞食情况,我们发现亲幢师父那组已经提前回来了,事后知道他们乞到了食物。记得《大宝积经》中说,佛世尊舍转轮王位而出家,断一切恶法,成一切善法,入村落乞食,尚犹有不得,况我福薄、不种善根之人。若见空钵也不应生忧,应作是念:少食身体轻便,少欲睡眠,宜可精进,坐禅经行。亲藏师父他们组是最后回来的,他们那组也乞到了食物,真是随喜赞叹!

亲绍第二次乞食时,中间已经是隔了十天左右时间了,而且还跨省了。第一次乞食是在河南省,第二次已经在湖北省了。因为今天是半月一次的诵戒时间,等诵完戒出发时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行脚队伍背包往前走了大约二里路,最后在一座高架桥附近休息。今天因前方聚落人不是很多,我们行脚人员只去两组乞食。亲识师父、亲诸师、亲绍一组;亲崇师父、亲隆师、亲坚师一组。

我们乞的第一家是在道边,女主人正在门口择豆角。由比丘师父主乞,亲识师父说:“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女主人进屋里,拿了三袋方便面出来。经检查,有牛肉、葱等荤辛,不能食用。《行脚乞食应知》:乞食时应询问食物,诉说清楚,出家人不吃荤腥食物——鱼肉蛋类及五辛。我们说:“剩的食物也行。”她又转身回屋取半张饼出来,布施给我们。

当时亲绍也观察了一下,门口也没有发现什么“小店”招牌之类的,倒是有不少陈旧的啤酒瓶子,并没有看到里面摆有货物。给她回向后转身离开。往后又乞了几家,不是没人,就是有人而不搭理我们,或者有的直接说没有。

记得有一家住户,也是在道边,询问了好几声没人回应。房子旁边也有条小道,我们一行人往小道深处走去,走不远发现是这家的后院。院里有二三个人吧,有男有女,正在干活,好像在砌墙,应该是砌厕所吧。亲识师父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说了好几遍。对方好像没听清楚,亲识师父又说就是乞点吃的,问方不方便。只听有位男主人很干脆地回答说:“不方便,不方便!”只能选择离开了。

九月初二,今天亲绍第三次乞食,也是行脚乞食的最后一天了。早上3点多钟收拾背包,行脚队伍出发,6点钟左右到达目的地,在一座高架桥下方的一条废弃的公路上,行脚队伍停了下来。旁边不远处,也就几米远吧,就是国道。师父让拿出绳床休息打坐。

昨晚上就听说今天要全体乞食,离乞食时间还早,闭目养神。早上的天气有点凉,把观音斗披上。打坐期间听到有路人拍照,有沙弥师口头制止,但对方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拍照。师父说摆摆手就行了,不用太理会。

今天8:20分左右,除了两名脚受伤的沙弥师留守,其他行脚僧人全体出动,集体进村落乞食。这也是这半个月行脚以来第一次全体出去乞食,也是因为附近村庄较大、较密集。最后一天了,赶上了个好因缘。师父给我们每人分了组。师父带着亲瑞沙弥一组——还是上座沙弥福报大,能够跟着师父一起乞食。

亲绍被分到和亲昌师父一组,还有一沙弥亲恩师,共三个人。我们一行人沿着国道往前走,顺着国道往左拐进居民区,在一家门口停下。门口站着两名男子,手里好像拿着荤肉类的食物。

第一家一般由比丘师父主乞,亲昌师父很淡定,不愧是老行脚的,略微停顿一会儿,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里。”亲昌师父话还没说完,其中有名男子嘴里边吃边说道:“我们不信佛的,信共产党。”后又补充道:“信中国共产党。”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对佛教的偏见。既然这样,只能选择离开。

第二家亲绍乞的,家里没人。第三家亲恩师乞的。主人在院子里,亲恩师向主人说乞点食物,大概说了几遍,对方说听不懂,只能选择离开。下一家由亲昌师父主乞:“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正好院子里有人,屋主人让我们等一下。过了一会儿,有一女主人搬来了一张桌子,另一人端来了两盘菜,还搬了椅子出来,说让我们坐下吃。

亲昌师父说不用,我们回去吃。她们问食物放哪儿,我们用手指了一下身前的钵,“就放这里。”一共有三盘菜,问她们菜是不是荤油做的,她们说她们不吃荤油,还端来了一盆米饭。女主人给我们每人钵里都分了一些。分食物时,她很客气地边分边说:“不好意思,这些是剩饭,我们刚吃完。”我们说没事,最后亲昌师父给她们回向,祝她们吉祥,然后离开。手里端着主人供养的食物,能感觉到食物是热的,应该是在我们等候的时候,对食物进行了加热吧。今生布施,来生得不贫穷报。

下一家由亲绍主乞。亲绍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屋门没有关,透过门帘能看到屋子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人,心想:“这次总算碰到家里有人的了,这次肯定能乞到食物。”亲绍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里面人没有出来的意思。停顿了一下,看到里面人在来回地走动,不知在忙些什么。又说了一遍,见对方没有回应,看样子没有布施的意思,只能选择离开了。

还有一家也是亲昌师父乞到的。有一户岁数较大的夫妻两人,我们说明乞食后,也是让我们等一会儿,说把食物给热一下。我们说不用热,怎奈主人太热情,说什么也没用,非热不可。热饭期间男主人出来好几次,还搬来椅子让我们坐,我们说不用。大约等了能有七八分钟吧,主人终于热好了米饭,端出来给我们分了。在主人给我们分食物时,发现饭盆有些烫手,能感觉到主人布施的心很到位。亲昌师父给他们回向后,我们转身离开。这次亲绍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乞了三次吧!虽然自己没有乞到食物,但总算没有空钵,而且还是满钵。

通过行脚期间的乞食,亲绍感觉到自己就是太急躁了,遇到乞食的人家当交流有些困难时,因为方言不一样,可以向对方解释,或让对方观察一会儿,再选择离开。自己的心态不够平稳,总想着多乞几家,不给就马上离开。还需要多历练历练,毕竟是第一次出门乞食;再就是乞食时不能反观自己的起心动念。乞食时摄心程度不是很好,基本都给忘了,全部心思都放到乞食上了。努力吧!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等到下次再来行脚乞食时,就有经验了。

我们乞食的地方离过斋地不是很远,不长时间,我们就回到了过斋地,有几组乞食人员已经回来了。看到师父也回来了,师父也乞的是满钵,而且食物挺丰富的,有米饭,有面条啥的。行脚乞食人员陆续地回来了,这次大家托钵乞食都乞到了食物,没有空钵的。今天是行脚乞食的最后一天,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五)

九月初三,行脚日程结束,大众回到寺院。寺院像往年一样,准备了迎接仪式。我们背着包走进寺院,耳边不时传来居士的哭声,听到有位女居士边哭边说:“师父们辛苦了!”停顿了一下又说:“愿师父们长久住世。”真是太惭愧了,只有像师父这样的大德才可以称长久住世,弘扬正法,亲绍只能是自己好好修行吧,不辜负居士的期望。愿师父法体安康!

亲绍报告就作到这里,愿大家早成佛道!阿弥陀佛!

二〇〇七年行脚报告(释亲空沙弥)

目录

一、早起

二、路上

三、乞食

四、过斋

五、露宿

二〇〇七年行脚报告

⊙释亲空沙弥

  顶礼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常住慈悲,恩师慈悲,让沙弥亲空参加了二〇〇七年的行脚,而且要求作行脚报告回报众生。沙弥亲空障深慧浅,出家时间短,所想所感都沾染着浓厚的世间习气。下面的报告也同样充满了世间习气,惟恐染污大家的耳根。为此,沙弥亲空先向恩师忏悔,向大众师父忏悔,向众居士忏悔。

  二〇〇七年八月十六早上,师父作行脚前开示,八月十六晚上僧众坐车出发。正式行脚要从八月十七早八点多僧众下车,在内蒙古赤峰市外围开始背包算起。之后历时十五天半的行脚乞食,一直到九月初二在河北承德市丰宁县境内,中午过斋后上车回寺院,本次二时头陀结束。到九月初三僧众回寺,寺内僧众、居士迎请大和尚,师父在大殿作行脚总结报告,才算圆满结束。

  行脚的生活,天天重复着同样的程序,背包、诵咒、埋头走道、乞食、过斋、休息等等。和寺院生活一样,也是刻板而且单调的,并不像我最初期待的那样丰富多彩。和寺院生活不同的是,行脚时候,每天都在走不同的路,遇到不同的人,经过不同的村庄,向不同的人家乞食。这种种的不同,对分别念重的我来说,无疑充满了诱惑,让我摄不住六根,尤其是眼根。有的时候眼根看住了,却又摄不住耳根了。难怪师父说:“行脚是把平时寺院里练就的功夫拿出来考验。”沙弥亲空连修行的边都够不着,更谈不上什么功夫了,根本就经不起考验。一路上对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照单全收,实在是惭愧。

  下面,将行脚乞食的半个月浓缩为一天,向大家汇报。

  一、早起

  早三点左右,僧值师父又招呼大家起来,一听到号令,大戒师们、小沙弥众们马上起来,收拾睡袋、绳床等个人用卧具,最后把公用的大苫布卷好,整个过程,大约只需十多分钟。然后背上背包,按次序排好队,领头的是师父,之后是亲藏师父、亲融师父等。大戒师们估计是按戒腊顺序依次排列,小沙弥众则按年龄顺序紧接着排在大戒师们的后边,队伍最后的两位沙弥拿着方便铲,僧值师父和悦众师父一前一后,站在队列的左侧,维持队形整齐,保护大众安全等。僧值师父看到大家背好背包,依次排好后,跟师父说:“师父,好了,可以走了。”师父领着僧众走上公路,新的一天行脚开始了。

  二、路上

  一大早,路上绝少行人,偶尔有一辆跑长途的货车从行脚僧众的身边呼啸而过,可是行脚僧众并不理会外界的行人、车辆,总是低着头,诵着楞严咒往前走。

  等到天色渐渐明亮时,走过的道路、村落、市镇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但是这时候早起的人大多有世间所说的正事要办,或上班,或上学,或赶早下地,或忙生意。这些忙碌的人们见到行脚的僧众,或许心里会问:“这些是什么人?”或是问:“这些出家人,在干什么?”但是他们却不会停下脚步,而是匆匆地与行脚僧众擦肩而过。

  天色大亮以后,经过的村落、市镇上的闲散的人也多了。行脚僧众经过时,人们往往会聚拢起来,议论着我们。有的故意大声地说:“这是拍电影的。”有说是和尚搬家。有说是拉练的。有说是卖艺的。还让队伍后面拿大铲的沙弥师来一段呢。还有的直接就问:“你们是少林寺的吧?”有一个更过分,说是劳改的。对此,师父说:“今年经过的地方民风还算不错的,很少有恶口骂我们的,没有听到骂咱法轮功啊,或假和尚的。”当然,也有赞叹我们的,赞叹僧众队形整齐,头都不抬一下。“走路还诵经文呢,这些是真的。”

  有的时候,小孩子对行脚僧众的反应要比大人要直接得多,可爱得多。一天,行脚僧众经过的路边上有一所小学,可能是课间休息吧,小学生们看到我们经过,齐声呼叫:“师父,师父,师父。”有点学着电视剧《西游记》里的台词。看到我们依然低头走过,小学生们又齐声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这些小学生以见到行脚僧众,称念佛号的功德,将来必定会解脱的。还有,好像是八月二十八那天,一个可能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看到行脚僧众经过,一个劲地问她母亲:“妈妈,他们是干嘛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高,毫不计较我们是否听到。可能是她母亲也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或者是明明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但是担心女儿将来出家,不愿意回答的。最后听到小女孩几乎都带着哭腔问:“妈妈,他们是干嘛的?”直到我们走远,也没有听到她母亲回答。或许将来行头陀的僧人多了以后,那女孩再次看到头陀僧的形象,会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甚至因此发心出家呢。

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四五点

,行脚僧众走过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路南营村的时候,恰好学校放学,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学生,可能有二十个左右吧,跑到僧众队伍边上,一边跟着走,一边稀奇地看。有的反复地数着有几位烫了香疤,烫了多少个香疤,大家都在低头走路,倒也好数得很。有的则把拿着锡杖的亲昌师父当成方丈和尚了。有机灵的小男孩,发现居士在录像,刚开始还躲着镜头,后来也不在乎了,跟在我们边上走。有一小男孩,带着渴望的眼神,在队伍前后走了好几趟,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走开了。走到村边的一片已收完的苞米地,师父让僧众放包休息。那些小孩,站在公路边上看了一会,那些住得远的就沿路回家去了。有三四个住得近的慢慢地围拢到师父身边,师父给他们结缘了楞严咒的挂坠护身符。

  一位大戒师半开玩笑地说:“这些小孩,是祖国的花朵,佛教的未来。”是啊,这些小学生亲眼目睹了头陀僧人,种下了将来出家的因。

  行脚僧众走在路上,有时候也会碰到信仰佛教的在家居士或信众等。

  八月十八,在内蒙古赤峰一公路边休息时,一名开摩托车的男子把车停下来,很感兴趣地问了一些问题,自称挺信佛的。临走时,亲昌师父给他结缘了经书等。八月十九下午,也是在途中休息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二女一男,可能是要供养师父钱物吧。因为当时我们小众在队伍后面,离得远,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僧团持不捉金钱戒,对金钱的供养是断然拒绝的,僧团还日中一食,行脚路上,过日午后,也不再接受食物的供养。后来小轿车开走了,再回来时,他们供养了僧众矿泉水。八月二十九上午,在河北承德境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行脚僧众边上,车上下来两女,要拿钱供养,被师父拒绝了。我们小众在队伍的后面,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后来打听才知道的。又过了一会,一男子抱着一箱矿泉水,给经过的僧人每人供养一瓶,一箱矿泉水发完了还不够,男子骑上摩托车走了。不一会,又回来,从怀里掏出几瓶矿泉水供养我们几个刚才没有拿到水的小众。男子倒也干脆,发完水马上开车就要走,被师父叫住了,给他结缘了经书和楞严咒等。

  九月初二,行脚结束的那一天,也有路人要供养金钱,也被拒绝了。后来,他们拿八宝粥、饼干、口香糖等供养行脚僧众,因为那时是中午,僧众尚未过斋,因而可以接受食物的供养。以师父的健康状况,是不宜食用含有蔗糖的八宝粥的。可是为了能给虔诚的施主种上福田,过斋的时候,师父特意提醒要上八宝粥,并且用了一勺。

  行脚途中,还经常遇到一个特殊的人群,那就是人民警察。

  行脚的第二天,八月十八,在内蒙古赤峰境内,当时约九点左右,师父和僧值师父去考察路边的村落是否适合乞食,有没有合适过斋的地点,余下僧众在路边休息。一辆警车鸣笛冲了过来。车上下来几个穿警察制服的男子。刚一下车,就大声问:“你们谁是领导?”一人在后面帮腔:“你们头呢?”这种情况,以前参加过行脚的大戒师们都已经见惯不怪了。他们打坐还是纹丝不动,写日记的仍旧在写日记。我们几个小众远远地看着事态的发展,随行的居士上前说明了我们的身份,不知道有没有出示僧众行脚的介绍信。后来师父回来了,这时候警察的态度已经缓和下来了,解释说是接到报警,过来看看什么情况,说这里每年都有多起打着宗教名义骗钱的事件,他们对此也很敏感等等。

  八月二十二,僧众穿越连接内蒙古赤峰和河北承德市的隧道,到达一个叫坝底的小村。乞食回来后,正准备过斋,一辆小面包车嘎吱停在离僧众十米多的地方。一便装男子摇下车窗,问:“你们这是在干嘛呢?”随行护持的居士走了过去,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后来听到那男子赞叹说:“你们这是在托钵乞食呢!”听语气是对托钵有所认识,但是以前可能没有亲眼见过,之后就开车走了。居士回来说:那人出示了证件,是警察。当时正是国庆期间,可能是留下来值勤的警察,接到报警后匆忙赶来的吧,连制服和警车都没有来得及准备呢。

  八月三十,僧众穿越波罗诺隧道,进入波罗诺地段,属于河北承德市丰宁县管辖。早上七八点钟,僧众正在路边休息,一辆警车靠过来了。下来三男子,其中一位穿警察制服,这回来势更猛,态度极不友好,当着僧众的面直说:“检查他们车辆证件,看是不是假的。”护持居士让警察出示证件,警察们又检查了僧众行脚的介绍信,各种手续文件等,还要了海城的电话长途区号,打114台查询派出所的电话,核查派出所是否给大悲寺僧众开过介绍信。可是电话那头派出所回答说:这会上班时间还没到,所长不在,不知道所长有没有开过介绍信。他要打电话问所长是不是给大悲寺开过介绍信。后来又来了两辆警车,下来十多个警察。这是今年行脚在外欢迎僧众的最高礼遇了,一位看样子是领导的警察,向师父了解了僧众行脚的情况以及僧团的行持后,说了句:“打扰了。”就收队了。警车临开走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位领导向虚空敬了两个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敬礼,向谁敬礼。后来师父说:“今天消了我们不少业。”是不是预示了以后僧众从丰宁继续行脚的时候,事情会很顺利呢?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路上碰到的人民警察态度有些不友好,但是一旦了解我们是真的出家人后,了解僧团不捉金钱、日中一食后,态度都会缓和,甚至友好。而且,从出警的速度来看,他们也忠实地履行了警察的职责。

  三、乞食

  行脚期间,八月二十五、二十六这两天,因为下雨没有乞食。八月二十七穿越承德市城区的那天,也因为没有合适的地方,没有进行乞食,而是由护持居士供养斋饭。其余的十三天随缘进入日午前经过的村庄进行乞食。

  按沙弥律仪要求,沙弥乞食当与老成人俱。在乞食分组的时候,我们五个沙弥都分别由乞过食的大戒师带着,通常三四天后又重新分组。这样,我们沙弥才能体会到大戒师们不同的乞食风格,从中学到更多的经验。行脚期间,我分别跟过亲显师父、亲昌师父、亲古师父和师父乞食。

  亲显师父乞食的风格是比较细心,而且让人有一丝亲切感。下面列举几家我和亲显师父乞食的经过,时间和地点就不一一列举了。

  有一家,亲显师父刚在院门口稍往里处站好,喊:“家里有人吗?”没等有什么动静,转身就走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亲显师父轻声提示我说:“杀生。”我回头一看,才看清院中一盆里装着被杀害众生的肠子等。乍一看,还以为是要洗的衣服或被子呢。

  有一家,院门开着,院里两个角落开着大朵大朵的花,不知道是月季花还是什么别的花。院边的大笼筐装着大半筐的苞米棒子,显得很有生机。亲显师父进门喊道:“阿弥陀佛!出家人行脚路过,到你家乞点食物。”院里有一老人家,不知道是在打谷子还是高粱。听清我们要点吃的以后,一点也没犹豫。“我给你们拿吃的。”口齿有些不清楚,还让我们上屋去吃。亲显师父说:“我们不进屋。”老人家起来往屋里走,动作有些缓慢,边走边不停地咳嗽,让人看着有些揪心。老人家进屋了,亲显师父可能是怜愍老人走路辛苦,破例走近屋门处,等候老人出来。老人盛了两满碗的米饭,一边咳嗽一边走了出来,倒了一碗进亲显师父钵里。我把钵盖打开站在亲显师父身边,以为老人会走过来把剩下那一碗米饭倒给我。全然没有想过可以迎上去,让老人少走几步路,老人家兴许是菩萨示现,故意考验我呢。她倒完了一碗米饭,第二碗米饭还接着倒给亲显师父,我被晾在一边,哭笑不得。倒了约半碗,亲显师父示意老人家把剩下的半碗给我,老人家这才倒给我。两碗饭倒完后,老人没说什么,转身就进屋去了,好一会都没再出来。亲显师父和我转身走了两步。老人在身后说:“再给你们半碗。”“阿弥陀佛。”善良的老人。可能是看到了我刚才的动念,又给我盛了半碗米饭,在老人的考验面前,我是彻底失败了。“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吉祥如意,阿弥陀佛。”回向时,老人显得挺高兴,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听清楚的只有:“好事”两字了。

  亲显师父还提醒我一些乞食时候要注意的小细节。比如说,进到院里,两人不要离得太远。还有,不能去敲里屋的门,只能在院里喊:“家里有人吗?”如果没有动静,就得走开了等等,让我受益匪浅。

  亲昌师父乞食是柔和寂静,以定力取胜。

  我跟亲昌师父乞食的头一家,院门开着,亲昌师父站在门边,不疾不徐地轻轻敲了三下开着的铁门。我站在亲昌师父身后约一米处。可能是听到屋里有动静了。亲昌师父不再敲门,只是静静地站着,一会,女主人从铁门边的侧房走了出来。女主人看到亲昌师父和我,没有问什么,直接进里屋去了。亲昌师父那时也不作声,女主人从里屋出来时,手里拿了几张钱。可能是亲昌师父的平静感染了女主人吧,快走到我们面前时,女主人并没有显得有什么不安,反而怀着歉意说:“我腿疼,走不快。”意思好像是让我们久等了,向我们道歉似的。女主人再走近时,亲昌师父柔和平稳地说:“出家人不要钱。”我在亲昌师父身后紧接着说:“不允许要钱。”亲昌师父补充说:“我们要点吃的。”女主人自言自语:“好像没有什么吃的了。”后来拿了一袋扬州面出来,说:“这个泡一下就能吃。”亲昌师父问面是不是素的。回答说是的。亲昌师父这才让女主人把扬州面放到钵盖上,再仔细看了面的成分说明,确定没有出家人不宜食用的成分后,把面交给了我。“祝你家吉祥。”亲昌师父回向。“祝身体健康。”我回向。女主人显得很高兴。

  八月二十三,我跟着亲昌师父,乞了个满钵。

  那是在承德境内快到七家镇的一个村庄,村口有两座小庙,一座观音庙,一座龙王庙。我们放包,准备过斋的地方,就在观音庙后的村道上。

  村里人家看来大多都下地去了,好多户都锁着门。我们乞食的头一家,男主人刚把收回来的苞米棒子倒在地上,正匆匆地往外走,被我们堵个正着。亲昌师父上前说:“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男主人喘着气说:“我忙啊,都忙不过来了。”一边往外走,也没说是否有食物,亲昌师父见状,转身走了。男主人在身后道歉:“对不起,实在太忙了。”

  第二家院门开着,男主人正在剥苞米棒。亲昌师父站在门口,待男主人看过来,才说:“阿弥陀佛。”男主人回过头去继续剥苞米棒子,又剥了两穗,实在耐不过亲昌师父的定力,问:“干啥的?”亲昌师父说:“出家人路过,乞点吃的。”男主人这才站起来,问:“馒头行吗?”亲昌师父回答:“可以。”“你们等一下,我回屋拿。”男主人拿馒头去了,走动有些不方便,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眼睛有问题呢。男主人拿了四个馒头出来,分给我们每人两个,“祝你家吉祥。”我们回向。正要往下一家走时,男主人说:“都没人在家了,都下地去了,我是身体有毛病,才呆在家里的。”亲昌师父问他什么病,说好像是脑出血。但愿布施功德,能减轻甚至解除男主人的病苦。阿弥陀佛。

第三家门开着,亲昌师父走到门边,轻敲了三下。一会,小主人出来了,一看我们,也没问什么,转身就进屋里去了。我们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再出来,只好回身走了。走了约十多米,背后小主人跑了出来说:“给你们钱。”亲昌师父待她跑近了,说:“出家人不要钱,我们乞点吃的。”小主人又跑回家,拿了两个月饼给我们。小主人这样来回跑着来供养僧人,可见她的供养心是很虔诚的。只是现在僧人出来行脚乞食的少了,假冒僧人化钱的多了,以致于普通人误认为僧人出来就是化钱来了。要扭转这种风气需要长期的努力,而我们跟随师父行脚,说出:“出家人不要钱,不允许摸钱。”就已经是在努力了。

  正往回走时,路边有一家,正门背着村道,亲昌师父让我去看看。我绕到院里,站在房门前约两米处,喊道:“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阿弥陀佛。”似乎没什么动静。这时,从外边跑进来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我问他:“您是这家的主人吗?”回答说:“是的。”“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小主人没等我说完,说:“我妈咪在家。”我冲门里又喊了声:“阿弥陀佛。”小主人看没动静,开门进屋去了,拿了四个月饼出来放到我的钵里。我让他分给亲昌师父两个。亲昌师父问他:“月饼是不是素的。”回答说:“是的。”“祝吉祥如意。”后来,我们快要过斋的时候,小男孩家的大人又拿了一塑料口袋月饼,还有不知道是馒头还是花卷来供养僧众。

  钵里乞了两馒头,三个月饼,还有后来那一口袋的月饼等,今天可以说是乞了个满钵了,都满出钵外头来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亲昌师父说:“这村有龙王庙,又有观音庙,说明这村多少有点善根。”

  还没等我回味够满钵的喜悦,第二天乞食就空钵了。

  八月二十四,今天是剃头日,早上亲承沙弥说:“找一个有小河的地方乞食,休息,好方便剃头。”后来九点多时,师父领大家进入离公路约三里的小庙子村乞食,村边果然就有一条小河。

  僧众就在河边的道上放包,搭衣,准备乞食过斋,我还是和亲昌师父一组乞食。

  今天我们要乞的头一家居然是小卖店,从外面看并没有明显的招牌或标记,只有那个公用电话的小牌能让人有点警觉,待快走到门前了才知道是小卖店。师父说过小卖店不能乞,于是准备到隔壁那家去,远远的那家男主人就喊着:“狗。”一边从里屋往院门外走。待亲昌师父和我走到门前,男主人一边关门,一边说:“我家狗凶。”我们只好走了。

  下一家是女主人在家,跟她说了几次才听清楚我们是来乞食的。女主人说:“还没生火呢,家里没什么吃的。”院里有一棵枣树,上面挂着红的绿的枣。我心里动念:“女主人要能想到供养水果就好了。”不是我想吃枣,而是想让女主人能供养僧人。可是直到我们走开,女主人也没想起来可以拿枣供养僧人。本来,我们说乞食、要点吃的,并不局限于米饭、馒头等主食,水果、地瓜这类也是可以乞的。

  下一家,刚进院门,里面狗就吠得很凶。一条带拐弯的篱笆道通向房屋。亲昌师父走到拐角处,说:“阿弥陀佛。”也不知道主人家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手势。亲昌师父转身跟我说:“走吧。”于是便走了。

  下一家,院门关着,是栅栏门,透过门看到一个老太太在院里,把苞米用苞米衣两两缠在一起,可能是好方便挂起来晾晒用的吧。亲昌师父上前敲门,喊道:“阿弥陀佛。”老人家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在考验我们的定力,只是在缠苞米。亲昌师父又敲了几次门,喊了多声:“阿弥陀佛。”老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缠苞米了。过一会,又抬头看一下我们,没问什么,也没有站起来开门的意思,接着又低头缠苞米。看来老人家修定比我们修得好,已经是不为外境所转,如如不动了。亲昌师父和我只好走开了。

  这时,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往回走了,看来今天是要空钵了。在往回走的路上,亲昌师父和我不甘心就这样空钵回去,又走了几家。可是两家没人,一家男主人在,但是很不幸,男主人说:“早上剩的饭已经给那两人吃了。”原来,是别的组已经来过了。

  真的空钵了,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情绪多少有些低落。关于空钵,师父说过开示:“乞食的时候不给你,事实上是给了你别的东西。”原话记不清了,大意如此吧,到底给了别的什么东西,我实在体会不到。“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的偈子也没能让我好过多少。回到过斋处,师父关心地问:“空钵了?”亲昌师父回答说,可能是昨天乞得太多了。

  亲古师父乞食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对于我们初次行脚乞食的沙弥来说,可以说是绝好的乞食模范。

  八月二十八,行脚僧众已经穿过承德市,到达好像是滦平境内吧,今天,师父把乞食人员重新分组,我在亲古师父那一组。

  有一家,大门虚掩着,亲古师父上前敲门,三下、五下、七下,出来一个约4-5岁的小女孩。“分明听到里面有大人的音声的,派一个小孩出来是什么意思呢?”我正动念,亲古师父持钵肃立,两眼目光下垂,严正威仪地对那小孩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乞点食物,不知方不方便?”那小孩不作声,一会,把门推上,走回去了。亲古师父站了一会,看没有大人出来,又继续敲门,三下、五下、七下。一会,一个穿白色上衣的女子把门打开。亲古师父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那白衣女子说:“我是串门的。”又把门推上了。再一会,出来一个穿黄色上衣的女子,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剩不点粥了。”亲古师父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换作我,早就接茬说:“粥也行。”那黄衣女子回屋,出来时拿的并不是粥,而是两小袋面包。亲古师父问清楚面包里没有鸡蛋后,示意那女子分给我们每人一个。“阿弥陀佛。”回向后,亲古师父和我转身走了。两个小面包要向三个人乞才乞到手,没有点耐性,这面包绝对是乞不到的。换我的话,可能今天又空钵了。

  行脚乞食最后两天,九月初一,九月初二,因为亲悲沙弥和我之前没有跟师父一起乞过食,所以这两天特意安排我们俩跟师父一组乞食。还被大伙取乐,“你们俩一个空,一个悲,小心别连累师父空钵了。”我正高兴和师父一起乞食,听了又有些担心,万一连累师父空钵,这怎么担当得起。

  行脚多年了,师父乞食已经超越了所有的框框和风格了,臻入化境了。表现出来就是返朴归真,平平常常,让人感觉乞食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往日乞食时,大家都把最近的几户人家留给师父那一组,好让师父可以少走几步路。九月初一,师父一反常例,把别的组安排在近处,自己领着亲悲沙弥和我上最远的那几家去乞食。我和亲悲沙弥,即使不会连累师父空钵,却已经连累师父多走路了。尤其是最后两天,师父的脚板下打了几个大泡,都漫延连到一块了,每走一步都会疼的。虽然说问起来师父都说没事,师父就是这样,再怎样疼痛难忍,再痛苦的事情,师父总是自己扛着,跟我们说:“没事的。”

  村民大多都秋收去,多户人家都锁着门。有一家,一老太太在家,师父上前说:“阿弥陀佛,出家人打这路过,乞点食物,有没有?”语气既祥和,又不失果敢,让人产生既亲近,又恭敬的感觉。看老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师父紧接着说:“就是要点吃的,剩的也行。”老人家寻声走过来说:“家里没别人,我眼睛看不见,没办法拿给你们。”“阿弥陀佛。”师父只好领我们走开了。

  剩下的几户人家都大门紧锁,师父领着亲悲沙弥和我到几十米开外村口加油站那边的人家去看看。

  一家门口坐着一位老大爷,看着似乎身子也不大方便,师父上前说:“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有没有?”看老人似乎不明白,师父说:“就是要点吃的,米饭,粥,馒头,什么都行,剩的也行。”那老人说:“吃的倒有,但你看我也走不动……。”“阿弥陀佛。”师父只好领着我们走开了。

  下一家,一位老太太坐在门外的水泥地上,边上的盆里有两大块地瓜。师父上前说:“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老人家倒也爽快,说:“盆里的地瓜就给你们了,我够不着,你们自己拿吧。”原来老人家腿有残疾,但是为了避免受人讥嫌,出家人不应主动去拿食物。但是老人确实又是行动困难,因此师父示意随行拍照的居士把地瓜拿过来,分成三份,分别放进我们钵里。“阿弥陀佛。”师父给老人合掌回向。

  下一家,师父让亲悲沙弥上前。院门开着,女主人在房里窗边缝着什么。亲悲师敲门:“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女主人一开始装着没看见我们,若无其事地继续缝着。亲悲师再三喊:“家里有人吗?”最后女主人出来了,隔着六七米远,亲悲师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看女主人一迟疑,亲悲师解释说:“就是要点吃的。”女主人听明白了,也没说什么,回屋拿了两个月饼出来。亲悲师示意女主人分给师父一块月饼,剩下的一块掰开分给我俩。“阿弥陀佛。”师父给主人家回向。

  下两家,师父让我上前叫门,都没人在家。看时间差不多,师父决定今天不再乞了,领着亲悲师和我回放包的地方准备过斋了。

  第二天,亲悲师和我还是跟着师父乞食,师父乞到了米饭,亲悲师乞到了月饼,我则乞到了花卷,总算没有连累师父空钵。

  后来,师父说:“乞食的时候,给你的、不给你的、甚至骂你的,都不是偶然的,都是你自己的因缘。”“和谁在一起乞得多,和谁一起空钵,这是你们的共同的业力所至,并不是仅仅因为哪一个的原因。”原话记不清了,大意是这样。

  四、过斋

  行脚僧众在外过斋,和在寺院一样,同样要念供、出生、僧跋、食存五观、三匙有节、一座食、次第食、斋后回向等等。所不同的是行脚的时候,只能随缘选择过斋地点,在干河床上,或在河滩边上,或在收割后的苞米地或高粱地里,或道边,或涵洞里。

  过斋的时候,师父要求行堂先行乞食回来的食物,以使施主虔诚供养的食物能让僧人用到,真正种上福田。乞来的食物,或者有米饭、二米饭、粥、馒头、花卷、豆包、饼、地瓜等等。有热的、凉的、干的、稀的,搅碎、撕碎后再拌到一起,搅匀了,这不可能达到世间所说的好看了,色香味俱全了。通过僧人的钵乞回来的食物,通过集中,搅碎拌匀后再打到僧人的钵里。这时候米饭已经不是米饭,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米饭的味道。馒头不再是馒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馒头的味道。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称,那就是斋饭。这斋饭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味道,按师父的说法,那就是清凉味了。这味道,有的时候能体会得到,有时候还没等品味出来,第二勺随行居士准备的大菜把第一勺乞回来的食物一泡,那股清凉劲霎时就没有了。有时候心里还直埋怨行堂来得太快了。

  八月二十九,居士摄录了亲藏师父过斋时次第食的情况。当时,亲藏师父还以为是在拍摄他身边的师父呢,没有被摄录时的不自然,因此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偷拍了,能够真实反映次第食的状况。

  在这之前,对次第食的认识只是根据师父说的两句话:“一、吃离你最近的食物。二、一口饭一口菜地吃。”根据自己的知见去理解这两句话,来勉强进行次第食。

  我过斋时通常只做到了第一句话,就是吃离我最近的食物。馒头在跟前就吃馒头,吃完馒头再吃菜,有的时候连续几口都是辣椒,而且往往吃到后面钵里就光剩下菜了。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慢慢习惯了,分别心小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第二句话,“一口饭一口菜地吃。”我就觉得很难做到。饭和菜掺在一起,吃饭时要挑最近的饭,吃菜时要挑最近的菜,要不停地分别比较,感觉更是麻烦。可能是因为自己过斋时不能摄住眼根的缘故吧,如果能够把眼根摄住,只看到最近的饭菜,就不用再分别,再比较了。

  有了亲藏师父次第食的录像,看到亲藏师父的勺子在钵里从容地一口饭,一口菜地舀。钵里的饭菜在靠近身体这一侧基本成一直线,直线外侧的饭菜基本不动,直线内侧则是干净的钵。不象我过斋时内侧总是有舀剩的饭粒,或是稀疏的几根菜等,显得很凌乱。看着亲藏师父的钵,心里很惭愧,懊恼,觉得自己吃饭都不会,还妄想谈什么修行呢!

  头陀十二支里有一支是节量食。这一条,有时候在寺院过斋时还勉强能做到。行脚在外的这十几天,节量食天天都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终归是自己的贪心在作怪。这个贪心,给自己找了各种的借口。一是乞回来的食物很清凉,还得种福田;二是护持居士不辞辛劳,精心准备了丰富美味的斋饭,剩多了也不好;三是行脚从早走到晚,体力消耗大,应该及时补充能量;四是行脚在外,容易上火,应该多吃水果等等冠冕堂皇的借口,让我基本上每天都吃撑着了。唉,真是惭愧,借此机会,沙弥亲空为未能节量食,放纵自己的贪心,向恩师忏悔,向大众忏悔。

  五、露宿

  过完斋后,有时候就地休息,有时候离开过斋地点往前走,看哪有更合适休息的地方。刚过完斋,通常休息的时间要长一些,有两个小时左右,休息后,接着走。走到傍晚五六点,看到路边有合适的地方就随缘休息了,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就一直走到天黑以后,看路边有略为平坦的山道或是田地,而且离村庄不太近,不会惊扰到村民的地方,就对付一宿了。休息的地方有山沟、苞米地、桥洞、河滩等等。师父说:“有的时候,在未到四十里地之前,怎么也找不到休息的地方,等走够了四十里地,哎,就有休息的地方了。后来就规定,行脚时,每天至少要走四十里地。”

  一天晚上,在一山沟里露宿,刚铺好了苫布、绳床,师父过来了,把我们五个沙弥训了一顿,说:“大戒师才占那么大点地方,你们小众还占这么大的地方,不怕犯盗啊!不行的话,明天把苫布割一半。”确实,两块几乎同样大小的苫布,师父和大戒师10个人共用一块,我们才五个沙弥也占同样大小的一块苫布,每个人的位置都摊得很开,真是太过分啊。也是我们小众对大戒师们恭敬心不够,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后来,师父让我们五人挤在半张苫布上才算了事。

  往往一到休息的地方,铺好苫布、绳床之后,亲行师父就拿开水泡药袋,泡个十多分钟。药泡开以后,把药袋从盆里拿出来,剩下的药水端过来给师父泡脚。药水稍凉下来,亲行师父就让我们小众往里添开水,自己用手感受盆里的水温,把水温控制在师父感觉到舒适的范围。一暖瓶开水添完,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师父的脚也泡得差不多了。擦干脚后,亲行师父和沙弥亲戒又给师父按摩脚、腿、背、腰、肩等。通过泡脚,按摩,师父的疲乏也就缓解了。师父说:“今年这脚可比往年强多了。”按摩好后,也有八九点了,师父躺进睡袋,我们给师父盖好大氅、苫布,也休息去了。

  行脚的生活,天天重复着早起、走道、乞食、过斋、露宿,刻板而且单调。在这刻板、单调的重复中,头陀行的种子却留在了行脚僧众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真实的僧人的形象,也会留在每一个见过、闻过行脚僧众的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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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空比丘)

行脚记事

——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空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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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礼十方三世一切贤圣僧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九月初八晚约八时,师父在大殿做行脚总结后,二〇〇九年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就告一段落了。可行脚的事还没完,亲空的行脚体会还没有写,行脚体会报告还没有做。师父在行脚前开示说到作行脚体会报告,一是自己可以总结经验教训,二是给后人留点资料,三是度众生。度众生的事亲空不敢奢望,也没有那份德行,只想把自己在行脚过程中的一些体会教训记录下来,供自己日后参考。亲空习气重,没有智慧,所记录的东西或许不值大家一听,或者有可笑的地方,不妨一笑了之。

下面请允许亲空以每日纪事的形式向大家汇报,主要内容出自行脚过程中写的日记,以及临时想到的一些补充,还有就是一些事后的感想。即使是行脚时写的日记,其内容相对于行脚中发生的事情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何况当时也是简略地写,有些甚至是第二天才补写的。借用行脚时一位老戒比丘师父说过的话:“过完斋后,乞食的情况就被压在食物下面了。”因此,想全面地、真实地去感受行脚、乞食,体会头陀行的殊胜,其唯一途径是亲自去走一程,单凭着听几天的行脚报告,那感触和体会只能是简单的和肤浅的。不信,你不妨试验一下,背上四、五十斤重的大包,一天走四十里,连着走几天看看。

祈愿下回,或下下回,或乃至尽未来际的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里有在座的诸位出家师父,

诸位

居士,诸位信众,乃至所有看到这份报告的人们。

行脚第0天

09

10

8

,农历八月二十 晴

大约是中午十二点,一辆大巴在僧寮前起动了,缓缓前行。车上的成员是今年出门行脚的僧人。在寺院留守的僧人纷纷向师父顶礼、问讯,送别师父。车缓缓前行,到大殿广场路口处,众多闻讯赶来的居士,也不顾满地碎石,就地向师父顶礼告别。车缓缓开出山门,驶离曹家堡子村,穿越毛祁镇,从海城西柳上高速公路,带着行脚僧,往千里之外的山西飞驰而去,让行脚僧,用脚板去延续去年走过的路。

今年参加行脚的僧众有二十四人,其中包括十二位比丘师父,含新戒比丘五人,沙弥师十二人——里边新剃度不到一年,头一次参加行脚的沙弥就有十位。如何让新剃度的沙弥快速进入角色,适应行脚的长途跋涉,摄持住僧人的威仪,这也是一大课题。

行脚第一天

09

10

9

,农历八月二十一 晴

约凌晨三时,师父让僧众下车、背包、站排。随着师父迈出第一步,09年行脚正式开始了。这起点是什么地方呢?不知道,也不想打听,反正师父让下车,那就是到地方了。此时大地一片黑暗寂静,只有公路上连夜赶路的货车,不时和行脚僧众擦身而过。同一条公路上,世间和出世间的两条路是这样的泾渭分明。一条是满载着欲望的名利之路,一条是无欲无求,摄心内观的解脱之路。

头一程,诵了四、五遍楞严咒后,师父让僧众在公路边的小道上打坐休息。快出明相时,又继续走。再走时,肩膀被沉重的背包压得难受。头一天怎么也不能让这背包给吓住了,心里想:坚持诵几遍咒,不(方言;推))背包,不让背包的背带离肩,不让肩膀缓解,看它能怎么表演。刚诵完一遍楞严咒,肩膀就有点酸疼了,尤其是左肩,不管它,继续走道,诵咒,不缓肩。又一遍咒,左肩更酸了,还麻了,右肩也更酸了。再一遍咒,左肩麻木了,左手也跟着发麻了,右肩更酸疼,可没觉麻。也不管它,继续走道,诵咒,不背包,不让它缓解。就这样坚持,好像是诵完五遍咒之后,右肩也已经酸麻了,不过还能动弹,还可以晃胳膊,还听使唤吧。左肩、左胳膊则是完全麻木了,只能感觉到胳膊还在那里,知道它还是身体的一部分。不过它已经不听使唤了,不能抡去了。它就像是一条面做的胳膊顺着重力垂在那里。左手的手指也麻住了。大脑给平时最灵活的食指发指令,命令它动弹一下,它也是傻傻地呆着,丝毫也不能动弹,到底这胳膊,这手是谁的呢?这是不是我的呢?这我又是什么呢?分明还能感觉到它还在那里,和身体并没有分离,但是却不受意识控制,更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深度麻木状态下,左手的“小指”,那只已经供养给佛菩萨的小指(指燃指),感觉它还是真实地存在,我几乎怀疑是佛菩萨把那“小指”还给我了呢。

连着向上几次背包,让肩缓一缓,又用右手掐左胳膊,来回晃动它。过了几分钟,左胳膊,左手才缓了过来,重新接受并执行大脑的指令。用通俗的话来说,左手又属于我了。那之前它属于谁呢?有胳膊时是我,无胳膊时我还是我,那我到底又是什么呢?这些问题似乎有些枯燥、无聊,亲空是个凡夫僧,对这近乎无聊的问题也弄不明白。《心经》说:“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似乎回答了这些问题,但什么是“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亲空也不明白。亲空希望身体力行地证知这些问题,而不是照搬书上的话,“某某大德如何如何说”,做祖师大德的传声筒。

再启程时,诵不到四遍咒,左胳膊又进入麻木状态了。心想,要是入定也能这么简单,那该多好啊!我给自己定的功课是从早起到过斋前诵咒,过斋后参话头——应该叫提话头,甚至是念话头才确切。用不上功夫,因为还谈不上参。尽量收住眼睛,不去看路两边的广告、路牌和公路里程碑等文字图案信息。把心安住在内,不去留意外在的事物等。这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很难。那心就像只不安分的猴子,时刻要跑出去看热闹,念力一照顾不到,马上就跑出去了。有一次正缓肩,把背包往上,无意中抬头的一瞬间,一块里程牌映入眼中,定格了一两秒钟,看清了前面的两个数字,赶紧低头,专心走道,诵咒。

乞食前分组,和亲悲师、亲明沙弥一组,师父安排我们组走在前面,去镇那头往远地方走,其余各组在我们身后陆续散开乞食。头一天乞食很顺利,三人分别上前都乞到了。有一家先要给钱,在得知“出家人不要钱”后,欢喜布施三个苹果,一串葡萄,一块月饼。沙弥亲明乐坏了,他是头一次参加行脚,“没想到头一次乞食就乞到了。”

过斋后,我有些放逸了,打量周围的环境,觉得这过斋的地方怎么有点熟悉呢。跟师父说了。师父说:“这就是去年行脚最后一天过斋的地方。去年在前面长小树的那条小道上过斋。”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乞食回来时,果成师父问我乞到了没有,还特意说他也乞到了一个馒头。去年行脚最后一天,果成师父和我在一个组,在这井儿沟镇乞食时,我们空钵了。那是去年行脚乞食果成师父唯一的一次空钵。可能是去年行脚在这种下了善根,经过了一年的成长,今年就有收获了,让果成师父和我在这乞食,出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

过完斋,就地休息,一个放羊的老人过来了。他还认出了随行护持摄像的小于居士,知道僧众去年来过此地。老人还是去年那个放羊老人,可是羊群还是去年那群羊吗?行脚的僧众也一样,领头的还是师父,可是去年的沙弥有的受了具足戒,成了比丘,又新增了十个新沙弥。生死事大,人寿无常,当勤精进,慎勿放逸。

行脚的僧众连续两年经过同一个地方,在同一个乡镇乞食,见到同一个放羊老人,真是稀有难得。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因缘,也没敢问师父这是什么因缘。不知道这又种下了怎样的善法种子,经过若干年后,这里的佛教会不会因此兴盛起来,甚至变成佛法的中心呢?又打妄想了,难怪烦恼不断,有求就有烦恼。

下午再走时,走一段,歇一阵的,休息时间较长,因为依师父多年行脚的经验,头一两天要先适应一下,不宜走太急,以免走伤了。

下午走道时,我尽量参话头,摄心程度明显不如头午诵咒。经常被外境所转,有点动静就跑了,有时甚至跑了挺远,挺长一段时间才察觉出来,赶紧又把心拽回来,就这样不断地反复,不断地斗争,没完没了。

晚上,在桥洞下休息。休息前,师父大发慈悲,让大伙把背包里装的准备路上结缘的书交出来,放到随行护持的车上。那满满一香袋的书,足足有十多斤重,有的师父还背了两袋,更有一沙弥背了一整套《南山三大部》,还想继续背下去,被师父示现愤怒相,让那沙弥把三大部交出来了。师父金刚怒的背后,是无限的慈悲。

行脚第二天

10

10

,农历八月二十二 晴

昨晚在桥洞下休息不算冷,坐一会儿,昏睡过去,躺下来了。醒了又坐了起来,昏睡过去又躺下,如此反复,也想不起来要用功。

约早三点起来,走了一小时不到,在道边打坐休息。休息时,也用不上功夫,坐一会儿就昏沉过去了。怎么就精进不起来呢!

快出明相时,起来继续走,行脚才第二天,就慢慢放逸了,渐渐地摄不住心了。一次过马路时,抬头的瞬间就认清了一车牌号的前两个字“冀G”。一次正走道时,抬头又看到了路边墙上的广告“浪漫人生,婚纱摄影”,一看到这些东西,赶紧低头,诵咒或是提话头,这也只能是亡羊补牢吧,那些东西早已成像,映入脑海里了。师父说过“一切外境都是内心的显现。”“心创造了外在的事物,又追逐外在的事物,在追逐中,又迷失了自己。”这些有什么好看呢,反观自心,关照好自己的心念就行了。

正走时,看到脚下一尺开外的地方,一条死去的狗,可能是被车压死了,肠子都淌了出来,摊在地上,暗红色的一团,看来死去有好些天了。当时,人是一下子就走过去了,可是心却被拽住了,那幅悲惨凄凉的画面总在脑海里,尽管走出了挺远的路。不禁悲从心起,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了,仿佛自己就是那条死去的狗。看着躯体被压坏了扔在路边,往来的人没有谁愿意多瞅一眼,有的甚至捂着鼻子快步走过去。想着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又或许自己在过去生中,也无数次曝尸荒野,就像那条死去的狗一样。想着想着,觉得心在抽搐,胸闷得难受,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忽然间,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不要着了悲魔,告诉自己要警惕,要看开,这才慢慢地心情有些好转。希望当时身后拿大铲的沙弥师能把那条死去的狗妥善埋好,借此因缘,让其得生善道,得闻佛法,早脱苦轮。

今天乞食也很顺利,头一家我先乞,跟男主人家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来乞点斋饭。”男主人家一开始没说没有,说早上没吃饭,我解释说剩的也行,是素的,能吃的就行。后男主人家供养了一袋子水果,有十多个苹果和梨,后来,沙弥亲明也乞到了饼。

过斋时,有村民在不远处观看。斋后,村民围拢过来,一小伙问:“师父,你们这是什么活动?”僧值师父说:“僧人行脚。”小伙接着问:“那什么是行脚呢?”僧值师父让他向师父请法,师父简明扼要地说:“行脚就是行菩萨道,也就是给众生种福田,也使僧人得到锻炼。”后来,师父让给他们结缘了《解脱之路》光碟。

斋后,在县城边走过时,经过一处不知道是幼儿园或小学的边上,突然间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童音:“干嘛的?”当时很想回答他:“我们是和尚,是出家人。”可再仔细想想,那话里也可能是在质问,呵斥我:“那个妄想纷飞的家伙,不好好诵经,持咒参话头,你是干嘛的,你还算出家人吗?”不禁汗颜,赶紧提起话头来,再走时,头更低了,不敢轻易抬头,一察觉到打妄想时,那响亮的童声:“干嘛的!”又在耳边鞭策我提起正念,继续摄心,参话头。

突然,一男子拦住队伍外的僧值师父,说他父母信佛,他想满父母亲的愿,为他们请一串佛珠,僧值师父说:“都装在包里,现在不方便拿。”那男子真有孝敬心,接着问我们下一个休息地在哪,不知道是不是想陪我们走到下一个休息地呢?后来,僧值师父问有谁随身带结缘念珠,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让那男子满意。

后来,又有一大同的居士来向师父请法。他带来了一把锡杖,是依照网上的图片,请铜匠打造的。我还起了贪心,以为他要把锡杖供养给师父呢,谁知道后来又拿走了。再后来,问师父时,师父说他要供养锡杖,师父没收,他们供养了矿泉水。

今天是行脚第二天,走完预先计划的二十多里地时,天还早,僧众在一岔道上休息。师父到周边看有没有适合过夜的地方。看了几处都不太理想,有一片勉强能将就,想等天快黑时再过去休息住宿。因为临时的休息地在公路边,往来的人有事、没事都停下来,过来看看出家人,问问“从哪来?到哪去?”等等。后来来了两名警察,转悠半天,也没问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带证件。再后来又来一当官模样的便衣,可能是警察召来的,问有没有宗教方面的手续,让其出示证件时,掏出一司法局的证件。看完手续,还抄写下毛祁派出所的电话等。问他手续有什么问题吗?也说不出来。

师父看警察没有走开的意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大伙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几里地天黑了,晚上在野地里休息。

行脚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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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二十三 阴 小雨

起早头一程,走了约八里地,诵了一遍咒,然后打坐休息一个多小时,快出明相时才又上路。天亮了,眼根更不好收了,时不时就往道边瞅一眼,有时,眼睛余光也出去晃悠。

在一个十字路口,临时停下来时,路边的广告又跑进来了。“关爱女孩”、“彩钢某某”等等,走路时低头看脚下,这一停下来,眼睛就不知道往哪搁了。

乞食时,头一家先是供养了两个馒头,后又拿来三个苹果。第二家的小男孩观看了我们在第一家乞食的过程,等到我们上他家乞食时,他很欢喜地跟他爷爷说:“他们要点吃的,我给拿馒头。”回屋拿了三个馒头供养我们。回向,祝全家吉祥时,爷孙俩很高兴。第三家是一个穷苦人家,院房破落,老人衣服也旧,不过还比较整齐。老人家口音重,解释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们的来意,布施我们一张饼。从这一张饼也看出老人条件并不太好,一般人家看我们是三个僧人来乞食,至少都会拿两、三个饼或馒头、水果等,不过老人家也是难舍能舍了。愿此布施功德,能让老人家的余生、下生、尽未来际富足安乐。

过斋时,下着小毛毛雨,还好,那雨没有大到影响过斋的程度。斋后,雨渐渐浓密。师父领着行脚僧众到下一个高速公路桥下休息避雨。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短时间内看来是不会停了。

正休息时,亲绪师父带一沙弥和几位居士从山西省大同市浑源县赶到,顶礼问候师父。亲绪师父盛情邀请师父领行脚僧众去浑源。师父答应了,决定走浑源,不走大同市了。亲绪师父又多坐了一会儿,欢天喜地地回去张罗准备迎接师父了。

一位阳原当地的信众,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行脚僧众,执意要供养众僧,开车来回走了好几趟,先是供养了矿泉水,后来不顾劝阻,又请来二十四套保暖内衣供养行脚僧,临走时,师父请他有空时到寺院看看。

小雨下个不停,看来今晚得在这桥下休息了。起早还打妄想,按行程今天应该能进入山西的。可能是因为打了这妄想的缘故,龙天护法为了破亲空的执著,故意用小雨来留住行脚僧众。也可能是文殊菩萨为了欢迎行脚僧众来到山西省,提前让广济龙王降雨洒净吧。

天雨留人,正好和师父多亲近亲近。不知怎的,说到了亲藏师父身上。师父直夸亲藏师父,说亲藏师父护关几年,一句唠叨、埋怨都没有,半句也没有,有了委屈只是默默地忍受,这些年来一直这样。一般没人能做到,这也是没有嗔恨心的缘故。师父总结说:“这也是前生的因缘,大家有共同的愿力。”师父说:“我有时候看你们跟亲藏师父开玩笑,显得不够尊重,我可生气了,比跟我开玩笑还生气。”果成师父说:“师父啊,我们也就敢跟亲藏师父开玩笑,对您可不敢。”

晚上,问到闭关的因缘,师父说在本溪时,有居士说师父该闭关了,于是便闭关。居士对别人说师父止语,于是便止语,居士说师父闭关时不倒单,于是便长坐不卧。亲义师父问:“为什么别人说了,就要去做呢?”师父说:“你以为别人就不是你啊。”“有时候,你不说,或者少说,别人就替你说了。你说多了,别人反而不说了。”

行脚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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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二十四 阴转晴

昨天下了小雨,今天早起天明显变得更凉了,有些寒意袭人,有的收拾行李卧具动作太慢,有的本身行动慢,又不提前准备,临到最后还着急方便去,和师父要求的军事化作风有很大差距。大众背包站好排,又稍等一会儿,还有没回来的。师父说:“不等了,晚回来的在后面跟上。走!”

路上岔道少,而且昨天刚下过雨,地面干燥适合休息的地方不好找。头一程就走了一个多小时,没出明相就进入山西境内了。

今天是行脚的第四天,头几天每天也就走了二、三十里,身体上对背包走路已经初步适应。现在应该正常赶路,每天至少得走四十里了。明显的变化就是每次休息歇脚的时间比前三天的要短了。走一程,歇几分钟到十多分钟,然后接着走。

过斋前,几位居士挤着一辆轿车赶到了。她们也来护持师父行脚,给僧众补充斋饭的王居士乐坏了。头几天,准备斋饭给他忙得够呛。现在多了几个帮手,他可就轻松多了。

今天由那位要供养锡杖的大同居士供斋,没有乞食,供养的斋饭很丰盛,有大同当地的特色食品:油炸糕、一种大麦粉做的面片、小米粥、炸腰果等。这丰盛可口的斋饭,

都是众

居士们的心意啊。过斋时,感到很惭愧,没能摄心修行,用不上功夫,信施难消啊!

过斋前,影像大师林居士和师父讨论如何拍录行脚中的影像问题。林居士说,现有的《解脱之路》没有体现出僧人行脚的艰辛。除了两、三点早起赶路让世间人多少有些感动,别的走道的画面多流于平平,没能体现出大悲寺僧众这么多年来锲而不舍、坚持行脚乞食的难能可贵的精神。师父说,这些年行脚中,在风霜雨雪等恶劣天气中坚持前行的时候也有过,尤其那年在内蒙古,在大风沙中逆风前行半天,几乎都站不住脚,那情景要是记录下来应该是段好画面。可能是为保护机器,怕进沙子,没有人拍。林居士以他那艺术家的想象力,演绎着僧人在狂风飞沙中艰难行走的场景。他说:“师父们背着包,弓着腰,风吹着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弯、吹倒了的草,那体现出来的张力。这,这,这……没记录下来,真是太遗憾了。”林居士说:“为了拿下这真实的、有冲击力的瞬间,命都可以不要,哪还能顾惜机器呢!”

正是因为林居士有这种“为了拿下这真实的、有冲击力的瞬间,命都可以不要”的精神,才成就了他今天的影像界的大师级的地位。

世间的摄像尚且如是,出世间的佛法更是如是,没有舍命护戒,舍身求法的精神,要想在成佛的道路上前进一星半点,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或许有人认为大悲寺僧众行持的日中一食,不捉金钱,行脚乞食只是修苦行,甚至有人认为是无益之苦。但这些都是佛制戒律的要求,只是戒律废弛日久,以至一般人以为这是苦行了。部分知道日中一食、不捉金钱、行脚、乞食是佛制的人,或许因为他本身未能做到,因此也不方便或是不愿意向人宣说这是佛制,以至于一般人听说这是佛制戒律要求的,都不免愕然了。但是,即使认为是苦行,正如宣公上人说的“吃苦是了苦。”“祖师大德无不是从苦修中成就的。”既然已经辞亲割爱,剃发染衣出家为僧,为求无上佛道,利益无边众生,吃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大悲寺的依佛制行持,亲空个人体会并不觉得苦,反而因为少打了关于食物、金钱的妄想,从而少了这方面的烦恼。尽管由于寺院正在建设,出坡干活有时会比较累,但那也是局限于身体上的,精神上还是愉悦的。

过斋后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间休息,然后在岔道口往册田水库方向拐,抄小道走浑源县。所谓小道,也是约

六米

宽的水泥路面。相对于之前走的十多米宽的国道、省道是窄了点,但是车辆也少了,尤其是重载的大货车几乎没有。人在小道上走,觉得更安全,也更轻松了。

小道上人少,车辆少,道边的防护林秋意正浓,风刮得树沙沙直响,行脚僧众走在路上,如同走在画里。快走到册田水库时,秦皇岛

居士等人赶来了。他们专程赶来看望行脚中的师父。师父

和王

居士他们正谈着,西面天边乌云翻滚,不时有闪电和沉闷的雷声。一会儿,起风了,云借风势,快速翻腾,不多时,黑压压一片布满了半边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此时,师父

和王

居士他们正交谈,亲藏师父、亲融师父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像不知道马上就要下雨似的,真是如如不动。

能是王

居士他们看天气不对,赶忙告辞吧,他们刚起身,地上的坐垫还没有全收好,风力马上升级了,狂风呼呼而来,人几乎都站不住了。地上不知道谁的手套一下子刮跑了,僧众在狂风中从背包里抽出雨披,先背上背包,再披好雨披。此时,路边有一个小凉亭的建筑,我问师父能不能到里面避雨?师父说:“那还行啊?”没再说什么。我猜想除非是主人家邀请,否则师父是不会动用别人的房舍、用具的,即使是路边的空凉亭也不用。这就是师父一直教诫我们的不攀缘、不求人。我又建议师父到随行护持的车那面去避风,师父没说什么,也不过去。此时,居士们从车上拿出大毡布,准备给僧众挡风遮雨用。这一切,都是在能把人刮倒的狂风中进行的。狂风中,对面人说话都得短促、有力,否则,说出的话都被刮跑了。

此时,影像大

师林

居士犹如回到了战场,他一手拿着照相机,一手提着录像机弓着身子,在人群中穿梭,记录着这一刻,用他之前的话来说,是要拿下这一瞬间,毫不考虑机器可能会进风沙,或是被雨打湿。风继续呼呼地刮,雨也来凑热闹了,还夹杂着雹子,打得雨披“扑扑”作响。师父下令“站排,站排。”师父的命令霎时间传到每位僧人。不一会儿,各人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一条行脚僧众组成的队伍成形了。在狂风骤雨中,在冰雹中,僧众毅然前行,没有什么能阻挡行脚僧众前进的步伐。

才走了大约十多分钟,风弱了,雨住了,冰雹也不下了,地上的水还没成流,天上的云也散了,天也变亮堂了。刚才那气势汹汹的狂风骤雨,似乎是场考验,又像是开了一个玩笑。我打妄想,是不是册田水库的龙王以他独特的方式来欢迎行脚僧众呢!

后来,

居士说:“师父,(画面)太精彩了。”师父说:“早上还叨咕呢,看来没有遗憾的事,摄像不在早晚。”

居士说:“是师父您的福德给我们影像力量!”走到黑天了,才在离道边

30

开外的地里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

夜里,繁星满天。

行脚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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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农历八月二十五 晴

昨晚有些冷,我披着棉披布,戴着帽子,外面罩上雨披都觉得冷。

早起没走多远,就打坐休息了。我光顾忙自己的事,忘了拿棉披布给师父了。对师父的孝敬心光长在嘴上了,一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总是没有行动,忏悔。坐在路边,越坐越冷。往山里走,太阳起来了,照在身上,才稍微暖和点。

一路盘山道上坡。正上坡时,肩被压得难受,向上一下背包,想缓一下肩,“啪”一下,背包一侧肩带的扣子脱线了。背包分量压在另一侧的肩上,麻烦大了。赶忙用手拽住脱开的上半部肩带,继续随队伍往前走。此时是不可能停下来修缝肩带的了,得等到再休息的时候,至少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虽说用手拽着有些不便,应该也能坚持到休息吧。

正打妄想呢,师父让休息一会儿,看来,师父洞悉一切,看亲空需要修缝背包肩带,提前休息了。掏出锥子,线绳,很快就把背包扣子缝紧了,可以正常背包了。

盘山路坡不陡,就是长,肩上有背包压着,路就显得更漫长了。居士到前面探路回来说,上山路有二十多里,加上二十多里下山路,共有四十多里。上山路虽说是不太陡,但毕竟也是上坡,比走平坦大道要吃力得多。每走二、三里地就得歇一气,缓一缓,再往前走。几天以后,师父说到爬坡这天腿脚发虚,气上不来。可是,当时师父再累也不吱声的。

看着漫长的盘山路,心疼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要领着我们爬山涉水,可是,光是心疼,也帮不上忙。师父的头陀包里,只剩下三衣包,睡袋和一些必需的随身物品,已经不能再精简了。曾经试过,忘了是哪天的事了,偷偷地把师父的睡袋从头陀包里拿出来,可师父一背包,知道少东西了,看睡袋没了,说:“我睡袋哪去了,不拿出来咱们就不走了。”没办法,只好又把睡袋给师父装回头陀包里了。至于三衣包,那更不能打它的主意了,咱们道场规矩是三衣包不离身,尤其是行脚在外,更是须臾不能离。师父说:“三衣包还要别人背的话,那还出来行脚干吗?”

约十点,在半山的路边过斋。山里没有人家,没法乞食,由居士提供斋饭,搭七衣过斋。正过斋时,亲绪师父的徒弟带着二、三十位大同居士来了。他们也算是打前站来迎接师父的吧。亲绪师父真是有礼节。

斋后,亲绪师父的徒弟,大同居士先来拜见师父,而后他们再用斋。行脚僧众刷牙、洗钵后,又继续前行,留下师父和亲藏师父在原地接待大同众居士。

前行不到二里,路边有一块较为宽广、平坦的空地,僧众在空地上放包休息,晾晒睡袋、雨衣等,有的写行脚日记,有的休息,等待师父他们赶上来。

师父赶上来后,略微休息,众僧又上路了,歇了两三次,才到达盘山路的最高处,过那以后,就是十多公里一路下坡了。

在最高处休息时,师父给居士开示说:“今后行脚要走山西、陕西、甘肃、四川等省份,行脚走过地方的人,不管他当时有没有见到行脚僧众,或是听说僧众行脚路过,日后他到寺院,当说到僧人行脚经过他们的地方时,就会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再听法时就容易接受了。”

再启程时,一路下坡,一气走了约十二里地,临时休息时,天已快黑了,部分背包太沉的或是体质太弱的都快受不了了,不过我想不用担心,师父总会在紧绷的弦快断时,让他缓口气吧。

天快黑了,风吹得冷,师父不让戴观音斗,可能是看到跟随行走的居士们有没戴帽子的。僧众

应该与

居士同甘共苦,或是应该吃苦在前吧。

又走了一程,天黑了,在路边山沟里休息。

行脚第六天

10

14

,农历八月二十六 晴

早起,有露水。一个多小时后,在路边的地里打坐休息。休息时,做了一连串的梦。其中有一段是见到碧山寺的僧值师父了。梦里却这么想,碧山寺的师父怎么来到咱寺院了呢?是不是要和咱们一块儿去行脚呢?梦里把碧山寺当成自家的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因缘。

快出明相时,继续前行,走到一村边,临时休息,此时,亲绪师父的徒弟来了,来带路来了。小道不比国道、省道,好些路口没有路牌。可能亲绪师父担心我们走岔了,不去他们浑源,那就麻烦了。再休息时,亲绪师父的徒弟想尽点孝心,要帮师父背包,好说歹说,师父就是不让。师父说行脚哪能让别人背包,亲绪师父的徒弟说想让师父知道他是能吃苦的,师父肯定他说:“你不能吃苦也就不会跟着亲绪了。”

前走不远,上到303省道,车辆明显比山道要多,再走一会儿,亲绪师父迎面走来,接师父来了。

太阳高了,快要到过斋的时间了,眼睛也收不住了,老往道边瞅,看有没有适合过斋的地方。那心当时认定了亲绪师父他们供斋,压根就想不起来此行是出来行脚乞食的。后来想,已经两天没有乞食了,今天只要时间容许,师父肯定要找村落去乞食的,不会因为有供斋就不乞食了。

最后,师父领着僧众拐进一条进村的岔道,选道边的一处田地作为今天过斋的地方。僧众放包,搭主衣,托钵,列队进村乞食。今天乞了几家,乞到了月饼、梨等。走出巷口,见到师父和亲幢沙弥正往回走。师父问:“乞到没有?”“乞到了。”师父说:“回去吧。”“阿弥陀佛。”于是跟在师父后面回过斋地点。离过斋地点老远就听到居士们唱着“阿弥陀佛”。应该是亲绪师父领来的大同居士吧,有几十人,排了几列,显得很有组织。

过斋时,食物很丰盛,乞来的食物以月饼居多,都掰碎了,放一盆里搅拌几下,在头一轮就给僧众行了。供斋的食物有饺子、馒头,米饭,炸黄糕等,还有梨、桔子、苹果、香蕉、开心果等。即使在寺院里过斋,也很少有这么丰富多样的时候。行堂的居士很恭敬,有的居士甚至一条膝盖都跪在地上来给僧众行堂,要不是穿上如来袈裟,跟着师父出家,行脚,哪会有人这么恭敬凡夫亲空呢,他整天打妄想,用不上功夫,也消受不起居士们的恭敬。

过完斋,刷牙,洗钵后,僧众马上前行转移。师父留下给居士们开示、答疑。走到约

两公里

开外的一处道边的田地里休息,晾晒棉披布、睡袋,等候师父。

这时候,僧值师父把沙弥师们召集起来,训练装卧具,让沙弥师把晚上休息用的睡袋、绳床等都拿出来,铺好,然后“开始”,一声令下,马上开始装包,同时也开始掐表计时,先装好包的,穿上大褂,背上包,站在前面,谁快谁慢一目了然。有动作特殊慢的,全过程超过三分钟,僧值师父给他们开小灶,让他们继续练习。因为这几天,总有沙弥师早起收拾背包跟不上趟,连累大众师父久等,也消他自己的福报。不知道通过训练,能不能让他们多少意识到这一点。

师父赶上来了,看了林居士这几天拍的数码照片后,稍歇了一会儿,问有没有到两点。我看了表,脱口就说:“都快三点了。”全然没有想到报一个模糊时间,让师父多休息一会儿。师父过完斋后,给居士们讲法、开示,又赶了几里地过来,都没能好好歇一会儿。旁边的亲藏师父说:“两点多点。”但已经晚了,师父起来穿鞋,说:“准备,准备。”大伙赶紧收拾卧具,背上包,又上路了。

傍晚时分,在快到浑源县城的一条干河道边休息时,亲绪师父他们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请师父继续往前走。结果是继续往前走,天黑了,才进入浑源县城。不时看到路边有人在给经过的行脚僧众顶礼、问讯。最后在县城里高楼背后的苞米地间的道上休息。天已晚,可能有八点多了,师父没让泡脚、按摩就休息了。

这两天,白天太阳较毒,师父的手背,后脖梗处又过敏了。抹了药才缓解点。一开始药是我拿着的,想起来时才给师父抹一点。就愣没想过可以给师父一瓶药,让师父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自己抹,亲空的孝心里含有自私的成分,难怪事情总是做不圆满。

行脚第七天

10

15

,农历八月二十七 晴

早起来天不冷,穿过县城,在县城边的桥头处休息,又没想到给师父拿棉披布。亲空的脑袋是越来越笨了。光想着自己那点事了,一点孝敬心都没有。

到路对面加油站方便后,正往回走时,看一人背着包往另一岔道口走,觉得很诧异,怎么除了行脚僧,还有人一早背包走路呢?拿手电晃了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当时只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不起来拿手电晃别人有失威仪。

结果那人停下来了,我没看清他,他倒认出我来了,原来是行脚僧众里的某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掉队了,正紧着往前赶呢,要不是机缘巧合碰上自己人,他不知道会追到哪去了呢!真是行脚在外没有小事,什么时候也大意不得。而且也让亲空体会到僧团里一切要随众的重要。随众行动让人少走弯路,同时把自己融入大众中,也能更快地去掉“我”,趣于无我。

明相后,又管不住眼睛了。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亲忍沙弥,亲晟沙弥和我一组。

今天乞食遇上了外道人家,第一家和第二家都是信基督的。见面刚一开口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还没等说完,那边马上就接过去了。“我们信基督的。”或是“我们信耶稣的。”然后就不说了,不知道外道的教条里是不是有这么一条,“不得和魔鬼或异教徒说话超过一句”呢,总之,他们不再多说一句。“阿弥陀佛”称一声佛号,不失威仪,转身走了。

过完斋,有几个当地的居士来拜见师父,亲藏师父领着众人先走,留下亲融师父陪同师父。

僧众走了两程,也没找到适合休息刮头的地方,只好在路边的小道上休息等待师父。结果师父赶上来了,看我们光坐着不动,没有刮头,休息的地方也不理想,让大伙马上背包前走。匆忙中收拾好东西,又起程了。

走了才十多米,到下一个岔道口,师父进去寻到一片收后的土豆地,两侧是收后的苞米地,几行苞米秸还立着。师父让在两侧的苞米地上晾睡袋,雨披等。抓紧时间在中间的土豆地上刮头。亲空准备好坐垫,要给师父刮头,师父慈悲默许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帮师父刮头。可是要忏悔的是由于不够谨慎,在师父的右耳朵上划破了一小口,出血了。刮完头跟师父忏悔,师父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师父刮完胡子,要给我刮头。我让师父休息休息,我自个刮就行了。可是,我带的刀片钝了,刮了好一会儿刮不到半个头。后来,还是师父拿自己的刮刀帮亲空刮头。亲空何德何能,有劳恩师老人家刮头。师父刮头真是娴熟,只听到脑袋上一阵“沙沙”声,一会儿就刮完了。师父说,刮头时要像切菜一样,要斜着下刀才行。忘了是在当时,还在是在事后生起的想法:愿亲空生生世世都在恩师座下剃度出家,直至圆成佛果。

刮完头继续赶路。起风了,狂风吹着落叶飞舞,僧众在黄叶乱舞中前行。

晚上在一座桥洞下休息。

行脚第八天

10

16

,农历八月二十八 阴

早起有风,有点冷。

起早头一程,前面村边,一老人在道边念着“阿弥陀佛”给行脚僧众顶礼。不知道老人是不是起早就在道边等着呢?真难为她了。

走了约三、四里地,打坐休息,没多会儿就昏睡过去了。没有正念,用不上功夫,惭愧。

快出明相时,继续赶路。

快到过斋时间了,穿过小辛庄,在这一处收后的苞米地上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小辛庄前村大多是红砖砌的新房子,后村看样子是老村,多是老房子,还有个小广场,广场前面是戏台,戏台上有毛体的几个大字“大众舞台”,广场后一溜齐整小屋,屋前还有标语,那是某个特定年代的标记了。人走在里边,像是走进了过去的年代。

在老村里,见的最多的是老人。有两三家门前只见到一个老人在干活,跟老人说明乞食后,老人喃喃自语:“……我一个人……”因为老人声音小,还有口音重,就勉强听清几个字“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当家的儿子、儿媳妇不在家,老人作不了主,还是和儿女分开过了,老伴走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没有多余的食物供养僧人,或是没有体面的食物供养僧人,还是一个人过太艰辛了,食物来得不容易,舍不得供养。总之,看着令人心酸难过。

亲空希望老人多少能供养一点食物,哪怕只是一小口,希望老人借此因缘和三宝结缘,以此功德日后衣食丰足,老有所养或来生不再穷苦。可是又有些于心不忍。老人的食物可能就不多,供养我一口饭,老人就会少一口饭,兴许还会挨饿。心情矛盾、复杂,总之就是难受。惟愿佛法复兴,正法久住,天下老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百年后往生极乐,永脱苦海。

今天我们组乞到了六个苹果,三个月饼,没有空钵。

过斋时,有居士供斋,可能是将要走出浑源县了,亲绪师父

和众

居士赶来给师父送行了。

路上,一开大货车的司机停下车来,供养僧众矿泉水。

晚上,在一土路上休息。

行脚第九天

10

17

,农历八月二十九 晴

今天月末,是诵戒的日子,也是师父在本溪茅蓬出关十周年纪念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约早九点,到达应县县城边上,穿越应县县城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县城里,车辆多,人也多,杂闹不安。偶尔路边有大声放歌曲或舞曲的,更是夺人心神。一路上,只是低头诵咒,持咒不停,间或咒断了,赶紧续上,或是重新提起一句,接着诵。借着楞严咒的威力,安然走过了应县县城,没让眼睛受到过多的染污。

穿过县城,到达村边,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时,已经有十点半了。按往日的惯例,此时应该已经乞食回来,准备过斋了,但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只要时间容许,不管多紧,师父也不会放弃乞食机会的。再说,应县的日中时刻应该和五台山差不多,是12:30左右,抓紧一点,乞食,过斋时间还是够用的。师父要求10:50乞食回来。

前两天,因时间关系,依次轮到亲晟沙弥乞食时,时间已经不够了。因此,今天让他先乞,有一家,隔老远在院里就摆手,走了。一家女主人家供养了两个花卷。一家老远看门口处有几个人,以为可以乞食,走近看到一摩托车上驮着一只死去的绵羊。虽说不知道绵羊是病死的,还是被杀死的。但想他们是不会拿去妥善安葬的,绵羊终归免不了被剥皮、分解,算杀生人家,不能给他们种福田、直接走过去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回过斋地点了。

过斋时,有一道菜是炒粉条,才行给了几位大戒师,师父就让行堂端回去不允许行了。让已经行到钵里的把粉条挑出来。事后请师父开示为什么要把粉条挑出来?师父说现在市场上卖的粉皮、粉条,绝大多数都含有骨胶,咱们不能吃,骨胶是用众生骨头熬出来的,能让粉皮、粉条口感更好。咱们寺院斋堂煮的粉皮是居士在家自己制作特意供养寺院的,里面不含骨胶。

斋后,有信佛的村民来请书,有要请《楞严经》的,我带了一本,是算十八种物里面的,原本没有结缘的意思,也舍不得给人。磨蹭着不往外拿,后来是别人给拿了咱寺院倡印的简体横排的《楞严经》。事后就后悔了,一本书都舍不下,难免是修行上的障道因缘,应该难舍能舍。

这村村民的善根福报应该是非同一般的,普通学佛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楞严经》,更不用说要向行脚僧请《楞严经》了。这也是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的一段特殊因缘吧,师父在闭关时连着打七、八个楞严七,大悲寺僧众在寺院里每天集体诵楞严咒十遍,也要求出门行脚的僧人每天至少诵十遍楞严咒,多则不限。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跟师父有缘的人,在前生或今生早已和《楞严经》、楞严咒有不解的缘分。后来,给村民结缘了念佛机、经书、《解脱之路》光碟等。

后来,有一女村民端来一脸盆的小米,要供养行脚僧众。山西的小米是远近知名的,可能村民也认为供养小米能充分表达他们虔诚的心意吧。师父交待说生米出家人不能收,而且过完斋后就不再接受食物供养了。村民有些失望,想交给护持的女居士,师父也交待居士不能收。给她结缘经书,《解脱之路》光碟等,

后来

居士帮村民把小米往回端了。估

居士会给村民介绍大悲寺僧众依佛制修行的一些行持,希望那位虔诚的村民能够理解僧人为什么没有接受她真诚地供养,不要因为此事(未能供养僧人)而不能释怀,认为僧人为什么不能恒顺众生,随缘接受众生供养,为众生种福田等等。事实上,在村民知道出家人不要生米,斋后不再接受食物供养后,她可能对佛、法、僧三宝更加敬信,在她称扬、赞叹僧人的时候,就会种下无量福德了。

走到快天黑了,路边也没有适合诵戒的地方,师父决定明天有合适的地方再诵戒。

晚上,请亲藏师父讲茅蓬故事,作为师父出关十周年庆祝活动,结果亲藏师父只是憨厚地笑笑,大部分还是师父在说。师父说,那时候对亲藏师父管得可严了,那时主要培养他依教奉行的心。“亲藏护关时候,从来没说半个‘不’字,没有半句怨言,包括现在也是。”给师父用的饭菜,几乎就没有烧糊的或是剩的,估计烧糊的、剩的他都给吃光了。问亲藏师父:实在很委屈,想不通的时候怎么办?亲藏师父说:“那就磕头呗。”亲义师父说:“十年磨一剑!”师父说:“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会走样,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让人放心。”

以上关于师父和亲藏师父说的话,只是亲空记住的大概意思,不能保证是原话了,如果文字和师父或亲藏师父说的话有出入,或是让人产生误解,亲空在这里先向师父、亲藏师父,向大家忏悔。

行脚第十天

10

18

,九月初一 阴

早起来不冷,没有先前听说的要降温到零下三、四度。

有风,风很大,在左前方到来,人要逆风前进,走得有些吃力。

约早八时,走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路边有大片的苞米地,师父决定在这里诵戒。《善见律》云:云何得知正法久住,若说戒法不坏是。佛制半月半月诵戒,大悲寺僧众不管是在寺院里,还是行脚在外,都遵循佛制半月诵戒。

大戒师们顺着农用车辗出的道走到苞米地里,师父法座设在道中间,其余的在两侧依次排开,先结界,而后诵戒。风吹得苞米叶子沙沙作响,当是龙天护法在随喜赞叹吧!诵完戒后,解界,走出苞米地。此时沙弥师们也早已诵完《沙弥律仪》等了。

走出苞米地,风更大了,可能也有十点多了吧。师父决定今天不乞食了。正好土道比边上的田地要低半个身子,能避点风,决定就地过斋,由护持居士提供斋饭。

过完斋,稍作休息,继续走。风很大,从右侧吹来,人几乎站不住。道中间是呼啸而过,川流不停的大货车,真担心一失脚被吹倒滚到车轮底下,那就连累开车的司机了。

天黑了,在路边盐碱地寻到一处休息地,低矮的小灌木能稍稍挡点风。即使这样,风吹着还是冷,师父建议大家用塑料布套住卧具,能暖和不少。

师父没让泡脚,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提到这事。师父说:“那风刮得,还没等脚泡热乎呢,那身早被吹冰凉了。”惭愧,还是亲空孝心不够,没有考虑这么周到。当时,净想着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师父通过不泡脚这种方式来让我长记性呢。没能考虑到泡脚时师父会被风吹到,这本身就不对。还有,当时怎么没想到给师父用热水袋呢。那晚,应该是今年行脚最冷的一晚,不知道师父那晚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冻着。做弟子的这点小事都想不到,照顾不好师父,趁作报告的机会,向师父忏悔!

行脚第十一天

10

19

,九月初二 阴转晴

昨晚气温骤降,我披上棉披布,包上盖腿布,外面罩上雨披,才不觉得冷。早起时,风吹得还觉得冻手,放在外面的矿泉水都冻成冰了。

头一程,走了约四、五里,到一高速公路桥下打坐休息。打坐时,披着棉披布,也觉得冷,明相后,继续向前走。太阳出来后,师父让脱下帽子,跟后面的沙弥开玩笑说:“不脱也行,那就装车送回去。”那时候风吹着脑袋或脸上还是冷,师父让大家脱下帽子可能是让别人能看清僧相吧。

约九点,到一村边,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还是和亲忍沙弥、亲晟沙弥一组。

头一家,主人家问:“冷馒头行不行?”回答说:“可以。”可却拿出来三个饼,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馒头表达不出主人家的热情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第二家,女主人家供养了五个月饼,三个苹果。第三家,女主人家先是布施两个馒头,让她把馒头掰开平分给我们三人时,女主人家又多供养了一个馒头,三人每人一个。当然,我们乞食时让主人家把供养的食物平均分给我们,主要是体现大家同甘共苦,在饮食上平等的精神。并不是难为主人家,想让她多布施,但说完帮我们平均分一下后,往往会有这种好的效果,看来这平等的观念,同甘苦的精神大多数人还是认可,甚至赞叹的。回向时,女主人说家里两位老人生病了,说了两、三遍,不知道想让我们给诵经回向呢,还是只是把僧人当亲人般倾诉一下。后来,我们又回向说:“祝他们早日康复。”当时,怎么没想起来让他们念“南无观世音菩萨”,求菩萨加持呢。后来,又乞到了三个月饼。

今天勉强算是满钵吧,反正钵盖儿都盖不严实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斋后,前走不远,在十字路口大转盘处往南走,走上208国道,往太原方向。再走约二里,在一田地边休息,晾晒睡袋、棉披布等。

休息时,头两天到应县县城住院观察的沙弥师归队了,气色挺好,师父让他背包里只装三衣包随队走。

斋后,走出乞食的村子时,村口有一大门楼,据说门楼二层的阁楼前面写着魁星楼,后面则写着“观音阁”。门楼上写的字我想无非是表达了村人的美好愿望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宗教活动场所的功用。其影响力远不如门楼下的一个小院。那是一个红砖的小院,院门上几个大字“基督教堂”。亲空当时只看到了“基督教堂”,心里不是滋味,没有留意到门楼上的“观音阁”。现在回想起来,那村口的情形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写照:佛教被束之高阁,而教堂却深入民间。身为佛弟子,我们要有危机感,具体的情况在去年的行脚报告中已有所描述,这里不忍再多说。

晚上,在路边土道上休息。

行脚第十二天

10

20

,九月初三 晴偏阴

早起天不冷,不觉得冻手。

头一程,走了约有六里地,我诵了五、六遍咒,然后打坐休息,明相出来后,继续走,风也大起来了。

再休息时,师父看到因病住院昨天才归队的沙弥没有听话,背包里不只装三衣包,还多装了别的东西。师父示现金刚怒,训斥那沙弥:“你怎么不听话呢?一个沙弥,你了得啦。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我们不行!”告诉那沙弥,一会儿就上车,不能在队伍里跟着走了。沙弥跪下忏悔,哀求师父收回成命,师父没理他。

师父太慈悲了,以至于不得不用忿怒相来关怀弟子。后来由亲藏师父代为求情,师父才答应那沙弥可以随队走,多余的东西可以放到车上。

过斋前走到新广武村,这是雁门关山脚下的一个村。在古代这里应该是守卫雁门关的前沿阵地。村里还有高耸的古城墙,周围的山上也有古长城,过斋的地点就设在古长城边上。

乞食时,走进师父指派的巷子,身后走过来一男子饶有兴致地问我们做什么。回答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乞点斋饭。”“哦。”他似乎有些明白。前面几家没人,快走到刚才问话的那男子家时,他已经锁门迎面走过来,可能有事情要出去。我决定碰碰运气,合掌向他说明僧人乞食,他似乎确认一下“你们主要做什么?”应该是问上人家门来做什么吧?回答说:“就是要一点吃的。”那男子回家拿了三袋方便面供养我们,还善意地说:“把调料包拿掉,那面饼是素的。”看样子他对佛教,对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下一家,院里一中年男子见到僧人登门后,气冲冲地挥手:“走,我们不搞这套!”不知道他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以至于我试图解释只是要一点吃的他都听不进去。直嚷嚷“我们不搞这套”,撵我们走。难道他上过假僧人的当,或者他是外道?后来,我打妄想,如果那时候我也表现出忿怒相,质问他:“你搞哪一套?”会不会一下子把他镇住,进而解释僧人来乞食,是不是能乞到呢?又或者会火上浇油,把他激怒了,闹出什么乱子呢?

下一家,叫门:“阿弥陀佛,家有人吗?”女主人开门,见到僧人后,轻声说:“信耶稣的。”轻轻又关上门了。亲空参加了三年的行脚乞食,还没碰到过这样有礼貌地拒绝的。问沙弥:“她说什么?”“信耶稣的。”当时的感觉是有些伤感,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悲哀,又一个掉到火坑里的人!

一个对僧人这么有礼貌的人,她应该是和佛法僧三宝有缘的人,应该是很有善根的人,她怎么信外道去了呢!她应该信佛,学佛才对啊!亲空觉得很惭愧,在她苦恼、彷徨时,在她无助时,最需要佛法的时候,亲空你在哪呢?“誓度一切众生。”每天过斋时,都发这个愿,这可能也是生生世世的愿望,可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呢?你的愿力在哪呢?

佛法在山西,应该算是比较兴盛的,毕竟文殊菩萨道场——五台山,就在山西。在行脚乞食中也能体会到,乞食大多都比较顺利,即使不给,也很少有骂僧人的。可就在这佛法还比较兴盛的地方,外道也时有遇到,不由得让人痛心。

斋后,稍作休息,继续前行,要走雁门关了。居士探路回来说,雁门关坡陡且长,路窄,弯急,货车也多,比较危险。可是,再难的关也得过,再险的路也要用双脚去走,这就是行脚僧的路。

走到

619
公里
处,道边有一条约

二米

宽的土路,沿大道走前面不远就是坡陡弯急的盘山路段,顺土路的方向能看到盘山路的山口。问过路人土路能否通到山口,和参考探路汇报的情况后,师父最后决定走土路上山梁,从山梁再走到盘山路山口处。师父说;“上到山梁就不陡了。”

师父的决定就是命令,行脚僧众背起包,跟在师父后面,沿土路上山。土路约走了一半,师父又拐进羊肠小道,打算从羊肠小道爬山坡直上山梁。坡很陡,小道只有一、两个脚面宽,直上直下的话很吃力,必须走之字,左走一段,右走一段才能轻松点。

师父的脚原本就有伤,腿上气血也差,万一一步没走稳,后果不堪设想。大伙在师父左手边一个,右手边一个,架着师父往上走,后面一个托着师父的头陀包往上推,简直是要把师父抬起来走。可是山道窄小,坡陡,加上每人都背着一个大背包,行动总是不便。因此,上山的速度很慢。我跟师父说我先上去,到山梁后放下包再回来接应后面的人。师父同意了。有几个体力好,能爬坡的也跟着上了。

抓紧时间爬上山梁,放下背包,回头接应最后面的沙弥师。落后的沙弥说没事,他能行。然后我去搀扶师父上山了。师父不太爱走弯道,总想直上直下地走,虽说边上有弟子扶着、架着,但主要重量还是落在师父的腿上,有时看到师父很吃力的往上撑,心中真难受。

一会僧众全都上到山梁了。从上往下看,要危险得多,佛、菩萨加持,没出什么意外,都顺利上来了。稍作休息,从山梁或山梁边顺小路往山口处走。此时,小路已经没那么陡了。我也认为没事了,背包按次序随队往前走,还是亲无师关心师父,提醒我上前去搀扶师父。于是,我赶上去一路搀扶师父到山口。

接近山口时,一位随行护持居士抑制不住,冲过来搀扶师父,带着哭腔喊着:“师父。”再也出不来声。是什么让这位刚强的男子汉泣不成声呢?好一会儿,

居士才缓过来,平静了一些。

上了山口,走上公路,里程碑上写

622
公里
。这一段爬山,把最危险的六里盘山路给绕过去了,真是有惊无险。但是,因为爬一段山路,师父的脚伤更重了,走路时已经明显看出不便利了。往前走约一里,在一山道边休息。山上风大,给师父灌热水袋捂脚,没有泡脚。

行脚第十三天

昨晚感觉像是天一黑,雁门关公路上的大货车突然间多了,而且一宿没断过。

为安全起见,师父临睡前交待明相后再走。

明相时约早六点,起来后一路下坡,途中休息时间也不长,往往是十分钟左右,缓口气接着走。一直走到雁门关下的第一个村边。大约走了二十里。到村前的河滩上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此时已快到十点了。这村村民真有福报,让师父不顾脚伤加重,忍着脚疼,一路疾走乞食。

今天乞食也很顺利,头一家就乞到了六个苹果,每人两个。有一家,女主人说:“我妈信基督的。”当时一听是外道人家,想着不给外道种福田,走了。可是后来想,为什么不乞呢?她只是说了她母亲信外道,她母亲是她母亲,她是她,她自有她自己的因缘。后来,就这个问题请师父开示该不该向她乞食,师父说:“乞也对,不乞也对。”我想,向她乞食的话可能更好点,至少可以能让她更多一点了解僧人,对僧相印象更深,也许对她的将来会有好处。最后一家,女主人很热情地端出来一大盆花卷、馒头,我打妄想以为她把那一大盆花卷、馒头都供养给我们呢,后来只是每人给了俩。看来是打妄想把花卷打飞了。问花卷里有没有荤油时,女主人家说:“我们吃素的。”难怪对僧人这么热情呢,回向后,往回走时,女主人还说:“我们吃素的。”

过斋后,走出村时,看到路边有一寺院——吉祥寺,门口有些破,挂着锁,可能是没有人住了。但是,有寺院在,多少会给村民种下善根。

下午再走时,师父的脚伤就更显重了,已经走不快了。大伙劝师父坐轮椅,师父说先不用,明天再说。也因为师父脚伤的关系,在走到全天行程约三十五里时,就在道边的地里休息过夜了。没有按惯例至少走到四十里。

师父开示说,行脚主要就是锻炼不攀缘,乞食、过斋后就走,不停留。你要是住一宿,第二天再乞食,都知道是真和尚了,给的人肯定多,但这里边就有了不真实的成份。

行脚第十四天

10

22

,九月初五 晴

雁门关以南,就算是塞内了吧,气温明显比塞外要高一些。据说,塞内、塞外节气差一个月。

昨晚不冷,披棉披布,没罩雨披,也睡了个安稳觉。早起头一程,至少诵了五遍楞严咒,然后在道边打坐休息。

明相时继续走,走前,居士把轮椅从车上拿下来了。劝师父坐轮椅,师父没坐。师父右脚的伤势也更重了。队伍前进的速度明显比昨天要慢。

到点了,进村乞食。头一家,先是给了五个月饼,让主人家给平分三份时,主人家又多供养了一个,每人分两个。下一家,主人一开始说没什么吃的,解释说素的,能吃的就行,主人问:“大米要不要?”说生大米不要,看她有诚意供养,提醒说水果也行,后来主人供养了三个苹果。一家,男主人问:“馒头行吗?”回答说:“可以。”男主人说馒头有点不像样了,掏出几张零钞,要供养钱。赶紧说:“出家人不要钱。”男主人一看不要钱,赶紧一溜小跑回去拿馒头。拿出来三个花卷,指着一个缺了一小角的花卷,带着歉意说:“馒头有些不像样了。”乞食中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就是主人家可能会认为吃剩的食物,或生、冷的食物不够体面,不好意思拿出来供养僧人,这就需要我们用心去打消主人的顾虑了。

有一家,正办丧事,门前站着两位披麻戴孝的,应该是孝子吧。我心想僧人上门乞食或许多少能利益亡人。于是特意上前乞食,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来乞点斋饭。”两位孝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呢,还是不知道如何应付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呢,院里分明又放着佛菩萨圣号,应该是知道佛、法、僧三宝能利益亡人的,可看到真的出家人登门,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后来看到院里有被杀害的众生,心中不禁悲哀,走了。亡人的灵识如果看到这一幕,又该作什么想呢?

这件事,一直放不下,总觉得对亡人来说,行脚僧登门,这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可是就这样错过了机会,太不应该了。跟师父说后,师父开示大意是说:“岂止对亡人是千载难逢,对活人来说遇见行脚僧也是千载难逢的事。有如大海里的盲龟冒上来,正好套进海面漂浮着的木板眼里一样。有时候,这也是亡人没有这个福报。”经师父开示后,才算把这件事放下了。

过完斋后,继续走。中间休息的时候,一个在道边卖香瓜的女众,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因缘所至,看到僧众在路边休息,她走过来了。先是跟边上的护持居士聊了一会儿,说到她姥姥信佛,是坐着走的,她母亲和她姐姐也信佛,她不信,但是不反对。居士让她向师父请法,结果她请师父算一算她今后怎么样。居士教她以今后怎样才能更好为题向师父请法。师父从她做买卖入手,让她从不短斤少两,不少找人钱,不讨价还价,要一口价做起。师父说:“有时候买卖虽小,但它能坏你的心。”“这些你要是做到了,慢慢地,你的同学、朋友知道你说话算数,有些事你说成它就能成,说不成它就不成,它随着你转。而且,慢慢地,你的相貌也会变得庄严起来,你的同学、朋友也乐意来找你……”等等,那女众听得有些入神,似乎听进去了。师父让给她结缘经书和《解脱之路》光碟等。从那女众的例子可以看出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多么重要。家里有人信佛,学佛,就能给家人种下善根,家人可能开始不理解,到不反对,但是日后因缘到时,兴许就会信佛学佛了。前天乞食时碰到的那女众说:“我妈信基督的。”虽然说她没信基督,但她的话语里有因为她母亲信外道而拒绝供养僧人的成份在。

惭愧的是亲空未能在她的外道知见尚不坚固的时候,尽力向她乞食,把她往佛道上拽一把。

晚上,在铁道边的土路上休息。

行脚第十五天

10

23

,九月初六 晴

早起较冷,有霜,冻手指头。

头一程大约走了四里,然后打坐休息。

明相后继续走。正走着,听到师父招呼后面的车跟上来,队伍也停下来。原来前面路边停了一辆面包车,旁边一老头一老太两位老人拎着一袋苹果,一保温壶热水要供养行脚僧众。两位老人不知从哪听说僧众行脚经过这里的消息。起早开车出来在道边寻找和等待僧众。可能是我们打坐休息时,两位老人正着急地寻找和等待呢。居士信众们的一片真心啊!

师父收下了苹果,交给护持居士。然后把老人供养的热水倒在保温壶盖上,端着热水,从行脚僧众队伍的前面走到后面,挨个僧人问喝不喝点热水。师父端的可是老人的心啊!师父喝水用的瓶子在我这儿,我找机会请老人倒了小半瓶热水,拧紧瓶盖,揣在怀里,好随时给师父喝,圆满老人们供养的功德。两位平凡的老人,在不平凡的时刻——寒冷的早晨,供养行脚僧水果和热水。事情虽小,却鼓舞和鞭策着亲空在追随恩师,护持正法的道路上更坚定地前行。

乞食时,有一户善良的人家,看到僧人上门乞食,直说:“可怜啊,可怜啊!”先是供养了一个素包子,一个馒头,在我们回向完走出几米后,招呼我们回头,又供养了三块月饼,还说:“可怜啊。”真是心地善良。愿此布施功德,让他们早成佛道。

过斋后,一位村里的可能是居士吧,一位年老的女居士,合掌念阿弥陀佛,问师父在村里建庙好不好?师父说:“咱们只是路过,不建庙。”看女居士解释说是问在过斋地点背后的大院处建庙好不好,师父说不参与当地的事。后来让结缘给她经书法宝。有一男子要请《金刚经》,师父让找给他,又提出要给他光碟,先后提了两、三次。那男子都推说他不看碟,看来是缘尽于此。

晚上,在距离原平市约十多里的路边休息。

行脚第十六天

10

24

,九月初七 晴

今天是今年行脚最后一天了,师父不听居士们和众人的劝阻,执意要在过斋前穿越前面的原平市。师父说,来到跟前了不穿越说不过去。目前距原平市十多里,市区沿道也得有十多里,走出去全程得有约30里。要在过斋前走完,再考虑到师父脚有伤,这任务比较艰巨。

早起后一程又一程地走,中间休息也就十多分钟,原先每天例行的打坐休息也取消了。快到明相后,就到原平市区边上了。稍作休息,正式进入原平市区。一开始市区里人员、车辆不多。天渐渐亮了,人、车也多起来了。在市区里也歇了几次,也是歇几分钟就走。全程都是在低头诵咒,只有在休息放下背包时不自觉地要抬头,察觉后赶紧低头诵咒,仰仗神咒的威力,原平市没留下什么印象。

穿过市区、市郊的汽修厂、市郊人家,约九点到一村边。在村前田地中间的土道上放包休息。时间还早,稍作休息,重新分组,进村乞食。今天和亲通师、亲源沙弥一组。

头一家,乞到了三个月饼;第二家男主人好像是早做准备了似的,用纸箱端着梨出来供养,有八个梨;第三家,一位老人供养了一个馒头,掰开分三份给我们;下一个巷口,一男子开门说:“主人家不在。”下一家,没听清说什么,大概是没有吧。

下一家,出现了戏剧性的情节。

女主人先是供养了两个月饼,让她平均分给我们三人时,女主人表示回去再拿一个。然后往回走了几步,又不走了,掏出钱包,拉开拉锁,抓出几张零钞。数了数说:“给你们八块钱吧,可以自己买吃的。”我们赶忙后退几步坚决地摆手,说:“出家人不要钱,出家人不能要钱。”女主人拿着钱走过来,说:“没关系的。”执意要给钱,经反复解释“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的”后,这才作罢。此时,周围有好几个人在围观,女主人也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赞叹出家人不要钱吧,围观的人有表示赞叹的和诧异的。

女主人进到里拿出四个月饼,加上刚才的那两个,平均供养给我们,之前走过说没有的那家拿来了六个梨作供养。此时,女主人又回屋拿了六个梨给我们,还说要供养开水,我们说心领了,此时,钵盖儿已经盖不住了,应算是满钵了吧。

已经满钵了,应该往回走了。可是当时没有往回走的念头,估计是贪心起来了吧。看巷子里还有两、三户人家就到头了,决定乞完这几家再回去,时间才过十点。

下一家,一小伙开始也要给钱,听说出家人不要钱后,他让小孩去买馒头。此时,刚才围观的一女众走进院里,我们的钵都已装不下了,示意她是否方便拿袋子装好。那女主人装好一袋子梨,又多拿了一个空的袋子供养僧人。让她先放到地上,才过去拿起来。旁边围观的人有赞叹的,也有表示不解的,也没作解释。

那小伙的馒头还没买回来,示意亲源沙弥先到下一家。那家女主人推着自行车正要出门,亲源沙弥说“出家人……”还没等说完,女主人家说“知道了,知道了,在前面。”指着下一个门口。那边两家已经准备好了月饼、梨、糖果供养我们了。此时,那小伙也拿馒头过来了。最初说没有后又供养六个梨的那家女主人用饮料瓶装来开水供养,问清楚是开水后收下了。要给钱的那家女主人看我们挎着钵,手里还拿大袋的小袋的,不大方便,很热情地拿出一个旅行包要给我们装那些大袋、小袋的,没敢接受,因为乞食乞回来一个旅行包,不知道是否如法,也没听师父说过这样的事。

还是真的满钵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此时,已有十点十分,往回走时,居士已经在找我们回去了。原来大众师父都已乞食回去,坐下等候我们三人多时了。这时,还想着好像今天师父没说规定回来的时间。往日基本都是规定十点二十回来的。想着我们现在还没超时呢,全然没考虑到让大众师父牵挂和忧虑了。也可见,乞满钵后,那慢心已经早就生起来了。

乞了满钵,也因此起慢心了。过斋时,头一轮行乞回来的食物时,只给了一勺,还不太多,有些动念了:“乞回来的乞食物挺多的,怎么只给我这么点(嗔心),何况,今天乞了满钵,也应该多分我点(慢心),觉得行一圈应该行不完,想等再行乞来的食物时,再多要点(贪心)。”

结果下一轮行饺子时没要,就想等乞回来的食物,再行还是饺子,再后来又行昨天的剩饭,此时,已经猜到乞来的食物早已行完了。于是,检查自己的心念变化,发现了先前起的嗔心、慢心、贪心。最后决定惩罚它,不再接受主食和菜了,只接受后来的水果,饮料。后来,行饺子时,也有点动摇,最终还是控制住没要。

行堂的居士看我吃得少,有些不解,也有些紧张。但正过斋时他们不能问,我也不好解释。有劳居士们牵挂了,本来都是自己在起心动念,自作自受,跟居士无关。

过完斋,刷牙,洗钵后,师父让大家赶紧刮头。

师父慈悲,还让亲空帮忙刮头,上回没刮好,这回要好好刮,不能犯差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给师父刮完头。然后,师父又给亲空刮头,亲空暗暗发愿:愿生生世世都蒙恩师剃度出家,辅助恩师住持正法!

刮完头,拿上三衣包,观音斗,背上背包,慢慢向村外道边来接行脚僧众的大巴走去。心情很复杂,十五天太快了,今年的行脚又结束了。可是也有早点回寺院的心。又担心村民看到我们上车会引起误解。因为乞食时我们说是走路来的,没有说今天就坐车回寺院,因缘如此,也只有这样了。

上了车,一路高速。

第十七天

10

25

,九月初八 雾

昨晚约一点开始,浓雾笼罩大地,高速公路封闭,僧众被困在山海关附近的高速公路上。

中午,在大客车上过斋,由护持居士供养斋饭。山海关居士闻讯后也准备了食物要供养僧众,可惜因交通不便,他们找到我们时,僧众已经用完斋了。大客车轮胎出故障,后来山海关居士发心联系车辆送僧众回寺院。

约晚八时,行脚僧众回到寺院,留守寺院的众僧

和众

居士迎请师父。

师父在大殿作简要的总结开示后,〇九年行脚告一段落。

剩下的就是现在的行脚体会报告了。

受戒体会报告(释亲空比丘)

戒场亲历记

——受戒体会报告

◎释亲空比丘

目录

前言

序篇

第一章 不捉金钱戒

第二章 日中一食

第三章 坏色袈裟

第四章 律师讲戒

第五章 戒子们的礼物

第六章 燃指供佛

第七章 开示篇

第八章 尾声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南无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妙下江得戒大和尚!

顶礼上正下生羯磨阿阇黎!

顶礼上净下西教授阿阇黎!

顶礼尊证阿阇黎诸大律师!

顶礼上隆下悟开堂大和尚!

顶礼引礼、引赞诸位律师!

前言

亲空在俗时,曾经披阅明末清初宝华山见月老人自述的《一梦漫言》一书,书里有这样一段话:“师劝诫云:出家必先受沙弥十戒,次受比丘戒,具诸威仪,乃名为僧。若不受比丘戒,威仪不具,不名为僧,有玷法门。”见月老人闻后当即跪下向师乞受具足戒。师言:“具戒当从三昧和尚乞受,其远在江南,万里迢迢,勿轻言求戒。”见月老人说:“师言不受比丘戒不名为僧,某舍道归释,原为作僧,若非僧者,剃发胡为!”师默然。

可能当时看了这一段话后,亲空心里就有了要做比丘僧的想法。后来,在剃度前的摸底考察中,亲藏师父问:“为什么要来大悲寺出家?”回答说是:“要做一位律仪清净的比丘。”

今年五月、六月期间,因缘聚合,亲空和亲通师、亲无师等师兄弟六人赴五台山碧山寺广济茅蓬求受三坛大戒。感谢佛菩萨加持,诸师成就,亲空得以顺利受戒归来,为此把在戒场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作受戒体会报告,以报答师恩、报答常住深恩、报答檀越厚德于万一。

序篇

恩师在临行前开示,要求在戒场要以戒为主,要早上两点起床、不摸钱、日中一食、袈裟坚持坏色、不串寮、不闲聊、不攀缘,只为受戒,要遵守道场规矩等等。

结果闰五月初九,到碧山寺的第一天,下午约三点,上晚殿就迟到了,我们谁都没留意到上殿前敲了板。照客师父来请我们去上殿,有意或无意说到:“你们是名牌啊,是样板寺院。”下了殿,我们师兄弟六人到客堂忏悔。

平日在寺院里,每天只是按部就班的到点起床、坐禅、诵咒、过斋、出坡、上殿、努力听话干活,依教奉行。谁能想到咱们已经是“名牌”,是样板呢?按理说,僧人的样板应该是佛陀,“佛灭度后,以戒为师”,这“戒”才是现在僧人的样板。

第一章不捉金钱戒

正如大家知道的,大悲寺常住八大要求首条即是“持不捉金钱戒”。现在要远赴千里之外的五台山受戒,要离开大悲寺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衣食住行,哪样又能和金钱脱钩?这条不捉金钱戒能不能守住?怎么守?

在中国大地,持不捉金钱这条戒的僧人可能并不多,整个僧团持守这条戒的更是少,所幸护持这条戒律的僧人和寺院还是有的,护持不捉金钱这条戒律的居士则更多。

我们师兄弟六人求戒的戒费,戒常住给免了。在受戒手续的交费栏处盖了个戳“已交费”,后面注明“大悲寺免”。据了解,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碧山寺下院——五台山大圣竹林寺。据竹林寺的戒兄弟说,竹林寺不做应酬佛事,不接待游客,轻易不得出山门,是清净的修行道场。

戒期内,过斋、住宿都在戒场,不用我们操心。出家后的衣物,就大褂、小褂、内衣一身,求戒必需的三衣、钵、具,常住也给准备好了。

比较头疼的就是行的问题了。从大悲寺到五台山这来回的路上,如果乘坐客运汽车或火车的话,车票费用由护持居士操办,还可以解决。但是如何保证僧人与外界保持距离,尤其是要远离女众,这就有些困难了。恩师他老人

家让张

居士开车送我们师兄弟六人到五台山碧山寺,同行护持的还有

居士。戒期一个多月,两位居士在戒场里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地护持我们,这行的问题也解决了。

衣食住行问题,由常住、戒常住提供条件,再加上居士的护持,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还有一个问题,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随行护持的

居士、

居士说:“有什么病苦、病痛尽管跟我们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恩师临行前开示说:“两位居士护持,你们自己要生惭愧心,这是自己的福报,但是同时也不能得到锻炼。出家人本应该自己去自己回,不应该要人护持的,所以不要对居士提太多要求……”只有在戒场内修苦行,好好修行来回报护持居士了。

常住、戒常住、护持居士为我们师兄弟六人持守不捉金钱戒,创造了极好的外部环境。剩下的事情就是要求我们自己在遇境逢缘时不起贪心,不伸手,让自己远离金钱了。

五台山是佛教圣地,是佛教四大名山之首,山里寺院林立,僧人众多,檀越到五台山供僧、斋僧求福的也多。戒期内,几乎隔天就有延生普佛或往生普佛,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有普佛,隔三差五的就听说有打千僧斋的消息。戒场封坛前,普化寺打斋,客堂告知:“大众师父慈悲,今天中午普化寺打千僧斋,请大众师父七点排班,中午在普化寺过堂。”考虑到打斋斋后有发斋款的事,而且在戒场宜应一心求净戒,去打斋恐怕守不住眼根、耳根,徒乱心神。于是跟客堂请假说:“我们不去打斋了。”客堂慈悲同意了。戒场封坛后,戒子不得出山门,外面寺院打斋的礼物或斋款则是按单数送到客堂,由客堂通知各班班长分派等等。我们师兄弟六人同在四班,班长是戒常住典座师父,人很忙,交待我,发东西时让我代领,我说:“发钱或发食品时我不能代领。”他也表示理解。

普佛结束后,有时会在殿堂前发钱,通常我们都摆手表示不要就走过去了。先前准备的“持不捉金钱戒”的小卡片基本上用不着。因为拿卡片晃一下,别人也看不清上面的字。有一次普佛结束,走出殿堂,我前面的戒兄弟正领钱时,我从他身后拐到台阶中央,正要走,那位做供养的虔诚居士着急了,喊着:“师父。”伸手递过来,大殿门前站着的僧值师父赶忙制止她:“不要给他们,他们大悲寺不要。”那语气显得比我还紧张,这也是戒常住上下护持戒律的一片心。

在常住、戒常住的精心安排和居士的尽心护持下,这条“不捉金钱戒”,我们师兄弟六人在戒期里不费什么劲就持守住了。

第二章日中一食

“一切众生皆依饮食而住”,金钱是身外之物还能远离,过斋却是维持色身所必须的,几乎每天都少不了的。恩师在临行前开示说:“吃没问题,严格持戒,吃半饱或不吃都要挺过去。”“过斋要注意日中时间,统一吃或是不吃,通宵拜忏喝豆浆不参与。”

闰五月初九早上,在客堂挂单时,知客师父大略地看了一下我们的受戒手续,然后交待,把我们师兄弟六人安排在一个房间,说照顾照顾我们。在确认我们都是日中一食后,安排我们二堂过斋,说头堂时间紧,也就十多分钟,担心我们吃不饱。知客师父说:“二堂大概是十一点十几分开始。”我正想着:恩师交待的截止过斋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担心过斋时间太紧。知客师父问:“不知道半个小时够不够?”我说:“足够了。”知客师父接着说:“五台山这边日中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六分。”还说我们可以用钵过斋。恩师交待,过斋在当地日中时间前截止即可。这样,原先担心过斋时间不够,恐怕吃不饱饭的问题也解决了。

当天中午,照客师父领我们师兄弟六人到斋堂过斋。我们刚落座,还没等摆好钵、钵刷、匙、钵巾,典座师父就招呼赶紧先给我们行堂。五六个人行堂,一个紧接着一个过来给行,有米饭、馒头、稀粥、豆腐、大菜等,行完一轮都将近满钵了。到过完斋,也就用了二十多分钟吧。

从头一天过斋的情况来看,戒常住为了护持不非时食的戒条,让我们师兄弟吃好这日中一食,破例让我们过二堂,这都是事前作了精心准备的。

第二天,过完斋后,一位行堂人员还特意来请教请教给我们行堂应该要注意什么,简单地跟他说“伸钵就给,撤钵才走”等等。戒常住对我们已经是关照有加,我们能够日中一食,吃上一顿饱饭,这就可以了,哪好再提什么要求?

二堂过斋人数不多,基于行堂对我们“伸钵就给,撤钵才走”,我决定尝试“一钵食”,就是在头一轮行堂时要够将近一钵的饭菜再开始用斋,之后不再接受饭菜,除了最后行来的水果、饮料。从第五天开始,我学习实践“一钵食”,一直到戒期结束。实践证明,“一钵食”真是殊胜无比,在没开始吃之前能让人克制住忍不住要吃的冲动,开始吃之后又能让你克服多吃一点的贪念,对后来的食物不再起贪心,或者就算起贪心也克制住了它。当然,偶尔也有一两天,行堂人员先过来一两个,随后的忙着给别人行堂,没有及时跟上,又不好长时间端着钵等待后续的行堂人员,因而就用大约半钵饭菜,只吃了个半饱。半饱就半饱,恩师说:“吃半饱或不吃都要挺过去。”再说,这种情况也不多见。

按说五台山日中时间要到约十二点半,我们日中一食应该不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可是佛菩萨加持,六月初一初登比丘坛那天,终于让我们少吃了一顿。

早上,先迎请三师七证。三师七证开示后,请圣光临戒坛,还要先受几坛开一个头。今天头天登比丘坛,沙弥头、沙弥尾供上堂大斋,戒和尚上堂开示。而且那天还是初一,要给佛菩萨上供。一系列活动忙下来,都已经过十二点了。当众戒子高唱本师圣号奔斋堂去时,我们师兄弟六人默默地回寮房了。

舍了一顿饭,大家反而挺高兴,因为按顺序,我们下午就要登坛受比丘戒,能够有因缘在受戒前不用过斋,身心清净,这也是佛菩萨慈悲加持。亲古师父他们是前年在碧山寺受戒的,印象中受戒报告里也提到登比丘坛前没过上斋,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六人之中谁在听报告时打了妄想:“让我们登坛前也清净一顿。”今天妄想成真了。

六月初九
受菩萨戒那天,早上受完菩萨大戒,再给菩萨上供后,也已快十二点了。正想着:在日中前过二堂,时间肯定是不够了,今天又该舍一顿了。结果

居士把情况跟客堂反映了,戒常住慈悲,让我们和老戒师父他们一起过头堂。那是我们师兄弟六人在戒期里唯一的一次过头堂。

无论是先前的过二堂,还是那天的过头堂,都是戒常住为了保证我们日中一食开的方便。恩师有过开示,说:“五台山很赞叹真正修行的人,你要是真修行,比如说不摸钱、日中一食,他不会因为他目前做不到而视你为另类,他同样会赞叹招待你。”

第三章坏色袈裟

闰五月十八,七衣、主衣、具发下来了。七衣、具和先前发的五衣都是坏色,主衣则是传闻中的大红主衣。恩师要求我们要坚持坏色袈裟,可是戒场讲究排场,也有形象统一的要求,这怎么办?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拿上大红主衣奔客堂去了。

敲门后进客堂,顶礼佛菩萨三拜,顶礼知客师父三拜,起身说:“弟子们自己带了坏色的主衣,这些红主衣想交常住,请常住慈悲。”知客师父询问说:“你们先用这个,把你们自带的主衣交常住,到临走时再换回去不可以吗?”亲空皱着眉头,吱唔说:“这些红主衣弟子们不能受的。”沉默了一阵子,知客师父松口说:“就你们大悲寺要搞特殊,好吧,先收下吧,省得一会儿又起烦恼了。”把红主衣接过去了。亲空赶紧给知客师父顶礼:“谢常住慈悲。”知客师父说:“起来吧,不用拜了。”“依教奉行。”边上一位出家师父一听,乐了,“依教奉行,这会儿答应得挺快,让你穿衣服时怎么不依教奉行呢?”亲空笑着退出客堂。

后来登比丘坛时,我们第十坛,坛头是碧山寺典座师父,坛中是亲空,坛尾是亲通师。刚进坛时,听到得戒大和尚问边上:“是哪个寺院的?”不知道得戒大和尚是看到我和亲通师披坏色袈裟,故有此问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边上有人回答说:“大悲寺的。”大和尚没再说什么。

据说前年亲古师父他们在碧山寺坚持要用坏色袈裟,最后是大和尚开许了才解决的。今年我们这么顺当就穿上了坏色主衣,也是亲古师父他们为我们铺平了路。

第四章律师讲戒

律师讲《沙弥律仪要略》前,讲了三个学律持戒要注意的原则。一是不能拿戒条衡量别人,学戒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二是看到不如法的人或事,不能起嗔恨心,当生慈悲心,生度脱心,发愿度脱教化的心;三是看到不如法的人或事,当生惭愧心,惭愧自己没有佛陀的功德和德行,不能够感化、教化众生,当努力精勤修习佛法,增长自己的功德。

这三条原则,亲空是记在本上,可是直到现在也记不到心里去,应用不到日常行为中。受了戒回到寺院后,发现自己观察别人过失的能力增加了,“他怎么能这样做呢?”以致于经常跟自己生闷气,拿别人的过失来惩罚自己。或是看到别人的过失后自己暗自增长了慢心。这可能还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受了戒后,这颗心更乐意或是更热衷于观察别人的过失了,而且乐此不疲,对自己日益增长的毛病习气却视而不见。

恩师在《勿见他人过》的开示中说:“一个真正的修行人是不见他人过的,如果见他人过,他人过就是自己过。”“是在用烦恼发现别人的东西,你发现别人的东西,本身就带了有色眼镜,你是用有色的眼镜才发现别人的东西。”道理和前面的三条原则一样,都已经讲得很明白,可是亲空业障深,要把这些道理、原则融入到日常生活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不断地忏悔。

律师讲《沙弥律仪》,讲到第十条“不捉持生像金银宝物”时,律师讲了他一个同参的故事。

律师有一个云南景洪那边的同参,是傣族人,去泰国参学两年后回国,持不捉金钱戒,托钵乞食。一次,那位同参跟律师通电话时,说已经有三四天乞不到食物了,说在汉地很难乞食,人们要么不给,要么习惯给俩小钱打发了事。在得知不要钱后,往往又买些饼干之类供养,他有时只乞到饼干,那也吃不饱,到后来,那位同参再跟律师通电话时,说准备再去泰国,说这法在汉地太难行持了。

律师在讲他同参的故事时,好几次哽咽,说不出声来,大概是有感于戒律的废弛吧。律师最后说,如果这十戒能持守清净,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律师的声音有些沉重,我听到身边的某师有抽鼻子的动静,是因为感动呢还是感冒?不知道。我的泪水当时也不争气地溢了出来,偷偷擦了一下,没擦干净,顺着脸颊淌到下颌了。我把律师的话当成是对自己的勉励了。能在这去圣时遥的时代,持守清净沙弥十戒,亲空觉得很庆幸。大悲寺的沙弥师父们也应该庆幸,应该珍惜这个殊胜的因缘,应当知道这要归功于如来戒法的稀有殊胜,和恩师他老人家“宁死不犯”地誓死持守,由此感召众居士的虔诚护持。

律师最后再次强调:“要以我们所学的东西来指导我们的生活,而不是来要求别人。我们要把戒律看作是安全网,是用来保护僧人、僧团乃至佛法的,要以这种心态来学律,不要把戒律看作是束缚自己的东西。”

登完比丘坛后,羯磨阿阇黎讲《四分僧戒本》,说戒本的每条、每句、每字都有深意,戒名波罗提木叉,名保解脱、别解脱、别别解脱,持一条戒自有持一条戒的功德,乃至解脱。所以,纵然看到破戒比丘,他不可能每条戒都破,他所未破的戒,自有他解脱的因缘。

第五章 戒子们的礼物

闰五月十四,明天就要封堂了,从明天起封山门,戒子“出山门听招呼。”

中午过完斋,刷牙、洗钵后,正准备刮头。某师拿了两袋洗衣粉进寮房说:“这是一个戒子说供养咱们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收下,他说如果不行的话可以转送别人或放卫生间里。”

我说:“咱们不能要的,一切供养归常住,最好让他交客堂,由客堂安排处理。”

我又问:“还能不能找到那位戒子,最好还给他。”

说:“找不到了。”

我说:“这些东西(别人供养的东西),除非是随行护持居士给的,其它的最好别接,一旦接到手上就不好处理了。别人要做供养,让他直接交客堂,由客堂安排。”那两包洗衣粉后来送到卫生间了。

刮完头回寮,我刚进门,沙弥头和一位竹林寺的戒子同声说:“回来了。”不像是问候,一听就知道有事情。待坐下,亲无师说:“那位师兄请了六套衣服,是大褂,要与我们结缘,我说等你回来再说。”我对他们说:“那就交给客堂吧,由客堂安排,咱们是一切供养归常住。”沙弥头和那戒子说:“不是供养,是结缘。”我说:“那也得交常住。”他们说:“这更厉害。”后来他们出去了,可能是去退衣服了吧。

亲无师又说:“有一戒子也请了一袋子牙膏、手纸要供养我们,没有收。”我赶紧跟大家交待:所有的这些东西千万千万别接过来,一旦接过来就不好处理了。一是要请示恩师;二是要交由客堂安排,到时候客堂也不好安排,多半还是会给我们。别人要做供养,让他们直接交客堂,一切供养归常住。师父也说了,到哪儿哪儿是常住。

才到戒场没几天,就有人要供养我们了,我们何德何能呢?当生惭愧心。后来似乎有点明白,别人要做供养,并不是我们有什么修行,而是因为我们有持戒的心,别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称扬、赞叹和护持戒律。他们的心我们应该赞叹,但是东西不能收。

第六章 燃指供佛

六月初七下午,戒和尚开示苦行,说在受菩萨戒之前要燃顶、燃指,忏悔清净,受戒时才容易熏发清净戒体。接着开堂和尚说:“受完菩萨戒再燃顶也行,以免妨碍受戒时磕头等。”开堂和尚说:“常住不提倡燃顶、燃指,但是随喜赞叹戒子们发心。”

打电话跟恩师说发心燃指的事,恩师说最好是征得客堂同意,也可以找大和尚,注意不要感染了。问客堂时,知客师父说:“传完戒后再说,怕万一发炎耽误事。”

但是,总是不死心,觉得在受菩萨戒之前不在文殊菩萨殿燃指,对不起文殊菩萨,因为登比丘坛前几天一直早起顶礼文殊菩萨,蒙菩萨慈悲加被,亲空得以顺利登坛,圆了具足戒,受菩萨大戒前不在文殊菩萨跟前表示点什么,总有点遗憾。再说,也想在受菩萨戒之前忏悔清净,好感发清净戒体。虽然也可以在受戒之后燃顶、燃指,但觉得像是亡羊补牢,不够圆满。

六月初八
,老是在打燃指的妄想,最后暗自决定,今晚在文殊殿燃一小指供养菩萨,至于客堂知道后会怎么看,会不会连累大家后来的发心燃指,只有看因缘了。

临睡前,就把燃指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了。想早点休息,可心里有事,睡不着,总想着具体该怎样燃指。因为以前光听说了,具体的操作却没见过。想像着应该像点蜡烛那样,手指直竖着,点着了,持续燃烧半小时或一小时的,那样才有点供佛的意味。

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凌晨一点多醒来,赶紧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奔文殊殿去。

到文殊菩萨殿,顶礼文殊菩萨,可能是菩萨加持吧,忽然想到了一个简单有效的方法,其余的就不再是问题了。

具体操作步骤略。

穿海青,搭七衣,在文殊菩萨前跪下,发愿。伸出左手小指,就着酥油灯点着了,举在双眼前方,其余四指伸直并拢,与小指分开一定角度。看着火焰由小到大,先是约一二厘米长,后

四厘米

长,最后约有十多厘米长。火焰最长时顶部偏红黄色,再下是黄色,再往下是白色,火焰根部则显蓝色。火焰在菩萨跟前显得说不出的美丽庄严,可惜只有一束火焰。火焰初起不久,小手指尖一阵刺痛,心中默念“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疼痛加剧,紧着念“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一会儿,疼痛减轻了,再一会儿,就只有火焰根部处有点灼烧疼痛感了。

大约燃烧了四十多分钟,火焰渐渐减弱,又添了一点油,看到小指的一节和二节上半部已经明显炭化,又烧了一会儿,火灭了,心想:到此为止吧。

简单地处理包扎一下伤口,收拾好东西,顶礼文殊菩萨,全程结束,时间不到凌晨三点。

终于满愿了,内心深处有说不出的喜悦自在。

早上八点开始,正授菩萨大戒,有点期待受戒时能有什么感应,可是似乎什么也没有。戒和尚说菩萨戒体是无作戒体,应该也是没什么反应才对吧。恩师常常说“无所得,无所求,只管种因,不问结果。”既然正因已经种下了,就不要再多想了。

受完菩萨戒当晚,即六月初九晚一点前后,亲通师在文殊殿燃两个小指,佛菩萨加持,全程异常顺利。

六月初十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征得大和尚同意,亲无师、亲指师等三人临时借用戒坛殿,在戒坛和玉佛跟前各燃一小指供佛。由于亲空没有考虑到一些技术细节,药棉缠得太多,开始净着棉花了,小指只烧到一小截,后来时间紧了,把药棉拿掉,直接把小指就到火上烧了。亲空考虑不周,让三位师兄弟遭受了额外的痛苦,亲空在此向亲无师、亲戒师、亲指师忏悔。

这次在戒坛殿燃指供佛,从技术角度来说是不成功的,但在戒场却造成了轰动性的影响。当时闻讯赶来帮忙,助念本师圣号,或随喜赞叹的戒子大约有二十个。这次燃指供佛也为戒场同期进行的燃顶活动添了一把猛火,据统计,可能有一百多位戒子发心燃顶,平均每三人就有一人燃顶。亲空在此随喜亲无师、亲指师等三位师兄弟的功德。

燃指的过程最长也就是一个小时吧,可燃指后到回到寺院再做医疗处理少说也得有十天。为了确保不发炎、感染,每天得吃药、换药或挂吊瓶,却是一个啰嗦而且熬人的事情。因此,亲空也奉劝后来者,想燃指的要先检查自己的发心,要有做长期斗争的心理准备。最最重要的是要在登完比丘坛之后再燃指,以免造成戒障。

第七章 开示篇

这一段时期,以受戒为主题,恩师、戒和尚、引礼引赞诸位善知识,作了很多意义深刻的开示,亲空勉强记录了一些。其中的意义,目前亲空只能从字面上作肤浅的理解,内在的深刻意义可能得等到对戒律、对持戒有深入的体会之后才能明白。现摘录部分供养大家。值得注意的是,亲空记录下来的开示,包括上面提到的,都不能保证是诸位善知识的原话了,只能是大概意思没有跑偏了。为此,亲空向诸位善知识忏悔,向大家忏悔。

第一节 恩师的开示

我们肩负着佛法住世的重任,不能有丝毫懈怠,要让人们从我们身上体会到佛法的真实存在。

为佛法、为集体、为僧团受戒,不能自私。自私即是不真实,不能得到佛法受用,因为有善法和不善法,你自私时选了一个不善的法,因果不昧。

受戒不是为自己,是为佛法住世。成为佛子,绍隆佛法的责任落到我们身上,我们要严持戒律去修行。

修行为了自己而修,就不会有所成就。

比丘有弘扬佛法,使正法住世的重大责任在身,只有严持戒律才能使正法住世。以生命来换戒,为了佛法、为了自己的法身慧命,要严持戒律。别人不去做和我不相关,因为他没有这种责任。我们做真正的佛子,责任就自然落到肩上,所以不用看别人,只有自己做;不做,对于自己就是堕落。

对别人来讲,只要呆在道场里就是修行;对我们来讲就是堕落,只有严持戒律才是修行,标准不一样。

第二节 亲绪师父(为恩师弟子,因身体原因经师同意在山西某寺住持,特来五台山帮助协调受戒事宜)的开示

千万别离开师父或离开寺院,到别地去参学。现在是哪儿都不行啊!

不要离开师父,不要离开大悲寺;不离师父就是道。

受完戒后,回去好好护持师父。

第三节 知客师父的开示

一切听招呼!

第四节 开堂大和尚的开示

受戒要有惭愧心,要好好忏悔,要有虔诚心,要有恭敬心,要好好努力。

忏悔得清净,忏悔得安乐。

忏悔要忏其前愆,断其后续之心,要发心持戒,永不再犯,这才是真忏悔。

要从心里忏悔,心净则国土净。

不管佛事做得如何如法,是否见光见花,如果你受完戒后又胡作非为,那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们受了沙弥戒了,要好好守持沙弥戒法;沙弥戒法守清净了,才能得清净比丘戒。我看,这情况也不好说。供养的沐浴液、香皂挺好,可是有不香油涂身;普佛挺好,可又有不捉持生像金银宝物;不非时食,晚上照旧;还有妄语戒……受了戒了,不要看人的好样子、坏样子,只看好自己就行了。

入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你的威仪,这就是你的人格。

什么是佛法?就是念。你若能有正念,保持正念,念念相续,那就离成道不远了。

第五节 维那师父的开示

从今天起,就把你们的臭习气、臭毛病收起来,把你们的性命交给常住。引礼师父抓规矩严点,对你们是有好处的。

别以为登完坛就没事了,登完坛后才是刚刚开始。从现在起,你们都得给我把威仪端起来。

只要你还起心动念,生死就没了。一动念头,便已是万水千山了。

第六节 僧值师父的开示

要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的心摄住。我们的心平时是散乱的,随着外境在跑,只有把心摄住了,才能是法界的真相。

晒太阳是给你们消业障,别忘了你们是来求忏悔的,人家凉快是人家的因缘。见便宜就上,俗气得很。让你站哪儿都是你的福报因缘。

什么是佛法,这就是佛法,找自己的错就是佛法。看别人的错,只增加自己的业障。

还在说话,习气这么重!不要以为没人管你们是好事情,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这时代,修行要靠自己,靠别人管你,靠不住……不要以为没人管你是好事情,希望你们不会后悔……施主一粒米,重如须弥山,要相信因果,不要错因果,果报现前时,生不如死,有时候你想死都不行。这痛苦我经历过,我不想让你们再重复我的痛苦。我所说的是我经历的,真实不虚,否则我将下地狱……口业最损福报,早在进堂第七天还是第十天时我早告诉你们不要说话,可你们现在还在说话……我很想每天都把你们管得死死的,可惜没有这个因缘……过几天,出了碧山寺这个山门,谁还能再管你们?有善知识的,自然由善知识管你们;没有善知识的,还不是靠自己。靠自己靠什么?只有以戒为师。

第七节 戒和尚的开示

恭喜大家三坛得戒圆满,但这只是个小圆满,真正的大圆满才刚开始。戒期里,大家都很辛苦,开堂和尚、陪堂和尚、引礼引赞师父更辛苦。对大家是严厉点,但那是为了你们将来好。希望你们不要忘本。什么是本?三师七证,引礼引赞师父、各堂口师父,这都是本啊!

第八章 尾声

六月十五,发完戒牒,众戒兄弟出戒堂后已接近中午十一点,我们师兄弟六人到客堂告假后,归心似箭,上车就往回赶了。约十一点半,在五台山山里的一小溪流边过斋。斋后回向,“修行容易守戒难”唱起来时,亲空的眼睛霎时间模糊了,声音也出不来了。有一个多月没听到这熟悉的偈子了,经过了一个多月戒期里的风风雨雨,再唱这首偈子,又是另一番感触。

亲空能顺利受戒归来,要感谢常住、戒常住、恩师、老戒比丘师父们的关心,感谢众居士的虔诚护持。尤其要感谢历届在碧山寺受戒的老戒比丘师父,是他们的严谨戒行树立了大悲寺戒子的良好形象,得到了戒常住上下的认可,才使我们师兄弟六人的求戒历程如此顺利。

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亲空深感惭愧,向大家忏悔。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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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空比丘)

行脚纪事

——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空 比丘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顶礼上妙下祥和尚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顶礼僧团大众

八月十五

中午十一点,参加行脚的僧人,在留守寺院的僧人、居士期待、祝福、担忧的眼神中坐车离开了寺院。宛如一叶扁舟,驶离了宁静的港湾,扎进了波涛汹涌的海洋。

今年参加行脚的僧人共有二十九人,其中比丘十八人,沙弥十一人。上妙下祥恩师拖着病躯,依旧率领众弟子躬身行头陀。师父在表法,示现着如何面对病苦,十几年如一日,常行头陀,或是师父在表更甚深的法,这就不是我所能臆测的了。

蒙常住慈悲,恩师不弃,今年我还能在行脚队伍中充数。因众多上座比丘有事留守寺院,我在行脚人员中按戒腊大小排到了第六。亲融师父考虑到有两位上座比丘乞食次数不多,为方便故,把我往前提了两格,排在亲融师父身后,好随时听令行事。这下子,我就像是南

先生被推到了前台,滥竽充数充不下去了,可又不能像南

先生一样偷偷地一跑了之,只能是等着献丑了。

亲空本是无闻薄地凡夫,平时就摄不住六根,耳寻声眼逐色,随处攀缘,循情度日。腊不长位尊,唯长高慢。虽说参加行脚乞食有五年了,但前两年是沙弥身份,心态以新鲜、好奇的成分居多,没有细心观察学习老比丘师父们是怎么乞食的,待到圆了具足戒,自己要领着沙弥乞食了,这才慌了手脚。

通过录像资料,我看到,自己在乞食的时候,眼睛总是乱晃,脸上总有一丝攀缘的笑容或笑意,并没有去做回收六根的功夫。很惭愧,出家都几年了,师父要求的回收六根、反闻闻自性的功夫也没有真正去做,即使是作为最初的方便“眼观卧牛之地”也没能做好。

可是不管怎样,这回既然来了,那就得努力去摄好六根,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吧。

八月十六

昨晚八点到今早六点,客车停在高速公路边,大家在车上休息。原因据说是山西省高速公路管理要求,这个时间段不允许客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早九点,在山西省高速公路杏花村服务区,居士们准备好了斋饭,要供养行脚僧众,征求师父意见看是在车上过斋还是在车下面找个地方过斋,师父决定僧众在客车上过斋。我猜测有几个原因没有在车下过斋:一是适合过斋的地方不好找;二是即使有适合的地方,也得事先跟人打招呼,征得别人同意才行,这又有求人或攀缘的嫌疑;三是即使有合适的地方,别人也同意使用,过斋时难免有人围观,想安静地过斋也不可能;四是万一有警察来关注、过问或干涉,有可能连正常过斋都不行。

当时过斋吃的是什么,日记上没有记载,脑子里更是早就没有印象了。只是知道,不管在什么环境和条件下,居士们总是千方百计护持好僧人的日中一食斋戒,让僧人们能过上斋、过好斋,这既让我感动,也让我心生惭愧。

约下午三点,客车到了去年行脚的终点——清涧县,僧众坐车通过了县城,在县城的外围下了车,背上背包,正式开始了今年的行脚。

行脚开始了,该重新收拾一路坐车放逸惯了的身心,要把六根收回来,把握住行脚乞食这一个绝少外缘干扰的难得时期,真正去用功摄心。能用上功的话,半个月的行脚,可就相当于打了两个七,两个专门经行的七了。

同样是走道,出家人的经行和世间人的走道却有本质的区别。世间人活在有为法中,即使走道,也会不停地收集外界有用、无用的信息,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出家人修习无为法,要无所求,去证无所得,经行时要求都摄六根,要做回收六根、反闻闻自性的功夫。师父要求我们先多从回收眼根下手,要眼观脚下的卧牛之地,不再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只是盯着脚下像一头牛躺下来的面积那么大的地方,放下所有的想法,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出家有几年了,一直也没有做回收眼根的功夫。没有真正体会人命呼吸间的事实,生死心不切,只是想起来时才做一点,有一搭没一搭,可有可无地去做,实在也谈不上是在用功。在寺院里是这样,出门行脚时目标会稍为明确一点,要求自己不抬眼看路边的招牌、广告、路牌、里程碑,不去分别往来的车辆,行人等等。往往头几天能做得好一点,随着时间推移,身心不断放逸,最后又可有可无地去做了。

背着大背包,低头诵楞严咒,往前走,眼观卧牛之地,头一段路,走了半小时,诵了四遍楞严咒,感觉似乎还可以。

中间休息时是怎么放逸的已经无法考证了,因为已经养成了休息时放逸的习惯。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摄心走一段路所攒的一点功德,往往休息完之后,就漏得剩不多少了。

第二程继续走时,依旧是低头诵咒,眼观卧牛之地。正走着,视野右侧出现一块石头,眼珠随之一转,石头上面有字,阿拉伯数字的“486”字样,是一块公路里程碑,这整个过程,写下来或说出来得花几秒钟时间,实际上就是一抬眼皮,一瞬间的功夫。等发觉已晚了,不是说不看里程碑吗?完了,头半天就看不住这头卧牛了。

印象中,去年行脚是走了有七、八天,才看清第一块里程碑的,今年头半天就完成“任务”了。这也是一年多来,心总往外攀缘,疏于做摄心、回收六根、反闻闻自性的功夫所导致的。行脚就像是一年一度的考试,自己平时用没用功,用功到什么程度,这半个月的考试会给出一个比较客观的分数的。考完试,自己能打几分,自己心中应该有数的。另外,这在师父那块儿也是透亮的。

或许有人认为,路碑应该能算在卧牛之地范围之内吧。事实上,真能摄心走路的话,顶多是知道路过了一块路碑,而不会去分别碑上面的数字的。如果摄心做得更好一些,那路碑可能一点印象都不会有的。

头半天就城门失守,心里很懊恼,可还不能说反正守不好,就不守了,还得继续看住脚下这头卧牛,得屡败屡战。

不一会儿工夫,路边一块白色瓷砖,上面有“国防光缆”字样,又看清楚了。想法归想法,愿望纯属愿望,真正去行,能做到什么程度才真实地反映了自己的水平。不经过积年累月的努力,想事到临头一咬牙、一跺脚就解决问题,怕是不好使的。

八月十七

行脚在外,师父要求不能住寺院、旅馆、民房、厂矿,只能住河滩、树林、野外的路、桥洞等。往往在天黑前就得找到当晚的住宿地,要不天黑后就更不好找了。到达住宿地方,分配好各人的位置,略为平整收拾,各自写日记、看书、打坐,之后就休息了,往往在晚八、九点休息,早三点起来。

长年习惯了晚十点休息,早两点起床,对行脚期间的早睡、晚起并不适应。昨晚半夜里醒来,坐着在那儿迷迷糊糊地诵咒。诵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又继续诵咒,反复折腾好几回。夜是这样的漫长。要是一觉醒了,就起来经行的话兴许能好点,不会反复地昏睡过去。可是这涉及到要求统一行动的纪律问题。另外,也希望师父能多休息一会儿,起来经行恐怕会打扰师父休息。起来打坐才是可行的,只是自己要提起正念,克服昏睡魔障。

早上八点多,几个居士过来拜见师父,有陕西汉中来的一男居士、一女居士和一小男孩,山西大同来的一男居士。

那小孩长得挺机灵的,师父问小孩:“长大了想干什么?”

“想当和尚。”小孩说。

“第二想当什么?”

“当大夫。”

“第三呢?”

“当科学家。”

“那你想什么时候当和尚呢?”师父追问。

“长大以后。”

“七岁就可以出家,过年你就可以出家了。”

“还要上学呀。”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欢迎你。”师父说。

九点多了,进村乞食,村子不大,只去了六个小组乞食。我和法演师父、亲一沙弥一组,总共乞到了两个馒头,一卷月饼,三袋快餐面,也算是给今年乞食开了个好头吧。

过完斋后,继续前行,途中经过了延川县城。没有发现能停留下来多歇一会儿、晾晒睡袋、衣物的地方,临时放包,短暂休息了几回,一直走到下午一点多,在公路下边一条小河的石头岸上放包休息,晾晒睡袋等。

小河边,前后有七、八个人在钓鱼,来了二十多个出家人,也没看到他们有所收敛,还是无动于衷地继续他们杀生的恶业。我诵了准提咒水,走到上游,倒进小河中,希望他们都钓不着。别的师兄弟也有同样的发心。似乎有点效果,离上游近的那人好像钓不着了,可下游远一点的还陆续有钓到的。

有一个垂钓的小伙儿走过来,问候师父。师父直白地跟他说:“钓鱼不好,杀生。”小伙儿说:“闲着也没别的事,无聊。”师父说:“无聊也不能杀生,终归是一条生命。”小伙儿默然,走了。离开河岸,往公路上边去了。

大家在河岸边晾晒睡袋衣物、缝补衣服、写日记、打坐、休息。

下午三点多,居士说:“前面路段路边没找到适合住宿的地方,建议今晚在这儿休息。”师父默许了。

出来行脚前,有人提醒我补袜子,我把袜筒在小腿前面位置的两个大窟窿给打上补丁了,袜子后脚跟处的口子,把口子边缘拽到一块,捏紧缝合起来。袜子大拇趾和前脚掌处磨破的口子,想着别人轻易也看不到,就没有去补它。别人是看不着,可脚是自己的,自己是能感觉到的,这一天半的路程走下来,两脚的前脚掌就有一点火辣的感觉了,可能一两天就会磨起水泡了。

老行脚的可能都知道,行脚这半个月,能否走好,能否坚持下来,鞋和袜子至关重要。鞋底要软硬适中的,太硬了磨脚,太软了累脚。袜子底部最好是一整块布,不能有小补丁,否则就一个小补丁都会让脚板磨出水泡来。

我的袜子是糊弄着补了,鞋也新领了一双旧鞋。领时有人提醒说:“这鞋底太硬。”后来又有说这鞋底夹层是空心的,时间长了能踩塌了,压出方形的水泡来。可是,领都领了,有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八月十八

今天乞食人员重新分组,我和亲开比丘、亲彰沙弥一组。亲开去年还是沙弥,也来行脚了。乞食空钵多达五次,据说是平了僧团乞食史空钵的记录。最后是师父慈悲,剩下的几天让亲开跟师父一组乞食,才没有创更高的记录。

今年亲开受大戒了,身份与去年不一样了,因缘应该也不一样了,比如说今天就和亲彰沙弥一起搭档了。

乞食的头一家,院子里面有好几口窑洞,不知道是一户人家还是几户,走进院里问:“家里有人吗?”一窑洞里女主人出来了,刚掀开门帘,跨出窑洞门口,兜里电话响了。女主人忙着接电话,在门口就站住了。这电话一接通就唠上了,刹不住了。这种感觉还是和各人预期的希望有关,接电话的觉得还没说几句,可是那正在干巴巴等待的我就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是那样的漫长。等了可能有三十秒钟,看女主人没有要挂断的意思,我们转身走了。

第二家,主人家正要出门,跟他说明僧人乞食后,布施了三个馒头,这下开张了。

第三家,女主人听到来人后,打开院门,得知是僧人乞食要点吃的以后,女主人敞开笑容,亲切开朗地说:“回来吧,回来吧。”自己转身回里屋,可能是准备吃的去了。女主人像是在欢迎隔壁邻居的弟弟,话音里饱含着浓郁的、清新明亮的亲情,犹如一杯新沏的茉莉花茶。

一眨眼间,出家有六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师兄弟之间那种像上等的老山檀香一样深细幽远、沁人心脾的道友情谊,习惯了呼吸在师父的像磁场一样的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慈悲当中,习惯了面对居士们的虔诚恭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清澈见底的邻家姐弟般的亲情,竟不知所措了。愣在门口在想:“谁回来了?是招呼我吗?我回哪儿啦?”

一会儿,女主人看我们没有进院,又出来招呼“回来吧,回来吧。”后面不知道是谁提醒我说:“让我们进去呢。”我才回过神来,走进院里,女主人腿脚有些畸形,行动尚算利索,心灵却比很多四肢健全的人要清澈纯真。我当时没敢进院,也有一丝顾虑,女主人腿脚残疾,怕是一个人在家,进院恐遭人讥嫌,这一丝顾虑让我在女主人的真心面前,显得无地自容。

最后鼓足勇气,进了院里,女主人要现做热饭菜招待我们。我们婉言谢过了,说不在这儿吃了,得带走。女主人供养了六袋方便面。

过斋后,继续前行。前脚掌处热辣的感觉又出现了,可能是已经磨起水泡来了。在道边休息时,不好意思把脚板亮出来检查。晚上到了休息地,再看时,发现右前脚掌起了个黄豆粒大点的水泡,左前脚掌磨红了的地方,再走一天两天可能会起水泡了。用针把泡扎个口子,把里面的水挤出来,再把小口挑大成芝麻粒大小,好让泡里存不住水,省得再走时积液把水泡又撑大了。最后再抹点紫药水。

八月十九

早上起来,第一段路诵了五遍楞严咒,然后开始打坐休息。打坐时摄心、诵咒,才诵了三、四遍,就昏沉过去了。中间醒了几回,想继续诵咒,可总是诵几句又昏沉过去了,还是正念不足。睡得比在寺院里早,起得比在寺院里晚,打坐还是昏沉,没有正念。来果老和尚说他住禅堂的时候,从来不请香假、病假,缝补假都没有,一心参“念佛是谁”。坐禅时如果有一寸香的昏沉,都克扣自己,忏悔不已。古德是这样的刻苦精进,相比之下自己总是昏沉散乱,想想真的很惭愧。

才走了三天不到,这脚板就开始闹意见了。休息后再走时,脚掌不愿意着地,一着地就疼,虽说并不是疼痛到难以忍受,但腿脚就想变换落地的角度、方向和力度,以减轻痛苦。走上几分钟后,疼麻木了,步子才算正常点,不那么显眼地一瘸一拐了。

上午九点十分,在公路边沟里填出来的一块平整的空地上放包休息,准备乞食过斋。附近的村落就十几户人家,只去了几个小组乞食,我没去。

一会儿,乞食的人员陆续回来了。九点五十,开始过斋,刚念完供,没过几分钟,天边就打雷了,听雷声,一阵比一阵响 ,一阵比一阵低,也一阵比一阵近,好几次像就在脑袋上空炸响似的。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看样子真的要下了,而且看架势雨还不能小了。

僧人行头陀法,持一座食,一旦起座,就表示这顿斋饭我吃完了,不再吃了。不问起座的原因是什么,是有意的、无意的,即便是无意中离座,有急事或有难缘,不管什么原因起座了就不能继续吃了。

现在已经开始过斋了,雨也马上就要下了。僧人行头陀法,持一座食,想换地方再过斋是不允许的,只能是在雨中过斋了。去年行脚就经历了一次雨中过斋,大家披着雨衣,在雨中过了一堂斋。不过那回下的是毛毛细雨,这一次看情况,估计能下到中雨。

我紧忙诵楞严咒,想借神咒加持,让雨别下,或是下小一点,别耽误过斋,心越急越诵不过来。后来改诵大悲咒,祈请观世音菩萨慈悲护佑。可能是做不到至诚恭敬吧,或是净想着别耽误自己过斋,发心不正,雨最终还是下了。开始下得稀疏一些,后来越下越大。

师父让大家拿出雨衣,披上雨衣继续过斋。有先见之明的早把雨衣准备好了,就搁在身边,拿过来披上就完事了。大多数人的雨衣还在包里,得侧过身子翻包,拿出雨衣,但是不允许起座,要是跪起来,或蹲起来,那就算离座了,离座后再坐下继续吃,那就破坏了一座食的头陀法。有一位僧人拿雨衣时不小心离座了,师父呵斥说:“那谁,你起来,不能再吃了。”结斋后离座者向师父忏悔,师父说:“起来后,不继续吃,那不算犯。”

平时,僧人中谁生病了,或是身体不舒服,想舍一顿饭,不吃了,师父通常会安排斋堂单独给做点面片等软乎热乎的,不同意舍食。有人在一些特殊日子,比如说生日,想故意舍一顿 ,师父也会命令他去过斋。通常师父不会在过斋前“加持”批评人,以免影响挨训者的胃口。师父让人不吃了,这也是我头一回看到,这也是师父在戒法面前毫不徇情的具体表现。

结了斋,雨还继续下,僧众在原地坐着等了一会儿,雨小了,放晴了。赶紧刷牙、洗钵,收拾行装,都准备好了,雨又下了,僧众穿着雨衣往前走。

走到一个隧道,在隧道边的人行道上放包休息、避雨。晚上就在隧道里过夜。过往的车辆也不少,汽车声聚在隧道里,很吵闹。可这也没有减轻我的昏沉睡眠。夜里,做了个梦,梦到谁把摩托车开进僧寮里了,在楼道里踩着大油门。车声轰鸣,把梦里边的我吵到了,正想起来找人算账呢,我就醒过来了。

今天,有西

安的

居士闻讯过来拜见师父。

八月二十

今天有因缘乞食。

头一家,一辆皮卡车停在院里,两男子正忙着卸木头,跟他们乞食,他俩忙得没空搭理我们。第二家,乞到了一个馍馍,让掰成三块,分给每人一块。第三家,在半坡处,院门外停着一辆大铲车,是山工50Ⅱ型的,院门敞开着。我打妄想,这家看家境还可以,可能会乐意布施僧人吧。进了院门,问:“家里有人吗?”一位衣着整洁的老人迎过来问做什么的。跟他说僧人乞食,要点吃的,后边老太太开门帘出来,冲这边直摆手。老头说:“不闹这个。”贫穷布施难,富贵学道难。富贵了,他不闻法,他不了解佛教,要他布施僧人,也挺难。

过完斋后,西

安来的

居士就告别了。

晚上,检查脚部,发现左脚掌也打泡了,右脚掌的泡扩大了,照旧挑开个小口子,上点紫药水。

八月二十一

今天是第五天了,乞食人员重新分组,我和亲延比丘、亲一沙弥一组。

第一家,乞到两个馍馍,第二家是做卖水管生意的,各种管径的塑料水管大捆小捆摆在院子一角。跟男主人说僧人乞食,他掏出一沓钞票,抽出一张两张要供养。我们说出家人不要钱。男主人有些为难:“没有吃的,荤的你们又不吃。”看来他多少有点了解出家人。后来提示他说:“水果、方便面也行。”他拿出了三袋方便面,说这调料包、酱包里有荤的。当时光顾收下了,没跟他说我们只用方便面里的面饼,调料包、酱包到时候居士们会处理,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误会出家人可以吃带荤腥成分的方便面?当时如果只接受面饼,把调料包、酱包还回去这样也不好,我们不吃也不能做出让人吃荤的方便条件,除非他自己拆包,只供养面饼可以。

后来,有人向师父请法“能不能提示水果也行?”师父说不行,说水果算相对来说较好的食物,有时候让人感觉是挑好的乞。真的很惭愧,没有考虑周全。水果在寺院几乎天天都提供,就把吃水果当作正常想了。事实上,乞食经过的地方很多都是乡村,吃水果有时还算蛮奢侈的。很多时候,只是想着乞到食物能给施主种福田,却不会更深入地考虑不如法的乞食会让人生讥嫌、起邪见,会坏人善根。对一些容易让人生讥嫌的行为、语言,没有深入去考虑、辨别,也就没有能够避免这些行为、语言。乞食,表面上看是简单几句话,短短几分钟,却少了个人对法的体会和实践的程度。这乞食的法,我就修一生也修不够。

一家,布施了两个馍馍,一下子全塞进我的钵里了。一家,先布施了大饼,问饼里是不是有葱,说有。说有葱出家人不能用,主人家给拿了回去,换了六个月饼来供养。回来时在公路对面一家又乞到了两个月饼。回到过斋地点的路口处,居士供养了一大勺豆腐,大块发糕。

今天是今年乞食头一回满钵。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今天,右脚后脚跟处又磨出水泡了,脚跟处皮肉挺厚实的,怎么会磨起泡呢?应该是补袜子时揪在一起缝出的补丁疙瘩给硌出来的,一生气,就把那补丁疙瘩给剪了下来,扔掉了,把水泡也挑破了,抹上紫药水。挑完后,走一步疼一步的。右脚前脚掌和脚后跟都打泡了,走道时,右脚不敢踩实了,只能是一脚实一脚虚,一踮一踮地往前走,刚刚起步那几分钟可能会难看点,之后压麻木了就好多了。

八月二十二

早上正睡得香,听到亲融师父问:“下雨了。师父,走不走?”师父问:“几点了?”居士答:“两点四十。”师父说:“起来走吧。”冒着零星小雨,走了有七里地,才在路边找到适合打坐休息的地方,亮天后继续走。

大约八点多,到了山口乡的岔道,又下起小雨来,没有适合避雨的地方。于是师父找了块空地,让大家放包,披上雨衣坐着休息。

九点多,雨变小了,脱下雨衣,披上袈裟,托钵进村乞食。

乞食第一家就乞到了四卷月饼,一卷不知道是六个还是七个月饼。女主人说:“出门人都不容易。”先是布施了三卷月饼,后来又进屋拿了一卷出来要给随行的居士。居士没收,让女主人把月饼放到我的钵里了。

第二家,乞到了两个馒头。

第三家,一男子在院里洗手巾,跟他乞食,他嘟嘟囔囔说了一通,手也没停下来,还在那儿洗手巾,看他没有布施的意思,于是走了。

第四家,主人家先是表情冷漠地要给点钱,跟他说出家人不要钱,只要点吃的。主人家的态度感觉就像太阳从乌云后蹦出来了一样,马上让人感受到亮堂堂和温暖。当时就把铁门打开让我们进院里,又张罗摆桌椅,让我们坐下吃。我们说要带走,不在这儿吃了,主人家装了一袋子熟地瓜、馒头来供养。先前供养馒头的那家男主人看到了这一幕,又回去拿了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来供养。

此时,我的钵里有两卷月饼和馒头,钵盖都盖不住了。他俩的钵里也都各有一卷月饼,手里一个拿着一袋地瓜、馒头,一个拿着一盒月饼。同一巷子前面还有几户人家,也不好意思再去乞了,再乞就太贪了,另外还容易让人误会是给他们送吃的来了呢。于是就回过斋地方了。

今天乞来的食物挺多,居士供养得也多。乞来的食物我要了两大勺,后面还有稀饭、窝头、枣泥黄糕、苞米、干果、水果等等,太丰盛了。比在寺院里过斋更容易让人起贪心。

过完斋继续前行,雨又下起来了,在一公路涵洞底下避雨。这涵洞是附近村民出入的道口,不时有车辆通过,不便过久停留。看雨稍小点,又继续前走。最后在一横跨小河的大桥下停留。沙弥们平整好场地,师父安排好各人休息的地方,然后各自就写日记、看书、打坐、休息了。

八月二十三

凌晨两点多,师父就招呼起来了,走上桥面,沿着岸边,趁着路灯,穿越延安城。

走了将近二十里地,到早八点半左右,才走到延安城边。中间没有往日的打坐时间,只有短暂地歇了几回,算是走得比较急吧。我的右脚起泡的地方也变得更疼痛了。

九点多,在一高速路桥底下过斋,因为还在城里,不方便乞食,由居士们供养斋饭。

过完斋,继续走,走出了延安城,最后在一路边山沟里休息。

休息时,检查两脚的情况,原先两脚脚掌只磨出一个水泡,现在右脚的水泡长大了一圈,在大泡边上还多了一个小水泡。十个脚趾有九个磨出了水泡,其中有一个脚趾磨出两水泡,凑了个整数。光是脚趾就有十个水泡,不过都是小小的泡,用不着着急处理,等它们长大一点再说。

居士拿了一些鞋垫过来,挨个问看谁需要。我的垫偏硬,还有些粗糙,脚爱起泡是不是跟这也有关系呢?找了一个借口,领了一双软乎点的鞋垫给换上了,希望能少长几个水泡。没有新鞋垫的出现,可能也就穿着旧鞋垫一直走下去了,有了新鞋垫这个缘,自己就为之所动,也算是被境转了。

才走了不到一半的时间,脚就这么不争气地发展下去,形势不容乐观,到时候要拄拐杖或被打包上车就麻烦了。想得多了,就被外境给转了。

师父坐下休息时,一开始没注意要盖上点,结果受风吹着了,有感冒的迹象。

临睡前,刮大风,还下小雨,大家把塑料布撑开,把绳床、睡袋塞进塑料布里面。人躲在里面休息,既挡雨又挡风、还保温,就有一点不好,半夜里醒来,塑料布内壁湿漉漉的,是人呼吸的水汽和身体散发的水汽凝结在塑料布上了,水汽重的话,那睡袋外边也都潮乎乎的。第二天白天就得晾晒,否则,睡袋再使用时就没那么暖和舒适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

八月二十四

早上起来,师父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因此走得要慢一些。

头一程走了有六里地,后面几程,亲融师父都及时提醒师父休息休息,师父也默然听许了,往往走个四里左右就歇一会儿。

约九点,在一条废弃的铁路上休息,铁路可能是改线了,铁轨拆走了,水泥枕条拆下堆在路边,路中间只剩下承载枕条的碎石头,我们就在碎石头上放包休息。

九点半,开始去乞食,我还和亲延比丘、亲一沙弥一组,头一家乞到了四个馒头。后面一家一个看热闹的年老村民主动帮我们乞食,跟主人家说:“他们要吃的,你给点儿、给点儿。”可能是主人看他份上,好歹布施了一个馒头。

有五、六个陕西宝鸡的居士闻讯专程赶来看望师父,他们好几个来大悲寺参加过法会,有一个在斋堂干过活,师父说看着有些面熟。宝鸡居士邀请师父上宝鸡,师父说再说吧。

八月二十五

师父的感冒有好转,前进速度提起来了。头一程,一气走了六里地,之后打坐休息。亮天后,又一气走出了八里地。走到九点半,到达河边休息地时,已走出了二十二里。

今天没有乞食,由居士供养斋饭。律中记载,佛陀和众圣弟子人间游行,也有长者居士派车队,装载着饮食,随行供养僧众。

过完斋后,原地晾晒睡袋雨衣等。这地方挺好,前面是河滩,底下是沙地,上面太阳暖洋洋照着,还远离村落。等师父眯一觉,醒来时,问师父在这儿刮头,是否可以?师父说:“有水就刮吧!”

于是大家纷纷拿个矿泉水空瓶,灌上清水,瓶盖上扎个小眼,抓着瓶身往脑袋上挤水,一边挤一边洗头,打肥皂,然后再刮头。有自己独自刮头的,也有两两相互刮的,也有提着刀到处找脑袋要练刀的,各随所愿。

我手笨,在寺院里,根本挨不上边给师父刮头。出来行脚有六年了,好像是二〇〇九年有机会帮师父刮头,还没刮好,划破了一小口。打那以后,再不敢伸手给师父刮头了,有那么多心灵手巧、具足恭敬心的师兄弟,他们服侍师父可比我强多了,他们就可以了。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靠边站了。

在河岸边刮头时,看到一土堆边有根骨头,有脚拇指般粗,两拃手长,以为是牛,或马的骨头,心想,一会儿告诉沙弥,给处理处理。等亲度沙弥看到那骨头时,他说这可能是人骨头,腿骨骨头,拿去掩埋了。这时我心里才生起一丝悲哀。为什么知道是人骨头后才有悲心呢?对众生骨头只是想处理处理,这也是没有平等心的表现。

现在想想,世人一生劳苦奔波,营营碌碌,最后无非想求个善终。可又有几人能全身而葬?即使能入土为安,能安然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世人买房产有七十年的使用期限,买墓地据说也是有期限的,限期一到,子孝孙贤能好点,重新续约,或换个地方再呆着,否则就是听天由命了。

晚上,在河边一片杨树林里休息,碗口般粗的小杨树,笔直指向天上,有十多米高。树趟的间隔是一米多乘两米左右,树上是黄叶子,地上也是黄的落叶,是天然的床垫子。亲融师父提醒大家,今晚不能随处点香了。

天黑了,来了一辆警车,警察问了几句,听说是辽宁来的,共二十九位出家人后,没多说什么就走了。过了延安,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路上不时有警车开过。我们这一长长队列的出家人,警方应是早就打听过了,并且可能还在密切地关注着呢。今晚警察过来询问,可能是有报警的,警察接警过来看看具体情况罢了。

昨天早上,起早走一段路时,正走着,看到师父的手电灭了,过一会儿,又亮了,不一会,又灭了。师父的手电是用铁夹固定在手杖上的,要开关手电得一手提起手杖,用另一只手去开关手电。师父哪有兴趣来回开关手电呢,应该是电池电量不足了,自动保护灭掉了。等灭了一会儿,又蓄上一点虚电,再开时还能亮一会儿,过一会儿,又自动灭掉了。

起早头一段路,天还没亮,师父在前面领着走,得注意前面有没有挡道的树木、车辆,脚下有没有石头,洼坑等。走了四五里地后,还得看路边有没有打坐休息的地方,因此,师父拿一只高亮度的、正常工作的好手电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考虑到安全问题,师父在前面打手电,不光是给自己照亮,还能够提醒对面开过来的车辆“路边有人”,使对面来车能够及时避让,这在过弯道的时候很重要。一般来说,僧众走在路边人行道上,是不会妨碍对面来车的,只是万一后半夜里有疲劳驾驶的,一个精神不集中把车开到这一半路面来就不好说了。从安全角度来看,师父拿一只高亮度的、正常工作的好手电更是至关重要的。

从做弟子的角度来说,给师父准备一只好手电那也是应有的最基本的孝心。很惭愧,就一只手电这么小的东西,我也是没准备好。这也是自己没有尽心尽力,考虑不周所致。

以往的经验表明,一节充满电的电池,行脚时用四至五天没问题的,我只需要在第三、第四天的时候换一节充满电的电池就行了。可昨天的电池也新换上的,没用到两天就不行了。换上一个新充好的电池,今天早上第一段路走半道手电就灭了,真耽误事。师父说:“不行就‘撇’了吧。”说得我既惭愧又上火,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该怎么解决。

最后我准备两个新充电的电池随身带着,早上起来时再给师父换上,换一回挺个把小时应该没问题吧。想好了方案,自己觉得还行,就放心休息了。

八月二十六

早上起来时,特意把师父用的手电换了电池。可是走不到半小时,手电又自动灭了,还是老毛病。灭一会儿,再开,还能亮一会儿,然后又自动灭了。再开,又亮一小会儿,又灭了。我在后边看着干着急,还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给师父照亮。我前面是亲融师父,再前面才是师父。中间隔着亲融师父,自己照得不是地方,师父看着应该也不得劲,可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到师父要找地方打坐休息时,我把手电给了师父,好让师父要照哪儿就照哪儿。

等到师父找好地方,说:“过来吧,打坐歇会儿。”我那颗揪紧的心才算松开点,又熬过了一天。可还得再走几天,手电问题不解决,始终不是事。亮天后再走,半道休息时,因为手电的事,师父又“加持”我:“弄了两回,也没弄准确。”说得我无话可说,只有忏悔。

早上走了快二十里,找到一块收过的田地,在田地里放包、休息,准备乞食。

时间尚早,才九点,经师父同意,我给师父换药。

先是把药管里的药液抽进储液器里,再连接上一套新管路,接好后,我试着推一下储液器的活塞,没推动,药液出不来,不知道什么原因。

正考虑问题出在哪儿呢,师父要打断我的妄想,说我没按步骤操作,说从没见过亲昌师父换药时用手推药液的。

当时我脑袋就有点晕乎了,赶紧将主机复位,装上储药器,按主机步骤说明去做。到充液步骤时,充不动,药液没充进管路。反复充了几次也充不动,怀疑是电池电量不足,带不动马达。换了新电池,也充不动。师父“加持”我,说我操作失误,瞎整。我的脑袋更迷糊了,快转不动了。

主机给出故障解决方案,就是更换管路和储液器。按主机给的解决方案,换了一套新的管路,重新进行充液步骤,还是充不动,反复试几次也充不动。师父又“加持”我了:“国外的医疗器材,应该‘百分百’相信的。”

我简直要昏过去了,周围没有人能帮我,除了师父。可是师父只顾“加持”我。

我提出换储药器,师父不同意,说已经浪费一套管路,不能再浪费了。打电话问亲昌师父,亲昌师父也说没遇过这种情况,要跟厂家代表联系看看。

在等消息的那几分钟,空气像凝固了似的,我脑袋火热火热的。师父说:“不行我就少吃点饭,含点药片,每天少走点。”师父还在趁热打铁,我这脑袋都要炸了。

可能是看我要不行了,师父慈悯或是佛菩萨加持,我把储药器和管路从主机上拆下来,将管路和储液器脱开,重新再连接上,又装回主机里,然后再试一下药液充液。“嘀、嘀、嘀、嘀”,主机一阵欢鸣,啊,好了,药液充上去了。晶莹透亮的药液水珠从针尖冒出来了,一下子把我从火山口中救了出来。

最后把针头扎好,主机放好,整个换药就完成了。花了将近半小时,总算没有耽误师父去乞食。此时,厂家代表来电话了,师父跟他说没事了,好了。我给师父磕头顶礼忏悔,退下来,搭衣、持钵,准备乞食。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诚海师父、亲岸沙弥一组。他俩是头一回随僧众乞食。

头一家,我乞到了一些油炸的食品,三人都分了一点,确保无人空钵。后面的人家,让诚海师父、亲岸沙弥他俩乞了。这是一个小镇,我们分到了镇边上的人家,越乞越远。挨着七八家没有人,或是只有上了年岁的老人在家,没有布施。

亲岸乞到一家,男主人先是布施了两张饼子,掰开后发现里面有葱,不能要。男主人说:“那没有啥吃的了。”提醒说“水果也行”,后来布施了三个苹果。房顶上一妇女在看热闹,问为什么饼子拿回去?说有葱他们不要。最后我们走到房后那妇女家乞食时,她从外头赶回来布施了三个月饼。她也不多说话,只是很诚心地布施了月饼。

回来时一路快步走,可还是晚了几分钟,让大家久等了。回座时,师父说:“回来晚了啊。”赶紧向师父忏悔,师父说:“别磨叽了。”

过斋后,原地休息时,来了一个棒小伙,自称是三届陕西散打冠军,穿着高统雨靴,走路横着晃肩膀,问谁武功最高,要切磋切磋。被亲融师父一句“我们不练武,我们练心”,不软不硬地给挡了回去。后来小伙被居士们给劝走了。

下午走到四、五点,找到一块收过的田地,准备在这休息过夜。随行护持的大同居士和汉中居士也到附近的田地去,打算在那儿休息,他们后边还跟了两个据说是要徒步去西藏朝圣的男子。师父得知这俩朝圣男子的事后,让僧人马上背包转移,交待不能让他们继续跟着僧众走了。

僧众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天黑,才在路边一块绿化地的小道上休息,过夜。

为这事,居士向师父忏悔。师父说出于安全考虑,咱们根本不了解的人,不能住在一起。另外就算他们没有恶意,但他们不了解僧团,回去胡说乱说也不好。师父最后告诫说:“居士别插手僧团事务。”我的理解是居士在护持时,涉及到僧众这一块的,一定得要请示、汇报,不能自作主张。

今天下午,左脚的脚掌、脚后跟又打起水泡了,挑开小口子,抹了紫药水。原先是左腿作支撑,右腿踩虚着往前走的。现在右脚的泡也不疼了,正好换右腿作支撑,左腿踩虚着往前走。

晚上,我把师父的手电取下来,换上一个强光手电。强光手电比原来的手电要粗一些和沉一些。先用铜线把强光手电绑紧在夹子里,又给夹住手杖的那个夹子装了一个锁定卡环,以免手杖用力拄地时,夹子夹不住,把手电连夹子给甩飞了。这强光手电没有低电量自动关断功能,一旦低电量时,亮度能稍暗一些,能提醒我及时更换电池,只要把电池看住了,这强光手电的亮度和照明时间绝对没问题的。只是这手电比原先那小手电沉不少,让师父得费点劲拎着。改装完后,这手电的心病才算放下了。

八月二十七

下午连续上坡,在坡顶的山岗上找到一避风处作为今晚的住宿地。此处是一制高点,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四周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在这儿之前,210国道延安段可以说是在黄土沟里绕来绕去的。上了这坡,210国道就是在黄土高原的脊梁上向南延伸了。之前,在沟里走的时候,总想知道沟外头是什么,总妄想爬上路边的山头,看看山那边是什么景象。现在不用爬山头了,因为我们就站在山头上。现在知道了,沟两边是山,山那边是沟,这就是黄土高原的全貌。站在山头上,极目望去,大体就两种颜色,绿的树,黄的土,近处远处沟壑纵横,像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

八月二十八

早上约走了二十里,路边是连片的苹果园。

乞食前,亲融师父嘱咐说:“不能主动跟人要苹果啊。”

过完斋后继续前行,路边有收苹果装箱的。一男子拎着一个篮子走过来,篮子里有苹果,跟师父说:“拿两个苹果吃吃吧。”师父没要,还是往前走,那人继续要给后边的僧人,也没人接受他的供养。旁边很多村民在看着这一幕,那男子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按戒律要求,僧人日中一食,过完斋后不再接受食物供养。

晚上给师父泡脚时,发现师父脚打泡了。左脚后跟位置,可能也是袜子没补好,有补丁疙瘩,把脚给硌伤的。可是还不敢挑破处理水泡,担心挑破后走路更疼,影响最后几天的行脚。

八月二十九

早上三点起来打坐,快亮天了才走。能看出来,师父的行走已经受到水泡的影响了。尤其是每次休息完后重新起步那几分钟,总不太协调自然。

210国道边还是连片的苹果园,多数正挂着果,也不能到果树下休息,只有在路边走走停停。

乞食还是不好乞,今天我们组共乞到了四个馒头。先是乞到了一个馒头,后来,一家院门前有一男子,问他是不是家主人,他说不是,还说院里没大人,净娃娃。我心里想,既然你不是家主人,那你说了也不算,净娃娃怎么啦,娃娃心眼实在,更乐意布施。走进院门,看到院子里女主人在晾晒什么,边上有几个小孩子。

隔着挺老远跟女主人说:“过路的出家人,来乞点食物,要点吃的。”女主人让小女孩回去拿馍馍。小女孩拿了三个馒头出来供养,回向“祝你们全家吉祥”就出来了。

奇怪,进入苹果园以来,乞食不好乞了,就算乞到,一般也给得少,村民戒备心很强,有的说没人、有的说不是家主人、有说看门的、有说做饭的,还有的看到出家人了,特意回去锁门的。

师父说这里被“扫荡”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师父直接说被假和尚骗钱扫荡了,这才明白。下午约四点多,在路边一块避人的空地诵戒,诵戒前还下了小雨,也算严净坛场吧。诵戒后,就在空地上休息了。

九月初一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隆胜沙弥、亲平沙弥一组,三人只乞到了一个馒头,总算没空钵。

过完斋后一直走,已快两点才找到休息的地方,是一块收过的种大豆的地,中间有几棵苹果树,树上没有果。

刚安排好地方,就下起了零星小雨,于是支起了塑料布,躲在塑料布里避雨,休息。

到下午四点多,天阴沉沉的,可能还会下雨。前面国道边还是苹果园,住宿地也不好找,居士建议师父今晚在这儿休息,师父默默听许了。听说要在这儿过夜,沙弥们找来一些地里做支架用的树枝,配合塑料布搭起帐篷来。沙弥们在大悲寺净盖大房子了,现在要搭个小帐篷,自然很轻松的。

最简单的,前后立两根树枝,拿绳子把塑料布两头一吊,绳床、睡袋搁塑料布里面,一个简易帐篷就搭好了。或是塑料布入口处用两根树枝支一个三角形的出口,后边立一根树枝,拿绳把塑料布后边吊起来,这样的帐篷出入更方便一些。有的拿几根稍软的树枝,弯成拱形,在里面把塑料布支成拱形,类似扣大棚。

行脚中,塑料布可以用来铺地,好隔潮,防止泥沙弄脏绳床、睡袋;可以盖背包挡雨,挡露水;还可以搭帐篷,在塑料布里休息可以防雨、防风、保暖。一块塑料布,被使用得淋漓尽致。

坚持带塑料布,体现了师父强调的简单、实用的原则,也充分体现了师父的智慧。

夜里,刮风了,风挺大。风从塑料布口子里灌进来,把塑料布吹得鼓鼓的。我帐篷前面的树枝倒了,我顺势把口子用背包从里面压住,继续休息。

隔着塑料布看到师父走了一圈回来,可能是顺便检查弟子们的帐篷有没有经住狂风的考验。

后来又下起雨来,风夹着雨,劈啪打在帐篷上,这是更严峻的考验。既是对行脚装备的考验,也是对人的考验。剃度出家前,在僧团前问话,就有一条:是否能忍风忍雨?若是不能忍风忍雨,在大悲寺是不能给你剃度出家的。我躲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没有出去看看是否有谁需要帮助。有时候也想象过,这种时候照顾好自己才是对大家最好的帮助,出去帮别人也对,照顾好自己也对,这其中有什么更深的道理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一会儿,居士们冒着风雨过来看出家师父在风雨中能不能住好,有没有能伸手帮忙的地方。居士们护持行脚,挤在装载东西的车里休息,远没有僧人睡得自在舒坦,可他们总说“挺好”。一旦有情况,居士们总是第一时间过来看能做点什么,而且一直毫无怨言。人们一提起大悲寺,总是首先会提起大悲寺的师父、出家众严持戒律、苦修行,很少会想起大悲寺的居士是怎样如法、虔诚、恭敬、舍家舍业、舍身、舍命,在背后默默无闻地护持僧团。

九月初二

上午走到延安炼油厂,接近黄陵县交界。今天是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最后一天,也乞到了几个水果,划了个小句号。

过斋后,收拾收拾背包,把三衣包、观音斗随身拿着,背包装在货厢里,检查人都齐了,上车,就开始返回寺院了。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的行程就结束了。

九月初三

下午四、五点回到寺院,迎请结束后,回到僧寮,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寺院生活。

行脚回来之后

“你最大的毛病,是不让人说。”这是我临剃度前一位老居士告诫我的。师父对我们的习气毛病自然也是了如指掌。出家几年了,印象中没有经受过师父的任何棒喝,要有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只能说自己不是那块料,经不起锤打。行脚期间我因为手电的事和换药的事挨师父“加持”,在饱经风霜的人来说,只能算是和风细雨。可我当时的感受,不啻于狂风骤雨,我在风雨交加中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自然界中,狂风骤雨过后,往往是碧空如洗,彩虹当空。可我内心的世界里,风雨过后,还是阴霾满天。表面的道理也知道,师父“加持”我,是我值得“加持”了,应该生起欢喜心才对。可心里却总是不停地就事论事地找原因:这事我那里做错了,或是没做圆满,师父“加持”得对,可另一件事我没出差,师父冤枉我了。找自己做错的地方,其实是希望发现自己没有错,是被冤枉了。即使是真的错了,也会找个客观原因,给自己开脱。行脚回来后,由于被师父“加持”和一些变动,我变得消极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二十多天时,我意识到这种低落和空虚感是一种不良的情绪和感受,不能再跟着感觉走了,上当受骗了。

我知道,我的低落的情绪与师父的“加持”有关。

每当我反省我在具体做某事的时候,做错了什么,以致于挨“加持”,总会有一个声音在说:“那不是我的错。”然后有一大堆客观原因等等,最后得出结论:我也没全错,我是被冤枉的。结果就是委屈和低落。

经历无数次撞墙后我反思,不能在具体事物的对与错上面去看待师父的“加持”,师父是超越了对与错,如果硬要分别师父是对或错的话,那只能说,师父永远是对的。师父“加持”我,“加持”的是我在做事中流露出来的烦恼习气。即使事情做得再圆满,一旦你因此起慢心,也会遭到师父毫不留情地“加持”的。甚至会让你觉得你和历史上的岳飞一样冤枉,是因为“莫须有的被加持的”。

当承认了我自己有毛病习气,不再在具体的对与错上纠缠不清;当认识到师父的“加持”是给自己除习气去毛病时,再反省自己做事时流露出来的习气和毛病,那心才慢慢平了。靠思维和想固然是解决了一些问题,使自己不再上当受骗,但真正能直接有效地扭转自己的感受的,我想至少和几件事情有关。

一是每次下早课、晚课之后,我在禅堂里脱掉海青、七衣,直接请散香行香了。一开始只是有意去做,后来坚持去做,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拿散香绕圈,那也会给禅堂带来一点点积极的氛围。

二是有几天在水库栏网上安监控镜头,把监控电缆、电源线、控制线沿栏网上顶布置到南门门卫处,有将近三百米远,刚开始有些赌气,大冷的天,这活怎么干?可要安监控是师父的意思,还不能不干。看过一句话“想比做要难”,确实是这样,真正做起来,也就投入进去,想把活干好点,也就坚持做完了。干完活,心也有些实在了,没那么空虚了。

三是有几天亲源生病了,让我去客堂替几天,这无形中又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通过十天左右的调整,把心态调整过来,不再考虑之前的那些想法,已经是行脚回来三十多天了。后来向师父忏悔自己没出息,前阵子消沉了。师父说,要是他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从那刻起,才多云转晴了。

以上是行脚回来后一个多月里我的内心变化的一些记录。感恩诸佛菩萨加持和师父加持,让我又通过了一个小考验,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这也是踌躇再三,考虑写不写,写了半道也很想搁笔不写的。因为心是那样的善于伪装,我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还做不到直心,这种情况或多或少存留在字里行间,在这,我向师父忏悔,向大众忏悔。只是自己能从低沉、失落中走出来不容易,记录下来一是能给自己长点记性;二是或许能给同参道友一点参考。不管是正面的或是反面的,那些饱经风雨的可能会嫌我啰嗦,那些还让师父呵护有加的看完、听完能有一点印象,我就算没白写了。

于是勉强记录下来,让大家笑话了。

我的二〇一二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到这儿就结束了。在这要向师父和大众忏悔,一是由于行脚日记没有及时全面记录,报告中有些场景或语言的描述引用未能和事实完全一致,亲空忏悔。二是报告中若有错误地引用,或是错误的理解了师父开示或佛典原意的地方,亲空也在这儿忏悔。

报告若有一丝一毫功德,愿以此功德回向现前大众及法界众生,愿众生早成佛道,愿以此功德回向给上妙下祥恩师,愿恩师长久住世,慈悯众生故。

阿弥陀佛!

二〇一一年行脚乞食体会(释亲空比丘)

行脚纪事

——二〇一一年行脚乞食体会

◎释亲空 比丘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僧团大众!

诸位出家师父,在家居士、信士:阿弥陀佛!

下面由惭愧释子亲空向大家汇报二〇一一年行脚乞食的体会。亲空是愚痴凡夫,对上妙下祥恩师教导的修行道路,未能切实去做,谈不上有什么真实受用,只能说是打了一些妄想,记录下来,向大家发露忏悔。

前言一:咬牙坚持

行脚之前,在确定预选人员名单时,轮到亲空的名字了。亲空说:去也行,不去也行,听常住安排。剃度出家以来,僧团行脚亲空一次也没落过,从最初的渴望变成现在的一种平淡了,这可能是熟悉、习惯之后的一种得少为足;是一种因认识深度不够,没有真正认识到、体会到行脚乞食的意义和必要,而产生的一种认为行脚可去可不去的一种淡漠。

师父说:“行脚,有时候得咬牙坚持。”

师父是这么说的,师父也是这么做的。一九九五年,师父从五台山行脚回辽宁,走了有三个月,一路行脚乞食,不捉金钱,咬牙坚持下来了。一九九九年师父出关之后,就开始行脚。师父的脚走肿了,不踩地脚也疼,坐下休息后,再起来时,根本就站不起来,脚落地的那一瞬间疼得不行,最后站起来时都得转过脸去,咬牙挺着不让人看到。二〇〇六年行脚,行脚之前就有要对行脚僧众不利的恶声传闻,在做了一定的保密措施后,师父领着行脚僧众毅然走向人烟稀少的大黑山、敖汉旗等地。路上果然遇上了叫嚣着不让僧众走出敖汉旗的恶人,在居士们的拼命护持和努力下,化险为夷。

师父说,在很多困难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咬牙坚持,它会不一样的。

经过了二〇〇六年的严峻考验之后,行脚僧众二〇〇七年走出了内蒙古,进入河北;二〇〇八、二〇〇九年穿过了河北省,进入山西省;二〇〇九年、二〇一〇年加上今年二〇一一年,用了三年时间,走过了佛教大省山西省,跨过了黄河,走进了陕西省。用师父的总结说,这才感觉走出了一小步,这一小步也是多年咬牙坚持才走下来的。

师父咬牙坚持着行脚,做弟子的,也应该努力坚持去行脚,才能说与师父的悲心、愿力和苦心有一点相应。如果因为常住需要或自己的伤病原因不能去行脚那是又一回事,亲空自以为已经行脚过几回,已不再陌生,不再争取去行脚,说:“去也行,不去也行。”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智的表现。从依教奉行的要求来说,根本不容你说“去也行,不去也行”。

如果说寺院建设需要或是内外事务需要,就不想去行脚,那师父比谁都更有理由需要留在寺院里。可是,师父不顾自己年事已高,不顾自己身有病苦,带上轮椅,领着僧众出门行脚去了,这是为了什么?

亲空想,坚持行脚关系到头陀法的延续,关系到正法久住。与此相比,十多天的寺院建设工期是微不足道的,为了头陀法的延续,为了正法久住,师父也不会在意身上的病苦、劳累的。

前言二:头陀行脚是正法

《梵网菩萨戒经》要求佛子常应二时头陀,要求在每年的正月十五日至三月十五日,八月十五日至十月十五日,这两个时间段内,带上三衣、钵、滤水囊、香炉、佛像、菩萨形像等十八种物,游四方百里千里,去教化有缘众生。咱们僧团现在是每年的八月十五之后,行脚大约半个月,只能算是学习,探索一下二时头陀。

头陀,又翻译为抖擞,意即在修行中,振起大无畏的精神,抖去无始以来的烦恼习气,增长善根功德,以求无上正等正觉。一般来说有十二头陀支:阿兰若住、常乞食、弊纳衣、一坐食、节量食、过午不饮浆、冢间住、树下坐、露地坐、常坐不卧、次第乞食、但三衣。通过十二头陀支的长期奉行,使修行者能做到少欲知足,不再贪着衣、食、住,能勇猛精进地修行,以期很快地解脱。

《增一阿含经》卷四十六中云:“阿兰若、乞食、一处坐、一时食、正中食、不择家食、守三衣、坐树下、露坐闲静之处、著补纳衣、若在冢间,是谓比丘,有人成就此十一法,便能有所至。”这里的有所至,应是能得解脱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比丘能成就头陀行的话,便能最终解脱。接着,佛陀更详细地解释:“我今复重告汝,若有人十一年中学此法,即于现身成阿那含,转身便成阿罗汉。诸比丘,且舍十一年,若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年学此法者,便成二果,若阿那含,若阿罗汉。且舍十二月,若能一月之中修行其法,彼比丘必成二果,若阿那含,若阿罗汉。”佛陀说了,哪怕只修习头陀行一个月,该比丘也必将证二果或三果、四果阿罗汉。看来咱们行脚十五天还是短了点,要是每年能走一个月就好了。

同一经中说到“迦叶比丘成就此十一法……设我不成无上等正觉,后当由迦叶成等正觉。”即是说如果释迦牟尼佛不示现成佛的话,那将是迦叶尊者示现成佛。经中也说,佛陀曾让半座于头陀第一的迦叶尊者。

大家如果留意的话,可以看到殿堂佛前左侧的迦叶尊者是抱拳的,而不是像右侧的阿难尊者那样合掌的。传闻是这样的,如果迦叶尊者合掌的话,身上发出的光芒也和佛陀一样,出于对佛陀的恭敬,迦叶尊者就抱着拳头,把自己的光芒给收起来了。所以,有的经典把迦叶尊者又翻译为饮光。可以设想,迦叶尊者成就了头陀行,也具备了成就佛果的福慧资粮。

《南传弥兰王问经》中提到,头陀行有二十八种功德,头陀行为清净活命、乐果、无罪、不使他人受苦、无畏、无烦、一向增长、不退减、无欺、保护、施乞求者、调伏诸有情、于自摄有益、适宜、无依、解脱、贪尽、嗔尽、痴尽、慢尽、斩断邪思、度惑、毁灭懈怠、断不乐、忍辱、无比、无量、导致一切苦尽。因有此功德,头陀行为诸佛所欲所希。

也就是说,头陀行,行脚乞食是直接趣向解脱的正法。“常行头陀,正法久住”,说的不是借助行头陀来弘扬正法,而是头陀行本身就是正法。只要还有人在行头陀,正法就住世。

第一章 出家的话题

农历八月十八

山西省太原市的居士,听说僧众又在山西行脚,赶过来拜见师父,向师父请法。太原的居士说,有两个去年行脚时来拜见师父的女众都出家去了。有一个已经剃度了,有一个当了几个月净人,很快也要落发了。一位居士笑着说:“来见师父的,将来都得出家。”听了这句话,有人会心地笑,有人苦笑,也有人尴尬地低下了头。

行脚刚开始,就听到有人因见了行脚僧而出家的消息,让人大受鼓舞。

一是师父有大愿要普度众生;二是来见师父的人,哪怕仅生起一念敬信,都会种下将来出家解脱的种子。在师父的大悲愿力甘露的浇灌下,这出家的种子早日生根发芽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亲空自己来说,早在二〇〇一年就萌生了要出家的想法,到二〇〇三年决意今生一定得出家。可是到哪里出家,师父在哪里,心里也没谱。想法是:不能稀里糊涂地出家,得找个好道场,找个好师父出家。可是怎样才算好道场、好师父?自己也说不上来。

直到二〇〇五年在网上看到了大悲寺僧众行脚的文章,才豁然明白,自己向往的就是大悲寺这样清净的生活,才认准了师父。之后是亲自体验了二〇〇五年的行脚,又到大悲寺干了几天活,确定了网上说的不是天方夜谭,不是历史故事,不是虚构或浮夸的宣传炒作,而是现实生活的如实报导。回去以后就着手处理辞职等事,而后征得父母同意,最终在二〇〇六年走出家门,来到大悲寺。

佛陀制戒的十种利益里有两条:令未信者信,已信者令增长。严持戒律的僧人,比如恩师,能令未信者信,已信者令增长。戒条在戒本上面它只是文字,得有真正持戒修行的人,才能够体现或实现佛制戒的利益。佛教经历了正法、像法,到现在的末法时代,并不是经、律、论三藏经典有正法、像法、末法时代的改变,而是真正地持戒修行。如此修行的人越来越少,证道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才有了正法、像法、末法的区别。假使我们现在都能持戒修行,如说修行,那现在就是正法时代。恩师领着行脚僧众,在无言的行走中,就把正法的种子播撒。

拜见师父的人逐年递增,现在四月初八、七月十五授三皈依时,都有一千多人求受皈依。一楼的法堂都挤不下了,得在大殿广场上授皈依戒,这是好事情。可是真正发心出家的就少得可怜了。现在大悲寺发心出家的居士有四十多位,下院道源寺有多少,不知道,可能会稍多一些,加起来也就是一百多位吧。

出家的种子早已经下到地里了,为什么只看到一小撮的种子生根、发芽呢?种子的生根发芽需要阳光雨露,需要辛勤地耕种,像佛陀对耕田婆罗门所说的“信心为种子,苦行为时雨,智慧为时轭,惭愧心为辕,正念自守护,是则善御者”。要出家得学会耕种才行。

常有人向师父请法,问自己有没有出家的因缘,自己的出家因缘什么时候能成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出家的种子是早已经下到地里了,就是说出家的因缘什么时候成熟,就看自己怎么浇灌、耕种,让种子生根、发芽了。如果说反正种子已经下地了,就靠天吃饭,得过且过,只恐怕这一生等不到种子生根发芽的那一天,要空过了。来生能不能出家呢?只怕也不乐观。

第二章 抄小路的妄想

八月十七下午,行脚僧众在307国道边的岔道上临时休息。岔道是山路,平均三四米宽,坑洼不平,多有碎石。

护持居士往前探查路况,回来说,前面几公里都是上坡,弯多,没有适合僧众住宿的地方,建议今晚就在岔道上休息。

307国道上运载煤矿等货物的重型货车很多,往来穿梭不停。前面上山的路,弯多路窄,于是想看看山路是不是通往山上,能不能抄小路,便让沙弥沿山路出去看通向哪里,能不能与307国道会合。

一个多小时后,沙弥回来说山路往里走折了几个盘山弯道,约六七里到半山处,有一岔道,一条通西面,一条通北边。他们往西走了二三里,没有见到国道,就返回来了,两条岔道具体通向哪儿不知道。

后来护持居士查卫星地图,知道沙弥说的往北走的岔道再前走八到十里能与国道会合。想让居士去看看具体的路况和里程,考虑天色已晚,且山路崎岖,僧众抄小路上山的话容易导致脚崴受伤等情况发生,没有坚持去探路。

天黑了,僧众转移到山路上较为平坦的路段,依次排好位置,铺好绳床、睡袋,休息了。

半夜里醒来,看到国道上开着大灯,上坡下坡的车辆还是很多,和白天时相比并不显得少,痴迷的众生为了名利,为了生活日夜奔波。家本是众生最眷恋的地方,可众生为了生活,为了名利,离家在外奔波,不辞疲倦困苦。出了家的僧人,挣脱了家的枷锁,割断了亲情的系缚,在世间自在地游走,不需考虑去哪里,不需考虑到哪里,不顾恋过去,不祝愿未来,不执著于现在,宁静祥和的心随处安住。

看着往来不断的车流,不禁担心早上起来后长长的行脚队伍在路上走,会不会因为车多、路窄、弯急而处于一种不安全的境况中。如果走山路的话,虽然路面坑洼不平,碎石较多,可是没有车流的危险,会不会更好点呢?像前年过雁门关,就是抄小路爬上去了。

想着想着,就陷在自我想象当中了。想起来时要告诉师父,说山路能通到山上与国道会合,至于走哪条路,让师父决定好。

后来又想,自己打的妄想,师父应是一清二楚的,还需要再告诉师父吗?

想起四分律藏里有一位阿罗汉遭毁谤,佛陀问他是否属实,阿罗汉说:“佛自知之。”但佛陀还是让阿罗汉亲口说出作证。最后亲空决定,想说的还是应该亲自告诉师父,说出来后自己就不用再背着了,就可以放下了。

亮天前,僧众打坐的时候,亲空走到师父身边,把能抄小路的想法告诉了师父。师父不置可否,“嗯。”回答了一声。随着这一声,亲空抄小路的妄想就放下了。

天亮了,僧众开始沿国道往前,歇了几程,走到坡顶。发现这段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弯是多点,但不算急弯,路面也够宽,走一段还有能临时休息的地方。昨晚打的路窄弯急的妄想,有明显的夸大的成分。这种一厢情愿的想象,沉浸在里面的话,那心就被遮蔽住了,发现不了事物的真相。

通过这事,也体会到,如果能做到依教奉行,做到将身、口、意交给常住,全身心依止恩师的话,能少打妄想,甚至不打妄想。而且想抄小路,走近道的想法,在修行中,不该有的,是偷心不死,想找便宜。有这种心态,是不能老实用功、真实用功的,是障道的。恩师以前说过亲空爱看书,总想找便宜,找捷径,这习气依旧,真的很惭愧,亲空向恩师忏悔。

第三章 水果也行——关于乞食用语

行脚乞食,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色身。乞食时上乞佛法以资慧命应放在第一位,下乞饮食以养色身应是最后考虑的。一是行脚时,有居士随行供养,在乞食不足时供养饮食,不用担心饿肚子;二是即使没有供养,面临饿肚子,也要保持僧人威仪,不能哀求苦索,有损僧相。

《佛遗教经》说:“汝等比丘,当自摩头,已舍饰好,著坏色衣,执持应器,以乞自活。自见如是,若起骄慢,当疾灭之。增长骄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况出家入道之人,为解脱故,自降其身而行乞耶。”

“上乞佛法以资慧命”的第一层意思,如同上文《佛遗教经》说的,自己以卑微的心态去乞食,来降伏我慢,以增进道业。第二层意思是通过自己的行乞,给众生种福田,让众生的善根得以增长。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自己的法身慧命和众生的法身慧命本是一体的。法身慧命本是不生不灭的,不增不减的,只是众生为无明所覆,法身慧命才会被遮挡、掩盖、隐没不彰等。而众生由于看到有出家人摸钱、假和尚骗钱等现象,对僧宝失去了敬信,进而远离了三宝,法身慧命隐没不彰。通过行脚僧众上门乞食,让众生了解到佛教有不捉金钱、日中一食等清净的戒律,现今还有严持戒律,不捉金钱、日中一食的僧人,对佛法僧三宝又生起了信心和恭敬心,原先隐没的法身慧命得以恢复,重新彰显出来,这样的资慧命尤为重要。

既然通过清净的僧相,让众生对三宝生起信心更为重要,那么在行脚乞食中,摄住威仪给人以无欲无求,宁静祥和的清净僧相应该是首要的,乞到或乞不到食物,满钵或空钵都是次要的。如果能认同这种想法的话,乞食中的一些行为和语言就可以以此为参考,做一些探讨。

乞食过程大致可以细分为以下几个阶段:一进村;二启门;三等候;四说明来意;五解释来意;六接受食物;七回向;八返回。下面简单地列举各阶段要注意的地方,以期做到严整威仪,肃恭斋法。

一、进村。往往乞食前都是分好了三人一组,列队进村,由师父依次分配各小组乞食的巷子或住户,各小组依次出队乞食的。

这个阶段要注意的是大褂和袈裟都要穿着整齐了,不能甩手走路,不要左右乱看,宜垂目前行。

二、启门。到人家院门前,面对大门站好,然后叩门环或者用手掌或拳头敲门。先敲三下,问“家里有人吗?”稍等片刻,若无动静,再敲五下、七下。敲门要不疾不徐,轻重合宜,太轻了里面听不到,太重了惹人反感。若无人应门即可离去。这里要注意的是,叩门时不宜左顾右盼,不宜瞅门缝,不应踮脚尖往里瞅,不应伸手摆弄门上的锁头等,以免让人生疑心或生讥嫌。

三、等候。若院里有人来应门,应后退一两步,离门

一米

多,垂目等候。

四、说明来意。待主人家开门询问后,可合掌回答:“我们是出家人,行脚路过这里,中午来乞点斋饭,不知道方不方便?”这是亲空听到的较早时期的乞食说明。后来听到的也大多从这句话里精简或发挥的。例如“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来乞点食物。”“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等等。

如果院门是开着的,可站门外,或走进门里几米,招呼:“家里有人吗?”若主人迎过来,可待主人走近后,再清楚地说明来意。

五、解释来意。往往主人家刚开始都不会清楚僧人的来意,有的是没听清,有的是听清楚了,却不能确定真是来乞食。此时可以解释说:“就是要一点吃的。素的,不带荤油的,能吃的就行。”再进一步,“剩的也行,有一点也行。”往往解释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若主人还说没有吃的,就应该选择离开了。

如果主人家要供养金钱,应坚决地说:“我们不要钱,佛教有戒律,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如果主人家确实有布施心,很想布施僧人,可是家里没有主食,他不知道除了米饭、馒头等主食之外还能供养什么,显得很着急,此时可以提示“水果也行”。但是这种情况往往不好把握,弄不好反而让人讥嫌。有时表面上是乞到了水果或其他别的,让众生种上了福田,但同时也可能让众生讥嫌。

经上说,一位财主很富有,家财万贯,却很吝啬。不光对别人吝啬,对自己也吝啬,过着仆人般的生活,死后堕入地狱。其因缘是前生供养了一位辟支佛,因而得到了富有的果报。供养之后心生退悔,想还不如给家里的仆人呢,这导致了仆人般生活的果报。

六、接受食物。接受供养前,应观察或询问食物里是否有荤腥,有则不能接受。接受食物时不能伸手接过女施主递过来的食物,同时也要小心别让女施主碰到自己拿钵或拿钵盖的手。

七、回向。可念回向偈:“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或:“祝全家吉祥。”遇上信佛人家,可说:“愿早成佛道。”或是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甚至合掌示意也都可以。回向完慢步离开,不用回头观察。

八、返回。返回过斋地点,时间紧的话,可以加快步伐,但不能小跑,恐失威仪。不应甩手走路,也不应左顾右盼,应垂目而行。同时,注意保护好钵。整个乞食过程里,可能是第五阶段解释来意时最容易动念头了,应加注意,仔细体会。

能不能通过行脚乞食,达到教化众生,达到“上乞佛法以资慧命”的目的,乞食时的威仪是最重要的。

八月十九的日记片段 关于乞食的记载

乞食和法意师、亲参沙弥一组。法意师父走在前面,头一家,法意师父让我先乞头一家,没人。第二家还是我乞,院子里种着西红柿,男主人就在院里,男主人说没有吃的。一会儿,女主人也出来了,手里像是还粘着面粉,可能正做面活呢。女主人也说没有吃的,跟他们说:“能吃的、素的、不带荤油的就行。”“没有吃的。”男、女主人有些为难,问:“小米行不行?”“生小米不能要,要熟的。”不知道他们是真没有吃的食物,还是觉得没有体面的食物可以供养僧人。心里一直想说“水果也行,柿子也行”的,终归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看到院子种的柿子,墙根下篮子里也装有柿子。到底是脸皮薄,张不开口,也有点担心会让人生讥嫌,或许柿子不是他们家的呢。“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

八月二十日
日记片段

一家,院门里边男女主人正在摘梨子,上前乞食,男主人布施了一个梨。我说:“我们有三个人。”“先收下,我再给你们摘。”男主人又摘了三个梨,有一个要分给录像的摄像师,摄像师让放进钵里供养僧人了。

最后一家,亲参沙弥主乞。刚才供养的那男子上前跟这家男主人说,僧人是来乞食的。男主人进屋去了,那男子就在院里的地上捡核桃,捡了几个,要供养僧人。我说:“这家主人没同意的话,我们不能收。”那男子说:“没事,同意。”让他等一会儿再说,那男子又忙着捡核桃去了。

一会儿,男主人出来了,拿了四块月饼,供养僧人每人一块饼。剩一块饼男主人看摄像师没要,他就自己拿着了。捡核桃的那人跟男主人说核桃的事,男主人说:“可以,没事。”那男子放了两个核桃到我钵里,给法意师父时,法意师父再次确认男主人同意后,收下了。亲参沙弥也收下了核桃。“阿弥陀佛!”回向后离开了。

八月二十一 日记片段

乞食最后一家,走到院里,问:“家里有人吗?”一女孩从屋里走出来,说:“大人不在家。”“您能做主吗?我们要点吃的。”女孩进屋拿了三个月饼出来。问月饼是不是素的,里面有没有鸡蛋?女孩说没有鸡蛋,可是不知道有没有荤油。于是让她看有没有确定是素食的食物。她把月饼拿回去,换了三个苹果出来供养僧人。“祝你们全家吉祥。”女孩说:“谢谢。”离开。

忘了是哪天的事了,可能是八月二十二,那天日记上记着:后来,又乞到了三个苹果。乞到苹果的过程没有详细记录,可能是当时不好意思记下来,因为那三个苹果很可能是提醒主人家“水果、饼干都行”之后乞到的。

记忆中是这样的,那家没有院子,房子是老房子,房子前面是村里的小路,男主人骑摩托车运回来一袋是大米还是面粉,没看清,可能是大米。女主人在帮忙卸车。男女主人大约五十多岁,忘了谁主乞了,一开始男女主人说没有吃的。后来,亲空说:“水果、饼干都行。”这话脱口而出,自己都觉得有些突然,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女主人当时一愣神,回屋拿了三个苹果出来供养。

这事情发生之后,亲空一直为“水果饼干都行”、“水果也行”这些话该不该说犯疑惑。

后来,听说了这样一段乞食的故事。

故事应该是发生在行脚僧众越过了黄河,进入陕北高原之后。

黄土高坡可能是比较适合种枣树吧,经过的村庄、村头、村中都有枣树,今年的大枣也丰收,树上挂满了大枣,树下面也落了一地大枣。问村里人,为什么不打枣呢?说枣贱,才几毛钱一斤,不值得打。还有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净是老人、孩子,忙不过来,没空打枣。亲空想,不是没空打,是打了枣也不容易卖出去,打了白打,就没人愿意打了。

某人乞食,提示主人家说:“大枣也行。”

主人家说:“坏的不能给,好的还要留着卖钱。”

最后可能是到底没乞到大枣。

师父说是主人家根本没有布施的心。

所以说“水果也行”能不能说,也能说,如果主人家有布施的心的话。问题在于,你能不能用心和人沟通,知道主人家有没有布施的心。如果不知道,不敢肯定,就不要勉强地说“水果也行”。

第四章 谁给你们钱

八月二十二,乞食头一家,院门开着,走进院里,男主人在屋隔着玻璃看到了,下了炕,拄着双拐迎过来了。跟男主人说:“出家人路过,来乞点食物。”男主人说:“没有吃的。”

此时,有三四条狗围过来,冲我们汪汪地叫,没有扑过来。狗叫了一阵,又出来三四个男子来看热闹。其中有一男子,问:“你们这么走,谁给你们钱?”在以前的乞食中,从来没听到有这么问的——“你们这么走,谁给你们钱?”亲空一下子蒙了,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脑子里一阵乱转,顺着他的问话去转,是啊,谁给我们钱?国家不给钱,居士如法护持,也不会给钱的。没有谁给我们钱,猛然间愣住了,愣没想起来说“我们不要钱”。旁边的沙弥解释了几句,没听清他说什么,可能也没回答到点子上。

后来把那问话的男子绕开,跟男主人说我们只要点吃的。男主人还说没有,于是就离开了这家。感觉像是逃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认为:“要不到钱,还想要食物,食物也不给。”

走出这家以后,才反应过来,那问话的人可能是看到了僧众在村前的大桥上背着大包走过去,也许是出于同情,或是以为僧人背着大包走路是为了装样子给人看,所以这才这么问:“你们这么走,谁给你们钱?”

当时如果正念具足,回答他:“我们不要钱,佛教有戒律,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就可以解决那人的疑问或者质问。或许能让他们生起信心,起到教化的作用。

以前乞食时,只是遇到别人要供养钱时才说:“我们不要钱,佛教有戒律,出家人不允许摸钱。”没想到会有这么问的。其实也是自己正念不足,随着外境转了。乞食中,什么人都会遇到,怎么问的都有,哪能要求别人都按你的想法来问?如果自己能如如不动,正念具足地说:“我们不要钱,佛教有戒律,出家人不允许摸钱。”很自然就说出来了。

看过一段师父乞食的录像。一老者,供养了梨子,师父回向完正要走时,老者关切地问:“怎么你们——国家不管啊?”“国家不给你们补贴啊?”

师父回答:“国家不给。”顿了一下,师父强调说:“我们也不要。”

“你们也不要?”老者有些诧异。

师父说:“这乞食生活多好!”

师父的应对总是这么充满智慧。

第五章 花生的妄想

八月二十七 在义合镇乞食

同组的两位沙弥都乞到食物了,一个乞到了苹果,一个乞到了饼,轮到亲空主乞了。

亲空领着沙弥沿村路往前走,路边远处十多米有一户人家,院门开着,院里有人。

走近院门,看到一位老人在晾晒花生。应该是花生,亲空看着像花生,心里想着花生,就把它当作花生了。地上晾着花生,墙边一案子上也晾着花生。

亲空打妄想,这回不可能说“没有吃的”了吧,老人眼前是花生,手里拔弄着花生,如果还说没有吃的,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走进院门两到三米远,已经梦想着花生倒在钵里了。站住了,定一定神,说:“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儿,来乞点吃的。”话音未落,老人抬头瞅一眼,挥挥手,又低头拔弄花生去了。

亲空那攀缘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猛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半道卡壳冻僵在脸上了。讪讪地领着两位沙弥走了出来,花生的妄想破灭了。

《弥兰王问经》提到头陀行有二十八种功德,其中有两种功德是斩断邪思和忍辱,这次亲空是真实的体验到了。

第六章 下雨天

去年行脚结束后,就有人说:“来年行脚要到陕北了,陕北地区雨水稀少,行脚用的雨衣塑料布可以不用带了。”

事实证明,这又是一个妄想。今年行脚,遇到下大雨小雨的,就有五天。

八月十九 行脚第三天

过斋后,就地休息,晾晒披风、睡袋等。后来,一些山西省忻州的居士,来拜见师父,请师父开示。请法结束时,忻州的居士提醒说天气预报报导下午有大到暴雨。

师父让大家把雨衣拿出来,放在背包外头,好随时准备披上。

雨衣是行脚前老居士们发心设计的,一套共有三件,一件是给人披的雨衣,一件是套大背包外的大防雨套,一件是套绳床的小防雨套。先是把背包套上大防雨套,只露出背包的肩带和腰带;绳床卷成一卷,塞进小防雨套里,绑在背包外头;雨衣也叠好,绑在背包外头,好随时取用。

这是一套全新的防雨装备,虽然头行脚前有练习过怎么使用,但终归是不熟练,总体表现都慢,最后被师父现金刚相“加持”了。事实证明,这套雨衣没有师父设计的以前行脚带的大雨衣那么简单实用。

走上国道,不到二里地,雨就星星点点地下起来了。

开始雨不大,只是稀疏地往下掉,连衣服都打不湿。

天阴沉沉的,雨不紧不慢地下,想到忻州居士说要下大到暴雨,亲空一边诵咒,一边打妄想祈愿在师父找到合适避雨的地方之前,雨别下大了。此时,眼根也收不住了,不时地往前瞟,看有没有桥洞等避雨的地方。

本来出家了,就该像紫柏尊者说的“出家如断头”,出家后,就相当于死过一回了,生死就应该置之度外了,什么冷热触痛等感受,就不应该再考虑了。遭遇风霜雨雪时都坦然面对,只管一心修行就好了。剃度时,也曾发愿将身口意三业交给常住,交给师父。这也只是落实在口头上或想法上罢了,真正触动到切身利益时,还是做不了主,依旧是触境生心,苦恼、忧悲等应境而生,形之于外,这是习气在起主导作用,想做到完全将身口意交给常住,交给师父,还需要做更彻底的忏悔。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 ,师父领着大伙前进的步伐都加快了,没有让大家停下来披雨衣的意思。亲空猜想前面不远应该有避雨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诵咒祈愿在师父到达避雨地方之前雨别下得更大了。

将近走了十里路,前面有一段高速公路桥,路桥是两个桥面并列着的,在桥下避雨也是足够宽了,僧众走到桥下,按次第排好位置。师父说临时休息,先看看雨下得怎么样再说。

半小时不到,雨就大起来了。护持居士去前面探查路况回来说,前面雨下得更大。

沙弥和

居士们用方便铲和小铁锹挖排水沟,做长时间停留的准备。

慢慢地雨越下越大,高速路两桥面接缝处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路边排水沟的水都流淌起来了。天还是阴阴的,看来雨短时间内不会停了。

师父重新安排好各自休息的地方,吩咐铺好绳床、睡袋,套上防雨的塑料布,要求写日记等。大家各个写日记、看书、打坐、休息了。

八月二十

雨下了一宿,天快亮时,雨小了,行脚僧众继续上路。

公路路面上有积水,走一会,鞋尖甩起来的水就把鞋面给浇湿了。

诵了五遍楞严咒,在路边岔道休息时,看看前后各人的鞋子,发现鞋面有湿有干。湿的有面积大的,也有面积较小的,有分析说与各人走路的习惯有关,从佛法的角度来说,是和各人的习气有关。

走在路上,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约早8:30,走到国道边一处高速公路桥下,放包休息,等待时间到了去乞食。这时候,小雨又麻麻密密地下了起来。

约早十点,冒小雨乞食回来,在桥底下过斋。桥高,雨密,风紧,高速公路桥没起到多大的遮雨作用。风刮着雨丝飘洒在身上,衣服一会儿就潮湿了。

过完斋,小雨下得更密了,风也急了,桥下除了桥墩处,再没有能避雨的地方。先是让沙弥把桥墩附近的地面平整平整,后发现半山腰处有一条新铺的水泥路面,约有

两米

多宽,水泥路在高速桥底下那一段可以避雨。

于是僧众转移到半山腰处桥下的水泥路上,加上旁边的小块空地,勉强够大家铺开休息。

有一位当地的老者,从僧众乞食前休息等待的时候,到僧众转移到半山的桥下休息时,两次三番地过来探看。后来,那老者又领来了一中年男子,劝师父领大家到那中年男子家休息,说桥底下太冷了。行脚在外,要求不进寺院,不进旅店,不进人家休息。就算是避雨,也不去寺院、旅店或住家的房檐下,只能找桥下或树下等地方避雨,两位老乡的善意只能是心领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师父说今天下午不走了,于是大伙各自铺好绳床,各自写日记、看书、打坐、休息。

休息处在半山腰,视野很广,眼根也不由得放逸起来,往外攀缘。看远山的云雾缭绕,看公路上货车来回驱驰,看桥下雨水滴答地落,不间断地看,不知道那安定不下的心到底想看什么,要看到什么样的事物、景象才能够满足需要,才能安定下来,不再向外攀缘、驰求。

在世间时,为了安心,亲空曾经醉心于户外旅游,自己一个人离开平日生活的城市,背上背包到藏地或是一些古老的乡村,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游荡。在飘泊的生活中去满足心灵的需要,以为这样能够放下过去,不期待未来,过好流浪的每一天,以为这样能让心安住下来。

现在想起来,这种方式也是一个自我欺骗的骗局,每次出发前对地点的选择,对行程的预计,这不就是对未来的期待吗?哪怕想这次出去希望能有个好心情、好感受,那也是一种期待。到假期结束,又得回到那个熟悉的厌烦的城市继续上班,又何尝能真的放下过去?只能是出去走走了,又不得不回来。回来后又筹备,憧憬着下一次的出去,陷落到一个轮回的怪圈里。

在经历了一次和藏族百姓一起绕转神山,连续六七天在远离人烟的山区森林里行走之后,亲空明白向外驰求并不能让心安定下来,唯有向内的审视、观察、收敛、放下,才是真正趋向宁静、安详的途径。

也是从那儿以后,才真正确立了出家的决心。在那儿之前,出家只是多种生活方式中可以选择的一种方式罢了。

九月初一

乞食过斋后,原地休息。

下午走了两程,就掉雨点了。小雨稀稀拉拉地下,师父让背上包往前赶。210国道边没有并行走的高速公路,想找到合适避雨的桥洞恐怕是不可能了。师父说,这回防雨的塑料布能用上了。

走到一小岔道,往里走二三十米深,有一片平坦的小林地,不知道居士们怎么找到的。放下背包后,师父安排休息地方,让每人靠近一棵树,各自把大的双层塑料布撑开,把绳床、睡袋等铺在撑开的塑料布里面,人在塑料布里面休息。把塑料布当帐篷用了,事实上塑料布比帐篷轻巧实用多了。

沙弥还挖了排水沟,以防万一雨下大了,水冲了休息的地方。

九月初二

凌晨约三点,收拾好行李背包,继续上路。

走了一程,开始掉雨点了,小雨稀疏,师父让把雨衣先拿出来。又走了一程,雨下得密了,路边没有合适避雨的地方,穿上雨衣冒着细雨往前走。如果没有合适避雨的地方,那就是往前走,看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或是走哪儿算哪儿了。

早八点多,护持居士说前面有一个停用的加油站,跟看护的人打好招呼了,问能不能到加油站避雨、过斋。师父说不行。

居士说,加油站往前有一条土路,地方能够容纳僧人过斋,就是不能够避雨。

后来,就在那土路上,冒着毛毛细雨,过斋了。

把绳床铺一半,背包套着防雨套放在身后,穿着雨衣,坐在绳床上,前面放着钵。小雨打在钵上,一会钵外就密布着小水滴,钵底也聚起了一小汪雨水。可能是在雨中过斋实属稀有难得,对这雨并未生起埋怨的想法,反而有一种庆幸的心态。

过完斋,继续往前走,没走太远,雨停了,天放亮,变晴了。

这一场雨,感觉像是为了拍摄一段雨中过斋的录像似的。因为这雨下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大到让僧人过不了斋,也没有小到拍不出效果,而且,正好下在过斋的时间段,像是事先安排了好似的。

第七章 在吕梁城

离石,是吕梁地区行政专署所在的城市,外人也往往称之为吕梁城。

本来,在吕梁发生的事,也和下雨密切相关的,应该归在“下雨天”那一章里的,可是为了让人对老区能留一点印象,故独立成一章,且以“在吕梁城”命名。

八月二十一

过完斋,稍作休息,继续上路。

天偶尔下点小雨,可并没有影响行脚僧众前行。

可能是到了离石,路边的人行道上镶嵌了地砖,人也渐多,气氛也热闹了。这城市有些长,歇了几回,还在城里走。

在城里拐进一条岔道,绕了几个弯,下到一条几十米宽的水泥铺底的河道,在一座将近二十米宽的新建的桥下面休息。

刚放下包,居士说,那边有个女众想请僧人到她家厂子里休息,说外面太冷,太可怜了。其实,真正可怜的是沉沦在生死苦海的众生。坐下不一会儿,这位身宽体胖,走路晃肩膀,颇有点男子气势的女众走了过来,到师父跟前,说她家厂子停工了,地方闲着,想请师父们到厂房休息。被婉言拒绝后,那女众要拿钱供养。跟她说不要钱,出家人不摸钱。她在师父旁边扔下一张,可能是一张百元钞票,转身要走,被居士们拦住了。居士把钱拾起还给她,跟她解释了好一会儿,后来找了一些法宝,把《解脱之路》光盘等结缘给她。

那女众走了一会儿,雨大了起来,桥洞上游水泥河床上的积水很快流动起来,向桥洞漫延。沙弥们用方便铲和两块木板铲土、搬土,在大桥洞上游筑了一道二十米长的挡水坝,又在桥洞侧边修筑一条引水渠,让上游的流水沿着渠道顺利地通过桥洞,流向下游。

这么大的雨,在城里,能有这样的桥洞休息,也算难得了。美中不足的是,桥下风大,吹得人冷得发抖,要戴上帽子,钻进睡袋,才好受点。

一会儿,来了一位男子,跟师父谈了一会儿,说要供养僧众食物。师父说,下午了就不能接受食物供养了。那男子去扛了两箱纯净水做供养,还说明天早上要供养吃的。

天色渐渐变暗了,僧众铺好绳床、睡袋,套上能防风防雨的塑料布,准备休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

僧众躺下休息,居士们也走开了。过了约半小时,河道下游过来一辆小车,开到僧众休息的桥洞下,停了一会儿,看没人过去搭理他,不耐烦地按鸣喇叭。过去问他有什么事,车里一男子说,现在汛期,上游下大雨,住桥下危险,他们奉命过来通知一下。

师父也起来走过去,说:“我们知道了,我们自己看情况,随时准备离开”。

可能是看师父说话比较和气,也可能是自己趁着酒劲儿,车上的另一人让僧人赶快离开,桥下不能停留,话里没有回旋余地。师父让大伙收拾东西,准备走。那车开出桥洞不远,又停下了,可能是想看僧人们真的走开,他们才放心。

后来,居士们过来了,到车前面跟他们交涉。后来的话就有所松动,说你们要是认为没事,愿意呆着就呆着休息吧。

师父已经让大伙收拾东西,决定走了,就算是车上的人跪下来请求师父在这休息,恐怕也不成了。

僧众背上背包,走上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一段泥泞路面,走上公路。在夜色中,在昏黄的路灯光下,毫无顾忌地前行。

亲空一路持咒,不看过往的人和车,不看路边的招牌广告。经过一个道路口大转盘时,还是不小心看到了几个大字“吕梁欢迎您”。此时此刻,这样的几个字,难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街边有市民看到僧人连夜赶路,先是供养了瓶装水,后来又要供养水果。水果被婉言拒绝。

走一程,歇一会儿,走到后半夜,到了吕梁城的另一边,在路边的人行道上休息。

第二天,护持居士向师父请法,问为什么别人让走就走,要连夜赶路。师父说:“别人的话没有回旋余地时,出家人就不能再求人了。”一是不能攀缘,二是其中必然也有一定因果。出家人不能跟人说小话,苦苦哀求。只能是简单地说明一下情况,能行就行,不行就走。

亲空问:“那能不能让他出示证件呢?”

师父说:“没有必要,他既然来说,那多少有些关系,否则人何必多事呢。不带证件,顶多是非法执勤,没有必要跟人斗闲气,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第八章 过黄河

八月二十四

天不亮,就起来赶路了。

一路上坡下坡,紧赶慢赶,行脚僧众赶在早上九点多到达黄河边,在黄河的山西省岸边的小山边的一块平台上放包休息。

黄河水真是黄色的,这一段河面不算宽,约二里多宽,河水也不急。河的对面是陕西省的吴堡县,河的这边是山西省的军渡,不知道算村呢,还是算镇,总之是不大的地方,和对面的吴堡不成比例。

世间有句话说“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知道这句话出自哪儿,原意指的什么意思?现在这句话成了黄河旅游风景区招揽游客的极富煽动力的广告词。亲空没想过把黄河当成绩,也不会把黄河当终点,黄河不过是行脚中的一个点,没有考虑到黄河之后会死掉什么心,会灭掉关于黄河的什么妄想。妄想的生灭由不得自己,不打黄河的妄想,也会打别的妄想。平时能做的只是努力保持正念,尽量少打妄想。

在军渡乞食,乞到了两个小苹果和几片烤馒头,虽说供养食物的车回寺院了。可是乞食时候依旧没有紧迫感,可能是没有真正挨饿过的缘故。

今天

柳林的

居士又供养斋饭来了,供养食物的车回寺院的事他们也听说了,送了挺多食物过来。加上张氏姐妹们准备的,显得比前些天都丰盛,还多了一些当地的风味。专业的行堂回去了,几个新行堂手法欠熟练,多了几分谨慎,可恭敬心都是一样的。

过完斋,剃头后,背包走上黄河大桥,跨越黄河。山西省走了三年,过了黄河中线,就走出山西,到了陕西省了。

下午,在吴堡县边黄河堤岸上一块平整的空地上休息,晾晒被露水打潮湿的绳床、睡袋和塑料布等等。一开始,亲空晾好东西,在写日记、看书等等。后来,又挡不住诱惑,也随着去捡黄河石头去了。想象着捡几块黄河的石头回来炫耀或是结缘。后来,还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我是拿黄河石头回来,掺在混凝土里建大殿。发展到后来,竟是打着手电去捡石头。

现在想想,黄河的石头不也就是石头嘛,几块石头,挂了个黄河的名,就让亲空现了原形,把虚荣心和攀缘心都钓出来了。平时不用功,摄不住念头,遇到境界就随境转了。惭愧弟子亲空在这儿向恩师忏悔。

还有,沙弥在黄河边捞上来一头小猪,小猪的腿脚有病,后腿都站不起来,只是前腿支撑着,可能是被遗弃的。刚听说水边有一头小猪,问怎么办时,亲空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麻烦来了”,没有一点慈悲的念头。等到小猪被抱过来后,还想:这怎么办?能带回寺院吗?怎么带呢?总不能带着小猪行脚吧。不带走的话,小猪恐怕就活不下去了。脑袋一阵子乱转。

不过很奇怪的,小猪好像没有觉得自己可怜似的,哼哼叽叽,毫不客气地吃沙弥从河边摘的野生的柿子和西瓜。可能佛菩萨看我们,也像我们现在看小猪一样,满足于一点五欲之乐,不思出离。

还是师父有办法,让先把小猪带上,等当地居士来时,让当地居士带去先寄养几天,到行脚结束时再把小猪接回寺院。师父总是这么慈悲,充满智慧。

结 尾

亲空的报告到此结束了。

很感恩上妙下祥恩师,又给了弟子亲空一次行脚乞食的机会。惭愧的是,亲空这次行脚也是以后期的身心放逸而告终的,没有很好的把握和珍惜行脚乞食这个难得的机会。

很感恩上妙下祥恩师及与会大众,给了亲空当众发露忏悔的机会。

祈愿上妙下祥恩师法体安康,长久住世。

祈愿正法久住。

二〇一五年受具戒心得(释亲知比丘)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律藏会上优波离尊者!

顶礼坛上三师七证!

顶礼恩师上妙下祥和尚!

顶礼诸位大众师父!

二〇一五年三月二十八日至五月初五日,释亲知等一行13人,获准远赴山西省盂县永清寺,求受具足戒和菩萨戒。

这也是亲知自剃度后第一次出远门。这之前有过一次去海城办理公证的经历,时间大约一下午,护持居士开车去的。现在记忆最深的已经不是公证的事宜,而是在亲知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位公证的女工作人员伸手要碰亲知。护持的居士迅速上前阻拦,并大声地说:“你别碰他!”好险!

出门在外一定要时时看护好自己。从这件事不难看出护持居士的重要性,同时也不难看出,这位护持居士发心真诚,护戒到位——亲知只有心存感恩了。这次是去千里之外的山西受戒,时间一个多月。虽然绝大多数的时间在永清寺里,但是听过往年的受戒报告,情况不容乐观,更要时时刻刻看护好自己。

出发前,亲知就把此行定位在大悲寺20个月的发心居士阶段,和26个月的沙弥阶段所学所得的一次整体考核之旅。亲知的底线是,“做为大悲寺的一份子,如果你没有能力为大悲寺增光添彩,你就应该至少做到:绝对不能给大悲寺抹黑。”怀着这样的心情和打算,与同批的沙弥师们一起,迎接着一天天临近的戒期。

想要去受戒可以理解,但是你要通过省佛协的审批、僧团的考试和问话。亲知把这称为受戒前要通过的三个关口。考试是每年去受戒的沙弥必过的一关——已经成为惯例,同时也是对自己功课毗尼的一次检验。

今年与以往不同的是,僧团又增加了一项——由常住委派的执事人对每位去受戒的沙弥进行问话。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关。虽然每位去受戒的沙弥,无一例外地都经过了问话,但是每个人被问及的问题却不尽相同。从后来的交流中不难看出,似乎是执事人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很随机的问话。事先没有固定的问题,也就没有了标准的答案。

对于亲知最关键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个,“是不是打算受戒后去弘法?”这个真没想过,当时的回答是,“那不是害人吗?”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现在的亲知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己尚需师父教化。一个对佛法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的亲知,要是去弘法,无异于害人。

古时候开悟的人都不敢轻言度众,因缘不到时,有的隐于山林清众中,有的坐脱立亡去;就是因缘到了,尚待龙天推出,才出来弘法利生。这个时候的亲知,打死也不敢去弘法,谁愿意去地狱长劫受苦?不理解的人可能会认为:有那么严重吗?大家都还记得百丈禅师度野狐的公案吧。一个修行人,因答人一句“不落因果”而五百世投野狐身。亲知还没有人家的知见呢,不下地狱才怪呢!

在世间,不合格的教师就是在误人子弟。让自身不保的亲知给人讲了义的出世间法,弄不好就是在断人慧命。这个事没想过,也不敢想。

另一个问题是:“有人安排你去受戒你去不去?”这事说来话长。亲知不想去受戒,又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说——确切地说,是不敢和师父提出来。2013年那批师父有过惨痛的教训,亲知不想重蹈覆辙。

不想去受戒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有三个:

一、师父曾开示过,沙弥阶段是除毛病、去习气的最佳时期,也是为受大戒打基础的阶段。基础打不好,一旦受了大戒,就像出窖的砖——定型了,这不要命吗?亲知已到天命之年,不像年纪小有本钱——实在不行,大不了重新再来。亲知自知陋劣,毛病习气成山,哪那么容易除掉啊!一旦过早出窖,很有可能成为次品,甚至成了废品。

乐观的人会说:这有什么啊,你不会从头再来?说得轻巧,亲知可不想把自己搞得像八十岁的人学吹喇叭似的,没等学会换气呢——咽气了。那样的话不仅白出家一回,也辜负了自己的出家之志。

二、大家有目共睹地看到了,大悲寺戒坛主体建筑早已完工,有哪位沙弥师不想在自己的寺院受戒啊?更何况亲知的妄想在居士阶段就已经出炉了,而且希望戒和尚最好就是自己的师父。

三、听了以往几年的受戒报告,加上师兄弟私底下的介绍,相比之下,在自己家受戒好处多多,不胜枚举。

有了这样的个人小算盘,心就不安分了,曾先后两次分别向一位班首师父和一位执事师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班首师父也曾慈悲地表示:“看你的表现。”心想这下有门了,进行下一步——找个做伴的。在同批沙弥中早已有了人选,猜想能够一拍即合。

当找个机会试探性问他时——出乎意料,人家说:“我听常住的。”几经追问,他才告诉亲知,原来他已经找过师父了,开门见山地和师父说:“弟子想做七年沙弥。”

听到这里亲知自愧不如,当自己走曲线救国的路线时,人家已经当面请法了。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台词:“同样吃大米饭长大的,这差距咋这么大呢?”他充其量而立之年,再做十年沙弥也不成问题。亲知天命之年,再做十年沙弥,受大戒都成了问题。有些事真的没法比,还是听听师父同不同意吧。

师父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给他出了一道思考题:“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是为了佛法还是为了自己?”这时再听他说“我听常住的”,亲知就明白了——人家已经交卷了。

虽然没能如愿找到一起做沙弥的伴儿,但是不去受戒的想法始终没打消。这次问话正中要害,也打破了以前的幻想——因为你没有其他选项,只有依教奉行。“那就去呗!”尽管回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答案应当能过关。原本简简单单依教奉行的事,亲知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在这里亲知提醒那些尚在沙弥阶段的师兄弟们:好好珍惜这无比宝贵的特殊时期,千方百计地改正自己的毛病,能改一分是一分;竭尽全力地去除自己的习气,去掉一点是一点。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期,你后悔都来不及,可能剩下的只有遗憾了。你们千万别走亲知这样的弯路,没啥意义,也没有必要。把那颗浮躁的心安下来、妄想的心定下来,相信师父,听常住的安排。别把简单的事,自己把它搞复杂了,得不偿失。

问话结束了,亲知去受戒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因为长期浸泡在不去受戒思想里的这颗心,现在很难一下子就生起求受戒的心——这下麻烦大了。听受戒报告,记得最清楚的是,想成功纳戒于体,不仅要有求戒的心,还要有接受戒体的心。

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念想到的求助对象,是2013年不想去受戒的代表人物。请教他是怎么完成从“打死也不去受戒”,到“欢天喜地地去戒场”的转变的?是用什么方法迅速生起乞戒纳体之心的?

听明白亲知的来意后,这位师父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告诉亲知:“我是被师父踢到戒场去的。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去请教师父。”亲知的感觉好像先是一头撞到海绵做成的大钉子上,然后又被一根长长的竹杆支到了师父面前。既大失所望,又满怀希望。因为向师父请法,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临行前亲知赠送这位师父一副对联,上联是:尸罗普戒七众释子;下联是:菩萨亲度九居众生。受戒回来补赠横批:信者得度。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师父在小戒堂解答问题——机会来了。“师父慈悲,弟子亲知有一个问题,请师父慈悲开示。听了受戒报告,记不清是哪位师父讲的,说去受戒一定要有求受戒的心和纳受戒体的心,否则很难得到戒体。弟子今年去受戒,请问师父,怎样才能生起求戒的心?”原以为师父会掰开了、揉碎了,给亲知讲解怎么怎么办、如何如何做就生起求戒的心了。没想到的是,师父就说了四个字:不打妄想。

坐下来后,首先想到的是,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亲知的如意算盘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的确妄想纷飞,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妄想它就没断过,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的。对师父能洞悉自己的想法,从不怀疑。师父在做居士时就能知道,有个女人在车上口不对心的表演。还是安分点吧,从现在开始少打妄想,一心准备去受戒。

在沙弥阶段,超过两年的才有资格去受戒。今年共有18人超过两年,因年龄等种种原因,其中5人不能去受戒。现在一想这去受戒的机会,也非常难得。最后的审批结果是,13人中只有6人通过了省佛协的批准,另外7人只好直接去戒场碰碰运气了。

根据以前的受戒经历,还没听说谁没受上戒呢。虽然审批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受戒的前途是光明的。后来的经历也充分证明了这点。到戒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那7位师兄弟的运气好极了。

临行前的叮咛

去戒场之前,要做的准备、要办的事情还真不少。考试、体检、问话、审批都是交叉进行的。再有就是请领个人需要的物品以及缝补等等。领东西的流程是个人写条交给领队,汇总后统一去审批。亲知请了一双单鞋,准备登坛时穿;两双绒布袜子,原来的做补丁;一支软笔,带到戒场去用。

不知道为什么汇总时变成了一双普通袜子、一双绒布袜子,等发到手的时候就只有一双普通袜子了。再次申请一双普通袜子,汇总时又被漏掉了。两双袜子可以在戒场换着穿,一双连换洗的都没有,心中的不悦,充分表现在脸上和语言上。

领队把同寮亲重师的袜子给了亲知。亲重师是一个早就步入一等和尚行列的沙弥,少欲知足,生活非常简朴,不是必须的他是不会请领的。正因如此,亲知内心更是纠结,好像自己抢了人家的东西似的。可能原本就不该得到吧——后来在戒场晾晒时,被别人“认回”去了。

出发的前一天,迎来了教诫开示的高峰。俗言:儿行千里母担忧。明天师父的十三个弟子,就要远赴千里之外的山西受戒。师父是什么样的心情亲知不知道,让我们从师父的开示中慢慢体会吧。

师父首先讲了受戒的重要性:“你们马上要去受戒了,是人生的一大关。受戒、破戒能成佛,唯独不受戒不能成佛,所以受戒对我们出家人来讲极为重要。戒是法船,能度过苦海,去受戒就是登上了法船。严持戒律,我们就成佛有望,而且有了保障。”

其次讲了要珍惜去受戒的机会:“在戒场要做到:一、依教奉行。依教奉行是从自性流露出来的,是法乳、是无价之宝。依教奉行能把戒激活了,谁叫我们都依教奉行。依教奉行能产生甄别的力量,马上就甄别出来。同时依教奉行也能转化别人。不愿意依教奉行,法身离你就远了;愿意依教奉行,法身离你就近了。到戒场要严持戒律,两点钟起床、日中一食、不摸金钱,是给你的法身添砖加瓦。燃指,常住没同意不能燃,燃香随你们愿。常住说行就行,常住说不行回来做,随着因缘走,从长远看;如果因缘不到,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因缘。

二、不要攀缘。心要老实,不要互相探听说话,也不要去给人讲佛法,人家做得怎么样你不要管;供养交给常住;有病互相照顾,要有礼节;守住戒律,不要攀缘。受戒只是沙弥的延续,千万不要违背良师、违背佛法。心老实那才是修行。”

师父讲了很多,亲知记得很少,真正做到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亲知听后的感觉,就像一位慈父对他那即将出远门的孩子,给予的千叮咛、万嘱咐。似乎他并不担心什么,只是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怎么做对你们更有益。

这天上午,亲昌师父对我们进行了简短地教诫。他说:“人有很多事情在记忆中淡忘了,有些则永远不忘,比如剃度、受戒。你们去受戒要做到:一、发上品心,得上品戒。二、受完戒还要好好学戒,严格持戒。三、要有一颗报恩的心。”接下来是执事人讲解去戒场的注意事项以及登坛前后药品的处理方法等。忙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戒场——魂牵梦绕的地方

三月二十八日,过斋后,我们拜别恩师、告别常住,登上了去戒场的中巴。今年的戒场在山西省阳泉市盂县路家村镇东杜村的永清寺——这里就是全国各地戒子魂牵梦绕的地方。

二十九日早上六时许,中巴车驶入永清寺,由亲舟师父带领我们去客堂。在客堂门外,第一次见到去省佛协回来的路上知客师父提到的“熟人”。记得知客师父当时还特别告诫我们,“别一听到有认识的人就去攀缘,你一攀缘境界就现前。”

这位师父,原来我们是同一批剃度的,大约一年前他选择了离开,现在是这里的照客师,法名也已经叫汇宝了。听说一度大和尚很器重他,刚来不久就委以重任。不过和亲舟师父交谈时,他只说是来帮忙的,交代另一位戒子接待了我们。

进入客堂展四折具,顶礼戒常住三拜,然后填写登记表格。填写过程中,亲知发现有一些沙弥师将俗名都忘记了,看来剃度后不准再叫俗名起了很大作用。填好后连同身份证交给戒常住。这时汇宝师进来,把我们带到楼上18号新戒寮——这就是我们的安单处了。

进入室内,一眼就能看出是刚腾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种抢占了别人寮房的感觉。这间寮房大约20多平方米,六套上下铺的铁床。12个床位住我们13个人,里间有个卫生间。这样的住宿标准在戒场应该是贵宾级待遇了。亲舟师父安排好每个人的铺位后就出去了。大家一起动手打扫卫生、整理床铺、放好行李、摆好钵及牙具。

刚刚收拾好,就有其他戒子来这里,要求结缘师父开示的法宝。可是我们只带了必备的《依教奉行》。领队让他与大悲寺客堂联系。随队的护持居士看到那位戒子诚心诚意想请师父的开示,就说:“跟我来吧,我给你找几本。”

这时又有一位来受菩萨戒的和一位来戒场斋堂发心的居士,来看望我们。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真的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说陌生,却在大悲寺一定见过面;说熟悉,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虽然亲知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感到非常亲切。

护持居士回来时,代我们领了拖鞋等日用品。他忙来忙去的一直没休息,我们已经安顿了下来,可是他的住处还没有着落呢。初来乍到,一切都在适应之中。戒常住提供的待遇是贵宾级的,其他戒子对我们的关注程度是明星级的。几乎每到一处,都会听到有人说“大悲寺的”。这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们:做得合格,你就在保护这块牌子;做得优秀,你就在擦亮这块牌子;做得不好,你就在抹黑这块牌子。何去何从,每个大悲寺的戒子,自己掂量着办吧。

中午过斋后,亲舟师父再次来到我们的寮房,嘱咐我们一定要和合,并把中午结斋时间定在12:20。这里现在的过午时间是12:23,每天还在延后,统一定在12:20比较合适。因为你12:00就不吃了,人家问你就把你问住了。这时有人问你,你先告诉他,我们守的是佛制正午,不是世间的12点。不过这点我们没用上,一般过斋后回到寮房才12点左右。这时恩师来电话询问我们的情况,让每个人都倍感温暖。接完电话又解答了领队的几个问题后,亲舟师父就返回寺院了。

两天后的四月初二,重新编班。我们十三人中,前九人被编到了13班,后四人和碧山寺的五位戒子编到了15班。通知下午重新分寮房,所有戒子背上自己的东西,到广场排班。

心里有种预感:历史可能重演。尽管开堂大师父亲自查寮时,边上的戒常住监院师父介绍说:“这间住的是大悲寺的,十三人住十二张床,不用搬了。”又有戒子特意来说:“你们大悲寺的不用动。”领队去客堂问过后的决定是:收拾好各自的东西,放到床上,穿大褂去排班。

亲湛师我俩被叫去出坡,往原来的寮房加一张床。正干得起劲时,亲德师来找我俩去广场排班,等待分寮房。13班被重新分到9号新戒寮,15班被分到11号新戒寮,这正是我们方才出坡的地方。更有趣的是,亲湛师住的,正好是我们刚刚加进来的那张床。

过后想了想:那个带卫生间的寮房,有点像自己的那双袜子。可能也是原本就不应该得到的缘故吧,现在失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开堂寮不照顾我们,把十三人打乱了分到各个寮房,你难道就不受戒了吗?再去跟戒常住提要求,“大悲寺”那块牌子上,一定会因此而发生变化。2013年那批来此受戒的师父们,也有类似的经历,看来历史真的重演了。

今天换了新寮房,分配了新铺位,排了新顺序。这样的结果,亲知认为是件好事,起码不必再去攀缘了。一位师兄弟曾不无感慨地说:我们不像是来求戒的,有点像是来“求缘”的。现在好了,大家也都心安了。13班在9号新戒寮一直住到戒期结束。

在18号新戒寮时,就有两个戒子过来,要发心供养每人一双僧鞋。领队告诉他们:“大悲寺有规定,一切供养归常住。你们可以交给戒常住。”他们似乎并没有听明白,解释说:“这是我们两个人发心供养的。”领队解释说:“在大悲寺,大悲寺是我们的常住;来到永清寺,永清寺就是我们的常住。你们要供养可以直接送到戒常住,是一样的。”这回他们听明白了,转身走了出去。

在9号新戒寮,戒期结束前几天,又来一位要结缘给我们经书法宝的。向他解释了不能接受的原因。不过来借针线的,要求帮忙缝补的,特别是每坛临受戒前,有来请求帮忙剃头的,都及时给予了帮助。亲重师剃头剃出了名声和信誉,到后来一进寮房就指名找亲重师父给剃头,其他师兄弟只有少数几个有机会一展身手。亲知在整个戒期也就有机会剃了两三个人的头,而亲重师身边常常有戒子在排队等待,人怕出名啊。

还有来向我们要药的,都是戒兄弟,能不给他吗?戒兄弟来要药的理由是,医务室给他的药没有治疗的效果。也有有事没事都来看一眼,亲近亲近我们的。还有请示了僧值师父同意,自愿来参加诵楞严咒的。

一天晚上,义嘉师父和另外一位引礼师父来到9号寮,指名找领队。看见引礼师父进来,大家纷纷站了起来,有人说是来找我们授药的吧。亲尚师一听,迅速从上铺下来,接过那一位引礼师父手中的药,转身令其不见,再转过身来,双手递给义嘉师父的同时说“普同供养”。义嘉师父接过药后,让我们好好休息,就满意地离开了。

在戒期里,我们没有遇到问难、辩论、指责、辱骂的,有的只是对我们的尊敬、礼让、赞扬和护持。也有不是很理解的,问我们这大热的天,穿这么厚的大褂不热啊?也有抱怨卫生间位置这么少,还有工夫换拖鞋?

排班时顶着太阳最先站好,你会听到议论:“看人家是专业的。”即使燃过顶也是如此,在太阳底下站一排,肿得像老寿星似的。引礼师父关切的劝告我们燃完顶不要在太阳下晒,有时提前让我们进堂。在新戒堂,其他戒子有站有坐的,参差不齐,我们不论是舍一顿后,还是燃完顶后,始终如一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由于我们的坚持,慢慢地有些戒子也不坐了,也有把拖鞋放到卫生间外边的了,有更多的戒子去卫生间换拖鞋了。那位有事没事总愿意亲近我们的戒子,照过相后,有意站在我们的队尾,自言自语地说:“冒充一把大悲寺的。”

不知道是否感觉有误,对那些各种因缘来寮房的戒子,我们在接人待物方面显得很稚嫩、不自然、过于拘谨,每次都如临大敌,给人草木皆兵之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心存感恩、有礼有节、自然应对,那该多好啊。

在这里应该特别引起注意的是:无论封坛前后,僧寮院内白天经常有女众出现。在这里不比大悲寺,女众知道与出家人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我们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躲着点,很危险。佛陀教诫诸比丘,要远离女人和利养。

过斋

一切众生皆依饮食而安住,在俗有“民以食为天”的说法。出家的亲知日中一食,把过斋形容成激动人心的时刻。这种“时刻”,在戒场以四种形式展现在亲知面前,其中不动嘴的有三种:早粥、舍一顿、十师斋;动嘴的只有一种:午斋。

1、早粥。刚到戒场的前四五天,要求早粥必须参加,不吃的话,桌子上的碗别翻过来;晚药石可以不参加。可能是早粥后要通知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记得第一次参加早粥,大悲寺一行13位戒子,随众进入斋堂。坐下后,谁也没有碰前边的碗筷,而是双目下垂,静静地坐在那里,鼻子闻着食物的香味、耳朵听着几百位戒兄上演的早粥进行曲。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控制眼睛不看,甚至可以闭上,但是你无法控制鼻子不闻、耳朵不听、心里不想、肚子不叫。如是者四五天后,终于通过了这种考验。

当知道明天可以不用参加早粥了,亲知刚刚放松一下身心,就听到一位师兄弟说:“我倒想参加早粥,这样挺好的。”亲知心想:“拉倒吧!要去你去,亲知可不想受那份没必要的煎熬。”惭愧的同时,更佩服这位师兄有定力、有修行。

2、舍一顿。记得2013年那批师父来此受戒,也有舍一顿的经历。他们中一位师兄说:“舍一顿没什么,感到很清净。”亲知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觉不同,真饿。原本就吃不饱,再舍一顿,不饿才怪呢。虽然第二天上殿不自觉地晃,但是不至于坚持不住。关键是舍一顿的时间有点巧,给人的感觉像是有意无意地教训你一下。

在这之前为了寮房的事找戒常住,后来又提出集体诵戒、集体诵咒、不用女众行堂、不穿黄海青等等,有时甚至直接找开堂大师父提要求。一天傍晚,13班引礼师父把这班的领队和班头叫走了,说是开堂大师父召见。

回来后领队告诉大家:“大师父说了,‘你们要求太多了,我已经给你们开了这么多缘,不能再随顺你们了。统一穿黄海青——要想受戒必须穿黄海青,过斋可以用你们的钵,早粥可以不参加了,其它的要求你们就别提了’。”

第二天交供后,直接去斋堂,我们谁也没有带钵。13班领队请示引礼师父,让随众去斋堂,说里面有碗。随众进入斋堂,坐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去碰那碗,低头默默地坐在那里,鼻子闻着主食、大菜不时飘进来的香气,耳朵着实欣赏了一次几百人演奏的午斋交响乐。与这场交响乐比,早粥进行曲太小儿科了。

刚回到寮房,护持居士马上过来问怎么回事。听说我们舍了一顿,他说啥也不去过斋了,嘴里念叨着:“师父们都没过斋,我过什么斋啊!”大有同甘苦、共患难的气概。一切就此打住也就罢了,三四天后,开堂大师父有意站在我们这边,侧着身、歪着头,透过眼镜,目光敏锐地注视着我们这块,不无责备地说:“你们有引礼师父,直接找我二十来趟,你有事找引礼师父,让引礼师父找我,以后不要直接找我。”要是真的说我们,白舍了一顿不说,也确实说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亲知深感惭愧,自己没有修行不说,还影响了僧团的形象。既然我们是一体的,亲知郑重地向僧团,向恩师忏悔:弟子有辱师门,把师父临行前的叮咛——依教奉行、不攀缘抛之脑后,哪条也没记住,哪条也没做好。这是刻骨铭心的教训,这也给以后出去受戒和即将出去受戒的师兄弟们敲了一次警钟,一定要把大悲寺的家规,把依教奉行、不攀缘牢记心中,真真正正落到实处。你不把师父的教诲深深地植入心底,完全的融化到血液中,一遇到境界,就原形毕露了。不能只低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否则不仅丢了自己的脸,同时也抹黑了大悲寺的面。

五百多戒子的一个戒场,一个多月的戒期,能够顺利圆满主办下来,戒常住、开堂寮付出了多少心血啊!我们来这里受戒,不用任何费用,得到的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稍微过份一点的要求,都显得那么不懂事。临行前被一再告诉,“对戒常住、对开堂寮,除了尊重就是感恩。”其实我们更应该多一份理解:戒常住有戒常住的难处,开堂寮有开堂寮的难处。对于我们的无知和过错,亲知向戒常住、向开堂寮真诚忏悔!

3、十师斋。钟鼓齐鸣,迎请十师入座。开堂寮前五位师父作陪,沙弥头、沙弥尾等十几位新戒排班入场。经过井然有序的变换队形,最后变成沙弥头、沙弥尾头顶木制方盘,并排跪在中间。所有的美味佳肴都是通过这里传到十师桌子上的。

大悲寺的亲崇师和亲尚师被选为上妙下江戒和尚的侍者,绝大多数的戒子,只有观看的份了。斋前出食是由亲尚师完成的,只见他左手拿个小碟子、右手握双筷子,从戒和尚处接过食物转到前面。后来一位引礼师父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就直接走了出去。亲崇师那边频繁为戒和尚布菜,一会儿夹点这个,一会儿弄点那个。

离得较远看不清夹的是什么,就看见他们两个在那里忙活。无论是三师七证,还是五位引礼师父,都正襟危坐, 左手持钵如龙衔珠,右手执箸如凤点头,不急不缓地在大庭广众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肃恭斋法、具足威仪地过了一次斋。同时也为全体戒子实实在在地上了一堂身教课。

在即将结斋前,一位尊证阿阇黎把一个碗里的食物,趁本光师父不备,强行拨入他的钵里一些。这是个考验,既要快速吃完又要不失威仪。本光师父笑容可掬地拿起钵,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还不时到盘中夹点菜。在结斋前的一分钟他放下了钵,并故意碰了一下那位身边的尊证阿阇黎,好像在说,“想让我在五百多戒子面前出丑,没那么容易。”这个小插曲点缀在十师斋中,也是另一道风景。同时正好给我们大悲寺的戒子上了堂身教课。

4、午斋。日中一食的我们,来时就做好了挨饿的准备,做好了一个月不吃水果的打算。没来受戒前半年左右,一位受戒回来不久的比丘师父善意地建议亲知适当减减饭量——到戒场能很快适应。亲知始终抱有不去的幻想,心里盘算:这去不去还不一定呢,别到时候戒没受上,再把自己饿个好歹的,犯不上,每天还是正常量。等知道不去不行了,也剩下没几天了,还减啥呀?在戒场挨点饿,那是没办法的事,在家里还饿自己,这不自虐吗?还是顺其自然吧。

戒期中,每天午斋的时间不一样,最短的一次7分钟,最长的一次15分钟,一般在12分钟左右。位置变换了几次后,终于按正常排班顺序固定了下来。第一次是在斋堂的楼上一念佛堂过的斋,是引礼师父预先留出来的位置,以致于我们后来者居上,几乎是最后出的新戒堂,却相对而坐,坐到了两边的第一排。

开始两次行的都是大菜,然后是一个居士端着方盘走过,里面装的馒头,但不给行堂。其他戒子都是自己取的,我们接受的教导是:在没有居士的情况下,沙弥可以给比丘授食,也可以自己取食;有居士时,沙弥要随学比丘。坐在右边的我们一共4个沙弥,没有一个自取食物的。如是者两次,只好吃大菜了。对面的主食是行的,看来不得不相信因果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打定主意只吃大菜了。

也许是对面居士看到了,还是其他原因,破例行了第三次主食,这次给行堂了。第一次不好掌握时间,只要了一个馒头。时间紧任务重,既要不失威仪,又要快速结束战斗,还真有些难受。今天就这么多了,相互能看见的都没有太失威仪,只是第一次不知道程序,略显匆忙。

第二次午斋被安排在斋堂的右边第一排,和悦众在一起。今天吃了三个馒头、两勺大菜,还有点咸菜。吃的比昨天多,也不觉得比昨天饱。接着又发一种盒装菜叶,结斋后我们13个人没有一个动那菜的,那13盒菜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今天遇到发钱的一幕了,当把“持不捉金钱戒”的牌子亮出来后,对方“噢”了一声,把先前放到桌子上的百元钞票收了起来。这之后又出现过组团发钱的,有直接让你看到面值的,也有放在信封里的。好像舍一顿后,就随众按顺序排到了后面。

从第一次结斋后的下午,就有引礼师父到寮房询问:“吃得怎么样?都吃饱了没有?”亲知没敢应声,怕妄语,因为这时肚子已经提意见了。过斋时经常有引礼师父巡视,特意看看我们的过斋进度。开堂大师父也过来关切地问:“你们吃得饱吗?时间够吗?”行堂的不论是戒子还是居士,都非常照顾我们,先行、多行。无论是戒常住、开堂寮,还是戒子、居士都十分关心我们的过斋质量,使我们倍感温暖。

过斋期间,佛事之后经常会有发钱的。戒常住发钱时,不管你上次是否不要,这次照发不误。出示“持不捉金钱戒”牌后即止。因为是同一位师父发的,应该仅从我们使用的钵就能认出我们来,不知道是否有意考验我们。居士发时更要加小心,他们并不了解我们。在新戒堂也一样,居士做完佛事有自己发的,也有委托戒常住发的。到后来一有发钱的,引礼师父就替我们说话了:“他们是大悲寺的,他们不要钱。”

有一次,因为亲知去填戒牒,没有来得及与师兄弟汇合,进入斋堂时已经没有空位了,还是行堂的戒兄在后边给找了个位置。刚一坐下,这位戒兄就开始行堂,比亲知还急呢,使你明显感到一种特殊的照顾,也许用“护持”这个词更恰当。

正在“埋头苦干”时,感觉有人头前经过,抬头一看,不好!一条“毒蛇”被放到了钵的位置。吃完钵里的食物不敢放钵,怕被“蛇”咬到,只好装钵套里了。时间有余,本打算吃点水果补充一下,转念一想:不行,这钵都收起来了,不能再进食了。坐在那里等着结斋。

这种情况,在《受戒须知》里提到过,不管它就好了。还有那位行堂的戒兄,把西红柿行到了前边的碗里。没敢动,那不是亲知的食器,更主要的是当时并未作意接受。这时准备出堂了,那位戒兄看到桌子上的“毒蛇”,就说:“我帮你放到功德箱里吧。”说着拿起就走向前边。

亲知忙说:“不能指使你做这些。”也不清楚他听到没有。这位戒兄应该登过比丘坛了,就是沙弥身份,也不能让他轻易碰那东西啊。尽管他是主动帮忙做的,可是亲知心里也过意不去。现在他还不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那东西的危害。自己不小心,给人给己都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事先没有减食,也顺利的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戒期。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一些,显得比以前更精神了。既没太失威仪,也没有剩过食物。过斋这仗,自认为战果还可以。

从来到戒场到离开的当天,所有舍食、洗钵水,全是护持居士处理的,仅在全体戒子统一用钵那天,斋堂收了洗钵水。后来护持居士看到处理得不恰当,就说:“师父们还是把洗钵水带回来吧,由我来处理。”前几天就看到有水果,没敢动,怕没做净。护持居士告诉我们,那是常护持大悲寺的居士委托他供养的,是他亲自做的净。亲知这才敢吃。记得第一次吃的是一个芒果,那天过斋后,第一次有了饱的感觉。也许是护持居士的那份心意,起了很大的心理作用吧。

结界封坛

四月初四,文殊菩萨圣诞。选择这天结界封坛,应该是戒场精心安排的吧。

上午结界,先结坛界,再结大界。开堂大师父特别说明在斋堂结了净地。比丘师父作法结界前,要求不论是来增戒的,还是舍戒后重新来受戒的,只要以前受过比丘戒的戒子,必须出来,站到外面去。如是者再三,特别强调这点非常重要,“不仅对你个人不利,而且做法不成。”

陆续有戒子走了出去,最后又问了一遍,确认没有了,才开始作法结界。开堂大师父一再强调,“在这里已经传过两次戒了,原来结的界还在,为了保险起见,解开原来的界后,再重新结界。”让诸位戒子放心,从戒常住到三师七证,从开堂寮到戒坛等等都非常如法。“请诸位新戒菩萨放心,这个戒场传戒,在全国也是属一属二的。”难怪本次戒会,还有两位台湾来的戒子在此受戒。

封坛仪式时,由监院江觉师父代表戒常住,将518位戒子正式移交给开堂寮,并请开堂寮清点人数。然后他代表戒常住宣布:“从今天起戒子有任何事情不要再找戒常住了,有事直接找开堂寮处理。”

开堂大师父上隆下悟大和尚,代表开堂寮接受了这批新戒,并请引礼师父清点各班人数,然后宣布:“从今天起外边再来人我们不要了,里边犯规矩的随时清出去。”并预先告诉各位新戒:“从今天起一天比一天加规矩、一天比一天更严格。”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戒期生活开始了。

上午的全部过程中有个奇妙的现象:开始是外面下雨,室内的所有法事几乎是在雨中进行的;当临出堂时,雨停了;当我们走出来时,天空中出现了缕缕阳光。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公布下午的日程是洒净、礼四圣。亲知心想广济龙王已经先洒了一次净,为了不影响过斋就停了。戒期里不止一次下雨,情况大同小异。我们都没有伞,但几乎没怎么淋到雨,最多是来回的路上,下点小雨。

下午洒净,礼四圣,场面宏大,隆重庄严。主法的就有三位法师,身着黄海青、大红主衣。出新戒堂到寺门口时,有引礼师父指着门中间的一条黄线说:“这就是大界线,从今天起就不能随随便便地出去了。”永清寺的四个角,都有明显的大界标识。每到一处都会有引礼师父提醒戒子看清楚了,在戒期里是绝对不能出大界的。

第二天上午请引礼引赞师父,下午交香板,由堂头和尚代表戒常住把香板交给开堂寮。一度大和尚开示说:“从今天起,戒常住就不管你们了,一切都听开堂寮的。”教诫各位戒子:“一定要听大师父的话,守规矩、听招呼。有些人在年轻时犯过事,我们没找你们,是我们给你压下了,做了工作,你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

接下来宣堂规,各项规矩包括了行住坐卧、举手投足的方方面面。然后开堂大师父上隆下悟大和尚开示:“各位新戒菩萨请转身向上、问讯,再转身向外,坐下听吧。你看我对你们多好。”

紧接着开堂大师父,博古通今地给大家讲解,为什么让你们听招呼、守规矩。最后非常威严地说道:“不管你是谁,是什么人物,在戒期里,是龙你得盘着,别张牙舞爪的,是虎你得卧下来,别窜出来伤人。传戒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有办法整你,都有办法治你。老老实实地守规矩,别想着犯了堂规也没什么,不是找这个和尚就是那个会长的来说情。我告诉你们,你就是把释迦牟尼佛请来也没有用,该受罚的也得受罚,该出堂的也得出堂。”然后问:“听清楚了吗?”众答:“阿弥陀佛。”“大点声!有气无力的。”众大声答:“阿弥陀佛!”

不难看出,开堂大师父有着丰富的传戒经验,教导有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你记忆深刻。可谓恩威并施,令你不得不服。

教唱念,学仪轨,过经律,讲修学

开堂大师父博学多闻、具足威仪、多才多艺、出口成章。在教唱念时,讲解“南腔北调”:“南腔是指南派佛事注重唱腔,所以唱腔非常好。北调是指北派佛事注重音调,所以音调非常好。”说着张口就给大家示范了南派和北派的腔调,那真是字正腔圆。告诉我们:有些东西他出家后也只看到了一些影子,现在老北方流派已经绝迹了。

“规矩礼仪每家有自己的家风,我们今天学习的是五台山广济茅蓬与金山寺的一些规矩,所有的规矩全在五堂功课之中。文革期间有很多都断代了,没有传承了。八十年代佛教复兴时,一些高僧大德一生都在忙着恢复寺院、道场。他们一走了,以前好多很好的东西没有留下来。可惜呀!好多好的东西都没有了。”

再从教下讲到宗门,特别演示了钟板的打法。教给大家法器讲究的是“对口的引磬、齐眉的铛子、合掌的鱼子、护心的铪子、抱月的鼓”。一边讲解,一边手拿法器示范着标准动作;教授各种香的拈法,线香、盘香、香枝、香粉等的不同拈香方法,一边教一边示范;教唱念时,他会用右手在桌子上,一板三眼的示范;教打风雷鼓时,他竟然用双手,在桌子上打出了令人震撼的风雷鼓声,不比真鼓差多少;教大家怎么穿袍,如何搭衣、抽衣、持衣,三环套月记住口诀很容易搭好的;教一字具、人字具、四折具、半具、展大具的方法和动作要领。

为了让大家看清楚,他站到桌子上,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分解示范讲解。怎样正确地礼拜;如何能做到二把半、五心朝天的顶礼;怎么撩衣;如何护钵……这些都是站在桌子上,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然后再安排各班引礼师父找地方再次培训,直至全都过关,为登坛圆具做好准备。

开示出家时,先告诉我们上妙下江戒和尚法语,“手机电脑是骨灰盒;这个网那个网,一切都是魔网,最后被一网打尽。”听了这些非常庆幸,在大悲寺出家,没有“手捧骨灰盒、经常上魔网”的机会。

讲现代人的现状:“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生活规律整个颠倒。”讲出家时说:“有的人出离心发不起来。得人身难,六根完具难。六根具足才能受沙弥戒、比丘戒。出家人是大丈夫,自己能做自己的主。真正的发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好好地学戒、持戒,五年学戒,十年不离依止。如果不这样,那不是出家,是搬家。老佛爷有四种弟子,第一种出家出家、第二种出家在家、第三种在家出家、第四种在家在家。”然后逐一讲解。

讲参学教挂单时,语重心长地说:“出家人心不定是大病,要把握住当下,心静了处处都是道场,哪里不是佛世界?死心塌地地在你师父跟前学,受戒后别到处乱跑。出家人要过五关:1、静中修行关;2、动中修行关;3、顺境修行关;4、逆境修行关;5、病中修行关。心五年学戒后,才能出去参学。参学讲究冬参夏学。出家人千万别大权小权独揽,有那么一种出家人,就连厕所的钥匙他都想拿着。出去参学要到十方丛林参学,十方丛林各个当家做主都是人才,也非常出人才。去子孙庙要看人家脸色,你去了是什么?奴才。”

然后讲解古今挂单的方法。最后郑重地告诫我们,“出家受戒以后不许去佛学院,不要过早住小庙、精舍。你听我的就行了。”可谓字字珠玑,用心良苦。

再有就是教授迎请三师七证的唱念仪轨,通启乞戒的唱念仪轨,查验衣钵的唱念仪轨,发露忏悔的唱念仪轨,回复清净的唱念仪轨,正授沙弥戒、比丘戒、菩萨戒的唱念仪轨,结赞回向的唱念仪轨等等。这些都是开堂大师父亲自教授、指导、示范,非常认真,非常负责,同时也非常辛苦,非常劳累。

考背毗尼功课 沙弥律仪

今年戒期考试,开堂寮计划要考三次。听往年的受戒报告好像就考一次,而且都获得一等奖、特等奖而归。去年就没听到这方面的信息。

四月初三,第一次考试。亲知的主考引礼师是道源师父,先是让背楞严咒,过了一会儿叫停,然后让背大悲咒,过了一会儿又叫停,再后来让背沙弥十戒相,这回没让停。最后考的是饮水偈咒,就盖上了通过章。

回寮后听到有位师兄弟在忏悔,原以为考试没通过呢,转念一想他的实力在我们13人中是属一属二的。仔细一听才明白,原来如此:主考的引礼师父问:“你都会什么?”他胸有成竹地答:“都会。”好嘛,终于有个“吃生米”的。临来时为了减少违缘,建议这类问题回答时别太绝对了。

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引来了引礼师父的好奇,必然的结果是要经过极其严格的考试,各种看似一般、实则刁钻的问题,向他一阵狂轰滥炸。他经过长时间地奋力拼搏,终于筋疲力竭地通过了。别人可能会觉得:何必呢?放弃简单找麻烦。亲知认为不然,甚至都不必忏悔,而且值得表扬,难是难了点,要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事,不正说明大悲寺的戒子是有实力的吗?不都像亲知这样,背了忘、忘了背的,没记性。

四月初九,第二次考试。亲知这次的主考引礼是本光师父。啊!这不是那位“吃生米”的师兄弟遇到的主考吗?可得加小心,千万别出问题。亲知可没那弯弯肚子,吃不了这镰刀头。

考试时,本光师父和蔼可亲地问:“功课怎么样?”答:“弟子在本寺院时努力背过。”“噢,那就给你个及格吧。毗尼怎么样?”答:“弟子也努力背过。”“背得怎么样?”答:“背下来过。”“噢,那你就背吧。”开始背时,他就不理亲知了。可是还是因为紧张,一开始就背错了,赶紧顶礼忏悔。本光师父见亲知顶礼,转过身来亲切地问:“你又怎么了?”答:“弟子太紧张,背错了。”“噢,你接着背吧。”可能是听到了流利的背诵声,就又不理亲知了。大约背了十几个时,本光师父转过头来说:“你过了。”亲知这才真正理解,为什么不让回答得太绝对。

这次考试后,开堂大师父说:“不是考过就没事了,以后还要再考,回去好好复习。”一直到戒期结束,也没有举行第三次考试。

体检

来戒场之前,我们已经到辽阳中医院体检过了,每个人都有体检报告单。但这是戒场统一安排的体检,不能不参加。早殿后先是照相,用在新戒证和戒牒上。今年永清寺下院报国寺开光,要求全体戒子统一穿黄海青、搭五衣照相。领队向引礼师父说明想穿自己的坏色海青,引礼师父请示开堂大师父同意后,我们如愿地穿上了坏色海青照相。幸好有这次机会,新戒证和戒牒上都是用的这张照片。后来必须穿黄海青,又补照了一张,这种变化给人的感觉像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体检采血地点在斋堂门前的过道上,一排长长的桌子后面,清一色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在为其他戒子采血。我们是不允许让女众采血的,在辽阳县中医院就是男医生给采的血样。领队找到负责的引礼师父说明情况,先让我们进斋堂等,然后又让回寮房等,最后再处理。

过斋之前,不知道护持居士怎么知道这事的,来通知我们体检。这次在长排桌子两端,各让出一个位置,一边一个男医生,左边的负责采血样,右边的负责量血压。大家都顺利办完了,准备回去时,才发现有位师兄弟仅仅量了血压,忘记了去那边采血样。“这可咋整?”有人感叹着。护持居士知道这事后,马上把负责采血的男医生又找了回来,让那位师兄弟补采了血样。亲知心想,要是没有护持居士在场,这可咋整?难道没有居士护持,我们就不受戒了?

忏摩

忏摩是梵语,意思就是忏悔。从小到大,从居士到出家,亲知记忆深刻的有这么几次忏悔的经历。

大约在读初中的时候,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自己下决心悔改。那时候还很单纯,也很无知,不知道怎么忏悔,也不知道向谁忏悔。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住处东边的田野里,面向月亮跪了下来,对着月亮忏悔自己的罪恶。那是发自内心的悔过,是真心想要悔改,那时候那颗忏悔的心很真诚。

三十多年后,临来大悲寺的前一年,参加了一次短期出家培训。在受沙弥戒前的那个晚上,说是通宵忏摩,实际上就是到晚上10点左右。记得当时真心想忏悔,自己先把认为严重的、能想起来的,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很投入,很虔诚地拜了起来。慢慢地悲从心起,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因为第一次参加,也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又没准备手绢纸巾什么的,弄得很狼狈。前排一位师兄见状扔过来一团纸巾,解决了亲知的急难。真的非常感恩他,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次忏摩后,身体的重量减轻了许多,走路有飘的感觉,心里也非常清净。后来才知道短期出家不如法,但在那次忏摩中,亲知确实获得了真实利益,从此以后出家的心更坚定了。

到大悲寺发心出家后,一次因着急过斋,把二〇铲车停到了流通处门前。师父发现后,没找到司机,让其他人开板房去了。心想:要是让师父抓现行还得忏悔。和亲惟师父说起这事时,亲惟师父告诫说:“你还想躲?你得主动找师父忏悔。不忏悔清净,到时候影响你开悟。”

没过几天,看见师父和几位居士在山门前的照壁那里谈论着什么。赶紧跑过去,跪地忏悔。师父转过身说:“是你干的啊,你不知道……”接着就是一顿狠狠地“加持”。最后说:“你以后再把车停那里,我就不让你开了。”被师父“加持”后还挺高兴,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知道是尖还是傻。遇到亲惟师父开吊车,就学了被“加持”的经过,他就一个劲地笑,啥也没说。这位师父的做法一般人琢磨不透,有时让你措手不及。

后来开大铲车了,事也弄大了。那天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从前一天晚上加班开始,总犯那种低级错误:先是开小铲车上料,把轮胎碾坏了一只;给大铲车加油,不小心流出来不少;后来开大铲车去僧寮,就如同“踩着风火轮”上去的——刹车片红了,把刹车油引燃了。一位居士用沙子帮助灭火。这中间还犯了一系列的过错。

坐在车里定了定神,拿起对讲找亲惟师父。犯了这么大、这么多的错误,这要不忏悔,还想开悟啊?盘算着等见着亲惟师父再慢慢地一件一件的忏悔。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一听要忏悔,就说:“那你在这忏吧。”我的佛啊!对讲机2频,小贾居士把它叫“大悲寺新闻频道”,亲惟师父这是让亲知上“焦点访谈”啊。

没办法,谁让你犯错了呢。把心一横,就先从“风火轮”事件忏起。亲惟师父说这事我可以原谅你。一听这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忍了忍,忏悔碾坏轮胎的事儿。亲惟师父说:“是你干的啊?看你把马居士气得在对讲里直喊。”其实亲知当时也在听“新闻”,哪敢吱声啊?还是让他消消气吧。

接着又一件一件的忏悔,大错都原谅了,这小事还用说吗?亲惟师父还是很慈悲的。过后一数:不对,漏了一件,开铲车将一辆一边把开焊的手推车送板房修理,放下来时把另一边的也弄断了。这人要倒灶,喝凉水都塞牙。可算捱到了收坡,心想:这吃错药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这种忏悔方式,亲知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经历。不过效果非常好,尽管犯了一连串的过失,经过“新闻台”这么一忏悔,倍感轻松,更觉心安,真的是忏悔即得清净。还有一个好处:上完“新闻”后,大悲寺几乎没有不认识你的了,扬名快啊!

积累了这么多的忏悔经验,来到永清寺戒场,本想好好忏悔,每晚的忏摩都很欢喜地参加,却始终没找到感觉,更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戒场每天日程不能绝对固定,忏摩时间也就有长有短,以为这次没戏了。没想到的是,在戒期里极短的一次忏悔后,意外地非常清净。这充分说明拜忏不在时间长短,也不能太执着,放下也许本身就是一种忏悔吧。

亲知相信忏悔能消业,也能减少受戒的违缘。记得登比丘坛的前一天,正在听讲时,前边一排左侧队尾处有一新戒突然倒地,被同班的几个戒兄七手八脚地抬去了医务室。听说还好,没有影响第二天登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有,左侧心前区疼痛,很是难受。忏悔回向只是减轻,并不消失,而且多次发作,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幸好没有影响受戒。一次发作时,突然记起上小学的时候做过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在要好的小朋友唆使下,抓来一只麻雀,在他的指导下,给活活扒了皮,把心脏放在手心时,还在不停地跳动。现在心前区疼痛,也许和这事有关。

修改整理这篇心得体会时,又发生了一次,远没有在戒场强烈,就像是点到为止,好像在告诉亲知:你不用怀疑了,就是这么回事。大家都清楚琉璃王诛释迦族的事,世尊自己因敲鱼头三下,尚要遭头痛三天之报。佛陀示现成佛了也难免头痛的果报,可见因果不虚,定业难转。

亲知认账,发愿还账。菩萨尚有隔阴之迷,亲知唯恐来生忘记,发愿深信因果,冤亲顺逆随缘了。无始负债,纤毫必还。要想做到这些,自己得有像安世高法师那能力:出家修道,得宿命通,知前世欠人命债,航海去找债主偿还,而且不止一世不止一次。

古来圣贤,因果不昧。要想真正做到因果不昧,自己得有像那只野狐的功夫。百丈禅师说“你来问我”,他便道:“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丈曰:“不昧因果。”即于言下大悟。没开悟前,亲知只能好好修学,同样怕转世就不记得了,发愿经行参禅,直获大彻大悟不倒单。亲知现在处在起步阶段,能做的是把自己所有功德回向给那些被自己伤害的众生,愿他们早日离苦得乐。今世转逆缘为助缘,来生共出苦海,同出三界。

由于自己的无知,也就无畏,从小到大仅造的杀业就罄竹难书,再加上其他罪业,真的是无量无边了。这绝不是耸人听闻,更不是夸大其辞,只是每个人都没有仔细想过。当你真正意识到自己造了无边罪业时,你能不害怕吗?最好的消业方法就是忏悔,心动不如行动,赶快忏悔。“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突然袭击与被罚出堂

四月十二,原本下午挂牌是开示,被临时改为查验衣单。亲知当时大脑闪过四个字,“突然袭击”。原因显而易见,封坛进堂这么多天了,吸烟的、吃零食的屡禁不止。听说虽然手机交了,可人家富有,交了一部还有一部,晚上不睡觉拿出“骨灰盒”,没事上魔网。虽然这只是个别现象,但是严重影响戒场形象。开堂大师父看准时机出此良策,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悲寺的先说免检,可能不想让其他戒子有意见,就让义嘉师父检查一下。他也就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看,就说没问题,然后就出去了。我们也的确没啥违禁的东西。

自从四月初一晚课后,有六七位戒子每人领了10香板,陆陆续续有被处罚的。四月初二晚课后,又有戒子被罚。因为重新编班换了位置,这次能看到“现场直播”。原以为就是用香板打肩上担担处,这回开眼了,实际上是让被罚的戒子跪在拜凳上,撩开海青后摆,用一把又长又厚重的红色香板打屁股。

四月二十一,有一戒子在晚课时请假去卫生间,被引礼师父发现躲在里边吐“香云盖”,被当场抓了现行。先罚跪,后被重重打了三香板,看样子够他受的。陪堂二师父说:“这事等开堂寮开会后,再公布处理结果。戒期就剩下大约半个月了,有这种毛病的你收敛点。真要被罚出堂,你后悔都来不及。”在这一个多月的戒期里,大悲寺的戒子没有被处罚的。

这之前因故出堂的不少。有一位戒子与引礼师父顶嘴,罚跪不服,继续讲理,被陪堂二师父毫不客气地打了三香板、请出戒堂。还有两个同寮的老戒子,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了。开堂大师父说:“这么大岁数了,都要死了,来这里受戒还有闲心打架。决不能客气,出堂!”另一位老戒子,家里人来看他,抱孩子时让开堂大师父看到了。问他:“你怎么抱孩子啊?”回答说:“这是我孙子。”“既然你这么喜欢抱孩子,那你就赶快回家抱孙子去吧!”出堂。

另外一位戒子更有“创意”,开始交戒费时,他说持金钱戒没有钱。大悲寺的持不捉金钱戒开堂寮完全相信,他自己说开堂寮信不过。后来一看不交真不给受戒,就去交了。问他:“你不没钱吗?怎么现在又有了?”回答说是他老婆替交的。大师父一听:“什么?!你这还有老婆,这还了得!出堂。”然后对全体戒子说:“你们别一交戒费就持金钱戒,一发单费,下雹子都去领。我告诉你们,你以为这钱白拿啊?有福报的你得拿福报还,没有福报的你得拿命还。”受完菩萨戒后,开堂寮交还戒常住时仅剩492人。

三坛大戒与得戒教育

都说三坛大戒,实际上登坛的只有比丘戒,沙弥戒是在新戒堂传授的。对大悲寺的戒子来说,相当于沙弥戒的增戒。菩萨戒是在天王殿前的广场传授的。这三坛大戒一般的程序是:受戒前进行得戒教育、请戒开导、通启乞戒、三师开示、七证开示、问遮难、露罪、荤戒忏悔、查验衣钵、正授时、迎请三师、迎请七证、净坛、请圣、忏悔、发愿、正授、回向。每坛名相略有变动,你只要听话照做就可以了。这里边最重要的环节,亲知个人认为是得戒教育和三坛正授时。沙弥戒得戒靠三师;比丘戒必须眼观坛仪、耳听羯磨,该说的说清楚,该听的听明白;菩萨戒得戒重点在苦行和发愿。想要做到顺利纳戒于体,得戒教育至关重要。特别是对那些不管在哪里剃了头就来的戒子来说,更是重要。

得戒教育说白了,就是让戒子知道每坛怎样做能够得到戒体。以前传戒是没有这个教育的,《南山律》回流,从日本传回来以后,才慢慢兴起来的。进行得戒教育的目的,是让那些没有发心求戒的戒子,令其发心;已经发心的戒子,令其增长。要想把戒体纳入体内,发心非常重要。戒体有生道心、防退道的功效。纳受戒体必须要发心,受戒、持戒就能成佛道。不是受完戒就没事了,还得学戒、持戒。

出家之法古今有殊,戒法戒体,学戒持戒,恒常不变。不能让这张戒牒成为造罪的凭证。发心要高,行持要尽力。发上品心,得上品戒。要有增上的悲心、增上的智。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要发弘扬戒律的心。年龄不满20岁,必不得戒,受亦不得。因此在此次戒会,一位菩萨沙弥产生了。

在13班对面左边第一排里,有一位长得很像原来在大悲寺斋堂的小马居士,因为年龄小没让登比丘坛,但是受了菩萨戒,他成了唯一的一位菩萨戒沙弥。回来后就听到多人多次告诉现在僧团里两位年龄小的老沙弥:“安心做你的老沙弥,慢慢长你的岁数吧。你就是去戒场,也不让你登坛。”

正授时是最关键的时刻,戒场要求每坛必须观想。如何观想?我们得到的教诫是“不观为观”,正好相反。到时候怎么做,只能看你自己的了,谁也帮不了你。亲知的经验是不用观想,只要你把自己要说的乞戒词,三人说得整齐清楚;把要听的羯磨词,听得清楚;把自己要看的坛仪看清楚,也就是眼观坛仪,耳听羯磨,就能得到戒体。

登上戒坛,你就会看到三师正面端坐,七证分列两边。这眼观坛仪都能做到,耳听羯磨有点难度。三师中两位生于山西,一位生于四川,都长期在五台山主持一方,山西口音浓重。记得戒和尚在开示中明白地告诉我们,说:“我们不是普通人,所以不说普通话。你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就能听明白了。”

亲知能够听明白的只是一些关键词:“如法”、“三衣钵具足”,然后是“大德僧行”、同坛三人的法名,最后问成不成?只见戒和尚一合掌,七证同答:“成!”如是者三,最后告诉你得戒时间。虽然亲知没有观想,羯磨词也只听明白了几个关键词,但是亲知相信自己得戒了。何以见得?记得听人讲,得戒后有如新浴出的感觉。亲知陋劣,没有那样殊胜的体验,但有洗过脸的感觉,所以从不怀疑得戒的问题,登坛后确有很清新的感觉。亲知的经历证实了,登坛不必观想——三坛哪坛亲知也没观想。

生病与出坡

从来到戒场到离开,几乎都有人在生病,也都有人在出坡。刚刚入住就有人生病,咳嗽的,感冒的,接下来开始四处扩散了,一个一个被拉下了水。最严重的时候,全军覆没。这可忙坏了护持居士,那段日子新戒堂咳嗽声此起彼伏,回到寮房会闻到消毒液的味道。人员多,地方窄,空气不流通,爆发流感在所难免。在这个戒期,护持居士的付出使大家感到有些不安,甚至认为这样下去,就把我们护持成“少爷型”沙弥、“老爷型”比丘了。

对了,提醒即将去受戒的沙弥师们,有病吃药是正确的处理方法,但在没有医生指导的情况下,服药一定要看说明书。特别是西药,副作用一大堆。看后有些怕的那种药,更要按说明书上的剂量服用。不是吃多了,病就好得快,而是后果严重。你就不用以身试法了,我们这批已经有人做过人体试验了,不但病没治好,难受得他几乎不行了。他也真有刚儿,硬是挺着不请假,使亲知不得不佩服。年轻就是有本钱,这要是换了亲知,蒙张纸哭得了。在回来的车上,也是咳嗽声不断,这病苦一直跟了回来。

安单的当天下午,为了出坡还是诵戒,两位领队意见不一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体师兄弟举手表决,赞同出坡的占大多数。抽衣换上大褂,到楼下搬床和床板,完事后脱大褂搭衣诵戒。刚诵完不久,发现楼下又有抬床的,大悲寺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下去“参战”。后来才知道人家俩人一张床,自己搬自己的,我们这一加入是越帮越忙,只好知趣地停下来回寮休息。没过一会儿,不知道是谁眼睛太好使了,说外面有车要卸。领队一听,戒常住有活这就是命令,催着大家:“快点啊!”出去后怎么也找不到车的影子,给人的感觉像是想干活想疯了。

干活没问题,从居士到沙弥,出坡成了家常便饭。到戒场更没说的,和在家里一样,搬床、安装、搬书、抬桌椅、卸车、发东西等等。不管多晚,不管多累,只要找到我们,无论是很客气地商量:“有点活你们愿不愿干?”还是很直接地说“大悲寺的跟我走”;无论是引礼师父安排的,还是其他戒兄招呼,从来没有掉链子的时候。对于出坡,戒常住、开堂寮是非常满意的。你就在外面走,也可能随时有活干,亲湛师我俩就经历过一次。在进斋堂的门洞口,一位引礼师父问:“大悲寺的吧?”答:“阿弥陀佛。”“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答:“阿弥陀佛。”马上找来工具,迅速清理干净。

有更殊胜的,被义嘉师父安排去戒坛打扫卫生,上香、供水的。这是一般戒子想去也去不成的,把机会给我们了。虽然去出坡的人中并没有亲知,但是亲知比他们去的还自豪呢。也有自愿去卫生间打扫的,还有满戒场捡佛像,收集起来封存的。临走时,每个人都把各自的床单、枕套等洗干净、叠整齐,放到了门口处的床头。

失败的止闲语 真正的师兄弟

到戒场的第一晚,亲知下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说:“今天亲知向两位领队及诸位师兄弟忏悔,这一天话说多了,惹得大家起烦恼,从今天起到戒期结束,亲知方便止语。如果再多说一句话,打自己三个嘴巴。”接着狠狠地打了三个耳光,感到脸发热、发麻。

记得临剃度前的居士阶段,曾经止语半个月,最多一天打30个嘴巴,最少一个没打,15天一共打了182个。到后来止语效果非常好,这也是把这个方法用在戒场的主要原因。

这次不同的是,在戒场,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亲知也不例外,同样生活在这一触即发的高压下。这种情况再使用这种强制手段,有如强按牛头喝水,人会承受不了。几天下来脸受苦、心遭罪,打得一位师兄弟摇着头说:“修行不是这样地。”这有点像一个人想留住手里的沙子,然后他用力攥住双手,希望把沙子留下来,可是越使劲沙子流出去的速度越快。到后来的结果是止闲语不成功,嗔恨心又起来了。遇到境界不是对着干,就是躲出去。现在想想很像那位过量吃药的师兄弟,原本是想治疗疾病,结果是病没治好,又添新毛病了。

戒常住的经书法宝是开放式的,在地藏殿前摆放着,没有任何限制。在大悲寺,发心居士请法宝也得通过客堂批准。这下可逮着了,有事没事就去转转。有几次外边来的居士团体,来戒场设点,结缘经书法宝、MP3、MP4什么的,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都去扫荡一翻。电子产品回来就交领队了,经书却积攒很多。回寺前,聪明的一般都还了,亲知心里明白腿打摽,自己也知道不对,领队的话反而激起了以身试法的决心,打定主意接受任何处罚,反正就是带回去。师兄弟好言相劝,亲知告诉他:“亲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言外之意,你就别管了。

太多也太沉了,回来时放车里没拿下来。抽了两本《永清寺画册》,计划着也许写报告会用到,实际上啥也没用上,只好也交了。不知道是谁把那一大袋经书送到了寮房走廊,送上门的这就不能放过了,自己留了本《虚空藏菩萨经》,经一位比丘师父建议留下了一本讲菩萨戒的讲义,其它的上交了。实际上一进寮房就傻眼了,摞起来有一米多高的戒律方面的法宝,哪还有时间看其它的啊?过了几天,感觉不对:已经受比丘戒了,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地呢?于是拿上那两本法宝去找亲融师父忏悔。亲融师父看了看,笑着说:“交书库吧。”这下心安了,也清净了。

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让以后去受戒的沙弥师,从中得到些什么。离开了寺院,没有师父、执事人管了,更要管好自己,那时才是看你究竟有多大定力的时候。别学亲知,总打败仗。这些类似的语言,如果你留心的话,在以往的受戒报告中也有,在亲知这里没起到作用,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受戒后常住发你的《南山三大部》等,真的够你学几年的了,要想弄懂、弄通,需要更长的时间。都说五年学戒,那是别人,亲知惭愧,需要更久。

在戒场,我们也是按大悲寺的作息时间起居,只是注意别影响其他戒子。戒常住打止静板,我们也熄灯,你可以打坐,十点会有人提醒你养息。这样一来难免昏沉,相互提醒是非常必要的。用打香板和接受香板的心态,来对待这种善意的提醒比较恰当。

舍一顿和燃顶后,亲知明显体力不支,加上说不出来的难受,站在那里不自觉地左右晃。后面的师兄弟发现后,用双手把住亲知的双肩,这才意识到有失威仪。坐下来听讲时,时间一长就昏沉。可能是不想亲知起烦恼吧,没有提醒,又不想亲知手中的书掉下来失态,身边的亲重师侧着身,用手接着那摇摇欲坠的《新戒必读》,下意识地抬眼看到这一幕时,从心底生起一种愧疚和感激,马上打起精神,这比直接提醒的效果不知要好多少倍。

亲重师是个乐于助人的人,有位师兄弟病了,吃药效果不明显,他就找个适当的物体作为刮痧板,为他刮痧去除病苦。记得刚来不久,有位师兄弟被子叠得不整齐,领队让他重新叠好,他说下殿回来再叠。这时亲识师说:“他就是我,我来帮他叠。”说着就冲到了上铺,亲能师也过去帮忙。每到剃头时就更不用提了,我们就是在这样相互帮助中,度过这一个多月的戒期生活的。

无论是在大悲寺还是在戒场,亲重师的鞋被亲知踩掉很多次。在戒场,一次去过斋的途中,先是踩掉了一只鞋,不一会儿又把另一只也踩掉了。也不只一次的向他表示忏悔,亲重师总是那句话,“往道上会”。后来调整顺序以后,又恶习不改地踩亲如师的鞋。再后来坛签发下来了,又阴差阳错地被调到了亲如师的前边。这一变化使原本是下座的亲知,摇身一变成了亲如师的上座。

临进戒坛时,又把亲崇师的鞋踩掉了一只。他回过头笑着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踩我啊?”可不是吗?马上就要登坛了,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让踩鞋啊——这是典型的没理辩三分。想想出家这几年,师兄弟间不就是你踩我的脚、我踩你的鞋过来的吗?往往是踩人的忏悔,被踩的总是很大度地原谅对方。

在戒场要时刻注意自己及身边师兄弟的举止威仪,随时都有成为无孔不入的手机、相机抓拍对象的可能。即使在新戒堂,没有外来居士,你也可能会成为引礼师父手机拍摄的题材,如果你的威仪不好,将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一回到寺院,亲知就收到一份礼物。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敬赠新出炉比丘:

游戏诸三昧,

恒转妙法轮。

亲知佛境界,

普契众生心。

某比丘遥赠永清戒场

三〇四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收到这份礼物,亲知不仅欣喜,更觉心慰。过几个月后,又收到一份大礼。因自己挖坑自己跳,差点没把自己“活埋”了,是一位比丘师父给救上来的。有这样的师兄弟,有这样的同参道友,夫复何求!

借此机会,亲知感恩那些曾经帮助过亲知的师兄弟,同时也感恩所有帮助过亲知的人。亲知把所有的功德回向给你们,愿你们早成正觉,普利群生。在这里亲知也向师兄弟们真诚忏悔,同时也向曾被亲知伤害过的所有人忏悔: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亲知的语言还是行为,只要对你们有所伤害,亲知至诚忏悔,并请求原谅!

山高路长

五月初四,发戒牒。手捧戒牒,方知来之不易。如果没有三宝住世,如果没有父母同意,如果没有恩师剃度,如果没有这太平盛世,如果没有居士的护持,如果没有亲朋好友的理解支持,哪会有亲知的今天啊?!感慨之余,感恩之心油然而生。现在的亲知纳戒于体,真正成为了僧人,这也预示着戒期即将结束了。

顶礼过开堂大师父,拜别了堂头大和尚,我们来到客堂,向戒常住告假。巧的是接待我们的仍然是来时的那位戒子,现在已经是菩萨比丘了。然后来到永清寺山门前,三环套月展大具顶礼后,登车返回大悲寺——我们走到了戒期的终点。

五月初五,回到了大悲寺,礼四圣后,等待师父开示。走时还是13位沙弥,回来成了13个比丘,还是菩萨比丘。见到师父,按座次排好,三环套月展大具,顶礼恩师九拜。领队呈上我们的戒牒,师父一一看过后,为我们开示。

亲知记忆深刻的有两点:一是师父称我们为大沙弥,二是教诫我们除去嗔恨心需要20年。这些对亲知非常重要,因为是个大沙弥,说明还没完全定型,还可以继续改正自己的毛病习气;去除嗔恨心正是亲知以后修学的重中之重。恩师还教诫我们受戒只是开始,以后还要学戒,还要严格持戒,恩师又把我们带到了以后修学的起点。

考核之旅画上了完整的句号,综上所述,整体水平及格,个别方面堪忧。虽然有抹黑的时候,但是更多的是擦亮的时光。失败在定力羸弱,成功于纳体还乡。心得是依教奉行是法乳、甘露,体会是不打妄想是无价宝藏,更大的收获是学会了承当,也敢于了承当,这之前是做不到的。

到这里报告本该结束了,亲知还有一个教训与后来者共勉。教训是不仅受戒前不想去受戒,而且受戒后又不想写报告,在戒场时已经决定不写了。这就是上边提到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自己再跳到坑里。这种想法不仅错误,还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一旦生不写的想法后,对写报告就形成了障碍,这就是所说的差点把自己活埋了。

说这些的主要目的,是想提醒那些以后出去受戒的沙弥师们,千万别犯亲知这种低级错误。从那种痛苦的纠结中走出来,真的不容易。知见越重,越不容易出来,再说你也没必要进那里啊。你只要相信师父,听常住的安排去受戒,不动不写的念,就啥事也没有了。

亲知能够再次生起写好报告的心,要感恩一位比丘师父。他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浪费了自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耐心地解开了亲知的心结,使茫然中的亲知找到了方向。尽管自己在那位师父的帮助下勉强挣脱了出来,可是能走多远亲知不知道。他告诫亲知:“不在你走多远,而在于你往正确的方向走。”这就是亲知最大的收获,也是上面提到的那份大礼——它将影响亲知的一生。

在俗时,亲知喜欢汪国真的诗,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早已淡忘了。唯独有两句记忆犹新:“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想像一下,当你走到了路的尽头时是什么情景,当你登上山顶时是什么状态。把这种意境用在出家人的修学中,也同样有着深刻的意义。只要你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修行的路再长,只要你在这条路上走,终有一天,你会走到路的尽头,再向前一步就登上了彼岸。成就的山再高,只要你肯攀登,终有一天,你会到达山顶,再迈一步就进入了涅槃城。

如果你够留心的话,你会发现:无论是不肯去受戒,还是带回结缘品;无论是止闲语,还是写报告,亲知都是白忙了一场,一切都是徒劳的,到头来还得该咋办咋办。想想看,这又何必呢?一切顺其自然,一切早些承当,那该多好啊!

这也充分体现了亲知的现状。不是受完戒你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比丘,你就成了菩萨,亲知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还是个凡夫僧。现在只是一个名字比丘、一个初发心菩萨。读过《宝粱经》的都知道成为一个真正的比丘是什么标准,对于亲知来说,这才刚刚起步,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如果把写一篇文章比喻成盖房子,那么就会有人喜欢把自己的房子盖得古朴典雅一点,也会有人喜欢把自己的房子盖得现代前卫一些,而亲知则喜欢把自己的房子,盖在正直的基础上,建设得简约而真实。

因为亲知出家时间短,戒力浅,更没有啥修行,而且障重慧浅,所以难免有错漏、知见不正等过错,恳请诸位出家师父及各位护持居士慈悲指正,以利学人改过知非,确保走上修学正路,以免误入歧途。

最后祝愿大家:法体康健,六时吉祥。常随佛学,早成正觉!

惭愧学人:释亲知

(佛历)三〇四二年十一月初六

二〇一四年行脚报告(释亲瑞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天空下着雨,躺在塑料袋里,听着雨滴“啪啪”地打在塑料袋上,不由得感叹一句,“人就这样活着挺不错!”这是行脚中最大的一个感受,就作为报告的开头了。

报告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十五天的见闻和一些感受,因为是过后整理的,所以时间、地点、语言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望见谅。

农历八月十一,师父在法堂宣布名单,念到我名时,激动的心情逐渐平淡下来,行脚的通行证算是拿到了。十二,领行脚背包,看着这个背包真像久违了的老朋友,要跟我度过半个月的行脚生活。师父给了一天的准备时间,十三到十五训练。

天气已经是秋天,太阳依然强烈,亲洞师父身体胖大,带着我们训练时流下不少汗水,三四十斤的背包压上去,腰板还是那么直溜儿。相比之下,刚背上包没多久,我就想弯腰,肩膀疼,为此担心这半个月可怎么过。亲洞师父的训练要求不得拖泥带水,否则会耽误大家时间,思想方面则是一直灌输依教奉行的概念,把不听话的后果也讲了出来,让我们有所警惕。感恩亲洞师父。

师父的训练跟亲洞师父差不多,但师父的声音十分有震撼力,并且着重强调了几个问题:出去要听话,动作要统一,别私自行动。

八月十六,上午师父训练,并开示道:“今年行完脚,咱们的行脚历史就满二十年了,所以报告得好好写。”听到这儿,感觉师父的一番话给今年的报告加重了筹码,不知今年的报告能不能对得起师父的这几句话,尽量写好吧。

中午过完斋登上了大巴车,车上的卧铺很符合自己的心意。去年的大巴车是软座,晚上睡觉想尽了各种办法,就差钻座位底下睡了,均未能称心如意。位置被分配到了车门旁边,坐那儿十分悠哉。师父看见了说:“你这瘦的上后面,下面留给胖的。”依教奉行。背着三衣包上后面等着吧。都安排完了,我的位置是两床之间的过道,在家就睡地铺,睡一晚上过道并不是什么难事,其实睡地铺比睡床更享受。

确定人都齐了后,车子发动,留守的师父向恩师顶礼送别。师父的笑容很慈悲,身上穿着百衲大褂,拄着一根拐杖,让人感觉今生可真不白出家。

车往下走,有很多居士在一旁顶礼送别。我这人心肠可能太硬,对此没有太多的想法。

八月十七

今天是行脚第一天,坐车坐了十六七个小时,下午四五点到达目的地。车上一天的生活显得很是放逸,几千里路的风景都看了个够,脖子累了,晃一晃接着看。吸引力是如此之大,最后搞得回到寺院里心里莫名其妙地发空,总感觉缺少点什么东西,反省一下是行脚太放逸所致。整天面对着各式不一的环境,稍不注意就收到一些没有用的信息;一回到寺院,环境突然改变,切断各种信息的来源,从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回到封闭式的寺院,变化太大,心里发空也是正常的,这也看出寺院的格局是有助于收摄身心的。蓝天、白云,四面环山,要不就是房子、树——风景名胜是欣赏不了了,所以佛陀赞叹阿兰若处。看来环境对于修行也起着重要作用。

车停靠在服务区休息,去上趟厕所,途中抬头一望,看到一个招牌,写着“肉夹馍”,妄想因此开始发展:“这什么肉做的?这东西长啥样?味道怎样?”这好吃的毛病习气又犯了。看到这种招牌,应该生起慈悲心,念几遍往生咒回向一下,或者发大心度一度人家。这可倒好,看到这种招牌打起人家肉的主意。忏悔!这想吃肉的妄想还是很坚固。

中午的过斋地跟去年好像是同一个地方,过斋前,亲融师父提醒:食物别撒人床单上。亲融师父真是心细,而我这时候就顾自己肚子了,哪有心思想着卧铺那白白的床单,这自私自利的心不仔细想一想真就发现不着。

下午依然望着窗外的风景,有时自己也纳闷:这山山水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答案是:不知道,就感觉很有意思。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想着今天晚上可以睡绳床了,心情自然很兴奋。在寺院时躺在床上,脑袋一望是天花板;行脚时大地为床,脑袋一望满天星。待的地方不同,感受也是不同的。记得二〇〇八年汶川地震过后,半夜十一点多被姥爷叫醒,说是有余震,上外面避难去。出去找到了一块空地,上面长满了青草,已有不少人来这儿避难了,有的还支起了帐篷,我则直接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星星,感觉相当不错,这可能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踏踏实实地躺在地上。

车穿过了好几个小镇,停在了一座桥上,稍后叫几位沙弥师父收拾场地。今晚住桥下,地面杂草丛生,凹凸不平,拿大铲的两位沙弥处理地面,其他人则拔草平整,干得都很卖力气。虽然收拾场地的时间比较长,但比城市那些装修房子的人省事得多。在家可亲眼见到过装修房子多么的累,今天给这人打电话,明天上那家买材料,费时、费心、费力。行脚多好,方便铲收拾一气,就是一处露营地,睡完一觉就离开,不让你有半点留恋。

比丘师父跟沙弥分开住,相距比较远,天渐黑,周围还起了一些雾,还有些毛毛雨。不知为什么,十分喜欢这种天气,以前就打过妄想:在这种环境下住一晚上会是什么感觉?今日梦想成真,原来感觉这么好,一见着这种天气心里宁静、喜悦,感觉在这种环境下真是一种享受。

八月十八

新睡袋是如此暖和,睡一晚上不但没感觉冷,还有些冒汗。也可能太舒服的缘故,旁边的人叫我起床,并告诫睡太多不好,那也不愿起。亲洞师父叫起床了,声音显得急促,但百分之百好使,不起也得起。早上原地打坐,本想留个大披风裹腿,但亲洞师父不让留,理由是“怕你到时候收拾不过来”。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愿意,这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大披风收了起来,看着绳床也来气,直接给卷上了,往上一坐等着出发。这时心里成了两个人来回斗争着,一面说坏话,一面说好话,但心里那股气始终没有消掉。

天刚亮就出发,行脚正式开始。刚背上包,肩并不是很痛,走起路来也较稳当,心里偷着乐,看来今年比去年强。走了一会儿,肩开始疼了,越来越疼,只能抖抖背包进行缓解,挺羡慕前头的沙弥师,一段路下来顶多就抖一两回,走的步伐也稳当。啥时候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上午进入了一个小镇,道路两旁的声音嘈杂,为此心里稍有烦躁,想快些走出去。行脚穿越闹区最让人头疼,感觉很多方面都受到了约束。路边的积水被鞋扬了起来,打湿了大褂和袜子,肩膀的疼痛也是时重时轻。

时近中午,走进了一个村子,找到一条小路作为过斋地。休息到九点半左右搭衣乞食。

乞食分组。我和亲月师跟随亲愿师父乞食。记得刚剃度那一年行脚,亲度师父把我叫过去问:“这是什么?”“钵。”亲度师父又说:“这钵‘开过光’。”他的意思是这个钵乞过食。“等我明年去行脚的。”这是给亲度师父的回复。第二年去上了,找到了亲度师父,对他说道:“今年咱也给钵‘开光’去。”旁边的一位沙弥师父也说道:“今年亲瑞吹牛可有资本了。”这时有点起慢心了,如法炮制,找到另一位沙弥师父对他说道:“今年给钵‘开光’去。”用乞食来形容给钵开光十分恰当,也只有行脚乞食才能显出钵最大的价值。

乞食乞了九家,一人三家。食物以馒头居多。记得第一次乞食,心里很紧张,听院门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问干什么,表明来意后,说:“馍行吗?”“行。”转身去取食物,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但手里端的食物却变了,是一盆红豆粥,还冒着热气。太难得了,馒头没有,却端出一盆粥。有几家人能这么慷慨呢?回去的路上,心里特别满足,乞的第一钵食是修行路上最宝贵的纪念,那乞食的场景始终也忘不掉。

过完斋原地休息。一位比丘师父让把师父的草帽拿来,一位正站着过斋的居士听说后,撂下饭盆转身就去拿帽子了。对此很有感触,这居士对三宝有着极其虔诚的恭敬心。

下午走了三四段路,在一人行道休息,看着脚下这双鞋,不禁赞叹道,“这鞋真适合行脚!”旁边的亲崇师听了告诉我:“别老一天执着这个东西,这就是生死。”听了这话后挺惭愧。

旁边有几位男子供养热水,端着小水壶,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入杯里。问了一下亲崇师父:“他们应该信佛吧?”亲崇师答道:“不信怎么供养你水?”看着他们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恭敬心是那么的到位。真惭愧,出家了,恭敬心做得还没在家居士好。

晚上就住在这条马路上,往里挪了挪。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晚上睡塑料袋,眼睛一直盯着塑料布发呆。

八月十九

钻出塑料布,与外面接触感觉很冷,套上了观音斗,看着塑料袋里面被水蒸气弄得很潮,衣服也有些发潮,与皮肤接触感觉很不舒服。或许行脚就得如此,去适应,去忍受。不过待在塑料袋里,听着雨滴“啪啪”地打在塑料袋上是一种享受,有点与世无缘的感觉。

天还黑着就出发。公路上大货车的速度快得吓人,此时有点贪生怕死的心理:这刹车一失灵,给我撞飞了可怎么办?旁边住户家的狗在狂吠,声音大得让人受不了。不知那些狗把我们看成了什么,那么一心一意地吼叫。

走了四十多分钟,路边休息,打量一下,是一个小镇。城市的夜晚总是灯红酒绿的,而这个小镇却是漆黑一片,这个点也是世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很庆幸,这个点能跟师父出来行脚。在家被灌输很多睡觉理论:一天得睡多久,午后还要午休。一天得有近一半时间在睡觉,一到双休日时,连早饭都省了。而现在却能三点多钟背着大包来行脚,与在家的生活真是天壤之别,以前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两点钟起来的人。

休息时间很长,身上开始发冷。亲一师父来取药了,品种来回更换,一遍又一遍,弄得心里有些烦躁,“拿个药这么磨叽,快点好不好!”过后回想起来,这是沙弥的本分工作,护持比丘嘛,而且应当尽心尽力地去干,得有点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

上午进入一个类似小镇的地方,正低头走路,只感觉旁边有一辆车停下,紧接着一群学生从我们中间穿了过去。当时对此十分反感:这学生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过后问问自己,如果我在上学时也遇到这么一群僧人,会是什么态度?想了一会儿,答案不是很理想,结果这一段路老回想起这事。

今日未乞食,居士供斋。地点在一座桥下,地面是沙子地,于是乎放包很小心,生怕把背包弄脏了,突然想到:至于那么在意它吗?半个月不可能一点也不脏吧?想到这儿,把包一提往地上一扔,脏就脏吧,不管你了。

过完斋,原地休息,师父去给居士开示,队伍晾晒装备。

下午进入了繁华的市区,天气很热,出汗多,市区闹哄哄的,自己却有些适应了。是不是爱热闹的毛病犯了?

临近日暮,拐进一条路,靠着墙壁休息,师父则去找住宿的地方,回来后师父说:“再说吧。”猜测今天可能要露宿墙边了。到了傍晚,师父选择离开了这里,背着大包再一次上路。这时天基本黑了,这回搬家让人感觉行脚真的是居无定所。一般找到地方后,再搬的可能性比较小了,而这次行脚却遇上一回,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晚上休息的地方是在一座公园深处的过道上,亲融师父提醒大家:如果晚上不下雨就在这儿,下雨就得走。听到这话,感觉今晚的觉不咋好睡啊!

八月二十

睡着正香时,被亲洞师父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下起了大雨,顿时慌了神。刚醒,人比较迷糊,脑子较迟钝,看见大家都在铺塑料袋,咱也有样学样。旁边的沙弥师睡得还是那么香,大雨丝毫打搅不了他,赶紧将他叫醒收拾东西,安顿下来后,继续休息。

上午穿越西安城区,市区的愦闹让人感觉心烦,这种情况只能努力地收摄身心,脑袋一低,跟着前面的步伐走。雨衣被浇湿,前面一停,后面“刹车”不及时,就会撞得一脸都是水。去年行脚因为这事弄得一肚子火,体现忍辱的功夫就在这个时候,反复地碰撞磨炼着这颗心,看好它,不要起太多的想法。

市区是越走越繁华,人群的愦闹、小汽车“嘟嘟”的叫声,再加上肚子的饥饿、劳累,平淡的心情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嗔心、怨言。心已经把持不住了,只能是甘受沦溺,随着外面的境界转。

西安是座古城,休息时见着了古城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古城楼。雨又开始下了起来,队伍站在树下避雨。不知哪位师父把锡杖靠在了城楼的墙壁,摄影的居士将它照了下来。两样很古老的东西在一起合了一个影:金色的锡杖,灰色的砖,总感觉这里面蕴含着什么。

雨越下越大,小树已经遮挡不住了,通知穿上雨衣继续行走。自打到了西安,雨就是时大时小,忽有忽无。心里十分厌烦,睡了两三天塑料袋,大褂、鞋袜天天被打湿,脚都是冰凉冰凉的,身上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不过想一想师父在五台山斋堂时,早上一点多就起床去斋堂干活,途中要经过一摊水,师父经行,直接趟水而过。干了一天活,没有机会晾晒,所以一天都是湿的。相比之下,咱这也算不上什么了,至少休息时还可以晾一晾,所以这点小困难得挺过去。

中午过斋是在一座桥下的停车场。走了那么多的路,肚子都快饿瘪了,满脑子全是吃饭的妄想,还想今天是不是要喝西北风了。过完斋刚挤上牙膏,师父通知背包走人,牙膏又挤了回去,牙刷用纸一包,收拾收拾上路了。

出了停车场,又听到“嘟嘟”叫的小汽车,心情显然比上午好,原来肚子饿是主要原因,吃顿饭,安慰一下就搞定了。

两三点走到一个叫木塔寺公园的地方,里面有两座小亭子,今天就在这儿住宿了。师父安排完位置,则各自去洗钵、刷牙。公园建得很不错,放逸放逸,欣赏了一下风景。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年龄比较大,在唱歌,看样子唱得很高兴。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感觉他们生活真无聊。唱歌、听歌成了现代人消遣生活的方式之一,但世间的流行歌曲却很害人,不如都改成唱梵呗吧。唱梵呗的心情恭敬至诚,歌赞佛德,所以发出的梵音清净庄严,令人肃然起敬,恶念冰销。古时候就有仙人在空中正飞着呢,一听有女人在唱歌,就失掉了神足通,从空中掉了下来,可见世间歌曲的危害。

上了个厕所,回到住宿地刷牙,收拾收拾,一下午过得很快。那面唱歌的也唱了一下午,真是考验定力的时候,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故往观听了。不过他们也真不怕唱坏嗓子。

夜幕降临,公园里亮起了灯。头顶上刚好有个灯,不用打手电了,这好事,行脚难得几回有。

晚上有人放起了烟花,红的、黄的,闪一下就没有了。亲崇师说:“世人一天尽整这颠倒事。”“怎么个颠倒法?”“以生灭为乐岂不是颠倒?你看那烟花不就是以生灭为乐吗?”这脑子听得是似懂非懂。

这放烟花的场合估计又得拿众生肉来增添一下乐趣。听到过一个笑话,讲的是一只猪的愿望,不希望天下有杀它的人,希望满天掉吃的,想要过上好日子。确实是,谁愿意用自己的肉来让人高兴呢?这可能只有无四相的菩萨才能这么做吧?众生需要什么,菩萨就奉献什么,而凡夫却跟这相反。

八月二十一

雨依然下着,空中的雨点十分密集,但看得很清楚。看着渐渐入了迷,欣赏起雨来,眼神上下来回倒腾。雨滴落到湖面上,只见溅起个小水花就没有了,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没什么意思。跟旁边的沙弥师聊一聊,讲了很多关于木塔寺的历史。打了一个妄想,今天如果不走,时间应该能够诵一部《楞严经》。妄想打得很美好,就要准备付诸行动了,过了一会儿,师父让收拾背包出发,真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遥远。

收拾完背包,去上个厕所,看着这块儿曾经是一个挺兴盛的寺院,现在就剩下一个山门和一个偏殿,感觉挺可惜。山门的材料应该全是泥巴,上面长满了杂草。这个公园倒建得很不错,特别静。公园外面有新开发的小区,楼虽高,但住户却没几个,那么高的楼像块巧克力,每块都有固定的长、宽、高。

收拾完,走出公园回到马路上,又看到了这高楼大厦,这时候看这公园像是愦闹城市中的一块“净土”。公园的宁静、市区的繁华在这形成了对比。世外桃源这个词形容公园应该不为过。地上有些井盖冒着白气,很奇怪,西安市的地面上除了“办证”两个字,还常见“报仇”两个字,这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为此打了很多妄想。

听说还有七里地就走出去了,能远离这愦闹的城市真是求之不得。亲崇师说我:“真没出息。它闹它的,关你什么事?”没事,你说吧,反正快出去了。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大褂下摆溅起来的水又把鞋袜打湿了,还行,有些适应了。上午的路程不是很久,只见脚下的马路水泥和沥青来回变换着,这里可能在搞建筑。马路过了好几个,随行护持的居士帮助拦下车,能让队伍安全地通过。中午的过斋地是在一座桥下,今年行脚跟桥结上缘了:三天过斋都在桥下,睡了两天公园、一天桥下。不过桥下已经是避雨的最佳选择地点。

放下包,师父安排完位置,坐在原地等候,写写日记。师父那面有很多人围着给按摩,缓解师父的疲劳。师父六十多岁了,还带着弟子出来行脚,足见师父对行脚的重视。师父曾开示过,出家人本来就是行脚乞食,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住寺院、吃供养。但我们却是建立在行脚乞食的基础之上,看来出家人的命根就是行脚乞食。

马路边停下一辆车,下来几个人,拎着包,顾不上来回穿梭的汽车,径直往师父那面跑,被护持居士拦下。后来搞清楚是送《古道清凉》碟片来的,看样子他们真是把师父当自己老父亲看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激动。从马路那头,大步流星地跨了过来。碟片一人分了四盒,塞进包里准备过斋了。

过完斋,师父留下给居士开示,队伍背包进入一个绿化带,往深处走去。一片广阔而干燥的地面出现,顶上是两座大桥,挨得很近,挡住了雨水。放下背包,一字排开休息。

休息时间,我显得很不老实,开始东窜西窜,被亲融师父告诫回去晾袜子。依教奉行,乖乖回去晾袜子去。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体会到,亲融师父并不是嫌我到处乱窜。哎,错怪人意了。中午发困,借了一本《吉祥经讲记》,看了一下午,感觉很疲劳,起身来回溜达溜达。

八月二十二

桥下一宿,早上起来头疼,浑身发冷,昨天晚上图方便省事,就盖了一个大氅,半夜可能冻着了。

上午听说不走了。能听出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集体诵了十遍楞严咒,行脚集体诵咒机会很少。在城市里诵咒,咒力加持给这个城市带来一些吉祥。

中午起贪心要多了,胃口已经是强弩之末,但钵里还有不少食物,行脚剩饭,这说不过去。紧着吃,总算吃完了,没有剩下。只不过肚子付出了代价,胀得难受。

一下午的时间很长,想了很多方法来利用,但都未能付诸行动,就像一首打油诗:张豆腐,李豆腐,枕上思量千条路,明朝仍旧卖豆腐。光想不做是没有用的。

冲人借了一本书,看了一下午。累!起来走了走,大桥上的汽车来回穿梭,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这车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整日来回奔跑的目的是什么?不嫌累吗?”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故事,故事情节大概是一位僧人在江边,一人问他江里的船来来往往有多少条,僧人回答说,“只有两条:一条名,一条利。”后面的情节就不知道了。跟这小汽车对比,挺相似,整日来回奔跑,无非是为了名和利。一位沙弥师也说整天被妄想牵着跑,想一想也是那么回事。

八月二十三

从行脚以来就没有好好坐过,掉举、昏沉来回折腾,昏沉的时候很多。亲洞师父叫收拾了,天没亮就背包走人了。都待两个晚上了,心里产生了留恋,得赶紧走。公路地面发潮,车辆很少,基本全是出租车,司机也够辛苦的,半夜还得出来挣钱。大铲又到手里面了,一位沙弥师父很发心,直接给承包了。这大铲都快拿够了,背包已经够沉,再拎一把方便铲,这胳膊着实吃不消,起了有求心,每次都有人包了才好。

出发前,亲重师把包提起来,让我方便背上,想起去年行脚有一位沙弥师父也是如此。还有一次住在桥下,当天很冷,冷得身上直发抖,一位比丘师父心生怜悯,把护腰借给了我,还有一位比丘师父给我缓解肩膀的疼痛。感恩大众师父!

路边休息时看见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香积寺”三个字,下面还有一个箭头,指着师父刚进去的地方。又开始打妄想:看来这块儿是个寺院,这个寺院建得怎么样?山门有没有气势?今天是不是要在寺院过斋?等一听叫起身往那面走,一想是个寺院就很高兴。可走进去后,却没有看见所期望的寺院,看见的却是一堆坟墓,很是疑惑:这寺院去哪儿了?箭头的方向指的就是这儿啊!后来才听说,旁边还有一个数字,原来那个寺院离这儿还有十多里路呢!这妄想打得挺荒唐。

今天过斋地就在这个被我以为是寺院的地方。地面是沙子地,还有积水,包底下垫了一层塑料布。过完斋,我们挪到一边,等候师父开示完再走。站在那儿看着坟地,有些坟包很小,前面就几块垒起的砖,问了一下亲度师父,亲度师父说,那都是小孩中途夭折,就直接给埋了,也不立碑了,就放些砖块,也没有人来给上坟,因为他们没有“后”。听完后,想起了一句话:“莫待老来方学道,孤坟多是少年人。”起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服气,小孩死了难道都是孤坟啊?现在听亲度师父一讲,不服也不行,真是“孤坟多是少年人”。

那面师父开示完,天又下起了雨。套上雨衣,准备雨中行走,鞋袜被浸透,迈出的步伐很踏实。雨越下越大,走了两三段路,找到了道路旁边的一个树林。刚到小树林,面对这么大的雨,脑袋发蒙,不知该干什么,在那儿瞎忙活。看见大家都在帮师父铺塑料布,我也跟着凑了过去,师父在一旁指点,我们动手,一会儿就支起来一个塑料帐篷。取出塑料布如法炮制,塑料帐蓬也支了起来,行李都塞了进去,人也钻了进去。布置好里面,坐下来,人有些疲惫,靠着背包,整个人像傻子似的望着天空,有一种无助和孤独感。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裤子、袜子都湿了,此时百感交集,心里感觉到很苦:“这行脚太苦了,明年指定不来了。”有一种很强烈的出离心涌上心头,“你说这人生来有啥用吧?”过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又开始东窜西窜了,那事早抛脑后去了,看来只是脑袋一热的想法,并不长久。

地面的泥土被水泡得很软,一踩一个坑,今日发了发心,找来干树枝铺铺路。亲融师父给我打发了:回去坐着,晾袜子。这回可不能错怪人意了,回到“帐蓬”里晾袜子。毕竟好动,怎么也闲不住,看着通风口不太好,又跑了出去找树枝来支门。来回找树枝,又被发现,“亲瑞,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赶紧回去把袜子、小褂脱了晾晾。”跟亲融师父说找点树枝回去支门。反复改进,这个门支得挺满意,两只袜子挂在门上,希望明天能干。亲幢师父说:“这能干吗?”答道:“差不多,差不多。”亲融师父也过来指点指点,让我这面的日子能好过点。

今天可体会到了亲融师父的慈悲关心,以前亲融师父一笑我就害怕,这师父有点“笑里藏刀”,久了才知道,以前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感恩亲融师父,同时也感恩护持的居士送来雨伞和雨鞋,晚上还送来热水袋,提供了热源。询问一圈没有人要,我就收进“被窝”了,热量驱赶了几分寒意,真是雪中送炭。

八月二十四

天亮了,看样子今天不可能留在这儿,因为这块儿不适合过斋,上午应该会走。想到这儿,紧忙收拾东西,袜子一摸还是湿的,一拧还出了水,将就着穿吧。过会儿,师父叫收拾了,地上的泥土软得发粘,像粘鼠板似的,一脚下去,提起来有时就看不着鞋了,所以收拾起来比较费劲,场面比较混乱。背上包,看着这包有点别扭,高低不平,凸的凸,凹的凹,可能是着急的原因。走了一段路休息,前面有个大牌子,上面写着“G210重庆”,牌子上方有一座大山在云雾缭绕之中,是那么的挺拔,有点蓬莱仙境的感觉。知道这是今年原计划要穿越的秦岭,不过又听说改道了,从别的地方走,原因是老下雨,秦岭有的地方塌方了。这到山脚下了,又进不去。行脚前就听亲幢师父他们商量,今年过秦岭,去捡只熊猫仔儿养养,看来这件事打水漂了。

休息一会儿继续出发,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往左拐,一抬头又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S106蓝田”,看来真的往蓝田走。这段路真安静,大车很少,时不时会跑过几辆摩托车。上午不停有人拍照,看来我们这身行头很稀奇,老被人拍进相机作留念,但拍进相机留念还不如出家亲自来走一遭。这一趟下来,可留在八识田里啊!走了一上午没有找到合适的过斋地,直接就地过斋,坐在背包上,地下铺块板就可以了。

下午的路程还是在这条道上,左面是马路隔离带,右面是树、小灌木,住宿地也在这条路上。下午过来了一位女众,待了一会儿手里拿出几张红红的钞票,说是要供养,被居士制止了。晚上又来了两位拎着一袋馒头,几包榨菜和一箱水,我们表明午后不再接受饮食供养后,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是不是愁这馒头怎么处理啊。水留下来,他们就离开了。今天过斋、睡觉都在这条道上,想想挺有意思。晚上下起了雨,又得睡塑料布了,头上的大灯亮了起来,不用打手电了,是个好地方。

八月二十五

没在原地打坐,直接上路。走路没有什么感觉,诵咒约五六遍时停下打坐。坐也坐不好,一会儿就啥也不知道了。中途又下起雨,伞一撑,又睡着了。自己对睡眠的控制做得很差劲,忏悔。被亲洞师父叫醒,收拾背包,上午走了五六段路,还是那条路上,右边是绿化带,左边是隔离带,有点发牢骚: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道边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个村子,好久没有乞食了,看着村子就兴奋,可师父迟迟不往里面指,时间已快接近乞食了,看来今天乞食又得泡汤了。休息时,听说还有一里地,心里有些兴奋,乞食的地方应该有着落了。上午捡了一只狗,队伍经过时叫了几声,事后师父说这小狗还知道叫,要不就发现不着了。

过斋地在路旁的一个小花园,风景挺好,还有指示牌,看样子已经被开发成旅游区了。放下包,还没弄利整,师父那面都搭好衣了,赶紧搭好衣,去排班。锡杖没有人拿,顺便把锡杖拿了过来,希望师父看锡杖在我手里,能让跟着去乞食。师父没有满足我的妄想,还是原来那一组,沿着马路边走,马路对面的几户人家分配给了我们。但就这么往上看好像只有两家,亲愿师父乞第一家,喊了半天无人应,墙上有个帘子,对亲愿师父说道:“这帘子是不是摆设,后面会不会是一堵墙啊?”撩开看了一下,原来是后门,再喊几声没人应,就离开了。第二家让我乞,喊了好久才出来,主人直截了当地说没做。

离开这家一拐弯,发现是个大村子。于是对亲愿师父说:“今天要发福了,好好乞,一人乞七家。”亲愿师父听了很高兴,一行三人走了进去。第一家说了好几句,他表示听不懂,再给讲明白点,一摆手,“没有”。第二家正往大门走去,还没发话,这家主人在楼顶喊:“你们干吗?”说明来意,主人一摆手,转身就走了。第三家喊了几声过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这家没人。”亲愿师父说别管她,继续叫门。再喊了几声没人应,就离开了。路上亲愿师父对我说:“其实她就是这家的。”我点了点头作答复。再乞几家都没人应,这时心里比较着急,怕回去晚了,于是就催促亲愿师父赶紧往回赶吧。亲愿师父意犹未尽,又乞了一两家才回去,今天空钵告终。

回去后发现时间尚早,这着急惹祸,要不然还可以多乞一会儿。当时不应该催促亲愿师父,亲愿师父领头就得他说了算,自己快成当家的了,什么事都管,这得改正。坐下来写写日记,刚写几个字,旁边的人就靠过来看我写什么,这让我很不喜欢,直接搁笔不写了。后来一回想,看就看吧,没有什么的。其他组陆续回过斋地,问了几位都乞着了,心里比较羡慕,今天也亲自尝了一回空钵的感受。

过完斋,时间紧,洗漱完就上路。一路看见好几块大牌子,写着各种山名,都被开发成了旅游区,现在的人赚钱都赚到大自然那块儿了。看着这些山被开发,感觉真可惜。旁边的沙弥师父告诉我终南山深处没有被开发,是个好地方,而且里头有很多修行人。希望终南山深处永远也别被开发。下午一直在打剃头的妄想,昨天都没剃,今天应该剃吧。看见有清澈的小河流,就很希望师父叫停下来剃头,清澈的河水往头上一浇多爽啊!但师父一直走,没有停留。

这一路农家乐太多了,这些人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疯狂地开发这块儿。约四点多在路边一条小路上休息,前后都是桃树,不远处有一栋房子,跑出来四只小狗,大家都去喂食。这块儿被确定为住宿地,只是往里挪了挪。铺开绳床休息,不一会儿来了一辆车,端着一些剩饭来喂狗,原来他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据他介绍,这几只狗也是别人不要扔这儿的,这狗在这儿看门,不给点吃的还不好。后来不知道怎样交涉,这狗被领养了,师父打电话让居士做了面条来喂狗,但狗好像不爱吃。傍晚又来一辆车,是来接狗的,狗又被他们领养去了。这时我心想:这狗一去,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了。晚上有萤火虫到处飞,这好像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萤火虫。

八月二十六

正在做梦,梦境很不错,被亲洞师父叫醒收拾背包,东西收拾完出发了。今天行走感觉很吃力,走了不知多久,在一个空地打坐。在脑海里,打坐基本可以和睡觉划上等号,观音斗一戴一会儿就进入梦乡。所以一打坐心里总感觉又要睡一觉了——存在这种心理不是一件好事情。坐下来后,像事先预计的那样进入梦乡,困劲一来,没有努力克制,而是选择了随顺。看来自己还是很喜欢睡觉,没把睡觉睡多了会障碍修行这事放在心里,这是不应该的。脖子长时间的耷拉,变得僵硬,在难受中醒来。

天快亮了,又要出发。走在路上诵咒,妄想一个接一个,第三会、第五会来回窜,再过一会儿,回过神来,诵哪儿了?忘了又得重新诵,这妄想真爱打闲岔,想好好诵一遍咒,它就跟你唱对台戏。集中精力不理它,那它也能想方设法来骗你,让你的咒诵得驴唇不对马嘴,真是没招。诵第三遍咒,在路旁一个下道口休息,送完药,太阳出来了。六天看不着太阳,这下总算出来露露面,太阳全露面了才继续行走。

中午过斋地选在一个花园里,中间有一棵树,旁边有两排竹子,队伍围圈而坐。看着竹子想起以前老打的一个妄想:在竹林里盖个竹房子,内部设施全用竹子造,连烧柴禾都烧竹子。一边打妄想一边写日记,时不时还放逸一下眼根,这时听见让搭衣准备乞食。

村子在马路对面,分配给我们乞食的地方基本到村头了。有好几家都没人,一家摆手,还有一家好像被吓着了,也直摆手。往下也没人家,今天准备空钵了。正决定回不回去,看到墙上有块大牌子,各式各样邪教的名字被写了上去,简直就是一个邪教黑名单。好奇心被勾了出来,忍不住看一看,还没看完亲愿师父就让走了。看到那个牌子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怕村民产生误会,不过心里不怎么害怕,因为咱们不骗人,咱也不要钱,假和尚不就是要钱嘛,咱就要点饭吃,不给就走。

回去的路上,看见马路对面还有两户人家,亲愿师父说:“上那面看看。”第一家让我乞,叫了一回门,从房屋旁的小道走出一位女众,看样子是这家的。她走路有些费劲,看来腿有问题,上了台阶站在门口与我们对话,表情十分镇定,说话不急不缓,给我一种感觉:这人有定力。而到我回话时,说话急躁,吱吱呀呀的,表情也不知怎样形容了。女主人明白我们的目的后,布施了四块大饼,一人分一块,最后一块理应给亲愿师父,但贪心蒙蔽了心智,想让这块饼上我钵里待着。这时,亲愿师父发话了:“最后一块给他吧。”我心里想着:“亲愿师父,感谢,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很自然地收下这块饼,贪心获得满足。回去的路上老想起那女主人的表情、语言,突然感觉自己很好笑:出家人搭衣持钵乞食不只是给众生种福田,还要通过威仪摄受众生,这下可好,乞个食,让人家给我“摄受”了。想到这儿就感觉既好笑又惭愧。

回到过斋地,等待过斋。今天可感觉到福报太重要了,乞不着食,又没居士护持,一天就乞一两个馒头,肚子不知得饿成什么样。这个问题有一位师父问过我,意思是:要是行脚没有居士护持,你还愿意来不?这问题问得真绝。我闷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中午吃撑了,过完斋,靠在背包上,肚皮被撑得难受,想着下回绝对不能多吃了,克制!克制!心里决心很大,可一过斋就投降了,自己找理由:今天走的路多,很饿,再来两个馒头吧。吃完的结果就是靠着背包叫难受。中午太阳光强烈,肚子的饱胀感再加上炎热,有些受不了,索性到竹林那面避避太阳。不靠着,肚子就撑得慌,还得回来靠着,晒吧,不管你了。旁边的师父支起了雨伞来遮太阳,我也跟着学一学,太阳遮住了,但是有点发闷。

八月二十七

两点多醒来便睡不着了,只感觉全身发抖,由于懒惰不愿拿衣服,就躺在绳床上挨冻,头还疼。三点多钟,通知起床收拾背包,路上走得很费劲,感觉全身不适,肩膀也被压得很疼。诵咒到五六遍,在一公路旁打坐到天亮。上午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音乐,很熟悉这调,问了问旁边的沙弥师父:“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教堂?”他说不是教堂,是死人了,放得哀乐,咱们都感叹道:无常。

中午过斋在一条村子的道路上,乞食重新分组,我和亲焰师跟随亲宣师父乞食。进了村子,亲宣师父带我们乞了好多家,也没有数。乞得的食物平均分,一人近半钵,还乞到一个石榴,这是第一次乞到水果,心里很满意。今天乞食又犯了一个和上回相同的错误,乞食进行一段时间,就开始催促亲宣师父赶紧回去吧,晚了可怎么办。本以为亲宣师父好说话,结果亲宣师父给我当头一棒:“如果你着急,可以先回去。”知道说错话了,赶紧闭嘴,进一步思惟,发现是自己对比丘师父没有恭敬心,忏悔!

过斋整个过程,村民在一旁一直议论什么,只听清一句:出家人不要钱。这句话听得很满意,因为出家人不要钱这个事已经被他们记住了。过完斋便离开这里,感冒、肚胀、出汗,下午的行程太考验人了,到休息地时,前胸后背已经湿透。休息期间,太阳光很足,大家都拿出装备晾晒。今天剃头,捞着一机会给亲融师父剃头,这妄想已经打了很久了。自己的头被别人剃了,剃完头,脑袋光溜溜的,凉风一吹感觉十分清爽。

休息到了三四点钟出发,临走时师父提醒:“看看有没有什么落的?”心里回答:“没有什么落的。”跟上了队伍,亲重师父告诉我落了一个药盒,跑过去捡了起来。感谢亲重师父,要不然就找不着了。下午穿了一个隧道,里面暗,路还长,人行道还窄,走在里面只感觉害怕,提心吊胆的,出了隧道,只感觉今天上地狱里旅游了一趟。

天渐黑,住宿地还没有着落,一直往前走。只感觉现在体力充沛,越走越精神,心里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晚上行走出现了这种感觉,而且心里有一种喜悦感。问了一位师父累吗,那师父说:“不累,越走越精神。”看来都有这种感觉啊!晚上八点左右,找到了一个地方,是马路旁边的一个小道,有很多杂草,像是一条废弃的小道。晚上给师父送药,师父说,现在走这么晚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以前老有这时候。当时真想问一句:“师父,为什么现在不走这么晚了?”但是胆小,没敢问。

八月二十八

天亮后就走了三段路,道路旁边有一条新开的公路,什么都没修,就是道路挖出来了。走一段路,休息就在这道上,打量四周(其实应该叫放逸眼根),好像都在搞建筑,工人随处可见。八点多钟拐进一条小路,在这儿放包休息,看样子要在这儿过斋。这么早就停下,坐那儿不知该干什么。

这时候要是别人肯定是写日记,要不就精进,而我却玩了起来。拿着一支手电到处晃,玩得没意思了,拿一根木棍往土里插进去,再拔出来,如此反复多次,旁边的沙弥师提醒到:“沙弥在没有因缘的情况下,这种事是不允许的。”这句话终止了我的行为,说白了:掘土这件事已经结罪了。又拿了根木棍,不停地捉弄地下的虫子,捉弄多次之后,放到后面的松树苗圃里,然后再换一只。通过以上行为,看出自己确实很不会修行。

《沙弥学处》有一句话:“忙时不至逐物,闲时落空。”而现在的状况是忙时逐物,闲时落空。放逸、玩,成了我行脚的主要任务。停下来时不是欣赏风景,就是跟人唠嗑,要不就打打妄想:中午吃啥好吃的?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了生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祖师大德训诫后人精进修行的语录太多了,但看进去的没几条,更谈不上去做了。有一位沙弥师父也说过我:“等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的时候,看你怎么办?鞋子钱、饭钱,没人替你还,都得你自己还,谁也帮不了你。”听完这话,知道得努力精进,可没几天遇着境界又故态复萌了,或许我这人就欠打吧。

九点三十分通知搭衣乞食,师父今天没去乞食,由亲融师父带队。还是亲宣师父、我和亲焰一组,分给的家数有四五条巷子,有几家没人,有几家乞重复了。有一家很热心,是一位老婆婆,面容慈祥,看到我们到来,说了一句:“乞过了。”亲宣师父正准备带我们离去,老婆婆说:“再给你们一个。”态度十分坚决,拿出馒头,亲宣师父让分一下,老婆婆边掰边说:“对,对,好好。”好像是在赞叹我们这种利和同均的做法,回向完后离去。真是一位有善根的老婆婆。

又乞了一家,是一位小男孩,拿出的馒头热气腾腾,看样子是刚出炉的,边掰边说:“烫啊,烫啊。”给人一种纯真朴实的感觉。后面又乞一家,给了三块饼,钵里分量不轻了,就返回过斋地。回来的时间比较早,亲宣师父让我摆一摆过斋板,我不太愿意摆,摆了一二块就不摆了,坐那儿等着过斋,没有依教奉行,忏悔!

今天又吃撑了,斋后来回走,希望能消化一些食物。休息到了三点四十多起程,太阳光还是很足,晒得直流汗。路又变了,从省道变成312国道,听说这条路是往河南方向走的。晚上住在一条水泥路上,路面十分平整。听亲度师父讲了许多《四分律藏》的故事,听完真想赶紧去受戒,看《四分律藏》,有时就爱想登坛那一刻,三环套月,挂着钵,展大具。天黑前看到天上有乌云,希望老天别下雨,一位沙弥师父给我保证,明天肯定不下雨。

八月二十九

昨晚刮起了大风,半夜十二点三十分起来说了一句胡话,然后又倒下睡着了。早上原地打坐,五点多出发,穿过一个收费站,进山了。听说这也是秦岭,盘山公路走了一上午,两旁挺拔的山看上一眼,心就容易静下来,山里面本来就很安静。这里面还有寺院,悟真寺,但后面还有令人讨厌的三个字“风景区”,看着让人不爽。

中午过斋是在公路旁一个像停车场的地方,穿过公路,下面就是清澈的小河,河里石头大得人都可以躺上面。对此地产生了一些留恋,接到通知,要离开这里,心想这块儿这么好,怎么不留这儿。背包走人,走了四十多分钟到了休息地,是一个石头滩,前面还有水流,水流中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头,最大的得上吨。见此情景,扔下包又玩去了。下午整个休息过程,可能就我一人东窜西窜,其他师父不是看书就是精进。看见有一位沙弥师父找了一个地方打坐,地方挺险,如果昏沉不注意,就栽水里面去了,不过也真佩服他,对治昏沉敢玩命。

八月三十

早上原地打坐,天比以往冷不少,可能是进山的缘故。刚上路便想:行脚就剩一两天了,如果继续走,不回去,自己能坚持吗?答案是坚持不了。有时遇到一点逆境就想回寺院,寺院呆久了又想还是行脚好,四海为家;走了十多天,又想还是寺院好,修行有固定地点。这心真是无常,老被境界牵着走。

上午走了三四段路,中午过斋地在公路旁的空地。不知怎么回事,过斋地一选好,坐那儿风就呼呼吹,让人感觉很冷,套上了观音斗。离过斋还有点时间,趁这个空,缝缝大褂后摆。这件事有位比丘师父已经下命令让缝上,可自己太懒了,就没有依教奉行。上午走路还想这件事情,感觉自己太不听话了,时间长了,毛病也多了,比丘师父的话也敢不听了。想到这里,起了一点惭愧心,对自己说道:缝上吧,再不缝自己就得慢慢腐败了。于是过斋前就给缝上了,了却一桩心事。

中午过斋,自己的位置离行堂位置很近,心里提醒自己:“威仪可得好点,不能吃太急。”可等一吃起来,啥都忘了,狼吞虎咽的。等待结斋时见钵口都是油,外面还滴几滴,再加点碎菜渣,自己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把钵拿起来刮一刮,擦一擦。过完斋原地休息,风还呼呼吹着,冷得直发抖。不一会儿又下雨了,打着雨伞出发,雨伞成了今年最实用的工具。

一条小道休息,不知是疲乏,还是因为什么睡着了。阴雨绵绵,心情低落,眼圈湿了,眼泪开始往下掉。我怎么哭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又是一种孤独和无助感。哎,太苦了,太苦了!晚上睡在一条小道上,前面是小溪,后面是耕地,还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核桃树。晚上又下起了雨,真受不了,又得睡塑料袋了。

九月初一

犯了一个错误,坐着睡着了,听见后面有收拾东西的动静,很响。心开始烦躁起来:扰人美梦。忍耐不住,钻出塑料布大吼一声:“谁啊?能不能消停点?!”吼完过后,后悔了,这声音这么大,估计师父那面都能听见。过一会儿,只听从比丘师父那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到我的面前停下,我吓得待在塑料布里不敢动弹,心想:“完了完了,亲融师父来找我算账了。”过了好久也不见出声,忍不住了,钻出塑料布一看,一位沙弥师在附近徘徊,看着他感觉很无奈。

上午路程一直持续下坡,下坡好走,走了很久也不感觉有多累。中午过斋在马路旁的一处空地上,期间来了一名警察,不知他想干什么,只听见他那面动静大,后来师父也过去了,回来说着什么。后来听见居士叨咕一句:“这怎么连老百姓都欺负。”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能感觉到行一次脚,这后面得费多少心血。

晚上在一河滩上休息,之前来了几个人,穿戴十分精致,跟师父谈了好久。我们一直在路边小道休息,这块儿蚊子多,亲崇师一看露出胳膊,“来吧,任你吃喝”。一只蚊子飞来,喝到肚子发红,满意地飞去。看到此场景,想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也露胳膊,“来吧,任你吃喝。”但半天不见落下一只蚊子,自知发心不真,就收起了胳膊。一会儿一只蚊子落在脚上喝起血来,喝了一会儿,因为太痒就忍不住了,脚一抖落,飞了。这发心真不好,想让人来,却不让人满意而归。

晚上躺在绳床上望着天空,只见飞机来回跑,看见有两架飞机的航线挨得很近,按自己的猜想,这两架飞机如果这么发展下去,那不就撞上了吗?这下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也应该算一种杀心吧:“今天晚上看空难大片。”但这是一个妄想,撞上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这心太不慈悲,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九月初二

原地打坐,上个厕所回来,想躺下舒展身体,但一躺就睡着了。五点多出发,七点多就停下来。猜想应该是要诵戒,地点是在一个隧道旁边的沙场。沙弥诵戒是在一个石头堆旁边,后面就是一个斜坡,可以看到下面的住户,对面是座大山,视野很开阔,心也感觉很开阔。点上一盘香,香气四溢,顶礼三拜之后开始诵戒。野外诵戒,心旷神怡,还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应该是诵戒带来的清净吧!

诵完戒给师父送药,顺便跟师父申请明年继续来,师父看了我一眼便走了。此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不知是不是说错话了。

中午原地过斋,发了一瓶红牛饮料,看着这瓶红牛饮料,想起去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发的红牛饮料。心里纳闷:最后一天和红牛饮料,它俩有啥联系吗?过完斋,登上大巴车返回寺院。看着窗外的景物,知道这是明年要走的地方,可明年来不来还不知道。

行脚结束了,有时回忆以上行脚的事,感觉别有一番风味,就像吃了一块又香又甜的糖,当时甜过瘾了,过后也是回味无穷;又感觉像牛反刍一样,当时吃下去了,过后再吐出来,慢慢地品一品,又会有很多新发现。有时想着想着就会笑,感觉行脚充满了乐趣,行脚的点点滴滴对自己的修行起到很大的作用,每当有退道心,想一想行脚的事就能让人感觉到僧团的和合,心情就会好许多。行脚乞食一直在告诉人们一个真理:人就得这样活。

阿弥陀佛!亲瑞的报告就做到这儿了,愿大家早成佛道!

忏悔沙弥:释亲瑞

二〇一四年腊月初八

二〇一六年行脚报告(释亲瑞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宣布名单还是八月初十,时间过得真快,又开始了新一年的行脚。

八月十一至十五

训练这几天感冒了,这几乎快成惯例了,因为每年行脚前总会感冒,我想这是不是提前消业?现在感冒了,行脚就没事了,但今年则不然。

坐在床上,边缝袜子边想:“这训练请个假怎么样?”脑海里开始回荡起请假之后的回应:“感冒了,不行就别去了,在家休息吧。”其实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快到点了,背着包走吧!来到训练基地,进行了一次背包测试,之后便是阿阇黎带着走一圈。走完过后,身上微微出汗,头疼什么的也减轻了,看来坚持坚持能收到意外惊喜。

以前总以为,有病就歇着,干嘛非得硬挺?在这种思维指导下,有点病了就请假,自己还认为挺好。时间长了便发现不对劲,这咋越来越放逸呢?经过一番思维发现,有病了,第一个想的不应该是歇着,而是坚持。在看看自己是否能坚持后,再去考虑歇着的问题。对于这个坚持,自己是有个体会的。一提到了有病应该坚持,就能联想到,咬牙切齿,弯眉瞪眼,心里还想着这节课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但在自己的体会中是这么认为的:“我感觉还能再呆一会儿、感觉还能再呆一会儿……”就这么呆一会儿、呆一会儿,这节课或许就呆下来了。

亲藏师父在一次训练完说,袜子底最好是整块的,否则容易打泡。换整块的袜底是为了防止磨脚,我的袜底虽说不是整块的,但穿着也不磨脚,不换行不行?但转念一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感觉是不磨脚,如果走起来磨脚想再换就晚了,谁给你提供整块袜底?换吧!拿一块绒布往前脚掌一贴,寻思四周缝上即可,但一块方形布缝在一个不是方形的袜子上,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头是越缝越大,但这双袜子却没啥进展。最后,我只能另想办法。

想出的新方法弄得更大,把一双袜子从脚踝地方剪断,下面部分重做。这么一弄,头更大,总是在边边缝缝上面计较,这么缝硌脚,那么缝不行。好不容易拼出来一片,又嫌边角料铰得太多,浪费。最后把布往旁边一推,不想缝了。不想缝,行脚就没袜子穿,还得缝。坐起来,接着缝。可缝一会儿,又不想缝。如是反复折腾好几次,身心整得比较疲惫,最后结果就是两双可以穿的袜子,就剩下一副袜腿。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开始反思这件事,发现都是贪恋触感的享受搞的鬼——嫌库房的袜子肥,嫌库房的袜子穿着掉脚跟,不行,我得自己缝一双。

不知又过了多久,看阿姜查尊者的一篇开示里写着那么一句话:不要怪洞深,要怪自己手短。对啊!为什么要怪袜子肥,不怪自己脚瘦呢?弄了半天,都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调整的对象不是袜子,是心。

还看到过一句话:“衣趣蔽形,无以文彩,食趣支命,不得嗜味。”衣服的作用就是遮羞避寒,以后对袜子再起那种分别心时,自己就时常念叨:“衣趣蔽形,无以文彩,衣服的作用就是遮羞避寒。”这东西也真怪,经过一段时间的这么思维,库房的袜子看得是越来越顺眼,顺眼得连自己缝的袜子都不想要了,想去再领一双库房的袜子。

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外界山河、大地、水滴、房子、人、树等等,看着是那么简单、单纯,人心为什么那么复杂?而且复杂到极点?就像一团线似的,左绕右绕,右穿左穿,绕过去,穿过来,穿过来,绕过去。

八月十六至十七

八月十六日过完斋,僧寮门口集合。出发的日子,显得格外的热闹,留寺的师父们十分热情地给去行脚的人员往外提包。今年大巴车上不来,队伍乘小车去停车场换乘大巴。上车分座,比丘师父一人两座,沙弥有些一人两座,有些两人两座。一切完事,便出发了。

到了晚上,驾驶室里放起了世间音乐。听到世间音乐,心里当然是反抗,但反抗是被动的,因为有戒条跟着;更多的是不知不觉中就进入到歌曲的歌词里和旋律中,更准确的说是快陶醉其中,等一回过神来,发现这太可怕了。世间音乐对自己的吸引力还是如此之大,对于世间音乐,感觉就跟戒律说的一模一样:“二者绮语,谓妆饰浮言靡语,艳曲情词,导欲增悲,荡人心志等。”世间音乐是一味毒药,能把心变得很糟,甚至于乱想,这我可是亲自品尝过。以前爱听音乐,一听起歌来,那思想是随着音乐想这想那,所以这种音乐害人哪。

车厢里亮着几组小蓝灯,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处于散漫状态,全身很放松地靠着靠背,懒得动弹,甘心被睡魔拐跑。第二天上午读了读《楞严经》,打了一会儿坐,抬头一看点,都八点五十五了,这一上午几乎又空过了。虽然也看经、打坐,但时间加起来才两个小时左右,这一出了寺院大门,修行就不会动了。就以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的行为来看,个人独修,比较困难。以前老打妄想,个人时间多点多好,做点自己的功课,这回也满愿了,一下午、一上午的时间,也没看出来多精进,这种妄想还是赶紧放下,老老实实地大众熏修。

过完斋,电视机放起了《古道清凉》。不知什么原因,首先就来了一段电影,看得是津津有味,改放《古道清凉》时,心里还犯嘀咕,再晚点不行?我发现自己完了,出家这么多年,对电脑、电影、手机这类东西,妄想是越来越多,有时候都故意回想,甚至还品尝。刚出家时,对这些东西想得不是很多;而现在,脑子里却是一堆堆的“为什么当时不多看几部大片”等等的妄想。但我心里也有一种预感,再过若干年后,我会庆幸,幸好当时没看大片、玩手机。

说起那个时候,说白了,我已经成为了这些电子产品的奴隶,整天对它是爱不释手;如果不出家,我就会在这上面堕落。从现在的角度看当时,那时正处于定型的阶段,现在好,以后就好;现在坏,以后就坏。你说整天跟这些东西呆在一起,你说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都能想象出来会变成什么样,那简直是糟糕透顶。所以现在感觉,我能出家真是太幸福了。因为这个时期接受到的是最正规的教育,对我这一辈子都有很大的影响,和前面的那条路相比,这条路是走对了。

下午四五点左右,到了去年的终点站。河南信众程老总带着一批锣鼓队还有一些人来迎接。以这种方式迎接似乎有点儿和我们对不上号,但这表的是程老总的一片心,咱也别挑三拣四的了,随喜赞叹人家的虔诚心。去年送行时,我就想,这弄不好,明年的八月十五日,程老总会在这儿迎接行脚队伍啊!

在这拥挤的马路上下车,背包等待一会儿,便开始了今年的行脚。走了一段路,在路边休息,感觉还可以,不过也有一点儿新鲜感。走到约五六点钟,找到一块砂石地休息,行脚的第一天过去了。

八月十八

早上突然醒来,一看表三点了。上路走了一会儿,诵了四遍左右咒,在一路边休息,直到天亮。话头和昏沉来回交织着,这次路边坐,坐得比较有感觉,心比较淡定,感觉人就这么活着也挺不错。

又一次路边休息,惹来了很多民众围观,见一位男子直接跑到师父跟前问什么,还把香炉拎起来瞧一瞧。被人围观,总是一件不自在的事情,感觉像受到了约束。这下似乎能体会到点儿师父说的,行脚行了二十年,只能说走出了一步或者半步。

今年行脚中有两件事也让我挺有感触,那是一次人行道过斋,人行道过斋可以想一想是什么概念,后面是马路,前面是工业园,不一会儿工夫,便围上了一堆人。本来生性就比较腼腆,现在又有一堆人围着你,看你吃饭,这个心确实不太好受,努力调整心态,尽量不去理他们,要平常、平常。

不知围观的那几个人怎么想的,走到了我面前蹲下,一位年龄比较大的人指着刀手问:“这是干啥的?”我说:“出食用的。”他又问:“出食是什么?”一听他这么问,感觉不妙,这话题有点大,弄不好,鬼子母什么的都得讲出来,而且自己嘴笨不会讲,可能讲了一大堆也说不到重点,索性说了一句:“说了你也不明白。”瞧这,慢心多大,本来自己就没货,还把自己说成了挺懂似的,忏悔,忏悔。

他们又问:“一天几顿饭?”答曰:“一顿饭。”他们好像“哎”了一声,完事就互相说着什么。照相的刘居士过来了,给他们请到了几米外。我松了一口气,包围算是解除了。过斋期间,围观的人在一旁“哎、哎”地喊上了,心里告诉自己“不理他们,吃饭” 。念头刚落一会儿,后面便“砰”的一声,心里反应过来,后面撞车了。这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了,各种想法都往外冒。整的是饭没吃好,心情也不稳定,现在就盼望着赶紧结斋,赶紧离开这儿。

结完斋,刷牙洗钵,不经意往自己位置上望了一眼,看见有两名警察站在我的包旁边。这怎么都上我这来了?又告诉自己平常点。回到位置上,若无其事地收拾背包,但现在的心情真是乱得很,只期望快点离开这儿。装完包,进入了难熬的等待时期。

这时旁边的一位警察发话了,问我多大了?答:“二十。”他便叨咕起哪儿什么寺,妙音什么的跟我一般大。另一位警察也发问:“这包多重?”答:“四十多斤。”“挺沉,不轻啊”,他们说道。刚才那位警察这下变成热心肠,给我做起了导游,他的原话记不清了,只记了大概:“建议你们去武当山看看,往哪哪儿怎么走,三十分钟再拐到哪儿。”我一听这不旅游吗!肯定不能去,回答说:“我们不旅游。”谁知他说了一句:“哎,三教同源嘛!”听到这句话,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推翻他这个理论。

经历这两件事后,还是师父说的那句话能表达现在的心情,“行脚行了二十年,只能说走出了一步或半步。”就连行脚回来,有件事都让我感到有些意外,那是在女寮下车后往回走,旁边传来一户人家的声音:“这是干啥的?拉练去了?”旁边一位给解释道:“行脚,这是行脚。”唉,咱们这“邻居”做得比较失败呀!

某天下午,看到马路上开过去一辆小厢货,车身上写着“电影下乡”四个字,这不禁又勾出了我的妄想。啥时候能把《古道清凉》这么弄一弄就好了,又转念一想,这不是到处打广告吗?小心弄大了,挨收拾。又想到,咱们行脚乞食不就是现成的、最真实的《古道清凉》吗?看得见,摸得着,随走随“演”。

中午在石头地上过斋,斋后转移到一条小路休息。去给师父送药,师父见了我便说:“我这躺下了,你来了。”王居士过来看看师父,便转身回去取个按摩器回来按摩。师父趴在那儿,王居士双膝跪在地上,手拿按摩器压在师父背上,从上滚到下,从下滚到上,看着是真卖力气。在一旁的我可真是惭愧,人家那真是用心。

今年行脚给师父送药就比较失败,就像师父说的那样:“我这躺下了,你来了。”这种错误时犯,要不然就是药送晚了,“这好像过点了吧。”要不然就是药送早了,“刚吃完饭,等会儿吧!”还有就是这个时候不方便服药,我把药送去了,反正总是不能恰到好处时把药送过去。我自己也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感觉到自己送药时那种孝心、诚心、恭敬心,没提到嗓子眼。有一天,我想明白这个问题出在哪儿了,只会送药,不会关心师父,只知道给师父吃药,不知道问候师父的身体。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坦然了,以后也有了努力的目标。再反过来,看看以前这心真是有些不到,忏悔。

休息到两三点钟出发,阿阇黎带队,天气很炎热,走一会儿汗水就顺着脸颊往下淌,而且满脸都是汗珠子。晚上找到马路下方的一空菜地当住宿地,师父分配地方,完事大家拿出绳床休息。打坐的打坐,写日记的写日记。这块地方也可以说是个大香炉,棍香一插便立住,亲平师父在他前面的黄土地上插了三根香,就差一个人跟他配合,跑到前面给他磕仨头。天亮着写日记是大好时候,但受懒惰心驱使,迟迟不动那根笔杆。就这么一直到睡觉,看着日记本,心想明天再补吧,接着倒头便睡。

八月十九

半夜下起雨来,师父让把塑料布拿出来盖上,但雨从小变大,打得塑料布“啪啪”直响。在塑料布底下待着,脚往后一伸,便觉得很奇怪,脚下怎么是凉凉的?但立刻神经紧绷:“完了,漏水了!”赶紧调头查看情况,还行,只是绳床湿了一个角,缩缩腿还能将就。估计亲昌师父那面也遭灾了,塑料布总是不停地响。雨下得越来越大,很想进塑料布里面待着,但又考虑到师父那面没发话,这么做不知行不行。后来,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连人带包,全装了进去。

天亮了,雨变小,师父决定走人。出了塑料袋,感觉自己很悲惨。旁边的亲诸师说他保护得很好,没怎么湿。看自己,这也湿,那也湿,尤其大褂都快湿透了。还有那双鞋,在钻塑料袋时忘记给它放到塑料布下避雨,等出来再看它时,它已经喝饱了水。黄泥粘着鞋底一层又一层,抬脚费劲但还得使劲,不然下一脚就可能陷到黄泥里。

接下来大家都为背包而忙碌,大泥土里收拾背包,心情比较不好。收拾一阵,雨又下了,越来越大,收拾背包速度也在加快。我来到亲证师身边,他刚背起背包,满脸都是雨水,说一句:“这怎么感觉那么像在逃荒。”

脚上粘着三四斤重的黄泥,踏上梯田,回到马路上,开始了今天的行脚。亲藏师父的背包尤其惨,一背起来直接往下淌水,一手抓住了亲藏师父装大氅的小包,却抓了一手水。亲藏师父的包到底喝了多少水,那是不得而知的,想必喝完水的背包一定不轻。亲藏师父的肩周炎又犯了,膏药贴不少,却不管事,临走时亲一师父还给扎了好几针中药针剂,到现在也不管事。肩周炎加肩膀疼想必也是不好受的,但你看亲藏师父,还是跟平常一样。

中午过斋,今天在一路边采石场过斋,一切都差不多了,我待在位置上,师父却让我搬家上对面。我明白师父为我好,看我这面地方太窄,让我上对面,但心里却有点不愿意。天上下着雨,背包还沉,物资都散放着,“这怎么搬啊?”更何况,穿着大褂搭着衣,难度又增加一层。但师命不可违,搬!这时亲慧师父过来帮忙了,旁边的亲佑、亲师也帮我搬家,心里很是感激他们,同时也感受到了师兄弟的力量。在新位置上简单收拾一下,便撑起雨伞过斋。居士们在雨中尽心尽力地行堂让人有些感动,有的居士甚至跪在地上给打饭。亲平师父在他日记写着:看见大米饭,格外亲切。而我则感觉这顿饭吃得很香,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过完斋再走五里地,便来到住宿地,是村口的一个小广场。这时雨也不下了,大家都在营造自己的“帐蓬”。我待在塑料袋里,东西都摆了出来晾一晾,接着便是右手掌托着脸,杵在大腿上——被雨折腾了一天,心情被弄得有些低落。我在想,寺院有床,行脚睡睡袋,它俩有什么不一样?想着想着,眼睛往前一扫,看见了佛菩萨形象,心里开始满足起来,低落的情绪在消失,我感觉到心有了皈依处。看来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想一想佛法僧三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八月二十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还沉浸在梦里,梦境像放连环画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上演,醒来以后,感觉到脑子好累,过多的睡眠,看来真不是啥好事。

自己很惭愧,出家这么几年,还是爱睡觉,并且还养成了一个赖床的恶习。早上不管是闹钟叫,还是人叫,醒了过后,总是在床上赖一会儿,有时一赖,早香、早课都赖过去了。平常都是这样,行脚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翻开日记本:“半夜被尿憋醒,也不愿意去,天气很凉。”旁边的亲昌师父在掏包,只听:“睡袋哪儿去了?”我也冷,但我实在太懒,大氅一裹,睡吧!

后来实在被尿憋得不舒服,起来上个厕所,这时一看表三点了。自己真够懒,本来打算是昨天晚上上的,可坐着睡着了,留到第二天。“早上起得比较晚,在山顶住了一宿,这块儿也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醒来时,对面的天已经是金黄色了。”“一觉到天亮,太贪睡了,期间醒过几次,但是迷迷糊糊的,正念没能提起来,又睡过去了。尿一直憋着,想去又不想去,等完全清醒时,想去上厕所,师父那面喊‘收拾’了。”

亲藏师父在训练时说过:“我们出去是去修行的,不是去旅游的。”我看自己真有点像是出来度假旅游了,睡眠上不节制,饮食上不节制,六根上不节制,头陀法没行持多少,倒行持不少烦恼法。自己几乎是每天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才起床,有时提早醒,但也不愿起,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忏悔,真该忏悔,对不起常住、师父给的一次行脚机会。

对于睡眠,自己有一个亲身体会,记得有一年冬天,已经不出坡了,下午便抽点时间背经。一天中午坐完香后,借着坐香昏沉那股劲儿,开始睡起觉了,一睡睡到两三点。这下可好,当再拿起经典背时,背得就很不顺利,一段背过去,背过来,不是忘前便是忘后,而且头是昏昏沉沉的,还爱发呆,胃也不舒服,想吐,看来这觉睡多了,确实很障碍修行。

准备出发了,眼睛一扫,看见亲崇师父光着脚板。昨天就听亲崇师父说今天想要光着脚试一试,但我心里却对他有些担心。这赤脚踏在石头子儿上,那感觉谁都明白。走了一段,亲崇师父既未落队,也未出现下脚犹豫不决的情况,心里佩服他,挺能忍。过后我还问了问亲崇师父,感觉怎么样?亲崇师父说还行,走久了,脚底板都发烫。

亲崇师父这人,你说他正常吧,有时候做事却感觉“不正常”。例如今年有一次路边休息,地上都是散着的干牛粪,拿着观音斗不知往哪儿放,想一想,还是放吧。亲昌师父在旁边说:“牛粪没事,吃草。”我听了答一句:“比吃肉人的强。”亲崇师父又在一旁说:“牛粪就是一股青草味。”说着就捡起一块送到我的鼻子边说:“你闻闻。”对于这个动作,脑子顿时空白,这个……吸了吸气,只感觉有点微微的味道。这时,亲崇师父把粪一扔,上路了。

下午阿阇黎带队,速度很快,三点左右就到路边一块空地停下来,沙弥出坡平整场地。在前三年行脚中就发现自己出坡时不爱伸手,比较爱站在旁边干瞪眼,所以今年给自己下命令,行脚中的出坡必须好好发心。但毛病习气的劲儿一上来,咱说话还是不好使。一些人已经投入到平整场地中,而我却干得仍然是心不在焉,捅两下,停一停,看一看,发现不对劲了,赶紧逼自己,动作开始利索起来,但心确实挺难受。

我又开始想,为什么不爱伸手?发现是有些好面子,但是好面子跟你干活有什么关系?都是师兄弟,谁还能说三道四不成?真是自己玩自己,自己演戏自己看。人心啊,人心!复杂的人心。

八月二十一

有点动念想回寺院,原因是有些感冒了,头疼,再加上四十多斤的背包压着肩膀疼,身心有点受不住了。不过肯定跑不了,半路逃走很磕碜的,其实调整一下心态,把它当作一次考验,这便对修行有利。

在寺院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就想休息,没有下定决心拼一把,看看上节课能怎么样。身体好的时候也想过,下回感冒了坚持坚持,挺一挺、试一试,但到时候心就软了,再加上医生叮嘱,多休息啊!防线彻底倒塌,得了,休息吧!行脚就不一样了,带有强迫性,队伍不会因为你的感冒而停下,每天还是照常运作,所以面前只有一条路,接着走。

妄想还有第二条路——坐车,这个妄想想想就放下吧,要是提出来,只怕以后的行脚机会都没有了。疾病让身体很难受,以后对老生病的出家人不能再起想法了,得理解、体谅别人的病苦。

又走了一段路后,在路边休息,前面是豆子地,豆苗上挂着快熟的毛豆。这时太阳也出来了,温度有些上升,感冒的症状已经充分显露出来,头疼、全身难受、酸疼,支持不住病痛的折磨,开口向亲昌师父要药:“亲昌师父,有没有其他感冒药啊?太难受了。”这时又想到了在寺院感冒发烧时吃过一片扑热息痛,几个小时就好了,于是又跟亲昌师父说:“吃一片扑热息痛行不行?”亲昌师父语气缓和地说道:“扑热息痛那玩意儿,当时好使,过后又不行,吃点伤风停吧!”听亲昌师父这么说,不死心,其实现在就想要点能快速解决身体疼痛的药,但是,依教奉行吧!起身去上个厕所,回来时,突然感觉自己很没出息,生个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这定力上哪儿去了?自己现在的心就像一个饿得发慌的人,为了饮食而开始疯狂。原来这个身体那么地让人执着。

晚上,因感冒而获得了幸福的待遇,发热贴的活儿被亲慧师父又揽走,发到我这儿,给了我七个热贴,让分别贴在脚、肚子、后背等地方。曹居士在我拿药的时候就给我说,一会儿给你一个热水袋,谁知还买一赠一,送来一个过后,又送来一个。亲藏师父也来慈悲关心,拿起一个大氅说:“盖严实点,连头也遮住。”这下眼前全黑,伸出一只手,把大氅往下扒拉一下,得留个呼吸口啊!七个热贴,两个热水袋,今晚在山谷里睡觉是冻不着了,希望这一晚上感冒能好。

感恩大家给予的关心和照顾,其实行脚中感恩的对象很多,但自己感觉,更应该把他们的用心继承下来,慈悲对待其他人。

八月二十五

今天好像进入市区,在一段路休息时,有很多居士和一位出家人来拜见师父。对于他们的情况不太了解,我们只是坐在包上等待。有时看一看,当师父真是不容易,有时师父得忍着身体不适来讲法。听师父讲过一回,在一次开示时,一位挂单师父提问,师父说,当时有些上不来气,完全可以回去休息,让那位挂单师父明天再问,但师父没有回去休息,直到开示完毕后才回去休息。师父说从那以后,就有些上不来气了,但师父并不后悔。

师父一直以身教的示范做给弟子看。一点个人体会,自己很有幸能给师父送药,所以接触师父的机会比较多,在长时间的接触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外表上看,师父很平常,看不出什么,但在这种平常中又感觉有不寻常的地方,但不寻常的地方又看不见,虽说看不见,但又能感觉到,就这么,师父那种若隐若现的威德,感化着我的身心,真是太受感染了。

下午没有再走了,今天剃头,剃完头便各自忙各自的。师父先进了塑料袋,其他师父也纷纷效仿钻进了塑料袋。当时我也没弄清楚,到底走还是不走,于是塑料袋也不钻,直接将它搭在了雨伞上,这样便形成一个空间,既挡雨,又无哈气。坐在这个特殊的“帐蓬”里,感觉挺享受。自己不太会记日记,就把亲慧师父的日记本借来看了看,往后,写写日记,再往后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帐蓬被人掀起了一块,转身一看,师父正蹲在门口,问我:“咋的了?发烧了?”“没有,师父,睡着了。”我回答道。可能刚睡醒,脸比较红。“赶紧起来,下午不走了,东西都弄进塑料袋里去,你这块地方行不行?不行上那面找块地方去。”“哦,还行,还行。”我回答道,师父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晚上睡觉时做梦,梦见师父在检查我们楞严咒诵几遍了,还拿着纸记录。旁边的亲诸师报个8.35遍,我则报个8.33遍,我自己都纳闷,怎么报个这个数?又一想,我才诵8遍啊!另外0.33遍没诵,不妄语吗?旁边亲诸师发话了,你现在赶紧诵呗,我便诵起咒来。可师父统计完后,却拿这张纸擤鼻涕,接着便扔掉了。这是什么意思?等醒来时回忆,感觉师父是在教育我。说实话,昨天楞严咒真没诵完,就诵了8遍,大概是师父看我太放逸,就来梦里督促我了:“喂,你还有2遍咒没诵呢!”

看师父讲的《上师五十法颂》讲记上写着:所以我们呐,有时候不能报师恩就在这儿,因为你不知道师父所付出的东西,永远不了解。等你们当师父的时候,等你们成就的时候,你才知道,哎呀,欠师父的太多了,多得没法比,就是把须弥山捣碎了,把整个虚空粉碎了来供养师父,也不如千万分之一。是呀,师父对自己的恩德、关心还有帮助,自己能看到多少呢?看亲崇师父报告里老有一句话:知恩方解报恩。自己每天在色声香味触法中迷恋,哪有想过师父的恩德呢?这句话真得思维一下。

后记:写下这段话后,感觉这可真是个事,反观自己,对于师父这块儿,可真是模糊不清,可以说是迷迷糊糊。虽然《沙弥威仪》中有“侍师章”,自己也有条件时常亲近师父,可自己照威仪去做了吗?而且有没有发自内心?少啊!真少。师父在自己心里份量有多重?这些事真得掂量掂量,现在只能用那几个字形容自己:模糊,真模糊!连写的都模糊。

八月二十六

昨天晚上下起了雨,舒适的“小寮房”遭到了水灾。没看出来,自己住在一个略微有点坑的地方,积水透过塑料布进到“室内”。赶紧搬家,拿着物资奔向新大陆。一切安定下来后,看了会儿书,一本是《三皈依汇编》,一本是妙莲老和尚讲的《五戒是良师》。边看书边有感想,感觉听闻正法太重要了,能帮助我们提起正念,尤其是一段时间没怎么看书,某天拿起书来看看,身心感觉特别受益,心里对持戒修行的那种信心,又提升不少,尤其看完这本《三皈依汇编》,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中午过斋地先是选择了一个公园里的长廊,刚见到这个长廊满心欢喜,十分希望它顶上有个盖,但进去了才发现,它居然没有盖。队伍原地休息,没有准备过斋物品,估计是要转移。亲昌师父、亲慧师父去找地方了,听说还真找到一个地方,是一座桥下。

队伍又走到那里,地面不太平整,沙弥出坡平整场地,接着便是铺上大塑料布,在上面过了一顿斋。斋后不走了,大家开始打造这片住宿地,挖厕所,修排水沟,蓄了一个“小水库”,撑起绳来晾衣物等等。

在这儿住了一下午,感觉自己过得很失败,看看亲藏师父和亲昌师父,大氅和睡袋往身上一裹,然后就静静地在那儿坐着,这块儿真的得向长老们学习啊!长老们的心是多么的安静。今年行脚十分佩服亲藏师父的定力,有一天过完斋出发,刚开始亲藏师父就走得很快,我这可遭殃了,脚上打泡了,一脚下去,很疼,走慢点,还能接受,走快了真是一种煎熬。

再走一会儿,心里的想法都蹦了出来:“亲藏师父啊,您不能走慢点吗?脚上打泡了,疼啊!”但亲藏师父速度并没减多少,心里的抱怨、生气等等都起来了,但脑袋里立刻蹦出来一件事:不对呀,亲藏师父脚上也有两个泡,那他为什么还走这么快?难道亲藏师父不疼?这个我有点不相信,经过这么一想,心开始平了,受伤程度和亲藏师父一样,你还埋怨啥?

说起亲昌师父,就是十分羡慕亲昌师父的自在。有两次吧:一次是住宿,四周有栏杆,亲昌师父把背包往栏杆上一靠,伞往上面一挂,在前面铺上大塑料布,绳床什么的都放进去,人往里一钻,靠着背包,伞就把上半身遮住了,站在远处一看,就这两个字“自在”。亲昌师父也不倒腾背包,就在伞下待着,看着我们这些人忙碌。还有一次是在路边,后面有栏杆,伞往上一挂,人就在伞下待着。在长老们身边待着,身心会渐受感染,就像长老们多年的修行加持你一样,这个我是体会到了。写到这个地方,脑海里想起了看到过的一句话,用来形容比较恰当:心自在,身自在。

晚上,实在受不了鞋子的湿度,我找到了亲平师父,将他自己研发的“小太阳”借了过来烤鞋。听着好像很高级,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空牙膏壳,把大药丸蜡壳上的蜡剥下来扔里头,熔化成一体,灯芯是一根布条。亲平师父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我便开始烤鞋,烤一会儿,鞋子上方便冒起来缕缕白烟。虽然时间上搭进了两个小时,但第二天穿上干了一半多的鞋,那感觉简直太好了,弄得我回寺院后也想做几个,明年行脚带着。

回寺院后又和亲度师父说起这个事儿,亲度师父简直是十分赞叹,说他就喜欢这样的,还说了一句变废为宝什么的,言外之意是这样在外面才能生活。

对此我又体会到了一点,现代物资的发达及其方便程度让人懒惰且依赖,似乎没有它日子就有点不太好过。其实不然,世尊在世时,没有这些东西,日子每天还是照样过,且他们用的物资,有些都是比较容易从大自然中取得的,像杨枝、筹片(竹子做的)、洗净用土块等等。这些东西现在都有替代品,看起来不太实用了,但我感觉它们还是很实用的。

今年行脚一次上厕所,发现纸没带够,净瓶还没带,这真是让我想尽办法,队伍离得不是很远,抬头一望还能看见,但是你大吼一声送点纸来,这总是一件不威仪的事。该怎么办?突然想起在寺院时亲度师父对我说在那个时代,比丘洗净都用土块,这东西可满地都是,随手易得,但由于没能充分了解“土块洗净”,导致使用效果不太理想。

但那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看似现在不太实用的方法,在关键时刻起作用了。所以我感觉在这发达的年头,世尊教的东西还是应该牢记在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作用了。

八月二十七

早上不知几点醒来,借着路灯光看外面,还飘着雨,我又开始赖床,一会儿便又昏昏睡去。这坏习惯,我坐在那儿感觉无聊,眼前朦朦胧胧的,脑子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了一眼师父。自己现在思维好像有些呆滞,对于看经、诵咒,不太愿意去做,就想这么呆着,这可能是放逸成习惯了。雨又小了些,后来基本停了,师父通知收拾背包出发。

出发时,发现自己心里面对这个地方已经有所住了,不太愿意离去。就在早上时,心里还希望雨别停,在这儿过一顿斋再走吧!这种心理几乎每天都有,自己也很奇怪,在每天下午找到地方后,铺绳床,拿睡袋,干干这事,干干那事,白天赶路的气氛一下变成了享受生活。等到第二天早上,收拾完背包出发,面对睡了一晚上的地方,心里有点空荡荡的,有些依依不舍。自己想了想,这可能是在寺院舒适生活过惯了,一出来行脚,无所住的生活让心有些不适应。

上午一直在马路边走,汽车一拨接一拨,喇叭“嘟嘟”直响,只感觉他们太吵了。走到一段路,队伍一停一停的,刚开始还行,后来心里就有点冒火,“前面干啥呢?怎么老一停一停的?”后来才知道刚下完雨,地上有蜗牛在行动,比丘师父伏身捡蜗牛呢!我一下意识到,我又被这个妄想骗了。队伍一停一停时,自己就生起一个妄想,“前面可能是谁故意的。”这么一想,自己就相信了,一相信就被拐卖,接下来便起嗔心、烦恼等,等到真相大白时,这才意识到那个可恶的妄想。像这种骗局在日常生活中已经上演了很多次,只是表现在不同事件上罢了,所以发现自己觉照能力还是不够强,老是被它一次次地拐卖。关键点就在那一念生起时,是否能生起智慧,看穿它是一场骗局。慢慢来吧,吃一堑,长一智,觉照力一点点提升,都是在逆境中磨练嘛。

中午马路边过斋,完事,接着走,听说要走二十多里。我发现亲藏师父带队有好处,不光训练身,还训练心。以前师父带队,一般一次就走三四里路,如果师父哪天一次走了五六里,嗯,这次走得真长。可一到亲藏师父这儿,一次五六里是最低限度,多的话一次走六七里,心里从刚开始“天哪,这么长”到后面“正常,阿阇黎一次就走这么多”,这心里也是在接受磨练的。下午的路程让我比较难忘的是穿镇子的八里路,过后我叫它“疯狂的八里路”,之间的起心动念、想法等等就不多说了。

晚上住在一条僻静的道路上,前面有条河,再往前就是城市,可以说是隔河相望。放下包,轻松了,便开始溜达起来。一溜达便感觉不对劲,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世俗的事情!应该还是自己没放下,遇着机缘又起来了。宣化上人说:“沙弥俗念有余毒,这毒不是一般大,是特别的大。”赶紧放下吧,越想越多,搞不好哪天就随着妄想跑了。

八月二十九

这条路上休息的地方比较少,如果没有休息的地方,师父就得一直走。今年走得自己腿也疼,这才体会到点师父的腿有多难受,要在平常是想不到的。一段路休息,离师父特别近,或许离师父近有加持力,在这个上午,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中午过斋是在沙滩上,今天有一次乞食机会,有幸参与,亲平师父、我和亲俱三人一组。排班时亲平师父说:“咱们不按常规来,不管是啥,一人两户那么乞。”我当时还没听明白啥意思,回答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上了马路,顺着走有人家,逆着走有人家,再就是过斋地对面有人家,亲入师父决定上对面去乞,我们这组和亲真师父那组待分配。这时私心起来了,听说顺着马路走人家多,逆着马路走人家少,这么一想,赶紧问亲平师父:“亲真师父他们那组去哪呀?”亲平师父答道:“他们往后面去了。”赶紧回头一看,后面空空如也,就我们三个人,一场考验又没过去。

来到第一家,商店,转身离开。第二家闭门。亲平师父转身对我说:“该你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亲平师父说的话什么意思。第三家,一户女主人,上门乞食,说没有,离开。第四家闭门,我的两组也乞完了,该亲俱师乞了。

亲俱师来到下一家,正好碰见一位年龄大的妇女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个枣在啃,嘴边还散着一些枣碎沫。亲俱师上前乞食,妇女有点犹豫,还说着:“我这儿也没啥吃的呀。”说着说着便转身往后走,我们也跟了上去。走几步便出现一座矮房子,小木门,她家的房子比别人家的矮一半,一看就感觉她比较贫困。

妇女进屋一阵子,出来时,手里拿着好多个枣夹核桃,还说道:“这是我儿子从城里给我带回来的。”从话里听出她好像也有不舍得,但不舍得还是布施了,随喜赞叹。亲俱师给她回向,我们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亲平师父说:“这山里也有这东西。”

这回乞食经历比较让人难忘,尤其是那座矮房子,还有小木门。一想到这些,就想到现在佛法的弘扬,不知她接触过佛教没,估计是没有。继续往下乞,一人两户,一直乞到尽头,没有人再布施,我们返回过斋地。

这次乞食给我一个感觉,乞食次数还是太少,乞食经验一点都不丰富,而且乞食好像跟自己没有融到一起,上人家门口还是有些紧张,张口乞食也摆脱不了念台词的习性,更感觉自己好像就会说那几句话,遇到其它问题不知该怎样去解决。

刚乞的有一家,一个院子,两个房子,乞完这户,上那户,我在想他俩是不是一家啊。这时女主人也出来了,跟她说想乞点食物,这时真怕旁边的那户喊“我们是一家的。”还好不是。女主人善良并且热情,她说没啥吃的,但又说一句“对不起啊”。我们便离开。后来又想,我是否可以问一句,你们俩是一家的不?但又想这么问行吗?真是让人太纠结了,这事别自己想了,还是去请教有经验的比丘师父们吧。

但去年有一次可真是问题,乞食到一家,主人去取食物,旁边的人对摄像的居士发起了疑问,问:“这是干啥的?”我当时就傻眼了,这该怎么回答?不过不用操心,咱有一位乞食经验超丰富的,那就是师父。师父的回答平常而且真实:“记录,记录的。”解决了他们的疑问,我也收获了一次经验,长了一把见识。

九月初一

上午走得不多,下午没走,但有一件事值得说一下,那就是得忏悔。唠了一下午闲磕,从日本到美国,从美国到中国,军事、国家,自以为聊得是真过瘾,但浪费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也浪费自己的时间,这些事对修行毫无益处,应该来一次总结。本次行脚放逸情况是很严重的,很多时候有时间了也不知干啥,在那儿溜达、闲逛,直到出发。身心散漫而没有主心骨,六根随着外境不停地喜怒哀乐。这次行脚比较失败,忏悔。

九月初二

早上师父带队,一段路走得很长,心里有些疑惑不解。走到一座桥下休息,听到说还有几里地就到,心里一下明白。如果天亮走,马路上车辆增多,会有危险。昨天就听居士说,来的这条路上出了几起车祸,有些地方连护栏都被拖出去了。师父真是慈悲,时刻想着弟子。再次起程,天还没亮,便来到路边一块空地,简单收拾一下地面上的石头,大家放包休息。

太阳出来了,感觉到一点暖意,八点多左右开始分班乞食。队伍先站成三排,比丘师父一排,沙弥二排,我站亲藏师父后面。想着:“去年想跟亲藏师父乞食没乞着,今天应该行了,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还第一次,师父您不能再调了吧。”越想越高兴。

一会儿师父发话了:“你们三个站出来,上后面。”以我为首兼后面两位被师父调了出来,排到第二排最后,然后整体往前窜,这样我从第二排排头成了排尾,跟亲藏师父乞食乞不上了,但马上又有些高兴,照现在形势来看,或许能跟师父乞食。

师父还在继续调动,这两个往这儿,这几个往那儿,往前窜,到最后分配完事,队伍总共分成九组,每组三人,师父自己一个人。这时师父一乐,说一声:“就剩我一个了。”看看现在的情况,我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此时真想说,“师父,我跟你去吧”。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前方亲昌师父还有其他几位师父喊着,我也明白啥意思,那句话终于说出了口,“师父,我跟您去吧。”锡杖如愿到手,队伍出发,向村子开进。一部分人顺着马路走去乞食,一部分人逆着马路走去乞食。师父先顺着马路走一会儿,便往右一拐,面前出现一条一米宽的水泥桥,直通对面的村庄。这桥走得有些紧张,既窄还没护栏。这个村庄不大,就十多户,全都是土房子,瞧着这些人家,不知能否乞着。

来到第一家商店,不乞。下一家,一位老人坐在门边,后背靠在门框上,阳光射到他身上,面容表现出一副有点悲伤的样子,不知这位老人是不是在回忆他的过去。这位老人旁边便是他的老伴,正低头扫地。师父上前去乞食,老人好像有些听不懂,表情也有点呆滞。

师父继续解释道:“要点吃的。”老人用手给旁边老伴比划比划,他的老伴便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师父又跟他老伴说道,要点吃的。可他老伴也听不懂我们说啥,拿着扫把站着发呆。师父又说了一声,他的老伴这才说一句:“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然后就低下头,拿着扫把继续扫地,不再理我们。师父见状便离开了,说一句:“就是不想给。”话语中充满着悲悯的味道。

下一家,师父让我去,来到门口,男主人正蹲那儿做什么事情,我上前跟他说想乞点食物。他一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还有点苦笑着,思索一阵说一句:“我这儿也没啥吃的呀。”我接着说:“剩的也行。”他好像更蒙了,突然门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桌上的核桃给他们。”男主人一听,立刻转身,拿着核桃出来了。没看清他拿多少核桃,给了师父几个,给了我几个。“咚咚”,核桃自由落体掉在钵里,听着这声音不禁心头一紧,轻点啊,别把我的钵磕坏了。给他们回向,离去。

来到下一家,是一位老人,正站在门口刷牙,看样子好像五十多岁了。上去给他说乞点食物,老人点点头,便走到一边去漱口,回来后再次给他说明一下,他说:“给你盛点面条。”然后便进屋。不知他家是什么构造,只是看见他从门口走到中间,又从中间上门后,从门后出来拿着一个盆上对面的门后,然后就没露面,只听到一些声音。我和师父在外面等待,等了好一会儿,等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心里起了个不好的妄想:“不会是戏弄我们吧。”当然,这只是一个妄想,不可信。

又过了一小会儿,老人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师父说:“给我一半。”老人慢慢往师父钵里倒,但可能因为惯性,一盆面条全进了师父钵里,然后冲我这面说道:“再给你盛一盆。”老人又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布施,完事后又问:“要不要菜?”师父说:“不用了,怕有荤。”可老人回答:“素油炒的。”这一下让我感受到他那种布施心,师父看看钵里说:“这些就够了。”“给你们点辣椒酱吧”,老人又说道。盛情难却,于是白白的面条上多一团辣椒酱,给老人回向。

接着继续往里走,来到下一家,是一位女众,布施了两碗干饭,看样子像是炒的。这户人家也是很热心,一听我们来乞食,便进屋去了,但拿出来的却是钱,我们不能要。她便再次进屋,应该是去找吃的了。这时这家的男主人也回来了,问我们干啥的,等等一些问题。师父与他交流,后面就听到一句,剩的多不好,接着他也进屋了。最后虽然不是新鲜的,但是有你那份心就够了。

回向后,又来到下一家,这家和刚才那家是邻居。刚到他家院子吧,女主人便拿着一个盆出来,对着我们说:“刷刷盆。”师父说:“不用刷。”女主人说:“有猪油。”师父说:“那不行。”女主人刷完盆便回去盛了一盆面条布施。这家人在我们乞那家时便在一旁观察,还发出一些“吃素啊”、“不吃荤”之类的问话,师父也给他们回答:“不吃荤。”他们听到后好像就回去准备了,到他家门口时,都快准备好了,真是太热情了。

下一家,是两位老人和一位女孩,布施了两碗稀饭,总感觉他们有些害怕我们。再一下家,一位中年人吧,正坐那儿吃饭,我上前去乞食,他回应说:“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心里很是怀疑。

户数基本都乞完了,我和师父脖子上挂着一满钵食物回到过斋地。亲入师父等几人过来迎上师父,师父说:“这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了。”亲入师父说:“那得乞不少啊。”说实话,今天真有点乞上瘾了,其他组陆陆续续回来,乞食战绩都很可观。大家在座位上讲述着自己乞食时发生的事,由于我和师父乞得不少,有的师兄弟做这样的评价:“你看你们乞食的村子向阳,人心好。”还有位说:“一位老和尚带着一位小和尚。”师弟啊,我们没这么可怜吧。

过完斋,程老总带着一大帮人还有锣鼓队来送行,有公司上层领导还有他的父亲(注:这是听说的)来见师父,并给师父顶礼。他们还把师父请过去作了一番开示,程老总真的很虔诚,愿他能早成佛道。临上车时,锣鼓队又敲了起来,在锣鼓声中开始,在锣鼓声中结束。我们坐着车返回寺院。眼睛依然盯着窗外看,提前预览一下明年的路程。说实话,明年真的不知自己能不能继续向前走。

行脚结束了,回想一下行脚的生活,感觉跟以前都不一样。以前脚不打泡也不感冒,而今年,本以为能提前消业,可行脚中还是继续感冒,一连五六天,头疼难受;脚又打泡了,走起路来,钻心的疼;后背还长了所谓的汗疹,这疹子碰不得,一碰比肩膀的疼痛都疼;还有外在的太阳晒、雨浇,各种外境的引诱,让我感觉今年的身心真是倍受考验。

这真是一场场的考验,就像亲崇师父说的:“行脚就像一场考试。”亲崇师父感觉自己考试不及格,其实我也感觉自己好不到哪儿去,就像宣化上人说的那样:“一切是考验,看你怎么办,对境若不识,须再从头练。”回寺院接着从头练吧。报告到此结束。

二〇一一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理沙弥)

从头再来

——二〇一一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理 沙弥

顶礼常住十方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大悲观世音菩萨!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各位出家师父、各位居士:

阿弥陀佛!这篇报告主要是我自己的一些体会和看法,仅供大众参考。希望我这篇报告对大众有所帮助,如果有错误或不当之处,请各位善知识慈悲指正。

农历八月十七
行脚第一天

大概上午九点半,我们到达去年行脚的终点。车刚停,我们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我们刚下车,亲融师父就从车上下来呵斥我们:“谁让你下来了?让你们等一会儿没听到吗?”我很意外,我没听到,估计其他人也没听到。因为亲融师父在车的前面,我们在后面,离得比较远,刚才车里边又有点乱,所以我们都没听到。亲融师父让我们重新上车然后再重新下车。我想这种情况我们不能讲理,也不需要讲理,更不能在心里埋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依教奉行。不仅身体依教奉行,更主要的是放下我执,放下知见,放下嗔心。我们依次回到车上,然后又依次下车。

这个地方就是去年行脚的终点,一点不差,一条路的尽头是另一条路的开始,去年行脚的终点就是今年行脚的起点。这个地方有一块很大的水泥地,去年行脚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就是在这块水泥地上度过的。在凌晨四点左右,我们在这里登上返程的大巴,结束了去年的行脚。

一看到这个地方,我就不由地想起去年临上车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虽然已经时隔一年,但感觉仿佛就在昨天。那天大概是凌晨三点钟,师父让我们起来打坐,师父还让亲洞师父告诉我们把大氅都拿出来,我以为让我们把大氅拿出来是让我们打坐时披着防寒。

打坐一段时间之后大巴来了,师父让我们准备上车。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装包背包,然后排好队准备上车。就在这时,师父站在我们旁边很严厉地说:“把大氅都拿出来。”我一听就傻眼了,刚才我把大氅装背包里了,我赶紧看看别人,他们早已经把大氅夹在怀里了。原来他们刚才就没把大氅装背包里。这时我才明白,师父让我们把大氅拿出来,是让我们上车时带着,不是让我们打坐时披着防寒,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形势立马变得紧张起来,我必须在这个时刻做出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办?师父就站在我们旁边,还拿着手电,我犹豫要不要把大氅拿出来?要是大家都没拿大氅就好了,大家可以一起把背包放下,一起掏大氅,那样的话师父就不会“加持”我们。即使“加持”也是“加持”所有人,不会“加持”我一个人。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亲怀师好像也没拿大氅,但是他早已经放下背包开始掏大氅了,看样子马上就要掏出来了。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拿还是不拿?

现在天黑人多,场面又有点乱,我不拿大氅师父也看不出来,正好浑水摸鱼,也不会被师父“加持”。如果拿大氅,那就得把背包放下,打开背包,掏出大氅再把包装好,这得需要一点时间。师父就在旁边站着,因为我一个人而耽误大众的时间,换来的必定是师父狂风暴雨般地“加持”。最终我做出了选择,宁可死也不能被师父“加持”——但是宁可被师父“加持”,也得依教奉行!于是我放下无比沉重的背包开始掏大氅,我刚把背包放下师父手中的手电立马照了过来,看来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好像师父知道我没拿大氅,所以就一直站在我旁边不走,看我到底怎么办?

一看到师父的手电,我立马意识到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了,于是我绷紧心弦,屏气凝神,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师父狂风暴雨般地“加持”。出乎意料的是狂风暴雨没有来临,师父柔风细雨般地说:“一变就不知道怎么弄了啊!”我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就像师父曾经说过的那样,“当你真的依教奉行的时候,外境会随着你的心而转变!”我的依教奉行把师父的狂风暴雨给转没了,把师父的狂风暴雨转成了柔风细雨。幸好当时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也许我就会后悔一辈子,至少现在不会以坦然的心态回想这一幕,也不会以坦然的心态开始今年的行脚。

师父让我们在那块地上依次坐好。亲怀师他们在师父前边摆了一个纸盒箱,上面供着佛像,一会儿过斋要用。亲融师父说用块布把纸盒箱蒙上。亲怀师父问:“谁有大块的布?”我正好带了一块布,我从三衣包里把布掏出来递给亲怀师,他把纸盒箱蒙上了,正合适。以前有一次师父给我们开示:“出寺院要带三衣包,还要带一些针线和补丁。”我一直记着师父的话,所以在行脚出发之前我就带了针线和一块布,没想到刚下车就用上了。

师父跟我们聊起以前他和性空比丘从五台山往回赶的事情,师父说,当时他们没写日记,结果很多事情都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非常可惜。记忆是不可靠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写日记,要写第一念,不要第二念,这样更真实。师父还说,要把日记本装兜里,有什么想法立马把日记本拿出来写下来。我本想把日记本装包里,不会掉出来,装兜里容易掉出来。但我还是决定把日记本装兜里,不管怎样都得依教奉行!

附近没有合适的村庄,没法乞食,今天我们吃的

都是

居士们供养的饭菜。过完斋我们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休息之后我们开始出发,刚上路就看到有三四个信众跪在路边送我们,传得太快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走一程,我诵了六七遍楞严咒,很多人的后背都湿了。我们坐在路边休息,大卡车从我们身后呼啸而过,离我们的背包只有

一米

远。

又走一程,我和亲一师拿大铲,诵了五遍楞严咒。在行走时我看见路上有块白色的东西,像是骨头。当时我想这可能不是骨头,我没戴眼镜,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刚走几步,我又看到地上有一个土黄色的东西,像是蚂蚱,我又想还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还是走了过去。休息时亲怀师说那就是骨头和蚂蚱。我太不负责任,太不慈悲了,自己骗自己。因为自己近视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太不负责任了。下一次一定要停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能嫌费事,不能嫌浪费时间。

休息时有几个信众来向师父请法,还是太原的。消息传得太快了,也可见这些居士的一片虔诚之心,这么老远来只是为了看看我们,给师父顶个礼,跟师父说几句话,请师父开示几个问题。

大概六点钟,我们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休息,今晚在此住宿。我给我的兜缝了一个粘扣,这样日记本就不会掉出来。

我们一定要听师父的话,无论多小的事情都要听师父的话,不听师父的话只能是自讨苦吃。我曾经就有过一次难忘的教训:那是我出家之前的事情,那时我来大悲寺还没多长时间,那时新建的斋堂瓦瓦,瓦过瓦之后要刷一种黑油,目的是让瓦既美观又结实。有一次我给瓦刷油,我想这可是千年大计,一定得好好刷,一点都不能马虎,于是我就一点一点地刷,非常仔细地刷。

这时师父走了过来,师父对我说:“快点刷!刷完赶紧到对面去刷。”我在心里想:“这可是千年大计!刷快了刷不好,得慢点刷!”我快刷了两下然后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刷,一会儿师父又催我快点刷,催了好几回,但是我还是在心里想:“这是千年大计,刷快了刷不好,得慢点刷,不能着急,对面的明天刷也行!”最后师父无奈地走了。结果第二天对面的架子全拆了,那一整排瓦都没来得及刷油,一直到现在都没刷,我想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有时候就是这样,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我想可能是因为那时我来大悲寺没多长时间,如果是现在,师父肯定会立马给我一顿狂风暴雨般地“加持“,然后我就不敢再执着于这个“千年大计”了,我会立马以闪电般地速度把这边刷完,然后马上到对面把对面给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现在,还没等师父“加持”我就把油全给刷了,因为我知道不听师父的话立马就会被师父“加持”。我可知道师父的“加持”威力有多大!

这件事情真是惨痛的教训,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我就后悔不已。这就是我们的知见!好心不一定做好事!我们的知见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们却把它当成宝贝,睡觉都想抱着,恐怕被别人抢跑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听师父的话了。

佛在《四十二章经》上说:“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得阿罗汉已,乃可信汝意。”我们的知见很片面、很狭隘、很短浅,有时我们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肯定是对的,但事实上却是错的。就像这件事情一样,我一直执着于这个“千年大计”,非得好好刷,仔仔细细地刷,从常理来讲是对的,给三宝干活就得认真仔细,一点都不能马虎,所以我就产生了执着,连师父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结果酿成了大错。

我们就像井底之蛙,井口是圆的,我们就固执地认为天是圆的;如果井口是方的,我们就固执的认为天是方的;如果井口是三角形的,我们就固执地认为天是三角形的。即使别人告诉我们,我们错了,我们也不会相信,还有可能会起嗔心,可能会跟别人争论,反过来说别人错了。这就是我们严重的习气毛病——执着于自己的知见!

这次教训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一定要相信师父,一定要听师父的话。我们只能相信师父,不能相信自己。听师父的话就是放下我执,放下知见。

不听师父的话必定会起烦恼,起大烦恼,根本上的烦恼!无法降伏的烦恼!降伏这种烦恼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放下知见,老老实实地听师父的话。

晚上亲幢师让沙弥发心给大众端洗脚盆、倒洗脚水,有几位沙弥师去了,我没去,没发这个心,这是我的习气毛病,懒惰、慢心,非常惭愧,忏悔!

那几位沙弥师端着洗脚盆水给大众洗脚,但是没人洗。师父知道了之后就说:“胃肠不好的要泡泡脚。”然后亲开师端着洗脚盆直接走到我跟前说:“师父说了,胃肠不好的要泡泡脚!”我只有听话泡脚。我胃肠不好,经常拉肚子,师兄弟们也早就知道了。我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但就是治不好,不知道是什么业力。有时我就想:让太阳从西边出来不算难,让我不拉肚子真是难!

八月十八 第二天

昨晚半夜醒来,醒来时才发现我已经滚到了防潮垫下边,防潮垫上面全是露水,盖在最上面的雨衣也没了。我摸了摸也没摸着,然后我就不再管它,就这样接着睡,胸口有点难受,像是堵住了,呼吸都难受。大概三点钟师父叫我们起来打坐,我立马坐起来打坐,一坐起来胸口就不堵了,呼吸也顺畅了。看来睡太长时间确实不行,越睡越难受。

早上雾很大,八点多才出太阳。

今天没遇到合适的村庄,只有吃居士们供养的饭菜。正准备过斋时来了几位居士,他们抬着一大盆菜,一个女众给师父顶礼,她说他们是太原的,可以听出来她很高兴。师父问她:“去年就来过吧?”她很高兴地说:“是。”

过完斋

那几位

居士走了,那个女众说明天她爸还要来。他们走之

后一位

居士跟师父说了一些世间的事情。他说现在的房价有多么贵,一个月的工资买不到一平米的房子;还说现在交通堵塞很严重,他每天都得念着“阿弥陀佛”才能安全到家;还说有辆火车出了事故,死了很多人。

我想世间人这么苦为什么还不想出家?一出家什么问题都没了。不用买房子,不用担心交通堵塞,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但世间人就是不想出家,他们宁可苦一辈子也不愿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师父告诉他的方法也是出家。

一点三十七分,又来一群居士,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纷纷给师父顶礼。两位女居士刚跪下就哭了,有一个人说还有几个没来的!这些居士请师父开示了一些问题。大概两点半又来五六位居士,一位女居士还抱着一个小孩,看样子还不到一岁。

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居士说他很想出家,但他在世间又过得很好,所以他很矛盾、很烦恼,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出家!不过师父没有直接告诉他出家,而是告诉他守好五戒。我记得以前师父说过,守好五戒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出家。当你守好五戒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在世间根本就呆不下去了,只有出家!

当初我就是这样,所以我对此深有体会。在我信佛之后不到一年我就决心出家,并且出家就来大悲寺。那时我就做好了来大悲寺出家的准备,背楞严咒,练习打坐,每天睡四个小时,尝试日中一食,但是有一个问题没解决,就是父母不同意。我知道我父母就是死也不会同意我出家,想来想去最后我还是决定等将来给父母送终了再出家。当时我出家的心可以说是上弦的箭,只要我父母一松手,这支箭立马就会飞出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后来发生一件事情,促使我改变了这个想法,让我下定决心立马出家。有一次单位领导让我写工作汇报,我写了之后让领导看,领导说我写得太少了,让我多写一点,还告诉我怎么怎么写。这件事情让我起了烦恼,我能写的都写了,事实也只有这么多,如果按照领导说的去写那就犯了妄语,这绝对不行!绝对不能妄语!既得让领导满意,又不犯妄语,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然后我就开始想,绞尽脑汁地想,最后想得脑子都疼了,一份一百字左右的工作汇报想了好几天,脑子也疼了好几天。工作汇报好不容易写完了,但脑子还是疼,又疼了几天,最后疼得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工作汇报不是写一次就完事了,过段时间还得写,写一次就疼成这样了,再写几次非疼死不可。这时候就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像火箭一样从心里窜了出来:“不行!不等了!马上出家!出家至少不用打妄语。”

当时的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蚱,只想立马跳出去,片刻都不想久留。但是出家必须得经过父母同意才行,于是我就在心里祈求佛菩萨加被,尽快给我一个出家的因缘,让我过了父母这一关,然后我就马上出家。没过多久我就犯了一些错误,然后我就来大悲寺找师父忏悔,来的时候我写了一封忏悔书,来之后交给师父看,希望师父看过之后给我开示一下,解开我的疑惑,看我能不能忏悔清净。

过了几天我去找师父,师父说:“还没看呢!”又过了几天我又去找师父,师父说:“今天有事,得出趟门。”然后师父乐呵呵地说:“你等着吧,有空我找你。”我当时就想,我得依教奉行,师父让我等我就等,不能主动找师父,主动找师父就是没有依教奉行!我还想,如果师父忘了找我,怎么办?那我就一直等,不能主动找师父,如果师父这一辈子都忘了找我,那我就等一辈子!

我天天盼着师父找我,但师父就是不找我。我本来打算呆七天就走,结果我呆了一个月师父还没找我。当时有一位居士劝我发心出家,我说:“师父说了让我等,我得依教奉行,出家怎么行!”我这一句话把

那位

居士说得干瞪眼就是说不出话。不过他不甘心,一有机会就劝我发心出家,但都被我用同样的理由给拒绝了。后来他又劝我发心出家,他说:“你在这儿出家不也是等吗?你又没走!”这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然后我就开开心心地发心出家了。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父母我要出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同意了。当时我高兴得就像从鸟笼里飞出去的小鸟,再想让我飞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师父真是明眼人!幸好师父一直没找我,就是让我等,要不然我就不会有今天,就不会这么早出家,一旦走了,一辈子都可能再也回不来。也幸好当时我依教奉行的心还算坚决,没有错过这次机会。从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来,我们一定要相信师父,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听师父的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师父给

那些

居士做完开示之后,我们开始背包往前走,又该我和亲一师拿大铲。在路上我看到地上有一块黑黑的东西,我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刚走过去昨天那一幕立马在脑海里显现出来,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立马停下来转身指着那块黑黑的东西问:“那是什么?”亲一师也已经走了过去,我们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们还是把它铲到路边埋了。

埋过之后我们马上追赶队伍,刚走几步又看到地上有一块黑黑的东西,像是被轧扁的小鸟,我们把它埋了。刚走一会儿,又听到亲洞师父喊:“大铲!”我们立马跑过去,只见路上有一摊肉,已经被压扁了。我又往路边看一看,路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像是一条狗。看来路中间的那摊肉就是这条狗的。我和亲一师配合把那摊肉铲起来,放到路边的土地上,然后把路边的狗铲了过去。

亲一师要挖坑,我说:“不用挖坑,找块洼地放洼地里埋了就行。”我往旁边一看,旁边刚好有个坑,我们把狗和肉铲到坑里,用最快的速度给埋了。我一边埋一边念三皈依,埋完之后我抬头一看,队伍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有一百多米,也可能有两百多米。我们跑起来追赶队伍,背着四十多斤的包,再拿着大铲,跑起来很费劲,一阵猛追才追上队伍。

大概五点半我们在一条小路上休息,亲怀师叫亲一师过去,原来是师父的脚磨出了水泡,叫亲一师过去处理一下。

亲怀师说借我人用一用,给师父缝鞋。一只蚊子趴在我脖子上叮我,真疼,跟针扎的一样,过了很长时间我让亲一师看了看,蚊子还没跑。这蚊子肚子真大,这么长时间还没喝饱。过一会儿我让亲怀师看了看,还没跑。又看了三四次之后蚊子才跑,我赶紧抹了一些“神农百草膏”。

晚上九点四十分警察来了,两居士领着警察来我们这边询问一些情况。他们把最边上的亲怀师叫醒了,让他把身份证复印件拿出来看了看。一个警察说:“挺年轻的,怎么出家了?这么年轻就能把世界看透?”一位居士连忙解释说:“能!十几岁的都有。”

那位

居士还说:“我们是大悲寺的,你回去上网一查就知道了。”一会儿警察走了,走时还说这里挺冷。

八月十九 第三天

昨晚睡得很好,但早上打坐很冷,后背很难受。

八点多了,我穿着绒衣,戴着护腰,还觉得冷,阴天,没有太阳。

九点十五分开始乞食,亲悲师父、亲虚师父我们三人一组。亲悲师父乞第一家,女主人说没吃的。亲悲师父说:“剩的也行。”然后女主人进屋了,等了很长时间,那个女主人出来和另外一个女人说了几句话,是方言,听不懂。说完话女主人又进屋了,我们接着等,又等了很长时间,我都等得着急了,这好像是我记忆当中等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最后女主人出来给我们三个梨,一人一个。她说:“都说了没吃的,你们还一直等!”可以听出来她很不情愿,从她的神情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她心里充满了蔑视或者嘲笑,甚至戏弄。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我想下一次最好不要等太长时间,要不然就会给人一种“你不给我们吃的,我们就不走了”的感觉。即使乞到食物也失去了人们对出家人的恭敬,让别人瞧不起出家人,让别人以为出家人为了要一点儿吃的会在你家门口死皮赖脸地等,跟要饭的一样。

亲虚师父乞两家,都没人。我乞一家,院墙里种了很多西红柿,一个老妇人弯着腰,好像是在拔草。我说:“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她好像没听到,我又说了几遍她才直起腰,说:“没吃的。”我想说:“西红柿也行。”但我没说,那样说太不合适。我说:“剩的也行。”她弯下腰不再理我们。我们又乞了几家都没人,然后我们就走了。

来的时候我们是沿着公路来的,回去的时候我们沿着村子旁边的一条路往回走,前边还有两组,有师父那一组。在路上有一条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小河也不算小河,大概只有

两米

多宽,水里歪歪扭扭地放着几块石头,给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师父走在最前边,过河时亲空师父和亲参师搀着师父,我很意外地发现亲空师父竟然直接站在水里搀着师父,水不深,但亲空师父的鞋完全淹没了。我的知见被打破了,原来竟然可以这样站在水里,好像那流水根本不存在!亲空师父太孝敬师父了!以前经常听说“掩发布泥”这个故事,而眼前这个故事不知道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也许叫“掩鞋布水”吧!

过完斋我们在原地休息,大概十二点半来了一二十位居士,他们纷纷给师父顶礼,然后请师父开示。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下雨。这次行脚我们带了新雨衣,有三个,一个穿在身上,一个把背包套上,一个是把防潮垫套上。我们紧忙活了一阵才把背包和防潮垫套上,跟以前的大雨衣相比确实费点事。由于是小雨,师父告诉我们暂时不穿雨衣。

我们背上包开始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地面都湿了。这一次又该我和亲一师拿大铲,走了很长时间,勒得我肩膀疼,胯骨也疼,是这三天最疼的。又走了很长时间,我想这雨什么时候会停?下雨的时候只有在桥洞底下休息,但是万一没有桥洞怎么办?并不是每个地方都会有桥洞,在城市有很多立交桥,在这荒山野岭去哪里找立交桥?

我疼得越来越厉害,雨还是下个不停。我的心开始烦躁不安了,眼根也开始放逸,不停地往两边看。路边有一排树,树下的地面是干的,我想我们可能在这里休息,但师父没有停。又走了一会儿,路边有条小路,小路旁边有几棵大柳树,这里也可以避雨,但师父还是没有停。又走了一会儿,右前方大概

一千米

远的山上有一座桥,应该是铁路桥,我立马想:“在那里可以休息。”但又想不大可能,更何况离得太远,我们也过不去,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我们沿着公路绕过一座小山,一座高大的高架桥立马出现在眼前,我的心终于着陆了,真没想到荒山野岭竟然还会有高架桥。师父带领我们来到高架桥下休息,我烦躁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没了,这就是烦恼习气!刚才为什么非得起烦恼?非得放逸眼根,到处乱瞅?不管起不起烦恼都得走完这一段路,为什么非得用烦恼的方式走完这一段路?用欢欢喜喜的心情走不是更好?该停的时候自己会停,不该停的时候再放逸眼根也不会停,那为什么还非得放逸眼根,到处乱瞅?一直低头摄心不是更好?这可真是无明烦恼!

八月二十 第四天

上午八点多又遇到一座高架桥,我们在桥下休息。九点钟开始乞食,亲悲师父乞了两三家都没人。后来乞一家男主人给了三个饼,一人一个。我又看到这家院子里种了很多西红柿。男主人把饼放到我们钵里,然后随口问道:“西红柿行不行?”亲悲师父说:“行。”我也赶紧说:“行。”男主人摘了三个西红柿,一人一个。这时女主人也走了过来,女主人问:“少林寺的?”亲悲师父说:“不是。”“哪儿的?”“辽宁,海城,大悲寺。”我们祝他们吉祥如意,男主人很高兴。我们离开,男主人跟了出来,不远处有两个人,他跟那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向他们介绍我们的情况。

亲虚师父乞一家,有一个人在屋里边向我们摆手,我们走开了。我乞一家,男主人正好在门口,我走上前说:“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说给我们拿吃的,然后进门把门关上,刚关上又打开,他说:“有狗,你们不要进。”看来他怕狗咬我们,说完他又把门关上,刚关上又说:“你们等一等!等一等!”好像他担心我们会走开。他拿出三个饼,一人一个。我给他回向:“祝您全家吉祥如意!”

我们往前走,走到头才发现已经没有人家了。我们原路返回,亲虚师父弯下腰捡东西,原来是地上有一条蚯蚓。这时我才发现这条巷子的路面全是水泥地,在我刚乞的那一家门口有块土地,亲虚师父把蚯蚓放在了那块土地上。我们沿着一条上坡的路往上走,有一户人家,亲虚师父上门去乞,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给了两把东西,也是饼一类的东西,具体名称我也说不出来。我又乞一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从屋里出来,他向我们摆手,我们退了出来。他跟了出来,看样子不是撵我们走。我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他转身回去拿东西,他边走边说:“不要过来,狗咬你们。”院子里有一条狗在看着我们。一会儿他拿出来三个饼,一人一个。亲虚师父说:“是不是素的?”他说:“是的,就是八月十五吃的。”我给他回向:“祝您吉祥如意。”他很高兴。

时间到了,我们往回走,路上又有蚯蚓,已经死了,我把它埋了。刚走几步还有几条,还是活的,我们把这几条蚯蚓放在埋死蚯蚓的土上。往前走几步又捡到三条,两条活的,一条死的。我把它们放在手上,在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把它们放在树下的土地上,给它们念了几句佛号。

高架桥太高了,过斋时雨水被风吹了进来,防潮垫都湿了。由于下雨,下午我们没有往前走,一直在高架桥下休息。

八月二十一 第五天

阴天,天很冷,大概早上六点出发,地面已经干了。我诵了七遍楞严咒,然后我们停下来在一条小路上休息。我们正休息时,来了一个傻子一样的人,身高

一米

多一点,跟小孩儿差不多,但从相貌上看又是个大人。他神情呆滞,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正常,嘴里像哭一样一直不停地说:“啊,怕人怕人怕人!”走路跟个机器人一样,振动着往前走。往前走没多远他的身体就转一个圈,然后继续振动着往前走,嘴里还是不停地说:“啊,怕人怕人怕人!”给他念了三皈依。

八点多又开始下雨,下雨的时候我们正遇到一座高架桥,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竟然有这么多高架桥。

大概九点钟开始乞食。亲悲师父乞第一家,女主人刚好推着自行车出来。亲悲师父说:“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说:“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们往下乞,亲虚师父乞一家,没乞到。我乞下一家,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从屋里出来,摆着手说:“去去去!”我们接着往下乞,亲虚师父乞到一个饼,一个老太太给的,我们让她给我们掰成三份分了。

我乞一家,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把车停在门口,人进屋了。我站在门口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喊了几遍,那人从屋里出来,走出大门,二话没说,骑上摩托车就走了,给人感觉很奇怪,太冷漠了。我们往前走,遇到一扇门,里边有人,这也就是刚才我乞的那家,刚才是大门,这是后门。亲悲师父上门去乞,主人很热情地给了三个馒头。这就是因缘,同样是一户人家,我乞到的是冷漠,亲悲师父乞到的是热情的馒头。这只能说明亲悲师父和这户人家有善缘,而我与他们没有善缘,可能我上一辈子也冷漠地对待过他们,也可能伤害过他们。刚才乞到的冷漠完全是自己的果报,并不是别人的错。就好像有人在一块土地上播种庄稼的种子,这人将来收获的必定是庄稼,我们在这块土地上播种下野草的种子,将来我们收获的只能是野草,我们不能说这是土地的错。

亲虚师父乞一家,也乞到三个馒头。我又乞一家,我拍门,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喊了几遍,没人答应,我们转身离开。刚一走就听到里边有电钻的声音,再一次乞到冷漠。还是我跟这户人家没有善缘,有人也不理你。

下午又下雨,师父带领我们来到一座桥底下。这里是一条河,有三个桥洞,只有旁边的一个桥洞流着水,另外两个都是干的。这河床修得非常好,全是水泥地,地面很平整,这样的河很少见。

我们把防潮垫打开,坐下休息。刚一会儿来一个女众,四五十岁,她跟师父说让我们到上边她家的厂房去住,她好像说雨水会从上边流下来。看来她是担心我们被水冲了,她还说她也是信佛的。师父说:“出家人不住民房,就住桥洞。”那个女众解释说:“那不是民房,那是废弃的厂房,可以随便住。”但师父还是一再坚持我们就住桥洞。

那个女众看师父很坚决,就不再劝师父了。这时她拿出一百块钱要给师父,师父立马果断地说:“出家人不要钱!”说着说着那个女众就突然往师父跟前走去,师父连忙说:“不行!不行!”师父的表情非常痛苦,好像这是师父最不愿意看到,最害怕看到的东西。师父双手挡在胸前摆动,更让我意外的是师父的身体猛地一下子弹了起来,真没想到坐着也能弹起来。估计是师父也没想到那个女众会突然袭击,好像那个女众手中的钞票是钱衣炮弹,师父非常害怕“钱衣炮弹”碰到他的身体,一碰就完了,一碰就炸,炸得体无完肤,粉身碎骨。所以师父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下子就弹起来,这可真是“吓一跳”。看来“吓一跳”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师父已经向我们证实了这一点。

在这紧要关头,在旁边的两位居士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个女众冲了过去,但那个女众以更快的速度,“嗖”地一下把“钱衣炮弹”朝师父身上扔了过去。师父动作也不慢,也“嗖”地一下把腿收了回去。看来师父身手不错,反应挺快,不像上了岁数的人。

“钱衣炮弹”落在师父脚底下的地上,一位居士立马捡起来还给那个女众。但那个女众不要,还很大声地说些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在吵架呢。两位居士硬把她拽到了一边,给她解释师父不摸钱。亲义师父拿出来一些结缘品,让居士送给她。我立马想到《解脱之路》,当初我就是被《解脱之路》给完全折服了,所以一有人来,我立马就想到《解脱之路》,立马就想用《解脱之路》把别人给折服。亲一师要拿出来交给居士,让居士送给那个女众。

那个女众走了,过了一会儿又来一男众。他跟师父说他也是皈依过的,还说上边的厂房可以住,那边还有寺院。师父告诉他:“我们是行头陀的,就住桥洞。”他说要给我们送点吃的。师父说:“我们就吃一顿饭,下午不吃东西。”他说:“我知道,你们可以带着。”师父说:“那也不允许,这是戒律!”他又说:“那我给你们送点水。”师父说:“不用,居士带的,有。”临走的时候他也若有所思地说:“我还是给你们送点水!”亲慧师父送给他一套《溯源》杂志,亲参师送给他一本《解脱之路》。

过了一会儿,那人真的来送水,他一个人扛了两箱水。真想不到他一个人竟然扛两箱水,这难度可非常大,弄不好上边那箱水会掉下来。就他一个人,还下着雨,连伞都没打,一旦掉下来就没法捡起来。但他却敢这么做,并且做到了,可见他是真心要给我们送水。他还说明天早上他要做点饭,开车给我们送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外边流了进来,看来刚才那女众确实是担心我们被水冲了。众

沙弥和

居士用土筑了一个坝,把水挡住,让水从墙根底下流走了。

晚上七点五十分开始睡觉,刚一会儿有一个人开着一辆小轿车过来。那人说这里不能住,让我们离开。师父让我们装好背包马上走。一切都是无常的。我们背上包接着往前走,进入吕梁市区。雨已经停了,路边的路灯挺亮。在路上遇到很多人,我听到有人说:“这是什么世纪的人啊!”我们一直走到十二点四十分,穿过吕梁市区。

八月二十二 第六天

昨晚我们在路边睡了一觉,早上五点又接着走。七点多出了太阳,好几天都没见太阳了。师父领着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我真的有点累了。休息的时候师父告诉我们多休息一会儿,大家都累了。

九点十五分开始乞食,亲洞师父、亲西师父我们三人一组。亲洞师父乞第一家,没人,又乞一家乞到三个饼。亲西师父乞一家,二十岁左右的男主人让我们进去,亲西师父说:“我们不进去。”然后男主人回去给我们拿,门口有一条狗朝我们叫,亲洞师父给它做皈依。亲西师父跟狗说起话来,好像是劝狗要发菩提心。一会儿四五十岁的女主人出来给我们三个饼,我们给她回向。这时那个男主人又拿出来一小袋红枣,给我们分了。我乞了两家都没乞到。

下午两点多开始走,走到五点多。亲怀师父说师父都走得虚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八月二十三 第七天

今天上午我们进入柳林县城,休息时来了一位当地的居士,供养我们一些食物。亲藏师父让那位居士把食物交给我们的居士。那位居士打了电话,估计是告诉其他人。

大概十点钟过斋,没有适合乞食的村庄,吃的是居士们供养的饭菜。过完斋来了很多居士,有一位居士还搭了缦衣。他们供养了很多吃的,我们没有接受。师父给那些居士开示,师父让亲藏师父先领我们走。走了两段路之后,师父赶了上来。四位护持居士犯了错误,师父让他们回寺院,他们向师父忏悔,但师父还是让他们走了。

最后我们在一座桥上休息。我们休息时来了两个戴安全帽的人,估计是附近的工人。亲怀师搀着师父到桥对面去,一个工人看到了,对另一个工人说:“那是老大!丐帮老大!”我们成了丐帮了。刚过一会儿来了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众立马给师父顶礼,紧接着一个男的从车上下来也立马给师父顶礼,不知道那两个工人有没有看到这一幕。开着轿车的有钱人竟然在街上给“丐帮老大”磕头,他们肯定没见过。

师父跟那一男一女谈话,谈了很长时间。天快黑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来两个人,一个人胖胖的,个头不高,肚子挺大,他问我们一些情况,然后他向另一个人介绍说:“他们是苦行僧,他们睡在石头边儿,半夜可够冷的。”然后他捏着自己的衣服说:“咱现在穿这衣服都有点冷。”可以听出来这人挺和气,很有同情心,对我们还有几分赞叹。他还说他们院儿有一个老太太七十多岁了,信这个,每天都念经,还抄经书。亲度师父告诉他请示一下师父,我们可以结缘给他几本书。他说:“得请求一下师父?哪个是师父?不知道咋说呀!”“你就说请几本佛教的书。”“哦,得真诚一点儿!”他说话很谦卑,说完他就到对面坐在师父旁边,等了很长时间,一直等到最后。最后亲幢师领着他来我们这边,我们结缘给他很多书,还有《解脱之路》。他双手捧着书从我们前边走过,嘴里不停地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晚上我们就在桥上休息。

八月二十四 第八天

昨天师父把四位护持居士撵走了,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打妄想,热乎的饭菜不可能有了,冰凉的饭菜估计也不会有了,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只有等着挨饿了。马上就要到过斋时间了,我抬头看看天上,看看有没有天人来送饭?

我们来到一条大河旁边,大河里的水黄黄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黄河。没想到黄河这么窄,几分钟就能走过去。我们在黄河边的小山旁停下,开始乞食。亲洞师父、亲西师父我们三人一组,只有亲洞师父乞到三个馒头,一人一个,我和亲西师父都没乞到。在回来的路上我在心里想:“估计今天都乞不到多少,一个人也就是一个馒头,等一会儿过斋,一人就吃一个馒头吧!”当我们回来时,我意外地发现来了很多居士,供养了很多食物,看来用不着打妄想了。四位护持居士走了,供养的食物却更丰盛了,我的妄想都白打了。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么多人,跟赶集一样。

过完斋有很多居士来向师父请法。今天是剃头的日子,

那些

居士请完法之后我们开始剃头。

剃完头我们开始穿越黄河。我们刚出发,黄河对面就有人放烟花。我们走上桥,桥头上写了一行字“欢迎再来山西”。看来这里是山西的边境,走过这座桥就是陕西。亲藏师父说走了三年终于走出了山西。我们刚到黄河对岸又有人放烟花鞭炮,实在太巧了,也许是有人在欢迎我们。

四点多我们在黄河边休息,很多人去黄河边洗脚。也有很多人捡回来很多石头,准备带回寺院。

我在黄河边听到亲藏师父说“有头小红猪”,黄河边有一个水坑,水坑里趴着一头通红的小猪。我赶紧跑了过去。这头小猪趴在水里,露出上半身,身上通红通红。亲慧师父说它的腿好像有毛病,亲开师拉着亲禅师,亲禅师探着身子抓住小猪的腿把它拎了上来。刚把它放到地上,它就立马吃地上的石子,我们都有点吃惊,看来它饿坏了,不知道饿了几天了。旁边正好有野生的小西瓜,亲开师摘一个砸开喂它,它吃得很香。

小猪的后腿有毛病,骨节明显大,像肿了一样,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我想可能是它的主人嫌它的腿有毛病就把它扔了,它一直泡在水里,所以身上就红了。我在心里合计这小猪该怎么处理?行脚带着一头猪不太方便,但是不把它带走怎么办?把它放到草丛里,让它自生自灭吗?可以在它旁边放几个西瓜,让它饿了就吃点西瓜。但是西瓜吃完了怎么办?它又不会走路,到最后还得饿死,这样做太不慈悲了。

亲怀师把小猪抱了回去,让师父决定该怎么办。

一会儿师父回来,亲义师父正在用剪刀把西瓜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小猪,小猪吃得更香了。师父摸了一下小猪的后背,师父让把它带走。我一听就非常高兴,心中的忧虑一下子就没了。我又摘了一个西瓜和一个香瓜剪成一片一片的,亲慧师父拿着香瓜喂小猪,小猪吃得“叭叽叭叽”响,明显比西瓜好吃。我闻一下,真香!不愧是香瓜。我听到师父小声念叨着什么,估计是给小猪做皈依。

晚上亲怀师说把猪抱到我们这边,免得猪叫影响师父休息,不过师父没同意。第二天师父说:半夜起来找不到猪了,满哪儿找都找不着。师父以为是亲义师父抱被窝里去了,看了看也没有。师父心想完了,肯定是被人抱跑了,这么多人没看住一头猪。原来小猪爬到一位大戒师的塑料布上睡觉去了。

八月二十五 第九天

上午九点钟开始乞食,亲洞师父乞一家没人。亲西师父乞一家也没人。我乞一家,男主人端出来一盆生米,我说:“我们不要生米,剩的也行。”男主人又进屋拿出来一袋饼干。我看了看包装,没有荤腥,让他把饼干分给我们。男主人又回去拿东西,另一个岁数大一点的男主人掏出来两块钱。我说:“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刚才那个男主人又拿出三块月饼,一人一个。

这里的人家一层一层的,我们从台阶走上来,上边又有一家。这家的院子就是下边那一家的房顶,亲西师父乞了这一家。一家三口正在院子边上往下看,也就是站在刚才我们乞的那一家的房顶往下看。估计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乞食的经过了。男主人进屋端出来一盆米饭,还是热的,冒着热气,估计刚蒸好。我在心里想这一盆米饭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一顿,这应该是他们准备自己吃的。他把这盆米饭给了我们,他们吃什么?或许他们会再蒸一锅,但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大方,不会把自己做好的饭布施给几个陌生人,然后自己再重新做饭。是什么力量促使他这么做?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刚才看到我们不要钱,这一点使他有所感动,促使他心甘情愿地把刚做好的饭布施给我们。

我们往上走,上边还有人家。亲洞师父乞一家,男主人拿把扫把站在门口,他看见我们就说:“路在下边!”旁边确实有路,亲洞师父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那人又挥动着扫把说:“路在下边,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亲西师父又乞一家,男主人端着饭碗出来,亲西师父说我们乞点吃的。男主人进屋拿出来一个花卷,有葱花,我们没要。他又回去拿出来两个西红柿给了我们。

过完斋我们在原地休息。一位居士跪在师父面前,师父呵斥他很长时间,原因是今天行堂没行好,出了一些问题。

说起过斋我又想起很多事情。在寺院有段时间斋堂的居士行堂总是行不好,行完主食不行大菜,等我们把主食吃完了他们才开始慢悠悠地行大菜,等大菜吃完了又行咸菜。天天这样,我就因为这件事天天起烦恼,天天起嗔心,我总是忍不住在心里责怪他们:你们是怎么回事?行完主食为什么不马上行大菜?非得等到主食吃完了才行大菜?这是谁教你们的?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以前我也是斋堂的,该怎么行堂我清楚得很,我们那时候可从来没这么干过!师父一直强调次第食,但从来没说过次第行堂,非得等到主食吃完了才行大菜,你说气人不气人!如果让我指挥行堂,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么干,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们一顿,把你们的毛病全给改了。

这就是无明烦恼,明知道起嗔心是不对的,但总是控制不住。刚开始我还安慰自己:这些居士可能刚进斋堂,不会行堂,过几天就好了。再说师父也肯定会“加持”他们。以前我们在斋堂就经常被师父“加持”,一“加持”就好了,什么毛病都改了。但是过了几天之后依然这样,丝毫没有要改的样子,烦恼习气又开始在心里翻腾。三两天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我又想,按道理师父早该“加持”他们了,但看样子根本就没“加持”他们,看来师父是故意不管,故意考验我们。既然师父要考验我们,那我们要接受考验,起嗔心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起嗔心了。但是当我下一次看到斋堂居士慢悠悠地次第行堂的时候,我的嗔心像弹簧一样,忽地一下又弹了起来。这种习性太坚固了,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后来有件事情促使我降伏了嗔心。有一次师父关于热水的问题给我们做了开示,师父说:“有水就已经不错了,没让你们到井里打水就已经不错了,还非得用热水!每当我看到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时候,我就很高兴,一切都是现成的,这条件够好了!”当时我一听就感到非常震惊,从来没想到师父看到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竟然都会非常高兴,真是没想到!师父几句话就把我的执著和知见给软化了。从那以后,当我再次看到斋堂的居士慢悠悠地次第行堂的时候,我就模仿师父对自己说:“有饭吃就已经不错了,没让你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乞食的时候,别人给你两个馒头,你非得再跟别人要一勺菜呀!”就这样嗔心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烦恼习气终于被降伏了。师父不愧是师父,善于观察我们的烦恼习气,也善于对治我们的烦恼习气。

还记得去年行脚报告法会之前,一想到马上就要开行脚报告法会了,我就非常高兴。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前年开行脚报告法会的时候,天天吃好吃的,至今让人难忘。所以一到行脚报告我就会想到有很多好吃的,这真是“法喜”充满!行脚报告是法,好吃的就是喜。不过师父善于观察我们的心性,善于观察我们的习气毛病,更善于扳我们的知见,破我们的执著!所以去年开行脚报告法会的时候我们天天期盼着好吃的,但是好吃的天天都不出现。看来我的贪心早就被师父识破了,你想吃好吃的,偏偏就是不让你吃!看你还贪不贪!

在我连续失望了好几天之后,我觉得这样做太没意思,太不值得了。为了一点好吃的就天天等,天天起心动念,最后吃不到好吃的又会失望,这是何苦呢!纯粹是自寻烦恼!有饭吃就已经不错了,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不一定非得吃好吃的。最后我不得不把贪心放下。实在是没办法,不把贪心放下,师父就是不让你吃好吃的!我把贪心放下之后,师父还是没有让我们吃好吃的,但我们已经明显感到比以前清净了很多。这件事情让我体会到贪心就是烦恼,有贪心就会有烦恼,就不会清净,只有把贪心放下才能真正清净。

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接着往前走。走一段路之后,师父领我们来到路边的山谷里休息,两边都是山,山谷深处有座很高的铁路桥。我们打开背包,晾晒行脚装备。太阳很大,很热,一过黄河温度明显升高,好像陕西地势高,太阳近。

一会儿亲藏师父过来说上边有山泉,水很清。于是我们几个人一起上去,没走多远就听见流水的声音,但是只听见声音不见流水。再往上走,我们看到了泉水,泉水从上边流下来,流到一个地方突然消失,流到地底下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沿着泉水往上看去,泉水的源头就在铁路桥下边的大石头那里,泉水从陡立的石头里流出来。

我们赶紧过去看了个究竟,只见泉水从石头里流出来,这也是我头一次见。下边有一个水池,里边的水发蓝,我们看了之后都很惊喜,不由地赞叹这水太好了。我们用矿泉水瓶接了一些泉水,用过滤网过滤。我接了一瓶,喝了两口,味道稍微有点咸,刚喝下去肚子就不舒服,真是水不可貌相!好几个人喝了都不舒服,可能是水太硬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车,下来几位居士。这时师父正好去泉水那个方向了,我听到一位女众说要等一等,一定要见见师父。一会儿师父回来了,我听到那个女众说她们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师父。她带来一些供养,师父说有戒律,下午不能要。她说明天再来。

又走一段路,然后在一山沟旁的小路上休息,晚上我们就在山沟里住宿。山沟里有条小溪,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溪水边有一块平整的小石头,坐在石头边伸手就可以摸到溪水,几位比丘师父在这上打坐。这可真是阿兰若处,有山有水,又没有外人打扰。师父让我们晚上睡觉时把头蒙好,免得山上掉石头。晚上我夜睹满天的繁星,突然明白为什么一进陕西温度明显升高,不是陕西离太阳近,而是这里空气好,污染少,云层薄,日照强。而山西空气污染比较严重,云层比较厚,日照强度被大大减弱,所以陕西这里明显比山西热。

八月二十六 第十天

八点多师父带领我们来到一大片柳树林里,我们在这里放下背包。九点钟开始乞食,亲顿师父、觉宏师我们三人一组。第一家没人;第二家一位老太太给三个苹果三个梨;第三家锁着门,这时一位老太太从外边赶了回来,给我们三个苹果三个梨。这苹果真大,跟甜瓜似的,放在钵里沉甸甸的。下边的人家上一组已经乞过了,于是我们准备返回。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家,我们叫门,家里没人。然后又乞了两家,还是没人,路边有很多枣树,红红的大枣挂满了枝头。地上也有很多红枣,跟树叶一样多,很多都被踩扁了。

今天又来很多居士,供养的饭菜在地上摆了一大片。

晚上我们在一条非常偏僻的沟里住宿,沟的宽度只能躺一个人。师父给我们安排位置,头对头,脚对脚。一边是苞米地,一边是土山。山坡上有很多枣树,枝头上结了很多枣。晚上如果有人张着嘴睡觉,树上的枣可能会掉他嘴里。

八月二十七 第十一天

早上七点多走的一段路,我和亲一师拿大铲。我原想诵五遍楞严咒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诵了五遍,队伍也没停。过了一段时间还没停,肩膀疼得厉害。又走了很长时间,还没停,我感觉疼到肉里了。又穿过一条很热闹的街道,估计是一个镇,然后又穿过一个村。我忍了再忍,右手拿着大铲,左手拽着背带缓解疼痛。最后终于在公路边的小路上停了下来,这一次是这次行脚最疼的一次。

记得去年行脚刚下车走的那一段路,那次我疼得也特别厉害,我忍着疼痛诵楞严咒,等到休息时我一打坐,心里边就自然而然地响起了楞严咒的声音,那声音像缓缓流淌的泉水一样,让人感觉非常平静,不一会儿我睡着了,醒来时那声音还在流淌。

今年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但是当你刻意追求的时候,却怎么都追求不到。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亲义师父、亲晟师父我们三人一组。亲义师父乞第一家,男主人正好拿着扫把出来倒垃圾,我在心里想:“这因缘挺好,主人自己出来了,省得我们再去叫门,因缘这么好,应该能乞到很多东西。”但是还没等亲义师父说话,那人就对我们挥起了扫把。我们马上转身离去。看来我们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现象,这表面现象往往又是一种假相,跟事实刚好相反,所以我们最好不要盲目乐观,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亲义师父说他没福报,从那以后他就不乞了,就让我们两个乞。我们乞了很多家,有的没人,有的说没有,有的摇头,有的摆手。我们看河沟对面有很多人家,于是我们就到河沟对面去乞。我们又乞了很多家,很多家都没人,有些人家有人就是不开门,最后只有一家给了四个苹果。

时间差不多了,亲晟师父说回去。我本想多乞几家,但我没说什么,我也不能太执著了,还是依教奉行比较好。这时亲义师父说话了,亲义师父说:“要回你们回去,我自己去乞去!你们都把乞食当成一种任务了,刚乞几家就走!乞不到没关系,让他们听句佛号也行,见见面也行,加深点印象,将来好度人家,一点缘份没有将来怎么度人家!”

亲义师父说得太好了,说到我心窝里去了,我也觉得能多乞几家就多乞几家,多给别人一个种福田的机会。于是我们又乞了几家,还是没乞到。路上全是枣,院子里也是枣,很多枣都被踩扁了,难道这里的人真把枣当树叶了?即使他们把路边的枣捡起来给我们,我们也不嫌弃。不是我们想吃枣,而是我们想让人种上福田,得到利益。但不知道是什么因缘,就是没人种福田,送上门的机会都没人要。

今天过斋有炒米饭,但当时我没看出来,所以就没要,等行过去了我才看出来那是炒米饭。我在大悲寺几年了都没吃过炒米饭,好不容易吃这一回竟然还给错过了,所以一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有点遗憾,有点可惜。这还是贪心,贪这个好吃的。如果炒米饭里有毒药或者其他脏东西,我还会不会遗憾?肯定不会,我会感到庆幸,幸亏没要,这就是分别心。

八月二十八 第十二天

上午八点钟我们在一座桥上休息。

九点钟开始乞食,亲义师父乞第一家,乞到三个馒头。我乞一家,一小女孩拿出来三个梨,我说:“给我们三个分一下。”她把三个梨都放到我钵里,然后说:“再回去拿几个。”她进屋拎出来半袋子梨,给亲义师父、亲晟师父一人三个。亲晟师父乞一家,乞到六个梨,一人两个。后来亲晟师父乞一家,一位老人说没吃的,给我们一块钱。亲晟师父说:“出家人有戒律,不能要钱!”老人回屋用碗端出来三个小饼,还非常惭愧地说:“实在对不起啊!”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他的惭愧心非常重,他自己觉得给得太少,好像非常对不起我们。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布施了东西却生起了惭愧心,实在太难得了,我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希望这位老人早成佛道!

亲晟师父又乞一家,男主人给了一小盆红苹果,有几个烂了,不好意思给我们。我们说:“没事,烂的也行。”此时我们都已经满钵了,我的钵盖都盖不上了。我乞最后一家,一老婆婆说:“儿女都不在了,一个老婆婆没什么给的。”我在心里想:“儿女不在了更应该种点福田。”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即使我跟她说她也不会相信,没办法,只有随缘。

八月二十九 第十三天

今天九点钟乞食,亲义师父乞第一家,没乞到。亲晟师父乞一家,院子里晒很多的红枣。一位老婆婆从屋里出来,亲晟师父说乞点食物,她说:“没有。”亲义师父说:“水果也行。”她还说:“没有。”我知道亲义师父想说:“大枣也行!”因为我也想说:“大枣也行!”这句话早就想说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忍住了,不知道这里的人到底把枣当成了什么?

这里的人家还是住在山上,这山其实就是黄土高坡。从下边看只有一家,从一条羊肠小道绕到后面又是一家,再往后走又是一家。我乞一家,女主人四五十岁,端出来一盆米饭和三个不锈钢碗放在院子里的石台上,男主人端来一盆菜,还拿了三双筷子。看样子他们是想让我们在这里吃,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太淳朴太善良了。我告诉他们我们不在这里吃,我们装钵里带走。我问他们菜里有没有葱蒜?女主人说有一点葱花,我说我们不能要,我们不吃葱。女主人又很热情地说了几句话,是方言,我听不太懂,我感觉她是说吃米饭不好吃,劝我们把菜也带走。最后我们只收下米饭,然后我给他们回向:“祝您全家吉祥如意!”这样的好人实在太少了,真的应该吉祥如意!

有一条小路通到山上去,不知道上边还有没有人家。我们抱着一丝希望走了上去,不能让别人错过种福田的机会,多走几步路也值得!走了一会儿,绕过一个弯,突然冒出来一家,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峰回路转又一家!”不得不佩服这里建房子的风格,总是给人惊喜。我上门去乞,女主人正好在院子里,我说明来意,女主人说还没做饭。亲义师父说:“水果也行!”然后女主人很乐意地进屋拿水果。

院子里有一个小孩儿,估计只有几个月大,还不会走路,坐在一辆婴儿车里。我对着小孩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长大来出家吧!”女主人从屋子里拿出来七个梨给了我们。隔壁还有一家,我们去乞,女主人给了四五个梨。亲晟师父又乞一家,女主人站在院子里,亲晟师父说乞点食物,她说:“没有!”“剩的也行!”“没有!去!”我们转身离开。

过完斋休息,直接背上包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条河岸的平地上休息。河不大,水很清,由于过完斋我没来得及灌洗净水,于是我拿着瓶子和滤水囊去河里灌水,没想到还真用滤水囊滤出一只虫子 ,很小很小,跟针眼儿大小差不多。灌完水要走,在上游的亲忍师父让我把水倒了。我问怎么了?亲忍师父指着河边说“大死猪”,我过去一看,好大一头猪,肚子已经发胀了,估计有二百斤,这时过来几位沙弥师,拿着大铲来埋猪。看来他们早发现死猪了。

一位沙弥师很惊讶地说:“这么大的猪,咋埋呀!”我也觉得这个任务挺艰巨,这么大的猪得挖多大一个坑!我们打算在河边挖一个坑,直接把猪拽到坑里埋了。我们把河边的沙用大铲挖去一些,挖好之后我们开始拽猪。猪头上套了一个化肥袋,亲禅师用化肥袋抓住猪的前腿。我想这猪快烂了,最好也用袋子套着再拽,但是附近没有袋子,我看它的后腿翘很高,没沾到水,是干的,估计直接拽也不会有大问题。但是我有点嫌脏,我一直都担心把猪拽破了,猪肚子里的脓血屎尿会一下子崩出来,崩得我们满身都是。我对自己说:“为什么怕脏?这不还是分别心吗?”看看亲禅师,说伸手就伸手,一点不犹豫,一点不怕脏。

于是我直接用手拽它的一条后腿,刚一拽就把猪蹄甲拽掉了。最后我们捡了几根绳子把猪腿绑上,把猪拽了上来。我们在猪周围堆上一些石头,在上面盖了很多草,又在草上盖上一些泥沙,这样就成了一座坟。有沙弥师提议给它立块碑,于是我找了一块长条形的很平整的石头,一位沙弥师把这块石头插到了坟上。

佛教我们修不净观,以对治贪欲。观这头猪就是很好的不净观,我们每个人死了之后都跟这头猪一样,胀得特别厉害,有很多蛆在嘴里钻来钻去,眼睛里、耳朵里也是这样。一旦身体被弄破了,身体里边的脓血屎尿可能会一下子崩出来,崩得到处都是,既脏又臭,让别人一看或者一闻就恶心想吐。这就是我们贪恋的色身,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最后都要化成一摊血,一堆白骨。

埋完猪又走一程,然后诵戒。

九月初一
第十四天

早上三点多出发,走了一段路之后,在路边打坐,天很凉,有点冻腿。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亲融师父、亲幢师父和我三人一组。亲融师父乞一家,五十岁左右的女主人从屋里出来走到我们跟前,仔细打量我们。亲融师父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能吃的东西,不带荤油就行!”女主人说:“果子梨儿。”说得比较快。亲融师父没听明白,我连忙说:“梨!”女主人转身回屋,地上有两三个枣,她弯腰捡了起来。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树上有很多枣,但是地上没有满地的枣,仅有的两三个枣也被她捡了起来,这说明掉地上的枣都被她捡起来了。女主人端出来一盆梨,也许还有苹果,有十几个。这位女主人挺慷慨,给她回向之后我们转身离开。

亲幢师乞一家,女主人站在院子里,说:“下地刚回来,没做饭,没吃的。”亲幢师说:“剩的也行!”她又说:“下地刚回来,没做饭,没吃的。”亲幢师又乞一家,六十岁左右的女主人直接摆手,也不容我们解释。

我乞一家,女主人给了六个苹果,她还说:“实在对不起,没做饭,只能给你们几个苹果,实在对不起!”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我给她回向:“祝您全家吉祥如意!”亲幢师又乞一家,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好在院子里。亲幢师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们没说话,没说给,也没说不给,估计他们在考虑要不要给。亲幢师又解释道:“就是要点吃的,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一听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妙,这时男主人说:“不方便!”我们转身离去。

我们又乞一家,这一家在山坡上,我们沿着一条路走上去。门口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在路下边捡东西,亲融师父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看了看我们,然后就不再理我们。这一家有一位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打电话,亲幢师上前说明来意,她打完电话走到我们跟前,亲幢师解释说:“我们要点吃的。”这位老太太很热情,马上回去拿出来一袋东西,她分给我们。这时那个男的提起来一个篮子放在我们跟前的地上,篮子里全是枣,原来他在捡枣。他问:“枣行不行?”亲幢师说:“枣也行!”他给我们每人挑了几把枣。给他们回向后我们往回走,刚走几步,老太太又叫住我们,亲幢师又拐了回去。原来袋子里还有一个梨,她把梨和袋子都给了亲幢师。此时我们都已经满钵了,钵盖都盖不上了。我们原路返回,还有很多人家没乞,没让他们种上福田,很可惜。

下午下雨了,师父领我们来到一片柳树林,地上很平坦,一人一棵柳树。师父亲自给我们分,当我走到我的树旁边时,我听到师父在我身后说:“行了!”我还感觉师父用手中的拐棍轻轻地敲了我一下或两下,我立马停下,然后转身看了看,师父手中的拐棍还是拄在地上,不知道师父到底有没有用拐棍敲我。依教奉行就是要当机立断,不能犹豫,师父说“停”就得马上停。

去年行脚我就有一次难忘的教训。有一次过斋,一个防潮垫下面是个坑,师父说用塑料布把坑垫上,我把塑料布叠好,正准备垫时,师父说:“翻个个儿!”我一听就傻了,我在心里想:“这就是一块塑料布而已,正反两面有什么不一样吗?再说垫在下面又看不见,师父说的‘翻个个儿’,是不是有其它意思?”我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什么意思,当时我就一直抬着头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师父,望了很长时间,就像定格了一样。这件事情过去了很久,我才突然想明白,原来‘翻个个儿’的意思就是‘翻个个儿’,没别的意思,这是师父故意考验我,看我依教奉行做得怎么样。师父本想用依教奉行把我的知见破掉,我却用我的知见把依教奉行给破了。这个教训让我明白一定要用直心依教奉行,不能思维,不能考虑,因为那都是知见。

早上三点多开始下雨,一直下个不停,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桥洞,我们只有不停地在雨中行走,累了就坐在雨中休息一会儿。

快到过斋时间了,雨却越下越大,我想这雨肯定得停,护法菩萨护法神肯定会把雨停了,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斋,但是雨一直没停。九点多我们在雨中过斋,这还是头一回在雨中过斋,真是风雨无阻!过完斋我才相信在雨中过斋是完全可以的,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我会一直认为在雨中不能过斋,这场雨没白下,把我的知见破了。

九月初三
最后半天

今天八点钟乞食,我们组就我乞到一块小饼和一块月饼。

过完斋,九点二十三分上车,开始返回寺院。

上车之后我就开始睡觉,因为我晕车,睡着了就不晕车了。说起睡觉我就想起来我有一个毛病,但毛病是好毛病,这个好毛病就是平时我不敢随便睡觉,睡多了就头疼、难受,特别是白天,一睡就头疼,嘴里还分泌出一种很苦的东西。睡时间长了胸口也难受,肚子也不舒服,有时候还做恶梦。幸好我有这个好毛病,这个好毛病让我永远都不可能养成贪睡的坏习惯。只能让我对睡觉越来越厌离。不知道我上一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有这样的好毛病!

贪睡的危害太大了,在《大宝积经》上,佛说睡眠有二十种过,其中就有:懈怠懒惰,增诸疾病,增长愚痴,烦恼缠缚,白法减损,为人轻贱。

九月初四下午,我们顺利到达寺院,圆满结束了这次行脚。

去年行脚是我第一次行脚,可以说是从零开始。去年我做得很不好,所以今年我选择从头再来,但是今年比去年做得更不好。在行脚过程当中又暴露出来很多习气毛病,很多缺点,很多不足的地方,我还需要不断地去习气改毛病,不断地改正自己,明年我会重新开始。

最后祝愿大众法喜充满,早成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