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道相师(第七篇)——二○○九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沙门释子:释亲融谨记)

目录

 ●一年一度

●行

●警察专辑

●感动

●乞食之回向

●过斋地点的选择及乞食

●乞食随感

●学佛应正信

●师父出关十周年纪念

●受益一生

●住宿及回寺

兴道相师(第七篇)

——二○○九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

沙门释子:释亲融谨记

上妙下祥恩师慈悲,

诸位比丘大德慈悲,诸位沙弥,

道源寺、宝林寺、慈化寺诸位尼师,

   诸位

  居士,

阿弥陀佛!

在讲之前,希望

    诸位

   居士都能将手机关掉。今天有殊胜的因缘来这里参加行脚报告,就要将世间的事放下,即使你不能永久放下,也要暂时放一下。常言:难得浮生半日闲。既然我们有这个机会,就不要再过多的贪恋世间了,也希望今后凡是在师父讲法的时候都能将手机关掉,这也是对法的一种尊重。即使不是讲法,就是在平时这也是对人的一种尊重。

《四分戒本疏行宗记》中云:“兴道相师,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用它来作标题主要是说明行脚既能令僧增德,也能使俗归心;行脚既是我们僧人自身的修行,同时也能起到教化众生的作用。

每年秋季大悲寺僧众都要遵照佛制,集体外出行脚,进行二时头陀,这是依照《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行脚就是行头陀的意思,在古代的行脚主要指走,而我们今天说的行脚就不单是走,它包含着乞食,露地宿等等头陀支,简单来理解就是远离乡里,脚行天下,淡薄人生,脱情捐累。

●一年一度

二○○九年八月二十一

辽宁省海城市大悲寺僧团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行脚,亦即二时头陀。

今年行脚像往常一样是坐车出发,因为每年只能走六百里左右,如果不坐车出去就只能在寺院附近走。后来师父决定,行脚坐车出发,从前一年的行脚终点继续前进,这样可以与更多的有缘者结缘。每年的行脚都是前一年的延续,随着时间的推移,行脚已经前进了数千里地。

至河北省阳原县,师父准备在这里进入山西省,行脚的起点定在去年的终点——阳原县井儿沟乡,去年是在此地乞食过斋以后结束了行程。虽然靠着国道,但这里还是一个很落后的乡村,没有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送我们的大客车是海城

    张居士家发心的,下了高速以后,天还黑着,车在国道开着,看着外面的景物,回想着去年的记忆。无始劫来都是在轮回中,很多事物都是在反复着过去的影子,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今生为男,来生为女,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轮回不息。

印象中有一个东城镇,然后再走一段就是井儿沟乡。但是外面黑黑的,看不见什么标志。走过一段以后,计算里程,大概到了吧。这时后面车上的居士问:“是不是在去年的那个村子下车?”师父说:“是。”他们告诉:“已经走过一大段了。”师父听后说:“那就在这下车吧。”于是下车,将背包准备好,开始行走。

大约走了十几里地,走到快九点多,要准备乞食,

    后面的居士追过来对师父说:“我们下早了,前面的村子才是去年行脚终止的地方。”

上午走了一路都没有什么熟悉的景物,再向前走着,前面有个学校,去年曾在院墙外休息过,那时学生放假。也许是为了补充学生没有看见僧人的遗憾吧,这次学校开学了,经过时是课间休息时间,学生一开始没有注意,发现以后,有不少跑到外面看着。

这个镇子的尽头是一个卫生所,上面写的字很有特色,还有一些印象,大概是:不愿与你相见,但愿你健康。然后是一条国道,旁边有一个果园,但是果树并不多,去年就是在这里过的斋。今天师父又领着大众进入了果园,去年是面朝国道而坐,今年是背朝国道而坐。

在这里稍休息了一会儿,九点三十分,师父让大家搭衣,准备乞食。比丘所搭的是主衣,又名大衣,比丘一共有三衣:分别为五衣、七衣、主衣,此三衣又名袈裟。三衣用途不同,如五衣为作务衣;七衣诵经、布萨等时穿着;而主衣又名大衣,依做法而有九条、十一条、十三条、十五条、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一乃至二十五条九品。只有法师升座讲法时才能披着,再有就是乞食之时。从此主衣也可略知袈裟的功德殊胜,乞食的功德殊胜。而沙弥乞食的时候所搭的仍为缦衣。

师父将人员分为三组,每组三人,各由一个年老比丘带领,共八组。年老比丘并不是根据岁数大小而区分的,而是根据受戒时间的长短。辞世染爱,剃发出家,就不再用原来的俗名,而同为释子,也就不再以原来的年龄为顺序。如果说年龄有用的话,也只能说是生活几十年,积累了一大堆的知识,时不时地冒出来,用佛教的话来说也就是习性深重。

然后沿着国道往回走,走过几家以后,后面便有一组停下。本来是走在前面,见这边没有其它小组过来,于是就又折回来,进去的地方居然就是去年乞食的范围,真是机缘巧合。这村子非常陈旧,一条陈旧的村间小路,高大的土墙,夯(hāng)土而成,看样子至少也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去年刚进来不久在一家乞到馒头,可是这里的土墙差不多都是相同的,我也分不太清是哪一家了。乞食要求次第而乞,就是必须按照顺序一家一家的向前行乞,不得分别人家的贫富贵贱,以此来培养我们的不分别心。

这里有的人家锁着门,第一家无人应答。下一家大门关着,敲门以后,里面的人走出来,就向后退了几步,在他没有出来的时候,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这是先告诉一声,让里面的人先有个心理准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很多人对佛教的了解都非常匮乏,对僧人的了解认识,一般都仅限于影视剧上已经被歪曲的形象。僧人前来乞食,别说没有见到过,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

先告诉他一声,以免对方开门以后被吓回去。因为见到僧人受惊吓而马上就关门的例子以前有过。再就是来了陌生人,他在里面不知道要干什么,因此有很强的戒备心,不爱开门。告诉以后,虽然他还不太明白乞食的意义,但大略地知道和食物有关,他就爱开门了。从以往的实际例子来看,事先告诉一声的效果很好。

里面出来的是一位女主人,出门以后,随手就将门关上了。虽然她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僧人还是有些诧异,我就赶紧解释:“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不带荤油的就行。”她说:“要点吃的,吃点啥呢?”连续问了一阵,想知道我们究竟要什么。后来给她解释:“就是你们平时吃的食物,只要没有荤油的就行。” 她问:“花卷行吗?”告诉:“可以。”又问:“土豆行吗?”还是告诉她:“可以。”她问够以后,就转身回院,但是回去的时候就丢下一句“挺瘆人的!”并顺手将大门关上了。虽然她这样说,但从以往的经验看,她应该能布施的,于是就在外面耐心地等着。低头垂目,心里很是平静。

她回去有一段时间,快出来的时候,听见里面脚步声,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焦急。随后马上又觉察到,以前心念不停地乱动,在乞食的时候,心里平静的时候,有时候对此才能观察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小盆花卷和一小碗咸菜。在乞食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到给菜。有时出来乞食一回,也碰不到一家。但如果遇到有人给菜的话,事先要说明白,菜里得没有荤油,得没有葱蒜,虽然告诉他以后,等对方拿出来的时候,还要仔细观察一下,看里面是不是有荤的东西。

有的人即使你告诉他不要荤的,但由于对荤的定义也不太明确,有的认为没有猪肉就不是荤的,认为虾皮等就没事,有时会给拿出来。以前就有这种例子,所以要先仔细观察一下,再问一下。因为拿出来的咸菜里面有香菜,于是就告诉她没有要。在我们所熟知的经律中没有对香菜的详细说明。我们在经律中主要说的都是五辛。

《梵网经》中有明确的讲述,佛言:“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革葱,韭葱,兰葱,兴渠,是五种一切食中不得食。”五辛,经律中翻译用词有些略异。大体上说,以上蒜包含大蒜,小蒜,山蒜等各种蒜。葱包含野生、家生各种葱,兰葱即是我国的韭菜,兴渠有说我国没有,在此不详述。上述一切食中不得食,即不但单独的葱蒜不可食,就是将少量五辛放在其它的菜里也是不可食用的。

不要以为以上都是大乘经典讲述的,就单独是在大乘经典里禁断五辛,其实此五辛为大、小乘戒中所通制不允许食用,在诸部律藏中对此有详细的规定,只不过在家人不能翻阅律藏,所以一般在家人不知道。在《僧祇律》卷三十一中佛规定:不得食蒜,除非有病,无论是生蒜熟蒜,蒜叶蒜皮,都不得食用。这里所说的有病,并不是说人有病以后就可以吃蒜,而指的是这种病唯有以蒜当药,此外别的药不能治疗的时候,这时才允许用蒜作药用。

虽然是因病而服,但《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六告诉:服蒜以后七日之内不能与僧团同住,要另住;如果要服葱的话,要在僧团外住三日;服韭菜要在僧团外住一日,然后洗浴并且洗衣,香熏无气味后方可入寺。以上是律藏中对五辛的规定。香菜不能食用是因为现在的一个小册子,它里面将香菜和五辛并列在一起,但列在五辛之外的,对此也没有太详细的解释。师父为了持戒严谨就告诉,对此暂时不服用。等以后有详细的解释再做具体规定。这是本着持戒从严的精神。

这位主人听说不要荤的,于是给拿出了咸菜。但因为有香菜,对她解释也解释不太明白,就告诉她先不需要了,她虽然说我们:“挺瘆人的!”但是在前十天的乞食中,还就她给拿出了咸菜,其他布施的人家也都只是给了食物、水果等,包括很多热情布施的人在内。完全可以这样说,在简短的乞食过程中,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出家人,在了知着佛法,步入了佛法的大门。

印象里,再向前面走,就是去年乞食的那条街。记得去年那边有个老者,说了半天他也不愿布施,这次看见师父领着人在那边,就没有再向前走。后来师父说:“去年乞食的时候,有个老者没有布施,今年再遇到他还是没有布施,也许他会害怕的,这些僧人怎么又回来了!”

再往下乞,让沙弥上前敲门乞食,但都没有人出来。有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出来问明白以后,还好她没有顺手关门,敞着门回去拿出两个馒头布施。告诉她给我们分开,她很快地放在钵里,然后很快地就回去了,快到没来得及给她回向。也许她是一种不求回报的无相布施吧。

下一家,女主人听到敲门声出来,听说乞食,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拿了一张纸币,说:“没有吃的,给你钱去买点吧。”我摆手告诉:“我们不要钱。”

师父在以前的开示中曾讲道:“在乞食的时候,如果对方要给钱。告诉对方的时候,要告诉:‘我们出家人不要钱。’而不要直接说‘我不要钱’。如果只说‘我不要钱’,有的人会误会——他们不要钱,也就这几个人不要钱。眼前的出家人不要钱,那么其他的应该还可以要钱吧!所以要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出家人不要钱,要钱的是假的。’这样他以后就会明确:‘原来出家人是持不捉金钱戒的,都不要钱。’”

在以前乞食的时候,如果有人要给钱,都告诉:“我们出家人不要钱。”但今年不知怎么,看见她拿钱出来,就告诉了:“我们不要钱。”而没有说“出家人”,说完觉得说得不完整,但对方已经明白了,也不好再说一遍。于是想下次一定得加上“出家人”。

今年在乞食遇到了几次要给钱的,但虽事先想着,一遇到他要给钱的时候,就又没有加上“出家人”这三个字,如此几次以后,终于在一次对方要给钱的时候,才对他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觉得说出这一句“我们出家人不要钱”也是不容易,虽然以前乞食的时候都说了,可是今年乞食有时还会犯错误,可见我们潜在的习性是很难挖掘出来的,正念得时时培养,需要在不断地乞食过程中巩固提高。

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大悲殿,有一个磬放在供桌上,不知谁将一个硬币放在那里,当时没有看到,根本没有注意,上去拿了一下磬棒,结果将硬币也拿在了手里。反应过来后,惊吓之余,将磬棒和硬币一起扔了出去,当时觉得这是一种自然反应,并没有想:拿到钱了,我应该把它扔出去。

而有一个新剃度的沙弥,有一次出坡还是什么的,他遇到好像也是一个硬币(或其它的钱),于是就捡了起来,然后还很兴奋地告诉别人,意思他捡到钱了。好像是其他人告诉他,还是自己想明白以后才扔掉的。这里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而是说我们出家修行,只要你严持不捉金钱戒,日中一食,随着出家日久,虽然有的地方做得不是太好,但毕竟在不停地熏习中,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渗入,从开始的有相,逐渐变成不需要去想,形成一种惯性。

《楞严经》)云:“陀那微细识,习气成瀑流。”我们烦恼根子太深,需要不断地通过善法熏修、熏陶。师父带领大众进行一年一度的行脚,也就是让我们把行脚中的心得,应用在日常生活的修行之中。在行脚结束以后,在当天或第二天在梦中,还在出去乞食,在印象中好像是和一些人去的,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们队伍中还出现了一大堆假和尚,对方知道我们当中有假的,但分不清真假,也不知该如何布施,于是便等着。当时我也有梦的感觉,觉得它有时是虚幻的,对方还知道我们当中有假的,因为在现实中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过,在梦中既有些知道,又不能出来的感觉。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告诉他:“真的出家人不要钱,你不给钱就行了。”说完以后,有些假和尚还真走了。所以我们就得到了食物,也许这是一种法食吧。也就是说,行脚结束以后,我们的心还在继续着。

过斋以后,有一个放羊的男人过来说:“你们又回来了。”看来他是记忆深刻了。我们也笑着跟他说:“又回来了。”他说:“你们一年到这一次?”师父说:“一年到这一次,那就真走不出去了。”

下午上路,路边行人车辆稀少,树木等景物与去年无二。低头走着,虽然经过了一年,似乎就是昨天的事,继续着去年的行程,又得继续地向前走着。

●行

我们平时已养成了看的习惯,无论是美好的景物,还是一般的景物,大都喜欢看一看。要问究竟我们在看什么,有时自己也不知道,眼睛就是向外看着。低头走路的方式一般人是想不到,也做不到的,所以师父特别提倡经行。不但僧人要修行经行,居士也应经行,只要会经行,即行、走、坐、卧都会用功。经行在南传佛教非常受重视,对此称之为“行禅”,与打坐有同等的地位,一动一静,证悟本性。

行脚的第一天上午,所走的地方正好是去年结束那天上午所走的,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后对这两次经过同一个地方时所走的状况作了比较,觉得明显比去年好。这也是因为刚从寺院刚出的原因。

将这几年的行脚作了一些比较,发现前十天之内对目光控制得比较好。刚从寺院出来,一接触外面世间的景物,警觉性就特别高。但同时也说明自己定力太低了,向下延续的时间太短。

八月二十四早上雾气弥漫,走了一小段,即进入山西省境内。自师父九五年从五台山行脚回来以后,这是第一次带领僧团进入山西省。路边有一些标语牌,可能写着欢迎进入山西省之类,只略扫了一眼,就没有再抬头。每进入一个新的地区,特别有地名等标志的地方,人大多想看一眼,想留个印象什么的,其实这还不全是妄想!行脚的目的是要求在行走中摄心,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经受考验,眼睛不往外观,耳朵不往外听,心不外逸,以达到回收六根的目的。也就是说我们行脚完全不同于世间的游山玩水。

行脚中是否向外看,也就是在我们外界实际情况中,对自身的一种考验。刚出来的几天,人还有一些控制能力,走路的时候,眼睛基本上不向两边乱看。但由于习性的原因,有的时候是有意,有的时候是无意。在不注意的时候,就向两边看了一眼,随即觉察到不对,就马上把目光收摄回来。行脚不往外观有时觉得有些痛苦,但这样走过以后是一片清凉。如果眼光没有收摄好,虽然当时没觉得什么,但看完以后,身心都很疲惫,特别是觉得与自己所想的不相应,而有一种痛苦。

今年所经过的地区大部分比较荒凉,人烟稀少,五、六里地才有一个村庄。但沿途遇到的佛教信众和前几年所走过的内蒙古、河北等地相比多了一些,乞食的时候也多次遇到信佛的居士,欢喜地进行布施。在路上行走时,也很少有喊 “假和尚”、“武术队”的。这也与当地民风淳朴有关。

行脚快结束的时候,有人说:我们走的这一路,好像没有喊“少林寺”的。以前在其它地区走的时候,经常有人喊:“少林寺、少林寺”、“武术队、武术队”。而听到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悲哀,因为由于世间影片等影响,在人们的概念中,已经不再把“少林寺”当作佛教,当作一种修行,在世间人的心目中,“少林寺”现在好像已经成为骗子、假和尚、打把式卖药的一个代名词,所以喊我们“少林寺”的,就像在讥讽我们一般,也不知何时才能纠正世人的看法,一说“少林寺”就指佛教修行。

今年所走的地区接近佛教圣地五台山,即使不信佛的人也对佛教有一些认识,在默默中感受到三宝慈光的摄受。而僧众外出游化经行,就如同一座流动的寺院,不断随缘教化度众。

●警察专辑

每年行脚都避免不了和警察打交道,这好像也是一个反映社会现状的万花筒。

今年是国庆60周年大庆,行脚刚出发,在西柳上高速的时候,就有警察设岗检查。分不清检查的人究竟是警察还是武警,他们其中有个人以前来寺院见过师父。师父问:“你们怎么还没撤啊?”因为我们是在庆祝结束的时候才出发,其它地方岗早就撤了,他对此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接到领导的通知呢。”

行脚的第一天,在公路旁的一条小路休息,地点情景都和去年的差不多。一辆警车也和去年一样如期而至,下来两个警察向我们走来。于是我告诉:“来了。”好像觉得警察出现属于正常,不出现属于不正常,虽然按常理来讲,这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件,因为僧人在路上行走,世间人并不需要去报警。不过他过来以后,只是和以往一样例行公事的问话,临走还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还不错。

行脚第二天的下午四点钟左右,僧众在一桥边的土路上休息。师父到公路对面察看了一下,看是否有晚上休息的地方。发现有个地方可以休息,并说:“那附近还有坟地,可以冢间住。” 在行脚的前三天走得较少一些,以免刚开始行走,走得太急被拉伤。

在此停留的时间比较长,因为刚经过县城,路上的人还比较多,有的人过来问了一些问题。在问话的时候,有不少人对僧人,对佛制的戒律都生起了好感。在围观的时候,有两个警察过来,和围观的村民一样,也只是好奇地看着,并没有上前询问什么。后来一个站在我们后面,身着西装的男子问:“你们有没有证件?”刘居士反问:“你的证件呢?”见他和警察在一起,就都以为他也是警察了。

警察也许平时直接检查别人检查惯了,很少有人要看他的证件,所以一要看证件,他们就有些愣住了。但实际上,警察和僧人都有被冒充的可能性。周围有一个男子见状大声说:“你要检查人家的手续,首先要出示你自己的证件,证明你自己的身份,这是规矩。”围观的人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都对僧人有好感,生起一种信心,知道这肯定是真的,觉得警察是多此一举,有一种不平的心理,所以主动出来为僧人说话。

如果他执法前先出示证件就很正常,现在被人家向他索要证件,就显得有些被动。那位围观的男子又义正词严地告诉穿西装的男子,意思:你们作为执法人员怎么连最基本的执法常识都不懂呢?周围的人也都围着他们三人看着,本来他们要检查别人,结果一下子自己好像变成了被检查的对象,当时就有些尴尬。

后来穿西装的男子拿出一个证件给刘居士,原来是司法局的。刘居士有些疑惑,就把证件拿给师父,师父看了一下说:“司法局的,就让他看看吧。”

一般检查的时候都是警察出来,至于司法局,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是负责什么的。警察管日常治安,抓捕犯人;检察院管立案起诉;法院管审判,公检法机关都可以称为司法,也不知道还有司法局什么事。问周围的人他们也都不知道,有的说司法局就是管理监狱的,我说:“管监狱的用不着专设一个司法局吧,再说管理监狱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实在没有他什么事。”他虽然半点没有执法检查的权利,但奇怪的是那两个年轻警察不但不阻拦他,还很配合他。

我将佛协和派出所出具的证明给了刘居士,刘居士递给了他。那个司法局男子拿着行脚证明仔细看着,告诉警察有没有笔,把它记下来。警察就真的很认真地拿出笔开始记。师父后来说:“怎么,他们还要抄下来?”于是就要回了证明。那两个警察后来又到我们前面,师父问他们是哪的,又问那个司法局男子:“你是司法局的,你抄证明什么意思?国庆安检不已经完事了吗?”

他们自知理亏,被问得有些下不来台,却还不好意思走,留在这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周围的人也在看着他们,似乎在嘲笑。就只好无助的在周围来回地走着。也是为了给他们个台阶下吧,师父决定离开。再说行脚在外,尽量避免麻烦,世间也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说法,他自知理亏,见人走了也就不会再采取什么行动了。

面对这种情形,投诉也是没有用的,执法的两个警察就在旁边,也都知法犯法,还向谁投诉去!就是向110报警中心打电话,那边一听不是什么大事,就可能通知当地的派出所去看看,没准派来的又是眼前这两个警察呢!

这只能算个因缘,也就算成就僧人的忍辱吧!

行脚途中,大部分警察还都不错,有的过来问一下,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就走了。有的关注嘱咐一句:“路上小心车辆,注意安全。”但也有个别强横不讲理的警察。比如二〇〇七年在内蒙古一个村庄乞食时,乞食后,当地的警察就非得撵我们走,师父告诉:“我们有手续,宗教活动是受法律保护的。”他就告诉:“我不管你们是真是假,你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前面不远就出我们的辖区了,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在〇七年行脚,遇到的警察最多,大约有七、八次,最后一天来的竟然是二十多个刑警。按理刑警都是管刑事案件的,一般的时候他们是不出来的,也不知今天谁竟能将他们调出来?有的人说好像早晨有个人问了一下,没有人理他,那人好像是某个领导,于是就把刑警调出来了。我们向这些人要证件,他们当时也就有些不满。但后来还是给看了。

在例年的行脚当中,警察自己主动出示证件的只有一次。那是在去年,一次过完斋在河滩上休息的时候,一辆警车在远方停住,一个很魁梧的男子走过来,对一边正在缝补的僧人合掌,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你们谁是负责的?”有人向中间指了一下,他来到师父面前,又一合掌:“你们是大悲寺的吧,这是我的证件!”掏出证件打开给师父看了一下。

当时一见就觉得他非常有礼貌,非常有素质,相信他在其它时候执法,别人也都愿意接受。但如果单从外貌来说,前面所说的那个司法局男子,穿着西装,给人一种很有文化的感觉,但他在行为中却表现的不太理想。而这个最主动出示证件的人,长得非常魁梧,如果从面相来讲,并不是我们平常人所喜欢的那种很和蔼可亲的警察叔叔。他的面相只能说,如果犯罪的人看到他,可非常害怕吧。但是呢,如果一说话,一行动的时候,就体现了他的素质。而见到僧人合掌,这表示一种尊重。就好像世间人初见面,为表示友好关系,首先要握一下手。

在随后的谈话中,那位男子说他是当地派出所的所长,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有关大悲寺的对比介绍,所以一见到我们就认为可能是大悲寺的僧人到了。他平常在家诵《金刚经》,可以说他的素质来源于佛法的熏陶。想到如果每个警察都能学佛多好!学佛以后心态就会慈悲,执法的时候会非常柔和;学佛以后明了因果,严持五戒,就更不会有贪污受贿等。

现在都讲究依法治国,师父有一次讲到:“依法治国还要以佛教治心,如果以单一的方式,对一个社会来说,还是不全面的。主要从内在的方面来约束人,虽是出世法,但在教化人的方面能起到世间法所不能起到的作用。现在贪污受贿等现象的发生,都是由于不信因果的关系,如果单以世间的法律来约束,还会有一部分人铤而走险,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认为没有人看见,不会被发现等而去作恶。这都需要以佛法来教化,从他内心来进行约束。”

佛教的般若空慧之理,能使知识分子究明心性,知道世间众生本是一体,他自然就会勉力行善。即使一般的人,不去研究佛教的义理,但知道因果报应,造恶必然要受苦报,就不敢再造恶业。故佛法兴隆,则社会安宁,家家丰衣足食;法运衰微,则天下大乱,处处斗争不息。在《毗尼日用香乳记》中讲到:若百家之乡,十人持五戒,则十人淳谨;百人修十善,则百人和睦。传此风教,遍于宇内,则仁人百万。夫能行一善,则去一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百刑息于国。为天子者,则不治而坐致太平矣!所以受持五戒,不但钦遵佛制,亦且冥助仁义于皇化,而益补邦家者也。

●感动

我们行脚路过雁门关下第一个村子的时候,一个拄着双拐的男子从村里的卫生所出来,看见我们就大声问:“你们是做什么的?”我们低着头走过去,没有人回答他。在行走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好奇的顺便问一句,一般的时候都不回答,一是正在走路不太方便回答,再说说一、两句也说不明白,还不如直接走过去,让他自己思惟去吧。僧人默默地走过,以身表法,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村子前面停住以后,师父带领大众返回开始乞食。我们三人来到第一家,他家的大门很新、很红,很有点山西的特色,在一般人的理解中这么红的门都是寺院才用。上前敲门后,一男子开门,得知乞食,说了声没有,又立刻将门关上了。

第二家没有院墙,从他家房子后面的一个过道进来,站在了他家的屋前,对里面说乞食。等了一会,然后屋里面有人影晃动了一下,然后就没动静了。估计可能就躲了起来。不过他想躲也不太容易,我们就站在他窗前,所以他连走动都不敢了。又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从这家出来向前走,让两个沙弥轮流上前乞食,但都不太顺利,乞了几家也没有乞到。确切地说,大多是找不到人,敲门以后没有人出来。

走到胡同的尽头,有一家是几根木条钉成的简易门。让亲宣沙弥上前敲门,有一个女子出来,说了几句,由于山西方言关系,对方的话有些听不明白,我就又补充了几句。她回去叫一老者出来,老者戴着眼镜,问我们做什么的。答:“出家人乞点食物。”他明白以后,告诉:“我去拿,不要进来,我们家里有狗。”他既是好心的提醒,也有一种防备之心。

他拿出两个月饼,我告诉:“给我们分一下。”他没有听清,竟然显得有些害怕地告诉:“我家没有钱啊。”我们连忙解释:“不是向你要钱,是让你将月饼分开给我们三人。”可能有假冒的出家人来要过钱,他也许是听说过和尚来没有别的事,就是化缘要钱,心里就留下这个印象。假和尚化缘造成的危害确实不轻,弄得他都有些像恐惧症似的。食物分好以后,我们给他回向。

由于乞的不太顺利,从这条胡同转出来,又向另一边走。在前面有三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我们走到了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门口,房子的窗户很新。因为我们离得很近,主人在里面应该能够听到,但是没有人出来,于是就想离开。沙弥说里面好像有人要出来,于是就又等了一会。后来主人终于出来,问我们做什么,告诉乞食:只要不带荤油的就可以。他一听这可找到理由了,告诉我们家里吃的都是荤的。然后我们出来向外走,他也跟着出来,我见此情形又回头看了看他,结果他以为我又要向他要,于是又告诉:我家都吃荤的。

继续向前,看过斋的时间就快到了,想乞完这家以后,无论乞到乞不到都准备回去。来到那三个五六十岁男人聚集的地方,其中一个戴着帽子坐着的男子见到我们就说:“我是这个院的。”他见我们在街面上来回走,上前敲门,或者走进院子,所以就主动告诉他是这个院的主人。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他的手伸进兜里来回摸索着,不知为何,竟拿了好一会,我们看着他也不说话,等他终于将钱掏出来,告诉:“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只要点能吃的东西。”他带着诧异与惊叹:“就要能吃的?”“对,只要点能吃的东西,只要没有荤油就可以。”他说:“我给你们取几个馒头去,我家就在这儿。”然后很快地就回去了,表情已经变得非常热情。

乞食中,就算有时对方要给钱,也给得很少,只有五毛或一块钱,而且还显得非常不太情愿。而一得知僧人不要钱,只要食物,马上就欢喜了。虽然有时候给的食物超出了钱的价值,但他还是欢喜,当然这个价值只是以世间的标准衡量,如果以佛法衡量,他给的食物比给钱的价值大百千万亿倍,是无法以数字言语来表达的。

我们在他家门口等着,另外两个人这时开始好奇地问我们,自己也在议论:“这是和尚。”坐着的那个问:“你们是哪个寺院的?”答:“辽宁省大悲寺。”他又问:“你们挎着的是什么?”答:“钵,就是装食物用的。”他们好像明白了:“噢,装吃的东西的。”他们又问:“那人是干什么的?”并指着随行的

    林居士。我告诉:“他是居士,也就是学佛的人。”两人问我们一下,又互相地交换一下意见,看起来他们已经议论了一阵,我们有的回答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所以显得很是喜悦。

这家主人拿出五个馒头,告诉他分给我们三人,他很认真地放在钵里。这种认真也就是一种虔诚,有一人分到一个,他显得有些歉意。给他回向时,他看着我们稍有些发愣,竟显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在脸上流露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世间的乞丐,佛制的乞士,都接受世间人的食物,同样的方式,却可以分成两种行为:有一种行为叫作施舍;有一种行为叫作供养。对方施舍的行为,有些人是显得高高在上的,比如世间的乞丐前来乞讨,他给了一些钱,告诉:“你拿着,快点走吧!”甚至同时给予冷嘲热讽。而僧人向他乞食,已经不再是向他乞讨,对僧人的态度流露着一种恭敬,是一种福田,所以比丘叫作乞士。乞士和乞丐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在众生的眼里,在这些淳朴的山民眼里,却是千差万别,差就差在一个“钱”字上。

如果你乞食的时候要了他的钱,事后他的印象只是:那天来了几个要钱的和尚,我给了他几个钱。现在假和尚也挺多,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是假的,反正钱也不多,给他几个钱,就当要饭的给他打发走吧!而不要他的钱,他会始终记着:有一天中午,有僧人前来乞食,给他们钱也不要,只要一些吃的,是真正的僧人,我供养了他们食物。虽然他也许还不太明白“供养”这词,也不太懂僧人是福田,只是说我们给了食物。但从他一种最直观的分别来供养僧人,这会将福田深深地种在心田。

我们准备向回走的时候,有位拄双拐的男子说:“要点吃的,走。”也不知他是不是我们刚在路过时问话的那个人,对他说道:“我有些没太听明白,有些不解。”他说:“跟我走,我给。”虽然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应该跟着他前去的。因为有乞食的僧人前来,可以说是难遭难遇的。

他在前面走着,双拐拄地,腿一拖一拖的,吃力地行走在山村的道路上。路旁陈旧的院墙房屋带着岁月的印痕,而路上的小石头也似乎都上了年纪。走在此处,想到佛法至此经历三千年,让人心里多少有一点感慨。

跟着他走了一大段路,对别人来说这段路还不算太远,但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也许是感动激动所致,总之到了他家门口,他顾不得停留休息,就大声喊着里面的人:“快点把馍(馒头)取出来。”随后,里面的女主人连着袋拎着馒头出来。我说:“将它放这里吧。”意思让她放钵里。她问:“放这里,你不要这个袋?”我说:“我们不用袋。”告诉那个男主人,你给馒头接过来布施,他们有些不明白,男主人边问着边接过袋子,山里的人也不多说什么,总之你说什么他就按什么做,他们的淳朴、随顺,也可以说是一种依教奉行。

告诉他:“你分给我们三个吧。”女主人有些疑惑:“你们就要三个?”男主人刚才已经看过那家布施的情景,他有些明白,说:“他们是三个人呢,就分给他们三个人三份。”随后女主人将食物放在钵里。

《十诵律》云:钵是诸佛的标志,佛制比丘以钵受食,持钵乞食,是现福田之状。虽然有时对方是用方便袋等盛着食物,我们大都告诉他,将食物拿出来放在钵里,以加深对方对钵的印象。

村里有人过来在一边看着,女主人朝他们说:“在我们这里要走五个干馒头。”说着笑着,一种非常喜悦的心情。

走的时候给他回向:祝你早成佛道。面对他虔诚的布施,不想再给他们用“祝你吉祥”一类的语言。

准备回去时,刚才围观的三个男人中的其中的一个在前面等着,告诉:“你跟我回去,我给你们取馍(馒头)。”

还好他的家就在路边,他用碗端出馒头,有整个的,也有半个的。可能将家里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布施了。我没有多说什么,告诉他将馒头分一下。所有的都收下了,也是收下他这一片心。而他家的环境也多少令人有点诧异,虽然在山村的房子大多很陈旧,但他家实在有些太简陋了。房子正面没有院墙,两边都是别人家的墙将他家给围成一个大院,只有一间陈旧的小土房,在旁边竖着烟筒。看来他住宿做饭等都在这一间房里,他生活虽然清苦贫穷,但心地善良,从而今天能赶得上僧人的到来。给他回向:“祝你早成佛道。”

相信很多人都了解泰国、缅甸等地僧人乞食的情形:有的信众在僧人乞食的时候,就在路边等着布施。有时我对此会发出一种感叹:这里的佛法太兴盛了。众所周知,在南传佛教国家,僧人都是不要钱的,人们对出家人也是十分恭敬的。如果中国大地上的僧人也都能依佛所制,不要金钱,也许这种佛法兴盛的情形在中国大地上也能发生。

今天这里的人对僧人的热情布施,也都来源于僧人的不要金钱。不要金钱是佛所制戒,非常重要,佛陀教法的衰没与兴盛与此戒密切相关。我们如果了解此戒,行持此戒,能护持佛陀的正法久住。《萨婆多论》云:如来制此戒有三益:为息诽谤故,为灭斗争故,为成四圣种节俭行故。“为息诽谤”,如果出家人拿钱,会招到世人的讥嫌诽谤;“为灭斗争”,世间人的斗争多因金钱而起,而僧团如果能够持不捉金钱戒,非常的和合,会灭掉世间的斗争,没有世间的斗争。“为成四圣种节俭行”,人如果出外乞食也就必须要不捉金钱,如果捉金钱,在乞食的时候也许人家就把你当成假和尚了。为成就高尚僧格,为令众生对佛法生净信心,为息世人的讥嫌,为成粪扫衣、常乞食、树下坐、腐烂药之四圣种的圣行,愿我等僧众对此戒努力共行之,在家信众如法护持之,正法必将久住。

在向回走的路上,随行的林居士不禁说道:“太感人了!”每年的外出乞食,对一些情景见得多了,有些已经习以为常,心情都很平淡。但此时面对着陈旧的古城堡,山风迎面而来,心里也不由得有一阵感动。

●乞食之回向

下面就回向大致说一下。我们乞食时的语言,以及平时互相间的称呼,在前两天的乞食中,有个沙弥在回向时就告诉对方:“谢谢施主。”前两天想告诉他,但是没有开口,在最后一次,我就告诉他:“以后你再乞食,不许你再说‘谢谢施主’。”于居士当时在旁边听着就笑着说:“不要像以前那样说‘施主有礼了。’”

以前有一个挂单的比丘,原籍是在河北张家口的,也跟山西的口音差不多。他和我们僧团在辽宁乞食,在一家乞食时,他就单手作礼说:“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我们就像唐僧取经一样路过这里。”对方听后说:“啊,你要找庙啊?从这里出去,村边就有一个庙,你上那里去吧!”他说:“阿弥陀佛,谢谢施主。”就这样离开了这家,把乞食的事情也给忘了,还真有点依教奉行的意思。他这样的乞食,也不断地刷新着空钵的记录,最后跟着他的沙弥都有些烦恼了,跟师父反映,于是师父决定亲自带他乞食,让他看一下乞食的时候如何说话。

我们平时说谢谢,一般都是对方给予自己物品或者对自己有所帮助的时候所说的语言。而僧人名为乞士,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在乞食的时候,和对方谈不上帮助不帮助的,如果硬要说帮助,那也是一种互利的帮助——对方给予我们食物,我们给予他佛法。从另一个角度讲,他也是给予我们佛法,给予我们修道的因缘,降伏我慢的因缘。所以说“财法二施,等无差别,檀波罗蜜,具足圆满。”

乞食的时候言语要简练,告诉他:“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他如果不明白,再给他解释一下:“就是要点素的,能吃的东西就可以。”不需要过多的说话。然后我告诉他们在回向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回向就可以了,不要一个人回向,其他人都跟着。每年的乞食当中,沙弥都是在几天以后分一次组,由不同的人带着,学习一下每人不同的风格。今年在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师父带着两个沙弥乞食,对方布施以后,师父回向:“祝你吉祥!”两个沙弥也紧急地跟着说:“祝你吉祥!祝你吉祥!”师父觉得奇怪,问:“你们俩前几天是跟着哪个大戒师乞食,他是怎么带的?”

乞食的分组,基本上都是由大戒师带着一个沙弥。因为大戒师经过长期的乞食,有了一定的经验,所以让他跟着学习。但还有很多人乞食都想跟着师父。其实何止乞食的时候,在行脚过程中师父处理一些事情的方法也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有时师父并不完全说出来,我们应该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而乞食回向的语言,主要应该由主乞的人来决定,因为有时回向的语言并不相同。这并不是分别,而是一种应机施教的方式。

比如有一年我跟着师父乞食,有一位残疾妇女供养苞米,师父接过以后对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事后师父说:“因为她太虔诚了,所以就不给她回向。让她的功德更加大,得到一种无相的功德。”所以乞食回向有时不在于言语,我们乞食给他回向以后就可以离开了,不要再和对方不停地说,好像一种攀缘的行为。看过一小段某位尼众的乞食的录像,她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乞食以后跟人家说,不停地说个没完。人家告诉她是黑龙江过来的,新买的房子,她就告诉:“你今天布施我们食物以后,来生你就可以买到两幢房子了。”觉得她在……真是的,人家本来是要法的功德,她给人家一座房子就打发走了。

在这里说一下跟乞食没有太大关系的称呼,对我们的上妙下祥师父,也许是为了不混淆,有人称作“大师父”。有一次我问师父:“他们都叫‘大师父’,师父是不是默然允许了这个称呼?”师父说:“允许什么?‘大师父’像做饭的似的。”所以说,我们不要乱称呼。师者,授道解惑,给我们传授佛法,解除我们的惑业。所以我们直接称“师父”就可以了,而不要说什么大师父、小师父。如果怕有混乱的时候,怕混淆的时候,只要你加上师父上下就可以了。像你们尼众称呼呢,在写文章的时候写上上妙下融师父,或者上妙下祥师父,人一听呢,他也自然分清是谁了。如果对某个人讲,即使是出家师父,你在他面前讲:“我要找师父。”你和他对面,你还要找师父,他自然知道是要找我们的师父,所以你不用再称大小了。

如果是依止师父修行的尼众,或者是依止师父修行的居士,直接称“师父”就可以了,而不要称“法师”。再者,师父一般的时候不让人称“和尚”,根据戒律中的规定:僧人受具足戒以后,经过十个结夏安居,有十个戒腊以后就称之为“和尚”。而现在一般对寺院的住持等称为“大和尚”或“和尚”,和尚就好像一种特别高的称呼,所以师父一般要求只称“师父”就可以了。

●过斋地点的选择及乞食

顺便大致说一下行脚乞食过斋的地点。

行脚在外,过斋地点的选择基本上是随遇而安。在以往的行脚中,大多是师父亲自确定过斋的地点,今年也不例外,有的时候是先在路边停住,然后师父亲自找到一个适宜的地点。从零四年开始,师父规定过斋基本上不进任何人家的庭院,都是在外面。

八月二十七这天沿途经过的村子不太多。早上九点多时,得知距离路边二里多有个村子,下一个村子得再向前五、六里地,是走不到了,于是师父决定在此停住。下国道告诉大众先在路边休息一会,然后师父顺村路向里走,准备选一个过斋地点。

每次中午的乞食地点,以及晚上的休息地点,师父都要亲自去选一个合适的地点。乞食地点和晚上休息地的选择是稍有点不同的。晚上休息一般要尽量避开村子,以免村里人前来围观、询问,乃至报警等不必要的麻烦。而准备过斋的地点,因为要乞食,就不能离村子太远。一般情况是,需要乞食时,附近有村庄,没有危险,不是忌讳的地点就可以。如酒店、舞厅以及政府部门等,都是乞食不允许去的地方,过斋时也避免在其旁边。如果根据经律中的要求,比丘在乞食中,要遮止五处:即唱令家、淫女家、酤酒家、王宫、旃陀罗。遇到此五处不能乞食,过斋的时候也同样要避开。此五处中的旃陀罗即屠夫的意思,我们乞食的时候也不能在屠宰场旁边过斋。

这里虽然要求是遮止五处,其实我们对此还要展开,例如王宫,现在没有国王住的王宫了,北京的中南海我们乞食也走不到那儿。在河北走的时候,只要前面有条路是要进京的,有的警察都要敏感地想问一问,或者开车来回的跑几圈看看你,看你拐过去不准备进京了,他也就松了口气。所以说,政府、警察、军队等部门附近都不能过斋的。中途休息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在这一类地点停留。

今年还没有这种情况,在前几年的乞食中,有几次居士看见政府或者警察等部门前面有块空地,没有多想,也不太懂,就和师父说:“就在这停下吧!”师父看看就走了,并说:“有的警察本来不想多事,但想既然你送到我面前了,我也不得不问你了。”

乞食过斋地点的选择,既是遵照佛制戒律的要求,也是根据现今的实际情况而定,在不断地行脚中也在不断地积累着经验。

行脚的脚步向前走着,随着行脚不断地深入,对一些要求也越来越严。虽然我们现在还有福报,由师父亲自领着行脚,将来终归有一天要自己出去,所以师父在今年行脚途中曾说:将来让你们自己带一队人出去走走,看你们能带成什么样?

过斋地点大致说这些。下面说一下今年的乞食。

今天的乞食重新分组,我和亲宣沙弥一组。进村以后,师父安排我进入左边的街道,然后带着其他人继续往里走。这个村子挺大,前面几家是商店,就没有行乞。一方面商店是卖各式的商品副食,不免有荤腥食物以及烟、酒一类的东西,再就是生意人只一心想着营利,不希望别人来向他要东西,也非常不情愿布施,所以乞食的时候遇到商店就都直接过去。

紧邻着商店的一家台阶很高,看不清里面是否是商店,有一年老妇女在台阶上,没有听见我们说话,随行的刘居士见状,上台阶和她说了几句,但语言不通,也没说明白。于是继续向前走,刘居士告诉:“里面还供着佛呢!”

前面有一家是土墙,门很小,非常破旧,静静的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上前对着里面喊了几声佛号,今天感觉有些累,有点喊不动,过了一会,里面没有回音,也不知有没有人,于是就走了。路前方停着一辆农用车,有六、七个人正忙着卸东西,我上前说了一下出家人乞食,一小伙掏出钱来要给我们,摆手告诉不要钱。听说以后他们几人开始重新审视我们,我解释:“就只要一点能吃的东西。”他们议论着,说有馍,有一女主人回屋去取。这时他们也变得很热情,对我们互相很熟了的样子。他们在车上卸的东西可能是腌的咸菜,我也叫不出具体的名字,好像有人为了表示热情就拿着一块要递给刘居士,告诉:“你吃。”刘居士说:“我不吃。”他确实也没法吃——难道跟着过来,站在这里吃?总不能站在这里还没等乞食就吃吧?总之很有点意思。我们垂目站在那里等待着。

女主人端出三个大馒头,至前面举过头顶,表示很虔诚供养的意思。告诉分给我们三人,合掌给她念佛号回向,她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看来她是位学佛的居士,在那个小伙要给钱的时候,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知是在观察还是在做什么。

经过锁门的人家,后面一家,有一位五六十岁的男子站在外面,上前说了一下,他说:“我信基督。”听他这样说,转身就走了,他告诉信基督也就是拒绝布施的意思。还有一人在院里,刚说了一句“出家人……”,他就在里面摆手。再接下来让沙弥轮流上前,一家正在门房顶上摆苞米,亲宣沙弥朝上问了一下,他告诉没有。

至另一边,下一家,是用栅栏编的院门,院子很大,屋前堆着一些苞米。说明来意,老者说着什么听不太清,但表示了不布施的意思,沙弥见状说:“走吧。”我却不太想离开,觉得他有七八十岁了,这是难得的机缘。对其他人来说,以后还有遇到僧人乞食的因缘,虽然这是极其渺茫的,但对此老者来说很可能就是再很难遇到了。老者戴着帽子,只剩下几颗稀疏的牙齿,觉得他在向我表着一种法——人生无常,转瞬之间,生老病死,人人如此。我在外面将钵盖掀开给他看里面的食物,示意只要吃的东西,以打消他的疑虑,唤起他布施的心。

一般的时候不太爱强乞,如果对方已经明白地表示不布施,就走了。但今天实在是动了心念,想哪怕给一个小水果,一口吃的也行啊!但等了一会,来回跟他说了许多次,他见我们还不走,拄着一根棍子,慢慢地走过来,走得非常吃力。我在院门处等着,他走到以后,费力地告诉:“我就一个人,没有啊!”只好带着一种遗憾走了,也许不该动心念吧!

下一家的外面有几个人在干活,我们在这家说话的时候,他们在看着我们,于是向他们家走去。有两个妇女见我们过来就往院子里走,以为她们要躲开,于是就很快的朝里面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她们却出人意料的回答:“方便,师父到里面来。”说:“不用了,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她们又反复热情地邀请:“师父请到里面来吧!”于是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大门的旁边,说:“你们家男主人不在家吧?”如果对方是女主人在家,家里没有男子,在比丘乞食的时候,一般不能直接地进到院里面。最后这家布施了馒头。

●乞食随感

今年行脚的时间相对往年来说,推迟了一些,所以外面的温度比较低,最低时为零下三四度。特别冷的时候,师父一般就不进行长时间地休息,带大家在路边稍停一会,缓解一下,马上就开始走,这时路边的草、木、土地等都是凉的。人在这时都盼望着太阳出来。但太阳出来以后,路边却是高大的柳树,所以说,人只要有妄想就不会太如意。

    九月初二

   这天一上午都非常冷,但我觉得最不如意的还是乞食的时候。我们来到一个镇边,在村边有一块空地,僧众搭衣,还是按照昨天的分组开始乞食。

今天的乞食和前几天比不太顺利,有的人家没有人,有的不愿意布施。我们走至一处,只见破烂的土院墙,几根木方钉成的简易大门,墙边有六七个男子,都是上了年纪的,或立或坐的在晒太阳,可能属于村里的闲人。也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我上前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有一个没好气地大声说:“阿弥陀佛,出家人、出家人。”

我就不再理他们,走至门前,向里面招呼,他们也许想:还有这么执著的人,我们这么跟你说,你也不怕冷嘲热讽,还去这家继续乞食。就在旁边继续喊:“里面没人。”我也不听他们的,还是招呼,想如果有人出来布施了,对你们几个就是一种打击。但很遗憾,从院里出来的老妇人,拄着拐棍,和我们说了几句,告诉没有。

过去乞食的时候,如果遇到人太多的时候,虽然也能过去乞食,但有时心里还稍有一丝不好意思。其实这也就是脸面的问题。跟随师父行脚也有十来年了,因为不断地锻炼,对辱骂、嘲讽、称赞等,多少有点见惯了,并不太在乎。遇见毫不留情的,以前想这是境界。现在遇到,不管他说什么,他说完我也就走了,不太爱多想。无论对方人多人少,表情态度如何,面对都很自然了。

师父开示:乞食必须经过长期地锻炼。在乞食过程中逐渐地锻炼,对此也有了进一步的体会。

在后来的一次乞食中,对方一位中年妇女,出来的时候好像是整理了一下头发,后来再想,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幻想。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就觉得她有些傲慢。其实她刚出来,也没有说什么、表示什么,而且她后来也布施了食物。这个念头生起来以后,自己马上觉察到了。但自己对此非常吃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这也是我们无始劫的习气毛病太深重。乞食降伏慢心,折服我慢。所以说,有的习气必须经过长期地锻炼有时才能感觉到。

今天乞食到后面一家,沙弥过去敲门,从门缝看见里面的奶牛,问:“这家有奶牛能行乞吗?”我问:“有几头?”他说:“大约三、四头吧!”我说:“没事,乞吧!”戒律规定,对屠宰场不乞食,现在则对大规模养殖的人家也不可以乞食。这样一是培养自己的慈悲心,二也是对这样的人家进行一种教育,不给他种福田。养殖场和屠宰场是一个连带的关系。养殖的动物最终都得被送入屠宰场,或者有的养殖场养大以后自己就将动物直接杀掉。但农村大部分人家都养着鸡鸭牛羊等,如果只养着几只,对此就不能算作养殖场了,要不然也就不能进行乞食了。但如果有的人家养得特别多,已经以养殖为生,可以算作一个小型的养殖场。

今天的乞食中只乞到了两块月饼。在后来的时候,有一家还是沙弥上前乞食,女主人说:“我是信教的。”其实她已经告诉不布施了,但沙弥还不死心地说:“信教也得慈悲呀,信教不慈悲吗?”女主人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不慈悲。”前几天乞食也遇到一个自称信教的,我听完就走了,当时心里还在想,用不用再多说一句,看他能不能观念转变。现在看来是不用多说了。

以前师父行脚的时候,到一家乞水,这家人告诉:“我们信教的。”意思信教的人不会给你水喝。师父说:“信教的人应该更慈悲。”对方听后有些愣住,受到了教育,然后就布施了水。而今天沙弥学师父所说的话,对方却布施给了他一句名言:“信耶稣不慈悲。”

这几年乞食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信耶稣的。今年还有一家,我们进入院中告诉他:“出家人乞食。”男主人告诉我信教的,说的很是自得。一句信主的话就代替了不给。在以前的乞食中,有很多的人家,人明明在院子里站着,却告诉主人不在家,或是“我是给这家看门的,我不是主人”,更多的人家主要还是说“这家人不在家”。在一开始的时候,还稍有点奇怪,难道说你不是这家的人吗?但随着遇到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对方一说主人不在家,就明白表示一种不布施的方式,也就走了。觉得他们所说的这句“我信基督”和“主人不在家”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起到不布施的作用,只要对着乞食的僧人说出来,僧人也就走了。两者不同之处,就是言语稍有点区别。他们不知道,如此一来人的善良之心都被抹杀泯灭了。也有的人说他们和你的教别不同,所以才不布施。

记不清是不是在这天,谈论起“我们信教的人”不布施,有人说:“不但他不给,如果是信教的人来要,学佛的人也不会给。”我说:“不对,遇到这种情况,学佛的人一定会给的。”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不会将没学佛的人看作“魔鬼撒旦”。因为他在这时只是要食物,学佛人虽然不能将佛教的物品随意送人,但如果有人乞食还是可以给的。也就是说不把他当作外道看待,而是当作一个普通人。受过大戒的人知道,在我们具足戒里就有规定,如果对方是乞讨者,还是可以给他的,但是不能亲手递给他,可以放在地上。乞食的时候信教的人大多不布施。

我们如果不是在教堂等处行乞,如果教堂等处主动上前布施是否接受呢?答是可以接受的。我们在乞食中不给外道种福田,是指遇到这种情况不再行乞,是为了一种教育,对待他们是一种慈悲的心态,而不是一种怨恨。这也就是佛教的教义,佛教所说的慈悲。这里所说的外道,并不完全是一种贬义,而是指他们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在心外求法。他们信奉外道也是因为佛法不兴盛所致。如果他主动布施,说明对佛法生起了一种信心,所以是可以接受的。

零五年行脚,在辽宁省绥中县乞食时,有一个老太太布施地瓜给师父,当时她说:“我是信主的,按理不应该给你们米饭,所以只有给你们地瓜了。”善良的心人人本具,由于佛法不兴盛,没有遇到佛法,他们信了主。见到僧人前来乞食,她知道乐善好施是每个人应具的美德,但主又不让她给饭,所以她只有变通一下给地瓜了。

佛教从来没有因为传教而发生过战争,佛教最初传到中国,更是当时的帝王派使者迎请而来。

佛教没有所谓的救世主一说,而是提倡人人平等,众生平等,每个众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与佛都是平等的,佛法僧三宝只是我们的导师。因为我们迷了,贪著五欲六尘而成为众生。佛也给我们指出修行的道路,而不像他们所说的有万能的主,而其他的人只能做他的子民,等着他的救赎。

在这天的乞食结束以后,从村子里出来,看到一个牌楼。乞食的时候从这里经过,发现上面写着观音殿,觉得很不错,认为这里很有善根,于是再出来的时候就告诉:“牌楼上写着观音殿。”有不少人都抬头看,结果却没有看见“观音殿”的字样,说好像是在另一边。这牌楼不仅是有一处标志,结果有的说看到上面挂着“魁星楼”的牌子,有的说那上面有“戟”字,就是古代十八般兵器里的“戟”,大概是辟邪的意思吧。还有的看见门楼旁边有一家,虽是住户,却要写着一个“天主教堂”的牌子。这情形令人不禁想起了《楞严经》中所说的同分妄见与别业妄见。

●学佛应正信

山西地区的小庙较多,有的供奉观世音菩萨,也有的供奉龙王等,不一而足。遇到的有佛教居士,也有信教的,很多的事例都在说明:弘扬正信的佛教,任重而道远。

在今年行脚的第二天下午,有两个大同居士过来拜见师父,并向师父请法。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当地有的个别寺院供着外道像,进里面没有太注意,看见殿堂以为是佛殿就拜了。然后才发现是外道像,而作为居士又不能对僧人提意见,要如何说才好?”

师父说:“你可以假装糊涂,向僧人请问,你这是供的什么,为什么要供?现在很多的寺院在供着一些大仙等形象。”

你要说它是佛教吧,他同时还供着道教的神像;你说他是道教吧,他自己还说我信佛的。看佛经的同时还要看外道的典籍,掺杂着一些世间法,什么孔子、孟子等等都上来了。说如果你要宣传世间法你就宣传吧,你可以当作一种文化来弘扬,但你别混杂在佛法里啊。人学佛本来是要了生脱死的。

也许有的人不太明白,认为没有那么严重,学习一个外道,礼拜一下外道就会失去戒体吗?这里我们要知道,得戒都是以三皈依而得戒体,求受五戒、八戒、沙弥十戒前面都有三皈依,其实宣说戒相的时候只是为了让我们明白,五戒、八戒的戒相,以令我们以后去行持,其实在前面受三皈依的时候才是正式的戒体。受戒得到戒体是很不容易的,这就犹如人向高处走,走上坡路要费很大的力气。而失去戒体却非常简单,就像人从高处掉下来,根本不用费力气。掉下来的时候,自己想止都止不住。

人受戒的时候,要请师、忏悔、礼拜,然后授戒师才为之授戒。经过复杂的程序,如果愿力发心不到位还不能保证受戒以后得到戒体。但舍去戒体很容易,只要对着一个人说一下,对方只要不是幼儿、聋哑人,能听清你说什么,戒就舍掉了。这里的能听清你说什么,并不是说他要能明白你,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他能听清人的话,戒就属于舍掉了,这种舍的方式属于作法舍;还有一种邪见舍,也就是说人生起邪知邪见,说佛法不如外道,赞叹外道法,诽谤佛法,戒体也就自然失去了;再有一种就是礼拜外道,虽然自己认为没有生起邪知邪见,也没有诽谤佛法,还在说佛法很殊胜,但只要你去礼拜外道的话,戒体也会失去。所以说,佛教如果宣传外道思想,不但是骗人钱财,最严重的是害人法身慧命。

现在的这种情况非常严重,在吞噬渗透着佛法,其实弘扬佛法就应该弘扬正信的佛教,而不应该像《涅槃经》中所说的牛奶的例子:人为了多卖一些牛奶就拼命地向里面加水,结果牛奶已经不纯了。人喝牛奶本来为得到营养,而你给人掺了水的牛奶,虽然他多喝了一些,却没有得到营养。再就是有一些人弘扬外道,像搞一些大仙附体等等,在世间本是一种迷信的行为,需要受到严厉打击的,甚至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而现在却将这些就混淆在佛法之中,用佛法当作他的一种外衣,来作为一种掩护——反正我说自己信佛,你还不能把我定义成迷信,搞一些大仙你们也不能来管我。

这就像以前被取缔的一贯道一样。一贯道是中国建国以前的一种民间宗教,它们这个教派常有扶鸾、借窍临坛等各种仪式,充满了道术的色彩。(扶鸾、借窍临坛就是他自己说某位神仙附在主法者的身上,然后为人看事、看病等,就像一些巫医神汉所搞的大仙附体一样。由于充满了迷信色彩,所以一贯道自创教以来,屡受历代朝廷的取缔。新中国成立以来,明确规定一贯道为迷信活动,予以取缔。)而现在一些佛教寺院既供仙堂又供大仙,也可以说他们就是一种一贯道的行为。

一贯道自己没有明确的教义,主要揉合掺杂着佛、儒、道、回、耶等五教的说法,这也是被世人称为“一贯道”的原因。所以可以说一贯道是不属于各教的“四不像”。有一种鹿,它的本名叫作麋鹿,但因为它的犄角长得像鹿,面部像马,蹄子像牛,尾巴像驴,总体看上去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似驴非驴,所以被人称它为“四不像”。现在如果佛教搞这种行为也像四不像。你说你是佛教吧,还供着道教的仙像;说你是道教吧,你还要信佛;说你是大仙吧,你认为佛还比大仙高一点,所以这也就是一种四不像的行为。

《优婆塞戒经》“净三皈依品”云:“人受三皈已,造作痴业,受外道法自在天语,以是因缘,失于三皈……若人至心信其(神)能救一切怖畏,礼拜外道,是人则失三皈依法。”皈依三宝,是学佛入门的基础,也是佛法的根本所在。希望我们所有的居士都能共同发愿:皈依佛,终不再皈依天魔外道;皈依法,终不再皈依外道典籍;皈依僧,终不再皈依外道邪众。

●师父出关十周年纪念

行脚的日期是二○○九年八月二十九。

十年光阴也宛如昨日,今天是师父出关十周年。在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九那天,师父中午十二点出关,这边众弟子、居士迎请师父前脚刚走出,后边就有人安排拆除师父闭关的小屋。师父讲完一段开示后,看了看只剩下墙的小屋,说了一句:“不回寮房了。”因为已经没有寮房可回了。就这样,当天就带着弟子开始了行脚的云水生涯。此后,在大约半年的时间,几经辗转漂泊,最后来至大悲寺。虽然住进寺院,但行脚的传统始终在坚持着,佛制二时头陀的时间是每年的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另有春季的正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就这样,每逢出关纪念日,师父都是带着大家走在行脚路上,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纪念了。

这天的行脚穿过应县县城。这县城虽然不算繁华,但是非常的长,穿过整个县城,大约走了十几里地。在闹市区里面不方便休息,所以师父带着众人始终没有停。县城里有一座非常著名的木塔,建于辽代,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木塔,里面供奉着佛牙舍利,更具体的一些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路过前,有人就问:“师父,要不要去拜塔?”师父说:“不去,也不去寺院。如果现在去拜塔,以后的弟子再行脚出来他们就有种种的理由去拜塔,去拜寺院,去拜古迹。”如此一来行脚就变成了游山玩水,因此师父也就在行脚当中逐步给大家树立一种行脚的风范,让后人知道如何来行脚。

这座应县木塔已经被文化局还是旅游局所占领。有位居士说:“如果是出家人进去,看完戒牒他可以不要门票。”师父说:“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看戒牒?”联想到现在很多寺院都被旅游局和文化局所占领,而一些个别的佛教徒甚至和他们同流合污,其实这种行为无异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逐渐地吞噬着佛教的清净。希望我们佛教徒都能够行动起来,以实际的行持维护寺院的完整清净,要不然古有“三武一宗”毁佛,近代有以“庙产兴学”抢夺寺产,现在就有“寺院股份制”、“寺院旅游公司”等方式抢夺寺产。今天被卖的是这座寺院,明天被卖的可能是五台山,后天有可能就是九华山,直到有一天,我们想去烧香拜佛,却发现已经无处可去了,所有的寺院门前都挂着一块旅游公司的牌子。

师父自二○○○年带领僧团进驻大悲寺以来,努力使大悲寺成为一阿兰若处,让僧众能够安心清净修行,师父始终坚持不搞旅游,不搞任何经营性活动。经居士虔诚地护持,期间虽然经历几多风雨,终顶住了诸多考验压力。虽然还有一些差距,师父就带领大家修行,在道场内部也要取阿兰若的真正内涵。

其实有很多的佛教寺院被占,也是与僧人自身的行持不律有关。宋代的宗颐禅师有一首偈子:“天生三武祸吾宗,释子回家塔寺空,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俭守真风。”如果我们佛教徒不注重自身的行持佛法很有可能就有灭掉的危险。而真风就是佛制的戒律,列祖的芳规。我们佛教徒认真行持,佛法才有延续下去兴盛的可能。

在走到县城中央的时候,师父注意到佛塔,也告诉着我们,但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而过。行脚的过程中不向外攀缘,也就是要在心里构筑一座清净的佛塔,此也是对佛塔一种真正地供养。

在走出县城以后,在一块空地略停顿休息了一下,一个开车的男子拎着一大袋水果进行布施,师父收下以后做了回向。

路的前面能远远地看见大院,看规模可能是工厂之类的,有另一条路向里能远远的看见村庄,于是向里走去。大约有三四里地,走到时已经十点四十左右,此地的时区与海城地区大约差了两个经度,过斋的时间可以后延至十二点半左右,因此不用担心乞食以后过斋的时间不够。在村外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放包以后,搭衣进行乞食。

师父让亲藏师父带的一组留在了最边上的几家,然后我们一组紧接着留下。师父带着其它组继续往里走,师父很多时候都带着组走到最后,因为怕其它的组有时一分配就有些混乱。今天由于时间的关系,一组只留下十多家,师父告诉二十多分钟就得回去。

我们来到第一家,和女主人说明以后,她叫孩子拿出三个月饼给我们。这男孩只有十五六岁,但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叫他分给我们三个,然后合掌给他念了一句佛号回向。他也单手合掌,回了一句“阿弥陀佛”。这家也许信佛,但从他们开始的说话和布施上还看不太出来,这可能是小孩随着我们。

后面的几家没有人。至最后一家,有俩人正在院子外面干活,我上前说明乞食,他俩没太听明白,于是就又告诉:“只要素的就可以。”又将钵里的食物给他们看了一下。他们可能对“素”的概念不太清楚,说:“我家没有月饼,给拿几个苹果行吧?”告诉:“可以。”女主人拿了几个苹果出来分给我们,回向以后要离开。这时有一位上年纪的妇女和这家人说话,说:“他们不要钱。”告诉我们跟着她回去,要布施食物。因为时间要到了,准备回去,就问了一下她的家在哪里,得知就在我们过来的路上,就顺路往回走。在路上她告诉,自己是学佛的居士。

   和这位

  居士走到一家门口,她告诉到了,我有些疑惑,这家像我们刚才已经乞过的人家,就和沙弥确认了一下,沙弥告诉她:“这家刚才我们已经乞过,已经布施了。”她有些没想到,就问:“布施的是什么?”我告诉:“是三块月饼。”她说:“我再给你们拿点。”于是小跑着回去,一会用托盘托着月饼出来,至我们跟前非常恭敬地举过头顶,虔诚地供养。告诉她分给我们三人,一共五块月饼,至最后的人只有一块,她有些着急地说:“我再给你们取一块。”于是她又小跑着回去,拿出来以后布施,并向我们打问讯。她是学佛的居士,对此也觉得很正常,就给她回向:“祝你早成佛道。”对于学佛的居士来说,只有无上佛道誓愿成,如果给她回向吉祥等都不是本意了,也不需要给她说一个方便语。

回来过完斋以后,又休息了一会,此居士又过来,端了一盆小米想供养。告诉她,出家人是不收生米的,再说下午也不能收任何的食物。给她结缘了法宝,结缘的经书她没有要,她告诉不认识字。后来又有几个妇女送米过来,跟她们说明白,没有收。也结缘了经书、念佛机等。后来师父告诉离开这里。有时乞食以后,与当地的人太熟以后,就不再做太多地停留,以免有攀缘心。

又开始上路,大约在要走的时候,有人发现,在这里还可以看见木塔,虽然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地,但附近的高层建筑不多,所以没有遮挡。看来这里属于一片福地,每天都能看见释迦舍利塔,总是要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从村里穿过以后,可以直接再走上国道。于是师父带领大众在村中经过。又有几次乞食过斋以后,离开的时候师父特意带领僧众从村里走过,让村民亲眼见到大队的僧人行走,感受到佛教的力量。有很多地方外道猖獗,一些居士在这里属于力量薄弱,有时难免起疑惑心,没有信心。僧人行脚经过以后,让他看到佛教的力量,也给予他们信心与鼓励。

今天是二十九,这个月没有三十,属于月末,是佛制的诵戒时间。佛规定出家僧众要每半月进行诵戒,时间一是在每月的十五,二是在每月的三十,如果小月则在二十九。如果有非常的因缘,在三十没有办法进行诵戒,可以向后推至初一诵戒。

大悲寺僧众每年在八月十五后进行行脚,每次行脚都会逢一次诵戒的时间,诵戒也是行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诵戒即佛制比丘应半月大众集在一处作羯磨,诵《比丘戒本》以及《梵网菩萨戒本》。依照戒条检查自己自半月以来,有没有违犯,若有犯则事先予以忏悔,还得清净。《毗尼母经》云:清净名布萨。师父带领僧团出关以后,至到大悲寺前的一段时间,虽然各处漂泊,无论身在何处,半月诵戒从未间断过。如经论中所言,如来出家弟子,无以为亲,唯以戒为亲。

僧团入住大悲寺以后,始终坚持半月诵戒,每年行脚在外时,诵戒自然也是不可缺少。在野外环境诵戒别有一番体会。行脚中的一些人、事,有些已经回忆不清,但每次的诵戒地点都可以想起来。桥下、荒山、芦苇塘、野外田地,都留下过如来戒法的音声。

今年经过的大部分地区都比较荒凉,村庄不多,今天下午也是如此。刚开始走的时候路边还有玉米地,走了一段以后,农作物也少见了,一片片的荒地,荒凉的野外,很有一种出离的情调。有的荒地泛白,有可能是盐碱地,但还不是太严重,还稀疏地生长着一些荒草。

比丘诵戒时,沙弥以及没有受过具足戒的人是不能听闻的,这在野外如果没有遮挡的地方就很不方便,于是就向前继续走着。但是越走越荒凉,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也没有适当的地点。根据路碑上的里程计算,已经走了五十多里地。一般的时候师父带领大众每天都是走四十里地左右。本来想以今天是师父出关的纪念日,劝师父少走一些的,没想到却更多。于是向师父建议,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再向前走即使找到地点诵戒,也来不及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于是师父同意。晚上在离公路不远处,有一条新推的土道,有二、三里地长,但两头都堵上了,不知做什么用的,于是就在此停住。

大众收拾的时候,在另一边远处,有个挖掘机过来施工,有的人在向这边看着。于是告诉师父,当时没有打背包,就在原地坐了一会。于是等他们走了才开始准备休息。

在晚上有几人聚在师父旁边,有人想让亲藏师父讲一讲当年护持师父闭关的事,但是亲藏师父只说了几句:“师父闭关不容易。”就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师父讲了一些当年闭关的事以及亲藏师父在闭关时的护持。出关十周年的纪念本来想多写点什么,做点什么,但想想也没有多什么,就这样平淡的过去。每天的行脚也就是这样,苦中有乐,说苦只是身体稍有点苦,但心中是很快乐的。在行脚过程中,走在野外,住在野外,时常可见蚂蚱等小昆虫,在略显单调的行脚中,可爱的蚂蚁、蚂蚱等过来可以算是一种调剂。一次在野外过斋,风很大,小蚂蚱在旁边飞来飞去,亲藏师父告诉一个蚂蚱:“你小心点,不要飞到钵里。”他说完不到一分钟,那个蚂蚱真的就飞到他的钵里了。不由替他得意:让你说,它很听话吧!这也是一种依教奉行的表现吧。

亲藏师父是僧团里最早跟着师父出家的,也是脾气最好的。他用他的行为说明法是行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行脚中每天行走,有时会将鞋磨坏。但是磨的都是一边,一次他看着鞋说:“这只鞋这边都磨坏了。”于是我告诉他:“你把两鞋都倒过来,两只鞋换过来穿就好了。”其他有的人也跟着说,于是他就真的换着穿了。我以为他穿一回就能脱下来,在行走的时候走了一段我才发现,他的鞋还真就这样穿着走,按我们平常所说的,也就是穿差班鞋似的走,难不难受一般人穿着走一下就能试出来。然后我跟师父说起这件事,师父说:“这样的事也只有亲藏能做出来。”

亲藏师父的修行体现在日常的生活中,他的修行如果单以世间的眼光看,还是不能完完全全看出来,但是其实在他一举一动中都体现着修行。在今年夏季打戒七的时候,我就对他特别的佩服。打戒七中师父让坐着诵戒,不让动、不让行走。在最后的几天中,每次中午过完斋以后,大约十一点钟,他就坐在那里始终也不起来,也不上厕所,就这样坐着。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的七、八点钟,当然他坐着并不是始终盘着腿,有时候累了稍活动一下腿,或者抱着腿,但他始终就是不起来,在那里一坐就是二十多个小时。如果说论腿,亲藏师父是坐不过一般人的。有的刚出家的沙弥虽然平时能坐四五个小时,但一打戒七的时候,也就坐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因为这时不但是坐着的事,主要是心里的烦躁调伏不了。而亲藏师父这时却能始终坐着不动,一坐就是二十多个小时,让人非常的敬佩,可以说这样的事也只有亲藏师父能做出来。

●受益一生

在一天中午乞食以后,又行走了一大段,由于走得比较急,很多人都出汗了,于是在路边的树下休息,停留的时间较长。这时过来一个女子和本溪的王居士攀谈。得知我们是辽宁的,她告诉:“那边有个人也是辽宁的。”后来那人也过来,一问,离我们不太远,是辽宁盘锦市的。师父告诉,我们的寺院在海城。后来又过来一个人,他们都是在刚才我们经过的路边卖水果的,来请教师父一些问题。他们好像还都没有信佛,最先过来的那个好像对佛教有些了解。他们在路边卖水果,做生意最容易遇到的事就是讨价还价,他们问了师父几句佛法的事,就问:“如果按佛教的不妄语,但做生意都是报虚的价格,否则就赚不到钱,这应该怎么办?”

师父开示她必须真实,不可以妄语的道理。这在师父平时讲的开示里都有,在此就不详述。他们听了一会以后,后来的那两个人就走了,只有最先来的那个在听着,并且还是问妄语的问题。就这个问题上反复地问,师父就反复地不厌其烦地给她讲,告诉如果她不妄语,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

后来再次行走的时候,师父对随行的林居士说:“刚才讲的时候,只有那个女子听进去了,以后她应该会有所转变。”

世间很多人也想做好人,但是究竟怎么做不知道,因为他平时所接触到的人,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告诉他不要吃亏,怎样赚钱,而没有告诉他做人的道理。

有时候说一句好话,看着没什么,有可能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师父给林居士讲了过去的一个故事。过去很想做好事,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有一段时间非常的迷茫,因为那时还很小,也不知怎么做,就想恭敬人。有一次,一个大人骑车过来,师父就很严肃地站在他的旁边来恭敬他。那是文革时期,当时的风气是大人怕小孩,那时稍大一点的人称为“红卫兵”,十多岁的只能称为“红小兵”,两个小孩就可以站在大街上,随意地拦住一个人,告诉你站住,叫背一段毛主席语录。大人就得乖乖地站住,老老实实地背一段语录。如果背不下来就要受到责罚,甚至批斗。他当时见到师父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心里就更加害怕,不知自己哪里没做好,战战兢兢地骑车过去,过去以后一看没有事了,这才缓过神来,张口就开始骂上了:“你这个家伙不安好心,吓我一跳。”师父当时就伤心了,想做好事不容易,我还是不做好人了。

师父说,那时就是没有告诉,哪怕有一个人告诉一句做人的道理,也都不会再迷茫,不知道出路了。后来学佛以后知道即使做了世间的好事,它也是不究竟的,注定要生灭的。

有人告诉一句好话,人会受益一生。而僧人行脚走在路上,世间的人见到僧人也会受益一生的。

    林居士今年发心跟随记录资料的,他已经六十多岁,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日中一食,但一路上却坚持下来了,而且自我感觉非常好。一次他很有感慨地跟师父说:“原来大悲寺的日中一食不仅是佛制,而且是一种非常符合生理规律的生活方式。它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原来每天吃三顿饭只是一个错误的概念,日中一食即使不从修行角度讲,也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以世间的角度讲,

    林居士在摄影方面可以说有很大的成就,他的人品也非常好,属于一个想追求真理的人,所以日中一食已经被他视为一种真理。日中一食是佛所制戒,表中道义。大悲寺僧众不论在寺院,还是行脚途中都是始终坚持着日中一食。

●住宿及回寺

僧众每天沿途托钵乞食,不摸金钱,日中一食、一座食。晚间休息的时候也不进民居、空房、院落等建筑物内,都是在野外露宿。住在田中过道、国道边、桥洞、树林中、荒山、野外空地等处。

今年行脚有两次是住在坟边;一次是在坟边的一条过道上;一次是在野地,坟离人能有几米的距离。但坟完全被荒草覆盖了,不仔细看以为就是一个小土包。现在随着火葬的普及,人们思想意识的提高,坟地也越来越少见了。

冢间住是头陀行之一,为了得念于死,住不放逸。由于是集体出来,我们住在坟边,不但没有恐惧感,个别新出来的沙弥还稍有点兴奋。

野外住宿,也可以说是既是僧人的修持,也能教化世间人。一次晚上住在路边的过道,一个煤场老板多次请我们到他煤厂里面避风,但我们都没有去。他说这是像军队一样野外训练,并称赞:“我以前当过兵,你们佛教的纪律比军队还严格。”

乞食以后的过斋也都是在野外。由于今年是闰年,行脚的时间相对较晚,开始的时间是每年回来时的时间,故温度较低,最低时为零下三、四度,但僧众对此都进行了克服。途中还经历了大风、暴雨等天气,但僧众基本上都能坦然面对,认为这是给我们的一种机会,是修行中的增上缘。

今年的行脚自八月二十一凌晨开始。从去年行脚的终点河北省阳原县开始行走,经阳原县,八月二十四上午进入山西省,经浑源县、应县、山阴县、代县。九月初七中午至原平市结束,

    九月初八

   返回寺院。总行程约六百五十里。共有二十四位僧人参加,其中比丘十二人,沙弥十二人。

本年度二时头陀圆满之际,寺院内留守僧众、海城道源寺的四十余位尼众、大石桥宝林寺尼众,以及来自各地的居士,四众弟子约五百多人参加了迎请仪式。可以说行脚既是僧众修行过程中的一项重要功课,也是一场弘法度生的法会。

在师父对头陀行作了总结开示以后,本次行脚结束。

以此功德回向:国基巩固 世界和平 佛日增辉 正法久住

文中语句不通,义理错误之处敬请谅解,并加以指正。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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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道相师(四篇)——二○○六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释亲融比丘)

沙门释子:亲融谨记

目录

序文

第一部分 义无反顾

第二部分 行

标题(一):行程

标题(二):收摄眼根

标题(三) 清晨的联想

标题(四):进入内蒙古地区

标题(五):经过敖汉旗

标题(六):行在途中

标题(七):止语与行脚

第三部分 住

标题(一):随遇而安

标题(二):座谈

标题(三):不再选择

标题(四):增上缘

第四部分 过斋

标题(一):雨中清凉味

标题(二):五种尘不需受

第五部分 信众

标题(一):称呼

标题(二):无题

标题(三):世间有僧在 佛教住世

第六部分 综合篇

标题(一):莫待病时方修道

标题(二):勿造口业

标题(三):大褂

第七部分 随顺法行

标题(一):诵戒

标题(二):剃发

标题(三):掩埋众生

标题(四):诵楞严咒

第八部分 乞食

标题(一):空钵

标题(二):九十方遇乞食僧

标题(三):坚定不移

标题(四):国道边的乞食

标题(五):真正救济义

标题(六):钵翼三宝 备六德

标题(七):比丘乞食遮五处

标题(八):能入乡村乞食否 莫辞尘土污袈裟

第九部分 回寺

第十部分 永无休止

序文

头陀者,是梵语。华言抖擞,谓抖擞客尘烦恼,增长五分法身。而二时头陀是遵照《梵网经菩萨戒》的规定,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头陀行的存在是佛教住世的一个标志。佛言:“此头陀行住世者,我法亦当久住于世。”

今此篇体会主标题“兴道相师”出于唐·道宣律祖所著的《四分戒本疏行宗记》卷十二,《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现引用以说明头陀行之自利利他,即“令僧成德,使俗归心”。自二○○三年为初篇,沿用至今已是第四篇。

在过去已写了一部分。今年的行脚与往年相比,也无太多不同的地方。照常地行走、休息、诵咒、乞食、过斋、住宿。因此在路上曾对人讲:“以前差不多该说的都说了,该写的也写了,今年也没太多好写的。”

我每次走在路上时,日记写的都很少。多则一两页,少则寥寥数笔。行走在外很不愿意写东西,也就记一下走至何处,在何处乞食而已。余下的都是回来后通过回忆,整理而成。今年一经整理,没想到又写了一部分。有的地方虽然还是描述行走,至家乞食。互相对话等,虽然语句看着有些似乎在重复,其实并不是无意义的重复。因行走中人的心态在改变着,法在进行着。

就此止住,进入正文。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没有按行走的时间顺序写,而是按事情分为十个部分。有的部分仅有一段,有的部分多者,里面又分为若干个小标题。

第一部分 义无反顾

佛法的住世离不开头陀行,大悲寺僧众每年都要遵佛制学习二时头陀,已成为修行中的一项重要佛事。

今年闰七月,前七月十五解夏自恣,僧团的安居圆满结束。《梵网菩萨戒》中规定,安居后一个月,至八月十五可以行二时头陀。在僧众戒律中,对安居期中逢闰月如何处理有详细规定。而对二时头陀没有太确切规定,在解夏自恣后的闰七月十五,已相当于八月十五,应该可以行脚。

而在《梵网菩萨戒》规定八月十五行二时头陀的制意,因律中四月十五(实际安居日期为四月十六明相后,所以通常都说为四月十五)安居,至七月十五解夏。四月十五的安居属正常安居,有时个别人因事等因缘不能参加,佛于是开许自四月十七自五月十六可进行后安居,而安居结束,解夏的日期也就要相对向后延期。但无论如何延期,至八月十五都要结束。因此,《梵网菩萨戒》中规定八月十五行头陀有照顾后安居比丘的含义,以让其都能参加行二时头陀。

从这里我们也可看出,佛的大小乘戒是通的,在实义上本无分别。行二时头陀既是菩萨戒中的规定,也是比丘的本份。在律藏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诸比丘众於春秋两季行走在外,游行教化的记载。(注:印度佛世历法中,无秋季的说法,有的地方沿用秋季是因为中国历法的习惯。中国秋季八月十五后,印度已称之为冬季。)

依律中安居对闰七月的规定,后安居比丘因参加安居日期的不同,有的还需安居至八月十五解夏。请自行参考南山律中有关规定。

而大悲寺僧众今年都是参加前安居,在七月十五即解夏,所以今年走的比较早。在野外的草开始枯黄,行走野外,住宿较方便时,就开始了今年的二时头陀。此中若野外全是青草时,比丘规定无特殊缘不得踏青草,故不太方便。若太晚了东北气温会较低,非常冷。以上对今年行脚时间的说明,仅供参考。

2006
年10月1日
,农历丙午年八月初十,早课后六点,大悲寺僧寮内的学戒堂,僧众齐集。上妙下祥恩师(以下简称师父)宣布行脚今天夜里出发,并作了简短的开示。主要讲到今年行脚与往年有些不同,前段时间因受外缘干扰等,发生一些事情,也有个别人离开寺院。但通过这些事情,我们经受住了考验,寺院及僧团显得更加清净。我们的修行宗旨始终不会改变。现在还能够出去行脚,即属于难行能行,意义比较深远。今年行脚也许有个别人会加以破坏,会面临一些困难,越是困难我们越应该行下去。法是不能破坏的,应该把法延续下去。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应该走下去。很多众生也在看着我们,他们需要信心。

并确定了参加本次行脚的人员,僧众十二人。其中比丘五位,沙弥七位,还是由师父亲自带队。随行护持居士有沈阳李居士,大石桥马居士,以及于居士等四位男众居士。又对寺院内留守僧众作了一些安排。

我回至住处收拾物品,前几日不想提前准备。已不像初行的人那样,心中有一份向往与憧憬,以及能否坚持下来的一丝想法。基本上平静待之。但现在装背包,该带的物品、不该带的物品分类,还是有些繁琐。又想着怕忘带物品,若牙刷、牙膏一类忘带,出去是很麻烦的。收拾着,自己心内不禁有些摇头。人们日常种种挂碍,需求与执著,在一种舒适满足的生活环境中是难以觉察出的。会认为不是生活得很好,不是很正常嘛?我也没执著什么,但实在是在执著之中。而现在自己要外出了,由于报身弱等原因,却还需要一些物品,又怕忘带了什么。为自己的挂碍只能自己摇头了。不由想着,自己若突然一人在外,一无所有时,世事无常,生灭无常…… 唉!但愿不只是挂在嘴上,甚至有时还想不起来呢!

八月初十晚,参加行脚的僧众,乘车静悄悄地离开寺院。今年的行脚,由于外界一些个别因素,可能存在一些不可预见的困难,甚至于危险。外界的很多人也在关注着能否照常行脚。就在这种情况下出行了。为了心中对佛法的追求,义无反顾。

今年行脚的起始点选择在二○○四年行走过的一个中间点:辽宁省义县。然后经北票市至内蒙古。开车的司机听后说:“这条路我以前常走,知道怎么走。”

八月十一日早上二点
,车停在一个路边。僧众下车,司机说:“向前直走就是你们要去的北票市。”然后又说声:“以后再见。”他就调转车头返回去了。

天特别的黑,星星在黑夜中,仅有很无助的、微不足道的亮光。路边没有村庄,路上也没有车辆,也没有一个行人。此处对我们来讲完全陌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后来,在不远处发现一个路碑,知道这条路是305国道346公里处。在手电光下,对照了一下地图,虽然不是我们预定的那条省级公路,但还是可以进入北票市。于是,在黑夜中就这样开始了向前行走。

行走间,大雾弥漫。天亮后,雾逐渐淡去。脚下的这条国道很窄,属盘山路,车少人稀,周围青山相伴,蓝天白云。古人曾传下一行脚偈云:

一钵千家饭 孤身万里游

青山睹人少 问路白云头

这是我们常见到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清朝书玉律师《毗尼日用香乳记》中还有另一版本:

一钵千家饭 孤身万里游

欲穷生死路 乞化度春秋

以上两偈,你最喜欢哪首的意境呢?两偈虽在流传上有所不同,但说的事理是一。“青山人少,问路白云头,乞化度春秋。”还很押韵,意境耐人寻味。但我认为最有特色的还是“欲穷生死路”中的一个“穷”字。我们通常都说断生死、灭生死等,这里却用“穷生死路”。我们行脚之路不断,始终向前走着。却将生死路走穷了,到了尽头。一个“穷” 字将行脚之路描述得形象生动,赞誉之词,难以言表。

再只有“穷”字当头,穷和尚方能行脚,出家人持不捉金钱戒,就不必怕路上有人抢劫,乞食度日,没有挂碍。人虽穷,心安定了,心安则道隆。而富者会怎么样呢?

在清朝彭端淑《为学》中,有这样一个记载:在蜀地(即今四川省)的边界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对富者言:“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说:“子恃何而往?”贫者言:“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说:“我数年来想雇船顺水而去,还没有能够去成。就你凭什么去?”

而越明年,贫者却自南海归来,告诉富者。富和尚显露出惭愧神色。

文中贫和尚欲之南海,应该是到浙江省普陀山礼敬大悲观世音菩萨。那时交通极不方便,顺水路得走长江,但古时的舟船极易出事故。而走陆路得经千山万岭,又不像现在有火车、汽车可坐。所以富和尚才问穷和尚靠什么去。当得知只需一瓶一钵足矣,还是不相信,疑惑地说:我想坐船而去都没去成呢!就凭你能去成?

贫和尚之一瓶一钵足矣。“一瓶”即喝水用,瓶也是《梵网菩萨戒》中所规定行头陀十八种物之一。一钵即乞食用。“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礼拜南海大悲观世音,实则心中已纳百川,礼拜自性海中观世音矣!故不畏路途远近,千山万水,长途跋涉而至南海。

越明年而归,可能是第二年返回,也可能是通指数年后才返回。去见富和尚,他怎能不生惭愧心呢?只是不知作者所记是否为当朝事情。若是,则也可视为清朝行头陀行一传承记载了。

头陀行延续佛教命脉,对世间也是一大教化。作者感叹道:“西蜀之去南海,不知几千里也,僧富者不能至,而贫者至焉!”也说明那时候行头陀还是有的。作者以此为榜样来勉励子侄学习:“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学世间学问如此,而修学佛法又何尝不是呢!

修道人身无长物则心无挂碍,《永嘉大师证道歌》云:“穷释子,口称贫,实则身贫道不贫。” 贫和尚身虽贫,而一瓶一钵足矣。此中是信仰的力量,向佛虔诚。

我们今天也应如此,不随顺世间物欲之流,继承佛教穷释子之优良传统。身不贪恋,则心无挂碍。不畏艰难困苦,为延续佛教命脉,行二时头陀。义无反顾。

第二部分 行

僧人行二时头陀,是《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梵网菩萨戒》是汉地出家众受具足戒后都要进受的一种菩萨戒。再加上以前所受的沙弥戒、比丘戒,而称之为三坛大戒。此中规定行二时头陀,“二时”分别为一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对此僧人出外行头陀的方式,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祖庭事苑》卷八云:“行脚者,谓远离乡里,脚行天下,脱情捐累,寻访师友,求法证道也。”

行脚用现在最简单的解释就是不坐车,只用脚走路。此中并不是散步,也不是单纯地锻炼身体。而是通过长期地行走,不依靠外在的交通工具,让身心都得到一种磨练,不再向外驰求。行脚过程中,不同于世人的游山玩水,观光旅游。而是要求回收六根,眼不向外观,耳不向外听,鼻不向外嗅,乃至心不向外贪恋。出外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经受考验,锻炼自己,是一种殊胜的修行方式。

在二时头陀过程中,每天都要行走,行走要占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因此,如果要写的话有很多。以下仅在这次的行脚中,选出其中的几次来写,同时也是籍此忏悔自己未能很好地摄心,并从中寻找到一点经验,以便今后能更好地行走。

标题(一):行程

为了今后查找资料时的方便,也使后面分段所写的时间不致紊乱,一目了然,故先介绍一下今年行脚的大致过程:

八月初十早课后,在大悲寺僧寮二楼的学戒堂内,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对僧众作行脚前的一些开示,并确定参加行脚的僧众,以及护持的居士。对寺院内作了安排。初十晚,僧众乘车离开寺院。

八月十一早二点,到达二○○四年行脚走过的一个中间点:辽宁义县。从义县头台乡,305国道346公里处开始今年的行脚。并于上午进入朝阳地区的北票市。中午在北票市小塔子镇,下国道二里的一个山村内乞食。晚上,在国道边,一个山坡的过道中休息,露地宿。

八月十二,中午乞食的村子不知名称。下午经过北票市小塔子镇中心。晚上,在一条干河滩中露地宿。

八月十三,上午经过北票市马友营镇。305和101国道并线,行走的国道名101国道。晚上在一片松树林中休息。

八月十四,还是在101国道,北票市境内行走,中午乞食的村子,及经过的地点可能属于蒙古营镇。晚上,在榆树林中,一片很平整的空地露地宿。

八月十五,中午在北票市大兰旗村乞食。下午又回至305国道行走。晚上在一个河滩边大榆树下休息。

八月十六,昨天因行走途中没有寂静处,而于今天上午,在一野外荒坡上,进行诵戒。中午在一村内乞食,晚上在野外一丘陵的田地中休息。

八月十七,中午至北票市大黑山脚下一村内乞食,晚在山边一树林内休息。

八月十八,上午翻越大黑山,出辽宁省进入内蒙古自治区敖汉旗。中午在贝子府镇大庙村乞食。晚约十点多,在距路边数十米远的一排杨树边停住休息。

八月十九,中午至敖汉旗克力代乡一个村内乞食,下午穿过该乡。晚,在路边山坡的一条沟内休息。

八月二十,中午在敖汉旗八家子村内乞食。晚上,穿过丰收乡。基本一个晚上都在行走,只在路边过道休息。

八月二十一,继续在敖汉旗丰收乡行走。晚上在路边远处,一个干河滩内休息。

八月二十二上午,经过敖汉旗县城。出城后所走国道为111国道。向赤峰市方向走。在离敖汉旗数里的四家子村内乞食,晚,在路边杨树林中空地休息。

八月二十三,下午穿过敖汉旗萨力巴镇,晚,还是在杨树林中休息。

八月二十四,上午经过敖汉旗四道湾子镇。中午进入赤峰市松山区,晚上还是在路边杨树林中休息。

八月二十五,中午在赤峰市哈拉道口镇乞食,下午经过该镇。傍晚经过赤峰市河南营子镇,晚上在111国道557公里附近一荒山坡上休息。

八月二十六早二点,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圆满结束。僧众乘车约早八时左右返回海城大悲寺。约一百五十余位弟子参加了迎请仪式,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作了总结开示。

标题(二):收摄眼根

行脚在外,要经过城市乡村,群山原野等。外界的景色变化,不论美好或是一般,人都很喜欢看上几眼,观察一番。而行脚要求不向外攀缘,收摄眼根不向外看。在师父所写的“经行”偈中,第一句即是“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要求眼睛只看自己脚下如卧牛那么大的地方,以此将目光收回,作为用功下手的一个方便。回收目光,不向外看也是行脚中的一个主要规定。

此在佛经中也有规定,如《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七中佛言:“善男子,出家菩萨住阿兰若故,修十二头陀之行。若行步时,看二肘地,不损众生,既得名为持戒波罗蜜。”

二肘地,佛教以中人(古时正常人)一肘,一尺八寸计算。二肘即是三尺六寸。古代译经一般通用周尺,比现在的市尺要短一些,二肘大约也就一米左右。经中要求行步时看一米左右的距离,以注意脚下,防伤损众生。同时也是做回收眼根的修行,这样就名为持戒波罗蜜。

回收眼根的功夫,也和其它修行一样,需要一点点地做,逐渐地积累。若平时不注意,想在某个时段,走某条路,突然低头不再向外看,是很难做得到的。因为我们平时已养成了看的习惯。而行脚中是否向外看,也就是在外界实地中的一种考验。

今年行脚,前两天走的都是山中公路,人烟稀少。第二天下午,虽经过一个镇子,但只是在镇边,几分钟就走过去了。至八月十三,天亮后,如往常走着,路边人多了一些,前方可能又要进入一个镇子,并有岔路等。走着,路边前方几米有个标语牌。凭感觉,上面可能是镇名或指示前方路通至哪里。这时口中正诵着楞严咒,刚要抬头观察一下牌子,想起应该摄心,就立刻将头低下不去看,当时还带着一点强制性,而低头。

人平时经过一个城市或镇子,都想看一眼,记一下景观,即使记不住也要记一下地名。我现在走到哪里,前方要至何处等,以便告诉别人我曾到过某市某镇,或等别人一说某地时,即答言我也到过,那里如何等。人过留名,留不住名自己也要留个印象,其实都无实际意义。但人都很喜欢,包括我在内,即使不看景观,也要注意一下公路标志,显示前方岔路如何走等。其实,跟在师父后面,无需我去分别。当时不去看牌子,只看脚下向前走。镇内大都人多,较热闹,易吸引人,更需注意。

人若平时向外看多了,眼睛很难收回,注意不注意的,总要向外看。也需与自己想看的心,与自己的目光有一番斗争。这是一个争夺的过程,或似乎觉得很难受,缺少点什么似的。但看过之后,表面上是有点舒服满足,其实会觉得很累。也与内心想法不相应,心里很矛盾,觉得有一种内疚感,本不想看却还是去看了。这些在以前的行走中也有体会。

而现在不看,镇上虽有些人多热闹,但对镇里路边的建筑,楼层高矮,人物等不太清楚。只看着脚下,注意力集中,本身也是锻炼的机会。此中行走诵楞严咒的帮助也非常大。经过镇子,行走的路边不再热闹,自己也稍有一种轻松感。眼睛也不觉得累,身体也未觉得累。虽然,刚才也与外界作了一番斗争,却没有疲惫的感觉。当然也不应生起一种胜利感,而是一种平静。

而在后来,八月十五下午的行走就没这么轻松。我们行走至距北票市区很近时,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通往北票、朝阳、内蒙等地,交通便利,两边有商铺,繁华热闹。将前方路问清后,转入北走。当然也引来路边人的关注目光。经过后,路边的人家不断,没有适宜休息地点,就一直向前走。没想到人家始终很多,人有些累的时候,又进入一个大村子,这个村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的,靠路边有许多商铺。虽不是高楼,却连续着向前很长。有的车就停在路边,我们紧靠着车经过,旁边也有当地人走过,还得注意一下。路边有的商铺还放着音乐,这些都想分散人的精力。想要不听,还没有这个功夫,耳朵也无法堵上,只有尽量不去注意。想着佛制不许歌舞唱伎及故往观听。现在经过,可不能随之起方便听的想法,否则就很容易是故意听了。在戒的约束下,帮助下,自己才不致太放逸,故言佛戒是渡海舟筏。行脚中特别需要戒的保护。

由于自己的习性较重,注意不注意的,眼角余光还对路边看几眼。再加上旁边的干扰,人、车、商铺、音乐等。此段路觉得走得有些艰难,人都走得很累,背包勒肩,想停住休息,却又走入这里。此中给我印象较深的一次是路边,停放着一辆摩托车,其实已经把路占了。经过时虽还低着头,眼睛一扫,就看见车牌的四位数字,当时还记住一会儿。不禁有些警觉,意识到分别心太重、太快了。只无意一眼就飞快地将四位数字一览而尽。这也是平常放逸心在作怪,虽有不想看的心,眼光却还控制不住,它似乎有些不由自己控制,只要有机会跑出去就在飞快地分别着。当时,对分别心生起一丝害怕的心。但惭愧的是,害怕的心不久就又忘记了。

再说,在行脚中,眼光虽摄的不好,一般时还在注意着收摄,想别辜负行脚。而在平时,没行脚时,很多时候就没有收摄目光,甚至都把收摄目光一事忘记了。从这个角度讲,自己行脚虽行得不好,还是很有意义的。

标题(三) 清晨的联想

八月十五,早上三点,收拾背包。露水很大,塑料布上沾着露珠,绳床下潮湿造成水及泥混在一起,卷时很凉,有些冻手。将手搓一搓,活动一下才将绳床卷好装进背包。在黑夜中又上路了。

走了数里之后,进行第一次休息。就在国道通往村庄的一条过道停住。师父如往常一样坐在最外面。从安全角度讲,外面是最不安全的。若有人车经过,很容易被碰到。其他人依次顺过道向里面坐着。有的将披风等取出,包得很严实。而我没有带这些,只有一个观音斗,一件雨衣。在每天早上,刚坐下时还没什么,久了觉得一丝丝凉意直向里面渗。雨衣起不了什么作用。虽然得硬坚持着,我还是觉得很好。因为带得东西少,在行脚中有人说我不怕冻,其实凉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算作锻炼,承受着吧!

觉得冷,到后面活动一下。此处离里面村庄大约二、三里地,这时天还没有亮,不知为何,村中的鸡叫、狗吠声特别厉害,此起彼伏地传来。

现在想鸡狗的叫声,也许与八月十五中秋节有关吧!当时并没有想到时间已至中秋节,行走中没想起节不节的概念。

等天际方现亮光时,收拾背包又开始了行走。走着走着,天完全亮了。边走边诵着楞严咒。路边又出现村子,正诵咒中,突然飘来一股食物的味道,鼻子吸了一下,觉得不对,马上反观不再吸。向路边看了一眼,边上的人家炊烟飘袅。此时天亮不久,村庄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现在是各家各户作早饭的时间,食物的味道可能就从附近某家传来的。

而僧人一早行至此,已经历数小时。并且只是在中午时才食用一餐,在早上不食用任何食物,也不须做任何与食物有关的事情。习惯了,基本上也不再想食物的事情。当然也并不是不觉得饿。可当时不知为何闻到食物味却不注意地吸了一下,并且觉察到肚子有些发空。但此念头很快就过去了。而在平时,有食物味很少去闻它,基本上也不去动念的。

继续向前走着,反观后想起《楞严经》卷六中佛言:“我教比丘循方乞食,令其舍贪,成菩提道。诸比丘等,不自熟食,寄与残生,旅泊三界,示一往还,去已无返。”

佛的戒律是相辅相成的,行脚中也是如此。佛制比丘不得残宿食,即不能今天得到的食物,或托钵后余下的食物,自己留在身边,等明天再食用。此是非常重要的,若允许比丘自己在身边储备食物,第二天有可能他就不会再去乞食了。佛当初制残宿食戒。就因一位名叫迦罗的比丘自己将乞食后余下的食物储备起来,不再去乞食。也不参加众僧的过斋。众僧白佛而制戒。

如在行脚中储备食物,背在身上,闻着食物味道,心中动念,盘算着食物如何好吃,我什么时候吃掉它。很难有心去修行。中午也不想去乞食,甚至不等中午就将食物吃了。也很难体会到日中一食,一早不吃食物在行走中的利益。不吃食物,我在行走中并不觉得饿。其实即使觉得饿些,在行走中也是有利益的,因为法在,奉行佛制,舍除贪心。这是一个要“法”还是要“饱”的问题。

所以,佛言教比丘循方乞食,无非要舍弃贪心,亦可令布施者种植福田。贪为烦恼根本,没有贪就可以早成菩提道。佛令比丘乞食,不自熟食,比丘不可以自己做食物吃。出去乞食,知身有苦,体悟世事无常。以此来寄与残生,都用在修道上。若做的好,就可以旅泊三界。示一往还,去已无返。

佛在后面的经文中又说道:“若诸比丘,衣钵之余,分寸不畜,乞食余分,施饿众生。”这也是不残宿食的意思。乞食所得食物,自己食用至已够保持体力修道后,余下的食物就不再留。布施给其它饥饿的众生。对食物不再贪恋,断除后有心。“有”并不是幸福与快乐,而是一种拖累,是一种烦恼。出家人无所有,无所求方自在。不残宿食,不储备食物,不为明天做打算,也是体悟“人命在呼吸间”,一心修行。

顺便再说一些,很早以前,那时还未出家。看有人讲《楞严经》至这一段文,说:“为何乞食后食物不留呢?因为佛教虽很珍惜食物,但也注重卫生。食物留到明天或更常时间,就容易变质坏了,人吃了易生病。若食物不坏还是可以吃的。学佛人吃坏食物生病,世人还生讥嫌。所以佛有智慧,告诉我们既要珍惜食物,又要讲究卫生。”当时,看后还点头:“嗯,佛教很有道理,很讲卫生。”

现在想来,这种说法属误人子弟了。这都是不学戒律的原因,自己又没有实证,而错解佛的本意。若有实证,讲法从自性中流露,自然不会错的。若虽然没有实证,认真学戒,看律藏中佛是怎样讲的,也不会错。应该知道,卫生和修行比较,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如此解释,让人不知食物过患,偏离了修行原则,很难做到斋戒清净的。

再如此类,还有人对滤水囊的解释,说是佛的发明,在数千年前,就已经知道饮水卫生。却很少提及滤水囊的真正用途。滤水囊是《梵网菩萨戒》中所规定行头陀必备十种物之一,同时也是比丘戒律中的六物之一(六物分别为:三衣为三,钵、坐具、滤水囊),规定比丘出行必须随身。此中包括行头陀时及其它的时候。否则结罪。

《淄门警训》云:“滤水囊乃行慈之具,济物之缘,大行由是而生,至道由滋而克。”滤水囊主要过滤水中之虫,以防伤生。是培养慈悲心之器具,大行由是而生,慈悲心升起,慈悲心即是如来,这才是佛制戒的根本,岂能单以卫生作为重点来解释。否则佛只是一个发明家,比世间早发明几件事物而已,佛教也变成了卫生的佛教。

此外,更有单以哲学解释的哲学佛教,单以教育解释的教育佛教,以及经忏佛教,旅游佛教、慈善佛教、金钱佛教等等。良莠不齐,混为一谈,充斥、变质着佛教。

因此,佛教的溯源非常重要,既然信仰佛教,就应该以佛的言说为准。若全凭己意去理解歪曲佛教,就不能称之为学佛了。

佛为三界导师,四生慈世。预知末法现象,教导弟子应以戒为师。并制四依法:一、依法不依人;二、依了义不依不了义;三、依义不依语;四、依智不依识。依法不依人,即修行当以佛的戒律、教法为依据,不可以某人、某法师所说的为依据。若其人所说之理,契合于正法,方可信受奉行。

相关此类的,还有佛在《四分律》卷五十八所说的“四种广说”。其他经典中,也有称之为“四大依处”的。叙述都非常详细,请自行参阅。

(注:四依法:佛教共有“法四依”、“行四依”两种。“法四依”即上面所说的四种。“行四依”即比丘的粪扫衣、常乞食、树下坐、腐烂药。属应该行持的法。)

标题(四):进入内蒙古地区

大悲寺僧团行脚之始,是在一九九五年,师父从五台山走回至辽宁,经过山西、河北、北京、天津等省市。至今年已是第十二个年头。但在九五年以后的行脚中,基本上都是在辽宁省境内走,走遍辽宁大部分地区。直至去年,师父才率僧团重新走回河北省,经过山海关、秦皇岛、昌黎县等地。

而今年是从前年行脚的中间点——义县,继续向辽西走。所行路线大部分为盘山公路,人烟稀少,佛法也比较薄弱的地区。经北票市,进入内蒙古自治区,走了敖汉旗及赤峰市,这是僧团行脚第一次进入内蒙古地区。所经之地,寺院稀少,很多人没有见过僧人、听闻过佛法。更显出僧人行脚,特别是进入此地的重要意义。

八月十八,昨晚在大黑山下一片树林中休息。今天早三点准时起来,准备要从山中穿越出去。大黑山在地图上的标高为2125米,属连绵起伏的山脉,是辽宁和内蒙古的分界线。山区植被还基本保存完好,是辽宁西部地区最大的一片森林,并建有森林公园。只是和我们行脚无缘了,昨天曾从至公园的岔路边经过。

我们所走的305国道在山边蜿蜒曲折地穿过。在黑夜中,根本没有运输的车辆行驶。走了一段,柏油路没有了,换成土路,不过还较宽敞,山势也并不陡,走着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在黑夜中也看不出什么。一队人就这样向前走着。

进行第一次休息,虽是山里但还有田地,在一片玉米地的过道停住。因昨天下过一场雨,现在露水非常大,不过山里的空气非常清新,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鸡叫,看来深山里还有人家,但不知住在何处。总的来说是非常寂静的,坐着给人感觉也非常好。

再次行走一段,天渐渐亮了,山中的景色,松、雾、晨曦也很是美好,只是描述不出。再说也不能过多欣赏。行脚中还是以摄心为要——虽然自己没有很好地摄心。

整个上午,山中基本都没有行人,偶尔才有一辆车经过。正在修路,很多地方刚被推土机推过。抬头可见远方的路,在山峰边绕过,但需绕着山走很远一段才能到达,公路围绕,主要为了减缓坡势。

在山中行走上坡路,更加低着头,行走的速度却不慢。上午九点多,下公路,沿小路至一小山岭休息。旁边的山,可能就是最高的主峰了。我们站的地方,也是非常高了,看周围的低山,云雾缭绕。一会儿,山边有数只硕大的喜鹊停住,又飞走,不知是否专程过来与我们相见,这么大的喜鹊众人都说少见。

再次上路,路较平缓,绕过一个弯后,经过一个内蒙古地区的森林派出所,以汉、蒙文字写着牌子。看来已走出辽宁省了,只是不知为何两省之间连个界碑类的标志都没有。走了一小段下坡路,就再没有下山的感觉。而我们昨天下午就开始上山,今天一上午都在翻山越岭,整个地势才与这里持平。这里也就是地图上所标示出,褐色的内蒙古高原地区。

昨晚有人告诉,过大黑山后,很远也没有村庄。但下山后走了一段就发现了村庄,消息不太准确,也许我们走的较快有关。一上午,山路约二十多里。中午乞食,过斋后继续行走。

这里属于敖汉旗贝子府镇,当地人说下山的第一个村子叫大庙村。原来有个庙,文革中被拆了。好像里面所供的也是民间信仰,不属于佛教的。这里很少有人认识佛教。在出来时,我们每人都背了数本经书,多的十多本,以便与路人结缘。在往年有时不等回去就结缘完了。可今年却很难结缘出去,因为总不能见人就送。得有人上前说话,互相之间稍有点认识。或他主动来请求经书。今年却很少遇到这样的人。一是路人稀少,再就是见到僧人觉得陌生。所走地区民风纯朴,不爱多事,看一眼就走过去了。也是佛教在他们印象中离得太远了,虽然他们也与所有众生一样,需要、渴望着佛法。

最后,别人背的书只结缘出去几本,而我的原封不动都背了回来。经书虽没结缘出去,所经地区对佛教、对僧人已有了认识,法缘深深地结下。

如在当天下午,路边休息时,两个在田中干活的男子过来,问了几句,注视着我们,在心中猜测着。旁边一辆微型车停住,可能是出租的。问:“你们到哪里,演出吗?”答:“不演出,是僧人行脚。”“你们吃饭怎么办啊,收钱吗?”答:“我们不要钱。”一人问:“怎么能不要钱哪?前一段时间还有和你们一样的人收钱呢!挨家地走。”师父答:“收钱的是骗子,真正出家人不要钱。”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小伙子吵嚷:“前几天有假和尚骗了我的钱,再找不到他了。”他们在一边议论的声音很大。有关于“这几个和尚可能是真的”,有说“谁去送他们一程的”,也有嘻笑否认的。看来他们人不是一起的,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又上路走。师父说:“看来那个小伙以前被假和尚骗了,今天见到我们误认为假和尚又来了,想报复一下。也幸亏我们不要钱,他没找到机会。”一会儿,那辆车也许送客结束,又从我们身边经过。刚才吵嚷的那个小伙,他是司机,说:“师父们上车,带你们一段,不要钱。”师父说:“我们不坐车,只向前走。”记得当时车上还有人问道:“为何只走啊?”答:“修行。”“修行?……”他们也许陷入沉思中。行走之中,他们对僧人有了新的定义。

第二天的行走,天阴着,起风。气温下降。这里的国道说出来也许有人不会相信,并不是柏油路,也不是水泥路,连沙石路都不是,就是一条土路。随行的李居士以前曾开过车,说司机就怕夏季进入这里,若逢暴雨,车陷在泥里就不用想出去了。此地气候干燥,阵雨量少,路上的土被车压过后,都变成细面。有的地方走过,能将鞋陷在里面。此地也开始修路,装土的大货车不时从身边开过,带动尘土漫天飞扬。就在此环境中,向前行走着。

昨天进入内蒙古地区,地势虽较平坦,随行居士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在深山里时更不用提。今天,居士手机信号还是时断时续无法使用。大概此地人也都不能使用手机,电话也很少,通讯进不了这里,传播佛法,最好的方式无过于僧人行脚了。

在一个佛教杂志上,看到某人一篇文章,大肆宣传用互联网络传播佛法。说用网络最能了解社会,了解大众,传播手段最快,普渡众生。古代有一句成语叫做:“纸上谈兵。”他这种说法应该属于“网上谈兵”了,根本不切实际。不通过行脚,他不知道这些地区是没有网络的,并且这种地区绝不在少数。有的人家,全家一年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许还买不来一台电脑,如何接受他布施的所谓佛法。还是现实些,不要自我在网络弘法上陶醉吧!否则只能是春风不过玉门关。普渡众生,只是选度众生而已。再说,是否真的度了还得打个问号。

此人竟将网络比喻作“因陀罗网”。是“住微尘里转大法轮”。只是我不知道,如果突然停电了,他的法轮怎么转?再如果人死了,网络怎么办呢?是否给鬼界众生也拉一条网络过去呢?

以上并不是想否认网络。它也确实吸引了一部分人学佛,但毕竟还是少数,所学还是在知解方面。而佛教最重要的是在行。通过行脚,实地观察,会发现佛教的发展、传播不容乐观,更不是某些人所谓的进入黄金时代。通过行脚会知道,世间能够认识佛教,听闻佛法的人太少了。

佛既规定,僧人应行二时头陀,自利利他,就应该坚定不移地行下去。以行头陀方式行持佛法、传播佛法,是每个出家人的责任与义务。

标题(五):经过敖汉旗

今年行走,大部分是在山间、乡村中,内蒙古敖汉旗是经过的唯一繁华地带。敖汉旗属于民族自治地区,相当于一个县,所以就按习惯称它为敖汉旗县城了,也不知是否正确。但是这里只是写行脚体会,而不是学地理,就不要太强求了。包括整个体会内容也是如此,水平有限,文意不通,但道理还能明白之处也就可以了。佛教的文章毕竟不能全同于世间文学。文学很多文字优美,风花雪月,在佛法上却无大用。佛教的文章若按文学、世间写作标准衡量,虽属病句,格式不通,但只要义理通顺,人能看得明白,也就达到目的了——再说还要离文字相呢!

以上是我们看所有佛教文章应有的一个态度,仅供参考。也算为自己开脱一下,还是回至正文:

八月二十二,大约半夜一两点钟就开始起大风,休息的河滩尘沙飞扬。上路后,风还没有停。路边的树拼命地摇着。人也得略向前倾走着,大褂也飘摆着。风尘仆仆前行。

在路边休息一阵后,再向前行,建筑物多了起来。时间大约上午八点左右,已进入敖汉县城,自己始终诵着楞严咒。路边有个广场草坪,边上的楼可能是敖汉旗政府所在地。看了一眼,想应该摄心,就不再看,跟在师父后面低头向前走。

路渐繁华,人也多了起来,大约还有人在议论着,也尽量不去理会。虽然不经意间眼角向外看了一两眼,但基本上还是垂目的,这座县城建得如何不太清楚。据说身后还有人问事,跟着走了一段,也不太清楚。

就这样过了最繁华地带。拐过一个弯,上了111国道。路边的建筑还是不断,也不太好停住休息,就还是向前走着。背包带勒肩,就以手提一下,或在肩头来回换着位置以缓解。总之对此只有“忍”,忍着承受过去就算了,忍不住也得忍受。这一段路走的非常长,自己共诵了十五遍楞严咒。

走着走着,前方有岔路,还有大标语牌,也许是出县城的提示。思想放松,抬头看了看,却不是道路提示,赫然写着:此地是全球环境五百佳。后来,不由得与人议论:进入此地,就经历大风尘土,不说满目荒凉也差不多,这全世界的五百佳从哪里评选得来的呢?也许从环境改造,荒山坡虽绿化种植了一些松树,但是很多地方还荒着。全球评选恐怕也很难进入五百佳之内吧!议论着,不理解。其实后来想,这又何必呢!敖汉旗基本不知县城面貌,无法描述,也无需评论就过去了,省心省力。出城抬头看见这个标语牌后就忘不掉了。

终于完全出了县城的范围,下公路至田中过道休息。居士问:“在以前遇到繁华地点,大多在天不亮时就走过去了,今天怎么在天亮人多的时候走呢?”师父说:“这是经过的最后一座县城,都在天黑经过也无人知道。因此就在天亮时过去,让这里人都知道,和尚曾从这里走过去,在多年以后他还会记着的。”

后来,有三人乘车而来,在一边停住丈量地,可能这里也要开发吧!并好奇地看着我们。等背包走时,一人看见补丁衣服,说:“现在出家人还有穿这样衣服的。”也许是不解,也许是赞叹,也许现在出家人穿补丁衣服的确实不多了,但纳衣确实是出家人应穿的衣服啊!

在当时,我们没人答话。在风中又上路前进。

标题(六):行在途中

昨晚是在一山坡中间的一条沟内休息,田野中的夜晚是非常静的。我们行脚中一般是早三点出发。今早有人告诉亲昌师:“还差八分三点了。”师父听到后招呼大众:“起来了。”于是众人开始收拾背包。

这时还属深夜,秋季的月光,十分柔和。天空有厚实的白云,成块状与蓝天相间,蓝天、白云平分着秋色。

昨晚曾下了一阵小雨,大众的塑料布等都拿出来了。卷绳床、叠塑料布、装包,收拾得需一段时间的。发现有人物品掉落在地上,上前问:“是不是你的?”他点头捡起。物品都收拾好后,临走时还需要在地上检查一番,以防遗落。

师父这时已收拾好背包背上,至沙弥那边查看,还有几个包没有装好。按理沙弥身为小众,应提前装好包,以免让别人等待。但有几个与久行脚的人相比,明显的经验不足,很多时候都落在后面。需提高锻炼。

天很凉,装包时即带着观音斗(僧人的一种防寒的帽子,可遮挡至肩部),拿起锡杖,铜质的锡杖与手接触,也非常凉。我们大褂的袖子很长,超出手有一尺多,把它叠起来相隔着拿锡杖。觉得很好。自己出外没有带手套,就得想办法。这时已全准备好,师父一声:“走了。”

几步后,传出:“小心,脚下有坑。”“从那边上去。”“小心,慢点……”的声音。上了一个小陡坡,走出了我们昨晚休息的小土沟内。上坡时的抖动,令锡杖的铜环哗哗作响。在提醒六根回收的音声中,向前延伸着行脚之旅。

顺着田地过道走了一段,又回至国道。夜里,路上非常静,没有一辆车经过。周围也没有村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空中数点自然的星光陪伴,保持着宇宙间原始的宁静和谐。

这里虽叫国道,其实完全是土路。气候干旱,人来车往,路上全变成了细土面,人一走带动尘土飞扬。有的地方细土有十多公分厚,如同踩在细沙滩一样噗噗作响,虽是荒凉,也略有一些别致情趣。夜中,沙沙的脚步声、锡杖环响声、诵楞严咒的音声为伴,向前走着。

我诵过七遍咒,走了大约一小时。师父领着大众停在国道边上的一条土路休息。与往常一样,师父让大家顺路往里走,一字排开。自己坐在最外边。一般每次休息时都是如此,已有些默契。找好自己的位置,速度很快地都坐下了。

两边是玉米地,秋季已枯黄的叶子,无助地随着秋风瑟瑟作响。在一早的低气温中,大部分人都拿出披风围好。我出来时没有带,觉得自己能坚持住,将观音斗戴好,拿雨衣包腿,再坐直一些,一点点的就能适应。这时就是这样,若觉得冷,随它去就觉得更冷了。若坚持一下,冷就冷吧,不管它也就过去了。因这毕竟不是三九严寒,还属于人完全能够承受的温度。坐在那里,秋风不时地微微拂面,给人感觉非常凉,又觉得是一种享受,满足自在。

天空中乌云密布,余下的几点蓝天变成了点缀,给人感觉蓝天在随风流动着。月亮也在云层中飞快地移动着。师父说:“看,是月亮在动,还是云在动呢?”亲行师说:“乘船开动时,本来船在动,但因船太大,感觉不出动,就觉得岸边树在走。参照物不同就造成了幻觉。”

在六祖慧能大师当初刚出山时,至广州光孝寺,正逢讲经法会。风吹幡动,有俩个人因此辩论。一个说是风动,一个说是幡动。六祖言: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的心动。留下禅宗史上一个著名的公案。而现在行脚中,天空中月随云动,究竟是月在动,还是云在动呢?

坐了一段时间,师父说:“准备准备走了。”起身收拾背包,活动一下。刚才虽凉点,坚持住觉得很舒服。师父说“亲融还真行,始终不用披风。”答:“不冷,坐着没睡着,挺住就没事了。”亲义沙弥在一旁插话道:“我刚才睡着了,睡了冷的发抖。”我说:“我应该给你一个止语牌,挂上说不定行脚回去就能开悟呢!”旁边有人应声赞成:“对!给他挂一个。”师父说:“给他挂嘴上也没有用,你要有本事给他肚子里挂一个,不然嘴上不说,肚子里直嘀咕。”无人应语。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呢!我想着师父的话,心中有些暗笑,也算是嘴上不说,肚子里在嘀咕吧!

大众背好包,昌光师过来,从我手中将锡杖接了过去。伸手看了看,刚好能看清手纹,这正是明相时刻,抬头见刚才的满天乌云不知被风刮到哪里去了,天完全晴了。初亮的天,略带一种蓝黑色。

既已出明相,告诉将包锡杖的黄布套打开,将锡杖露出来,并应念偈:“执持锡杖,当愿众生,设大施会,示如实道。”锡杖表竖贤圣的标志,在清脆的环响声中,又上路了。

走了几米后,前方又变成水泥地,走了两天的土路,尘土飞扬的国道。又踏上柏油路,觉得脚下硬实多了。师父在前面走的速度明显加快,自己诵咒也觉得非常流利。此时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虽快步走着,还是觉得凉,两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反应始终是灵敏,像手觉得凉时就自己寻求保护方式,虽然这样还是避免不了冷。路上还是非常静的,除了嚓嚓的脚步声,偶尔有哒哒的三轮车声响过,公路上还保持着晨时的宁静。

经过一个村庄,外面也没有行人,虽然我们的脚步声听起来并不大,村院里的狗还是使劲叫着。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音乐,在此乡间也是很少的,不知是做什么事情。佛制不得歌舞唱伎及过往观听,以防染污清净道心,音乐虽飘来不去分别它。走得很快,心念用在走上。随着不停的脚步,只能做到充耳不闻,向闻而未闻努力着。

此段路诵了九遍咒,大众又停住。师父回头问:“这一阵走得怎么样?”亲行师说:“别把果成落下就行。”师父说:“那哪行。”回头看,原来果成沙弥拿大铲被落后了两三米,可能是掩埋众生的缘故。

在一条两米多宽的玉米地过道中放下包。此时太阳正从地平面升起,远方离太阳最近的几棵树最先承受了阳光,以及周围的玉米一片金黄色,景色优美。田地中已有人开始劳作,收割玉米。一妇女不知在喊谁:“快过来看,这是什么队伍。”带着自以为得意的笑,有一丝惊喜,发现新大陆一般。

我们的背包有一点分量,在刚开始起身背时,有的是坐在地上,将背包带挎好,再用手撑地起来,有的是将背包直接抡起甩在背上,掌握好角度,双手很容易地伸进带里。这需要一定的技巧,否则虽抡起来了还背不上。而这几天亲昌师又发明了一个办法,将背包调过来,底部朝上立好,双手拿着往头后一扔,双手也顺势插进带里。这看着是很有点意思的,像与背包摔跤。一沙弥正学着,扔了几次也没扔对,别人包都背好了,最后都在看着他,包不是扔在了一边,就是方向反了,背包带朝外,或者背包没扔起来,或扔起来背包却底朝上了。有人指点他:“这样,这样。”终于放在了背上,又学到一门手艺。

天气太凉了,稍停留一会,背好包就又上路了。虽然太阳已经出来,还是非常凉冷。走着,觉得冻脚踝骨,大众行走间,再也不是沙沙的脚步声,变成了啪啪的响声。

前边有学生开始上学了,年龄很小,可能就是小学一、二年级。两个站在路边看着我们,随后有一群在后面赶过来,在一起欢快地向前跑着。随后有四、五个停住,紧跟在我身边走着,议论道:“他们一共十五个。”我们十二位僧人,再加上三个男居士,一列队伍走在路上很引人注目,在孩子眼中就更新鲜了。我身边这两个紧跟着走,充满天真,看着我诵咒,可能是他俩一句也没听明白,更觉得好奇了。走了一、二里路,他俩还跟着。我想拿楞严咒符和他俩结缘,可惜都放在背包里,无法拿出来。不由得怪自己:怎么不预先拿几个放外面呢?

走了约三、四里路,有几个还跟在身边忽前忽后地走着,上学路也够远的。前面的学生多了起来,有人喊:“学校到了。”都高兴着向另一侧的学校跑去。

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下坡路,穿过一片玉米地,至一个干河滩休息。田地里干活的人多了一些。忙碌地走过去收玉米,有几个人还问了一两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要去哪里呀?”

天基本上晴了,天空非常的蓝,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此时的阳光并不刺眼,觉得非常的柔和,因人也正需要它。但却有云浮过,将太阳遮挡了去。

时间约八点多,又继续上路了。天上的云已经消散无痕,一片蓝天。脚下的柏油路虽然不是很宽,路况很好。在丘陵平地中穿行,路边很少有人家。虽有车辆经过,也有一些骑车的人,却见不到走着的人,只有僧人行走在路上。

上午九点多,前方出现一个村庄,看上去很大,于是准备在此乞食。

以上是选于八月二十那天的一段行脚记录,本来想记叙一天的行程,但因下午、晚上等事缘,没有记全。仅以此交卷了。上文写的虽很多,却还不是详细记载。至于最详细的,行脚中是苦呢?是乐呢?只有自己体验吧!这也是写上文的一个目的。

标题(七):止语与行脚

以下是前几年行脚途中的一段,写在此处,作为上一篇“行在途中”止语那一段的补充。

止语的意思就是不再说话,是修行中控制念头很好的一种方式。我们平常不停地起心动念,已经说惯了。看见人要交谈几句,遇见事情要评论几句,没人时还要自言自语几句。止语就是以强制的方式不说,与习气作斗争。但有人虽在止语,不经意中还是突然与人冒出一两句。习气如暴流,挂上一个止语牌还能好一些。但在今年夏安居中的佛七中,有一位平常爱说话的师父挂止语牌止语。结果没有两三天,他遇见一件事,突然开口说话了。告诉他:“你不是止语吗?怎么说话了?”他一拍自己说:“对!我止语,怎么还说话呢?”

止语难,止心就更难了,有话想说又不让说,话不知在肚子里打了几个来回,暗中嘀咕。还没有人能发明挂在肚子里的止语牌,而行脚中倒有一个能够挂住,又非常有效的止语牌,就是一个字:“走”。

二○○三年九月初四傍晚,走在辽宁省台安县。过一个收费站后,路边有一个为纪念修路的园亭,里面露天的水泥面很宽敞、干净,没有人管理,可随意进出。于是准备在此休息。有人却说:“水泥地面晚上凉,土地白天太阳晒着能存住温度,一晚上都是热的。”师父一听说:“不休息了,向前走。”

这样出台安回至海城境内,路边想找条岔路住脚休息一会儿都很难。至八、九点,在路旁的稻田边有个很窄的小桥,大众好不容易停住喘口气,心里有些放松,虽窄也可以休息了。不然前面连绵不断的稻田,总不能进稻田地里吧!无奈的是这小桥也是铁和水泥做成,刚才那人又悄悄地避开大众,至小桥边的一块斜坡,一小块已经收割的豆地上。师父发现过去问他:“你要做什么?”他答:“豆地热,水泥地晚上凉。”师父一听说:“不休息了,大家背包走。”

此人也……,人有时说不明白,能放下房子出来露宿,却又对一块土地执著上了,我们的执著真是根深蒂固。师父后来说:“若问他原因,他不说土地热,水泥地凉,也就由他一边休息了,因为小桥上也休息不了那么多人。”但谁让他当时这样说呢!为了破除他的执著,破除他不正当的言语,只有走吧!没办法!这也是我们大众共业所感。走着,公路两旁是连绵不断的稻田,晚上车速很快,走累了也不敢多在路边休息,怕司机疲劳开车撞着。夜里就只好不停地向前走。走!走!走!只走得天昏地暗,满天星光。

至夜里大约十一、二点,在路边发现一田地中运输稻子时停车用的地方,大众停住休息。结果这还是一块水泥地。但累得那人也不说什么了,分别心可能也怕累,被消磨了许多。

第二天,走在路上,天亮不久就开始下雨,也没有适当避雨休息的地方,只好披着雨衣不停地向前走。至中午时,好不容易遇见路边有一片小树林,进内拿绳子把苫布拴在树上,遮挡起来准备过斋。那人又开始说:“这块地……”师父立刻接道:“是不是又不好了,不行咱们不在这过斋了,继续向前走吧!”他一听,愣了一下,终于反醒过来,将余下的话收了回去。

这样一直至行脚结束回寺,再也没说一句关于地凉、地热,是否潮湿,好不好的话。师父以独特的“走”的智慧帮他克服了不正当的言语与分别。

走走走……,走累了时看脾气、分别还有没有,不行再走。行走,也是降伏烦恼的一种方式,行脚中的一剂良药。

第三部分 住

标题(一):随遇而安

在《佛说十二头陀经》中关于“住”,即住的处所共有四支:“阿兰若,树下坐,冢间住,露地住。”而在《解脱道论》以及南传的《清净道论》中,除以上四支外,还另立有一“随处住”支。“随处住”意即不分别住的处所,随遇而安。是断除人对住处分别执著的一种殊胜方式。

所以,在《佛说十二头陀经》中关于“住”的四支也具有不分别随处住的含义,经论中头陀支数的多少,只是一些开合不同而已。

在《解脱道论》“头陀品第三”中云:“云何受遇得处住?不乐人所贪,不恼他令避,知是过患,见遇得处功德。我从今日断贪住处,受遇得住。云何遇得住功德?觅知足处,贪于寂静,断多受乐,人所敬重,住于慈悲,一向敛摄。善人所行,是业无疑。云何为受?云何为失?断贪所止,是谓依遇;若往乐处,则名为失。”(注:“遇得处住”即“随处住”,即遇到住的地方,只要不被佛制所禁止,就无选择的住下。)

今年行脚途中,晚间休息,没有进房屋等任何建筑物内,完全野外露宿,住过的地方有田中过道、松树林下、杨树林中、河边沙滩、野外空地、荒山坡、土沟内等处。树下、露地都住过。至于冢间,现在野外各地坟墓都较少,在住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寻找。只是在八月十三日晚间,在一片松树林中的空地休息,师父将大众安排好后,发现在约十几米远处有坟,断续有十几或数十座,有的较大,有的似乎是很久没人理的荒坟。我们对此未作理会,还是在原地休息,虽算不上是冢间住,也算是在坟墓附近住了一回。

秋季,尤其内蒙古地区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行走出汗,晚间即非常凉。以及野外露水、风沙、雨、雾等,僧众基本上都能坦然面对,随遇而安。认为是一种机会,是修行中的增上缘。

住了一些地方,有的与以往情况差不多,有的住处情况已经记不清,因此在后面只选了数段,来说明随处住,随遇而安。

标题(二):座谈

八月十五下午,上路后,经过的一个十字路口通往朝阳、北票、内蒙古等地。所以,此段有些商铺,比较热闹。就一直向前走着。本来想在下午找个寂静之处诵戒。结果找个休息的地方都很难,只能在路边停留一下。快至傍晚时,又经过一个大村子,可能也是交通便利的缘故,村内也有些商铺。经过后,人家接连不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人稍有些累,天气虽不是很热,连续地行走,有的人还是出了汗。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离人家终于稍远了一些。经过一座桥,桥下没有河水,河滩很宽,商议晚上能否在河滩远处找个地方休息。但现在还有些早,在桥上行走的车辆较多,能看见我们,有些不方便。于是下桥顺着一条土路走了几百米,边上有一些榆树,就在这儿停住。不管晚上在哪里住宿,都得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了。身后不远处是一条过道,然后是玉米地,向里可能通往一个村庄。向外可看见桥上、路上来往的车辆,但是如果在桥上,却看不见我们。对面几米远是河滩,在远方有几棵树,一轮圆月已缓缓而至树丛间,刚出时的月亮看着非常的大,呈红色润泽。

今天若按世间时间是中秋节,团圆赏月之夜。若按佛教来说,虽不讲究过节,却也是八月十五,二时头陀开始之日。这几年,是第一次八月十五晚上行走在外,难得聚在野外,也就算作一场座谈会了。坐在几棵榆树下,榆树还是很大的,树荫能将人笼罩在内,只是坐的地上不太平,是个斜坡。

八月十五,面对圆月,一开始说到某处吃喝品月的事,师父说:“咱们十五还正在走呢!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居士说:“咱们这才叫品呢!”师父说:“走着品,人也走着,月亮也走着。”有一僧人问:“师父,你看某处那种赏月,还有咱们这种赏月,咱们这种有几分佛法,他们那种有几分佛法?”师父说:“他们那佛法具足。”僧人又问:“那咱们呢?”师父说:“我们也没有佛法,也没有世间法。”这时,车辆还很多,师父说话时,传来长时间的车鸣响声,野外的自然配乐,在渲染着“既无佛法,也没有世间法。”

居士说起有人刚开始很发心,修一段时间就不修了。由此谈论到为何有人在道场内离去的事情。

师父说:“有的人是有个希望心,我护持几年以后,我的病得好。再有,我希望得到的东西我得得到。再有的是发心到一定程度,业力起来,控制不了了。就像人似的,给他少一点,这人用的还挺好。稍多一点他就头脑发热了,等给再多时他就承受不了,甚至不知东南西北了。修行也是这样,我前面对人讲过,要是走二里、三里的,这个人都能走。要是走十里、八里他还勉强对付。要是千里、万里总这么走下去,这么修下去。他就觉得没意思了:‘一天这么走,这么修,哪有意思!’他不知道长远心就得这么发。就得这么走,才能发长远心,否则就半途而废。所以说,长远心是无价之宝。人有这个长远心,是成佛的本钱。没有长远心想成佛是不可能的事。你想一想,佛都得十万大劫。所以说,就是在平凡之中,能将长远心坚持下来,那就是宝贝。如果靠热闹去坚持长远心,那就是假的。他是热闹心,是热闹就干,是冲着热闹去的。而你不是,是平平凡凡的,是朝着佛道走的,这个心不一样。只有菩提心,你才有长远心。只有长远心的人,将来才会生出菩提心。”

一个沙弥过来,征得师父的同意,坐下说:“今天累得我都心里怀疑,我们这么走有什么意思了?”众人听他的语气都笑了,语气中带着下午行走确实累的不行了。

师父说:“走着累,就是这个心,就是闷呼呼地,啥意思也没有。就是一切意思都没有了。那就慢慢发长远心,而且还能坚持下去,那就是长远心。如果还有意思,想我走到那会得到什么东西,什么奖品,得到一种称赞或表扬,或佛菩萨给我什么,那都有一种希望心,就不是长远心。“

那个沙弥思惟着,又问:“但是人都需要有一个目标,他才有一口气撑下去啊!“

师父说:“这目标,这一口气,人往往都是虚妄地追求,把思想建立在‘我’的基础上。目标实际上就是‘我’的一个变化。所以说,有了目标,就不真实。有时候人对长远心不认识,就到处去找,至于什么是宝贝他不知道。宝贝在什么地方?在石头之中。比如说,黄金都在沙石之中,你得把他提炼出来。若不注意地看,那就是石头,要慢慢地炼,那才有金子。”

在师父的开示中,时间向前推移着。对面月亮也在徐徐移动着,变成桔红,升上树梢,逐渐在缩小,变得非常皎洁。有一个司机过来,他并没有学佛,是一位居士因事派他过来的。他拿着一个望远镜给某居士:“看看嫦娥,在招手呢!”此居士伸手去接,却又猛地缩回来:“我看她干什么?我差点上当了,你去看嫦娥吧!”众人都笑了起来。那个司机继续告诉他:“真是的,真是的,那和画的是一样,我瞧得很清楚。”此居士表白似的反对:“我不看,我差点上当。”

这一段不禁令人想起虚云老和尚的一段开示:“平时都说自己不动念,月亮中有个嫦娥,你能不动念吗?”

话题逐渐说到行脚上,师父说:“行脚有的人走几天行,时间长就不行了。那年我和性空从五台山走回来,走完后性空才说:‘师父,你要不领我走,我是走不回来的。’我还没觉得怎么回事,他就觉得不行了。这条路是最清净一条路。”

一居士说:“是最快的一条路。”师父说:“既没有快,也没有烦恼,是最朴实一条道。既不追求愉快,也不追求烦恼,多好!”

师父并讲到以前的行脚,两个半月走下来,不会笑了,跟谁也不会笑。亲义沙弥问:“连笑都不笑了?”师父说:“感觉脸就像木头人。自己都想这脸怎么木头似的,不知道笑。没有表情那种概念。只是心里想:这个人挺好,刚动那个念,就完事,就断了。”

居士说:“念一生就止住。”

师父说:“没有想再进一步将表情笑一笑,那都没有必要。”

亲义沙弥说:“哪天我也试试。”说着自己就笑出了声。

亲融说:“你也试试,现在就笑了,试什么试!”

亲义沙弥说:“我乞食的时候试。”说着还是略带一点笑。

师父说:“只乞食啊!”师父虽没有笑,语气中却有一种长辈对不懂事者的慈祥笑意:“我那时是整个都不会笑,很长时间。”

随后说到唐诗中等有关乞食的描写。那时很多画中的僧人形象都是非常古朴的。白居易的“朝饭心同乞食僧。”杜甫的“长安城外乞食僧”,念着就令人向往。

远处响起了礼花爆竹声,逐渐地增多。天空的月亮也越升越高,明亮圆润,带着一种素雅。深蓝色的夜幕下,月光非常的柔和,将周围的榆树、玉米地等投下参差不等的黑影。人在榆树阴影的笼罩下,还没有走的意思,继续谈论着,却也无忧无虑。师父讲着一些以前行脚乞食的事情。边上的人听着,有时不禁笑出声来。那时的艰辛,在笑声中不知能否体悟呢?

话题逐渐到往年的乞食上,说起乞到的食物,经耕作等来之不易。而同时现今,因很多原因,如乞食时很多人家因秋收没有人;很多人对佛法没有认识,不愿布施;有的地方人家较少,十多位僧人进入一个村子每组分不到几家,因此有时乞来的食物是不足的。这些需逐渐努力寻求解决的办法。而同时有的居士,主动发心在过斋时供养食物以补充不足。

有居士为此问师父:“师父,我们拿的食物供养都是如法供养,并不是事先约定的。我看亲融师父《兴道相师》里面讲,外出行脚乞食的时候,我们这种供养也可归入乞食之中的。亲融师父,是不是这样?”

边上有
居士说:“好像叫送食吧!”

师父说:“佛在世时也有这种情况。比如曾有一个商人跟着佛供养几个月,赶着五百辆大马车,拉着粮食就跟在僧团的后面供养。”

一居士说:“还有供斋呢,也是属于乞食一种吧!”

于居士接道:“那是出去供斋。像《楞严经》一开头写佛到王宫里,到城里去应供。”

师父说:“有时是有固定的地方,请佛供斋。佛那时候很多时间是领着弟子在外面走,走到哪里,有时也有人主动供斋。”

一居士说:“比如你们在行脚途中,遇见一个人,了解到这种情况。他说:‘师父,明天我供养你们。’这接受吗?”

师父说:“这时的供养可以,但不上你家去。”

居士说:“不去我家。那供养你们就在明天路上一餐可以吧!”

师父说:“那默然就完事了,佛在世时就默然。”

居士问:“佛不说话?”

师父说:“不说话,默然就等于默许了。然后明天你供养就接受,不供养我们照常乞食。”

居士说:“这是如法供养吧!”

师父说:“是,但你不能全让道场的居士跟着,那样就很难乞食了,所以怎么办呢?一般就回避这个事。”

亲融说:“大迦叶尊者是一个也不接受,大迦叶是最圆满的。”

随后师父又讲述了一些以前行脚的事情,以及于居士等人提出的问题。

时间已有些晚了,师父问:“准备一下,走啊?”

有人说:前方也没什么地方,这么晚了就在这找地方吧!有人去河滩查看后,回来告诉:还不如这个地方呢!于是师父告诉:“不走了,就在榆树下原地休息。”

月亮已升得很高,皓月当空,虽明亮却不像晚霞那样浓艳,也不像夕阳那样灿烂,只给人一种淡淡的喜悦,淡淡的孤独,淡淡的自在。

注:前面提到的供斋、送食等在《兴道相师》续篇中略有叙述,在《清净道论》第二说头陀支品中,详细地说了乞食的三种区别,各自的功德大小等。在其他经律中也有论述。而据记载,大迦叶尊者是唯一受最上一品乞食,故是最圆满。这都是我们应该知道学习的,即使不能做到最上,在本位学习时,也不应停步不前,要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心。

标题(三):不再选择

八月十八傍晚,这是进入内蒙古敖汉旗的第一天,路边景物并没有多少不同。周围有的是荒山,有的是漫山油松,但看样子新植不久。正逢修路,走的都是被推土机推的土路。我们在一个路边土坡停住,可看见前方二、三里处即是人家,商议晚上住处,师父说:“对面山坡松树中可能是块平地。我们这面,向里避人的地方也可以看看。”于是有两个人过去,回来一说,所去的却不是师父指定的地点,师父说:“不行,太暴露了。路上人一走就看见了。”

休息了一阵,师父想要亲自过去看一下,一居士说:“不用师父,还是我过去吧!”师父指了一下说:“从这里过去。”但他过去后却绕向了一边。回来师父问:“怎么了?”他说:“师父,你们这里看的地方是条沟,得绕过去走。”师父说:“让你顺沟过去就顺沟过去,等实在过不去再想办法,既然不依教奉行,我们就向前走吧!”

向前走一会,经过村庄,还比较长。走了一大段,在路边停住休息,天这时逐渐黑了下来。再次行走,然后进入一片玉米地中的过道停住。师父告诉:“把披风等拿出来防寒,但不在这最终休息,还要向前走。”而我没带披风,只是用雨衣包了腿。头部这时不知为何稍有些难受,想可能有些感冒,就倚着背包休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师父告诉“走了”。于是开始收拾物品,自己觉得没有精神,但还是正常上路。从田中过道向外走时,路边有一辆车用车灯照着我们。队伍中有人议论:“这辆车是做什么的。”另一人答:“他知道我们要走,专门来给我们照亮的。”这也尽想好事了,谁知道你黑天要走路呢?至路边,车旁有人问:“你们是做什么的?”队伍后面一位居士过去答话,回来告诉师父:“没事,这辆车是当地的警车,看见一伙人在地里,以为是偷苞米的,就在这看着。”这时,从车边有一个人跑过来问是从哪里过来的。居士说是从海城。他听后大声嚷着他家是在海城某地的,什么是老乡等。据说他还喝了酒,可能不是警察,也不知为什么过来的。

黑夜中,又向前走了一段,约八九点钟进入贝子府镇里。没想到这个镇子还很大,约二里多才走出去。又行了一段路,也没有适宜休息地点。后来,就在路边沟里停住休息一会,对面是玉米地。夜里路上也没有车辆。沟里很窄,坐着也不太舒服,但总算能休息一会了。头痛得有些厉害,同时还有一种恶心,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控制住,怕别人知道,要过来问关心,不想让他人操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病了。在恶心中,想到食物有一种厌离,心想病一下也好,否则自己也很难有这种体会。

师父顺玉米地中过道进去,里面有块空地,栽着两三排杨树,于是叫大众都进去。地上是枯草落叶,还稍有些斜坡,但总算有块休息之地了。在白天,或天刚黑也许这还不是块适宜休息之地,在路的另一面好像还有村庄。但快入深夜,已没有人知道我们进入这里。天晚了,人不愿再选择,这里也就变成好地方了。在师父分配好地方后,我很快地拿出睡袋休息(当然是在等师父休息后)。头脑有些难受,已经没有心思想得太多了。

标题(四):增上缘

八月二十,傍晚时分,约六点多,行走后进入一田中过道休息。背对着国道,眼前是玉米地,有的已经收割,身后有两米宽的荒地、沟,然后即是国道。在西方远处有数棵高大的杨树,天快黑了,余下的红晕与杨树衬托着。但休息没一会,一辆马车拉着苞米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得给让路,起身将背包拿到荒地上。师父告诉,人也靠边,别把马吓着。因马见到这么多人在那里有些停步不前。我们靠后看着车经过,车主人问:“你们干啥的?”答:“修行。”问他前方是什么地方?告诉四、五里地是丰收乡。又告诉还有一辆马车要过来。我们于是就在荒地上休息。

过一会大石桥马居士从前边回来,告诉前边一、二里处向里有块空地,再向前就要进入乡里,没有停留的地方。等再上路时,路上的车辆已将车灯打开。

走了一、二里地,至马居士所说的地方,师父只是顺路边往里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马居士问:“不行吗?”师父说:“太靠路边,地点不隐蔽,不远处还有人家。”马居士说:“那前边再就没有地方,今晚不知又要走到几点了。”

走了一段,至路的另一边,靠着路沟暂时休息。此时的天特别黑,天上的星星显得非常遥远。靠路边的沟,在白天是不太适宜休息的,而天黑后,野外无人,随便哪个地方一停,都成了好地方。

天逐渐起风,等再次上路时,已是大风凛冽。路边的树在风中,头弯得不能再弯。我们也都戴上了观音斗。只露出眼睛鼻子即可,但似乎对抵御风的袭击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是不理它,低头走。只听得观音斗在头部被风打得哗哗作响。

虽是在风中,师父领着走的速度还是很快。约九点多,进入丰收乡里。乡镇并不大,夜黑风高。外面也没有几个人了。虽然有的地方亮着灯,却还是显得有些昏暗,给人一种萧条凄凉的感觉。

快要出镇时,不知从何处出来一辆破车,在离我们不远处颤抖着缓缓驶过,声音轰鸣刺耳,一扇车门也已经关不住了。天这么晚,一辆破车出来,预感到可能是冲我们来的,心中作了一些准备。想到万一它冲过来怎么办?看它开过去后略松了一口气。

因近段时间,有黑暗势力,以及个别不修行的,对大悲寺进行了一些破坏活动,采取了很多手段,造成了一些损失。并有可能在行脚中也制造一些不可预见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坚持走出来,但同时在行脚中也做了一些必要的防范。

而他们破坏的原因,师父开示:佛的戒律如同太阳。只要有人持戒,在阳光下,一些黑暗势力必将暴露出来,作一些挣扎,并最终被清除。这对佛教、对国家、对民族都是一种幸事。所以,僧人只要持戒就是护国护教。

而在这些事件中,也有众多虔诚的居士,不惜身心性命,默默地护持着佛教,造福国家人民,其精神可歌可叹。在此不多述。

我们出镇后,经过一个加油站,路边几十米远,有片稀疏的树林。师父带领着顺路进去,将包放好。随行护持居士将车停在过道处,以防有车冲进来。另一辆王居士的车停在路边。一会儿,路边过来一辆吉普车,向里轰鸣着,来回打着车灯,似乎要过来。居士冲他喊:“你们要进来啊!”那辆车无人答话,还是轰鸣着,看样子也是一辆破旧老车子了。居士将车往里开,将过道闪开,那辆车颤抖着进来,朝居士的车开去,像是要撞车。但速度不快,而是试探着,可能心中发虚吧!居士将车往后退,最后调头至一边。那辆车再也没有撞车的理由,距离太近,无法撞了。完全失算。车里大约五六个人,有一个高个的人下了车,可能还喝了酒,但不是酒后闹事,而是借酒壮胆,别有目的。否则一般人看见我们一行约二十来人,人多势众,他想要生事的念头也就消了。但今晚却不是这样。这时,有数位出家人都过来站在师父身边,以防发生意外,在后面冷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那高个子很生硬地问:“你们怎么回事,是做什么的?谁是头?”居士毫不示弱,反问:“你有什么事情?”高个很蛮横地说:“你是头啊?”说着伸手就要抢居士头上戴的头灯,但被居士伸手挡了回去。抢了几次,居士完全没有被吓倒,比他沉稳多了。高个儿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俗语邪不压正,有些心虚,嚷着:“今晚你们谁也别想走。”自己却胆怯地回到车里。后来,他们的车又返回路边停着。

这边居士等打手机报警,并与寺院取得联系。但110报警中心答应着,却很久也没有人来。经反复联系,后来他们告诉,丰收乡派出所晚上竟没有警察值班,只有一个老头看门。这也是一件怪事。最后几经周折,答应从敖汉旗那边派警察过来。而路边那辆车得知报警后却也不走,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又叫来了一辆车,车里有七八个人,为自己壮胆。仅此一点说明,他们完全是有预谋的,不是一般的闹事,根本也不怕警察。后来的几人还在路边高声喊:“你们等着,敖汉旗我们说了算,你们肯定走不出去,今晚你们别想走了。”

他们在路边不走,我们就在里面坐着。不过也真怕他们走了,否则等警察来后,找不到闹事的人无法处理,居士的报警也很难说得清。就在这对峙着,也算练定力吧!但他们恐怕对定力一点也不明白,心里也无法定下来了。

有几位僧人及居士始终在师父身边,以防有事。师父让回原地休息也不回去,后来就在师父身边围坐着。风是越来越大,可看见地上的沙土被风刮得一股股地旋起,气温也在下降。此处没有避风的地方,身体完全暴露在风中。虽然被风吹得有些凉,但没有人抱怨,在事件的考验中,大众的心也没有分散,在向一起凝聚着。

从那几人闹事,居士数次报警,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辆警车才从敖汉旗方向驶来。后来得知他们就是当地派出所的。几人下车看了看情况,问了几句。然后带大连王居士等以及对方闹事的高个儿等几个人去派出所内处理。而后来的那辆车,黑夜中不知何时悄悄地开走了。

等了很长时间,王居士等人回来,告诉没事了。派出所已做完记录。居士指出高个儿等几个人是受人指使,有预谋地闹事。但派出所的人却不认为是预谋。问那高个儿,他自己说是当地一个修理部的,是喝酒闹事,吉普车也没有牌照。将车及高个儿扣留,说等以后处理。此中,居士与他们还有很多交涉,此处不再多写。

据后来有关部门调查得知,此次事件确实是一件预谋。有黑暗势力多方勾结,雇用那高个儿等当地一些不法之徒所为。他们本想在丰收乡内制造一场车祸。但没想到我们因缘所致,突然在夜里穿过该乡,令他们措手不及,他们原以为我们在第二天凌晨才能经过,那时夜深人静正好下手。结果原来预谋计划的时间被打乱了。前面所提到我们经该乡时遇到的那辆破车,也与此事有关。据居士讲,破车超过我们后,停在一个修理部。随后修理部的那辆吉普车追赶而来。但由于王居士拍摄资料的车在护着,时间又来得突然,而没有下手的机会。没办法向前追,才出现了树林中的那一幕。他们本可就此住手,但鬼使神差中,非要闹那场事。不但没有成功,还完全暴露了自己。其结果是他们自己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此中因缘变化,得助于头陀行的力量。得感恩佛菩萨的加持护念。

虽然经历了以上事件,属一逆缘。但无论逆缘、顺缘,只要勇敢面对,都是修行中的增上缘。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以上事件中,大众可谓经历了一次风雨,更加凝固了大众和合之法情,更加坚定了大众行脚之心。

等事情处理后,树林里不便久留,我们又继续上路。风更加凛冽,冷风萧萧,吹得大褂、观音斗呼呼作响。人抬不起头,连眼睛向前看都很费力,就低着头不停地向前走,速度却还是很快的。走了很长时间,师父告诉大众停在路边等待,他带李居士顺一条河滩向里走,要找块空地休息。等了很久也不回来。这时,不知谁发现的告诉:“看天上的月亮,月晕。”这时已至午夜,月亮升至半空,在狂风的天气,空中的颜色十分惨淡,一个巨大的月晕围着月亮。这也代表着一种征兆吧!有人议论这是不是与今晚的事有关。只是无人懂天文地理,出家人也不允许仰观星相,占卜吉凶,无法评论。但在此环境中,确实让人易生出一种孤独无助,凄凉中不依外缘的出离之情。

李居士终于回来了,告诉:“师父让大众往里走。”问:“在那里?”答:“很远呢!师父在里面等着。”河滩的路坑洼不平,走了一里来路才看见里面的一点手电光亮。在这个时候却又被告知返回。等师父过来,遂又都退回来了。据说里面有打谷场,有谷物等,晚间人不便在附近停留。于是又开始了一阵猛走。

此时可谓月淡星稀,路上偶尔才有一辆车经过。经过一个村庄,住家紧靠着路边,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没有一丝亮光。只有村内的狗可能发现情况,拼命向外叫着。在村庄内风势也未见减小,仍在耳边呼呼响着。

出村,又进村,记不清走过几处后,在路边的一块玉米地过道中停住。过道不是很宽,还有一些石块,但这时也无人顾忌挂念这些,也许人只有累一些,才不愿再分别。不管平不平了,就地顺一排坐下。师父告诉就地休息一下,等会还要走,找个避风地方再休息。但却等了很久也不走。我就在师父前面坐着,认为能略为微挡一点风,观音斗的拉链拉得严严的,只留下鼻子呼吸,腿用雨衣包好。但这些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会衣服就被风吹透了,全身冰凉,只有硬坚持着。两边的玉米都已割倒,完全不能挡风,不时有尘土、苞米叶吹过来。旁边有的人用披风等包得严严实实的,有几人见没有走的意思,干脆钻进苞米秸内,这样可能很挡风。

一会儿,沈阳李居士也来师父身边坐着,对我说:“别对着风口坐了,掉过身来,背包放在后面能好些。”转过身来,背包放在后面也立不住。就一横,不管它了。有人要给我披风也没接受,这时人人都需要。再说自己出来不带就是为了锻炼嘛!现在就算成全我了。这样背对风坐着,时醒时昏沉,偶尔睁眼一看,身边坐的李居士不见了,四下一找,原来在披风内已团成一团。唉!风确实够大的,自己身上凉不说,只觉得肩膀、后背都有些麻木了。

后来有些坚持不住,就问师父:“还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拿睡袋了。”师父问旁边的人几点了,答:“四点多。”十二点多至这里,已经停了约四个小时。师父告诉,收拾东西再走走看。

又走了一段,师父告诉:“停住。”自己又带一个居士至里面一个荒坡查看,走了很远,只能看见点点手电光亮。当师父带队,为大众操心受累啊!不过这次还不错,居士回来告诉让都进里面,有个斜坡形成的沟,略能避些风。师父分配了一下位置,告诉就地休息。自己走了一阵,活动开又有了精神,顺着边上的一条土坡路来回走着,虽然还是凉却觉得没事了,盘算着天也该亮了。但走了一阵,天却还没有亮的意思,自己虽还能坚持却不愿再坚持了。回至原地,打开背包,拿出睡袋,钻进里面。这时却觉得更冷了,于是将头都蒙上睡着了。

等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风也有些停了。大众收拾背包,师父一声令下,再次行走,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夜的事情虽算不上什么,却也为自己体会,凑了一些素材,就此住笔。

第四部分 过斋

佛制以过日中不食为斋。过斋也属出家人日常修行中的一堂功课。斋者清净义,过斋即平常人所说的吃饭。然出家人的“斋”与世间人的“饭”有许多不同的地方。如世间人食无限制,每日二食、三食,再加零食等;出家人制过午不食,日中一食。世间人食用鱼肉荤辛,助长恶缘,增加嗔恚;出家人禁食酒肉五辛,清净自守,培养慈悲。世间人食为增长力气、颐养身体、色泽,易贪食无度;出家人佛制受诸饮食当如服药,于好于恶,勿生增减,趣得支身,以除饥渴,增长道业。

若细分有诸多不同,这里不多做议论。总之,出家人过斋即要求如食存五观中言:“为成道业,应受此食。”食为长道,所以言其是修行中的一堂功课。而在行脚途中的过斋,随着环境的改变,野外风餐露宿,又与在寺院中过斋存在略有不同的地方。这里所言不同之处,即指易增长功德的增上缘,本有诸多,不一一详述,仅以下面两段说明。

标题(一):雨中清凉味

行脚中,斋饭的来源需要乞食。每天自早晨开始行走,累了休息一会再走。通过不断地行走,快至中午才能进行乞食。乞到食物后过斋。所以说,过斋也并不是一项单独的行为,而是头陀行的一个组成部分。故为说明问题,即从最初的行走开始。

八月十七,早三点开始收拾背包。昨晚是在一片一米多高的苹果树林中休息。果树并不多,草却很多,半米多高,被人割倒后早已枯干。每人收拾了一堆放在身下,一晚并未觉得太冷,也体会了一种野外露宿,荒草为伴的滋味。用世间话讲是培养野外生存能力。在佛法中,若能用心,野外宿即培养增长着善功德。

天阴沉着,我们走出果树林,也可以说是荒草地。在此中走着,个别人有些跌撞不适应。不过一会儿,即回至了国道。这个时候,国道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走着,周围也没有村庄。据说快进入内蒙古自治区了。显得有些荒凉,有一种地广人稀的感觉。

在天没亮时,经过的国道有一小段是土路,坑洼不平,可能是被洪水冲的。有人告诉,他听一位司机说,那段土路就是辽宁和内蒙古的交界,我们没有看见任何的标志,有些怀疑。再说进内蒙需经过大黑山,昨天傍晚还一直朝着山的方向走,现在走着却离山渐渐有些远了。天亮后,脚下的柏油路变窄,也没有了任何国道的标志,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但一想走过来这条路并没有岔路,只有前方有山,就继续向前走。

走着,路的两边还是没有村子,只有零星的一两个简易房,附近有铁矿,是开矿用的,车辆基本上绝迹了。偶尔才有一两个骑车的行人,天高地阔,这条路似乎专为我们行走预备的。

在一个干河滩边休息,天更加阴沉了。微风吹着,远处田中玉米枯干的黄叶,就是野外的点缀了,除此一片空旷。怕凉风的人带上了帽子。大众靠在河滩边半米多高的坡坐着,虽挡不了四下而来的风,却也知足。人行远处,野外无人,心内的满足自在,难以言表。当然,若心情不好,觉得苦,那就是认为被扔在野外没人管了,一片秋的凄凉。所以说,知足的认识,来源于对行脚法的认识。

路上,偶尔有三两的学生骑车上学。也有大人经过,忙着地中的农活。有人看见我们议论道:“这是干啥的?”大约有两次是大人说,一次是孩子议论,是在休息处还是走在路上时记不清了。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各忙各的。我们在河滩边土坡休息。有的在写日记;有的将披风紧裹,想找一个避风的办法;有的默不作声,不知是念佛还是在诵咒;也有的什么也没做,就是在休息。阴沉的天,深秋中野外一队人,服装有异世人。还有人观音斗戴的严严的,披风紧裹,根本不知面目。路人看见觉得难以理解,有些诧异,不禁议论:“这是干啥的?”也有的人只是看一眼而过,也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路边坡下还有一队人。匆匆而过,忙忙碌碌。

天降落了几滴小雨点,我们起身继续前行。想前方能不能遇到一个大桥洞等,在雨下大时好避雨。然而自从天亮,不要说大桥,小桥也没遇一个。但前方却快进入一个村庄。这时,居士从后追上,告诉师父:“咱们往回走吧,路走错了。”大众就地停住,议论着:路走错了,那从哪走?岔路在哪里?居士涚:“我问了几个人,都说走错了,一个司机说,大约在你们第一次休息的地方就应拐弯走。”路边一位骑摩托车的小伙停住,看着我们,问他:“去内蒙古从哪走,前面山是大黑山吗?”他看看我们,也许是觉得奇怪:“去大黑山怎么走这来了,大黑山在那边。”用手指了指左边的山。又问:“你们要做什么呀?就这么走着?”告诉他是僧人行脚。师父又继续问:“那我们一直往前走能不能到内蒙,前面是什么地方?”小伙说:“不能,前面过了村子就是山,路也到头再没路了。前面什么也没有了。”

虽然行脚的目的即无所有,但无所有却不是追求得来的。我们也只得转身顺原路往回走。走着,路边一间房边,有个老汉喊:“喂,你们要去哪里呀?”答:“大黑山。”他有些诧异地说:“大黑山你们走错了,山在那边呢!”唉!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走过来时,你怎么不告诉呢!当然我们也没问过他。

大约向前走错了五、六里路,来回估计得有十几里路。可是向回也没有路标,没有明显的岔路,不知向哪里走。后来当地人告诉,从路边一个村子进去,可以回至国道上。穿过后,发现这个村子很大。村边有条小河,师父在河滩边找到块空地休息,很是宽敞,边上有数棵高大的杨树。这一上午的行走就此停住。虽走错路,但心中并无埋怨,觉着还有点意思。因走错的路只是世上的路,从这路岔到那条路,无论如何,走的都是行脚之路。

停住时,是上午九点,略作休息。九点二十分,师父将乞食人员重新分了组,开始列队进村乞食。进村后,师父又将每组按住户分开,我和亲义沙弥分在靠河边的这一面。来至第一家,院中有些杂乱,边上拴着一头驴。念了几声佛号,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正房中出来一男,靠近我们的偏房边出来一女,约五十多岁,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食。”再问,我解释:“我俩是出家人,至此乞食,就是要点吃的。”她说:“走吧,家里供着呢!”稍停顿准备走时,她又高声说了一遍:“家里供着呢!”走出来,身后的沙弥问:“她说的什么意思?”我答:“她说家里供着,可能是供着大仙吧,就认为不需要我俩了。”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可能是供着仙,也可能是供着它类,以此话让我们俩离开就是了。

然后,连续走了几家都锁着门。进入一条胡同,里面人家也锁着门。在一家房角边,听见有人拨动柴禾的响声,打招呼,念了几声佛号,等待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就离开了。从胡同出来,又顺着村边的路走,一家的一位老太太站在门外,看样子年龄很大,穿着不太好,院内土房,从院落看,家里条件不算好。略存希望,愿她能布施,结个善缘。我上前说了两遍“出家人乞食”,老太太摆手说:“没人在家,就我自个。”语音也已含混不清。离去,从略存希望变成略叹息:唉!贫穷布施难。

以上人家虽未布施,然出家人乞食应:“遇喜遇嗔,勿生憎爱,弘平等愿,行无缘慈。”僧人来至此地,在大山脚下的一个村子,今日能有得闻乞食的因缘,亦即得闻佛法的因缘,愿见闻三宝功德,作为他们日后解脱之缘。

再至下一家,从外面看,大门、房子都很好,院中停放着一辆轿车。这在山村中是很少见到的。院内砖铺地,边上种着花,两颗果树上结满苹果。整个院子给人感觉井然有致。看样子在此村中算是非常富有的一家。

几声佛号后,约四十左右的女主人走出来,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她有些不明白地问:“什么?”我解释:“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她听后很和善地说:“要点吃的,家里还有什么呢?”说着走了回去。再出来时,拿着一袋类似面包或其它的块状食物。快至近前时说:“还有月饼,要吗?”我问:“这是素的吗?”她停住了,说:“要素的……”人站在院中想,自言:“饭没有了,早上的粥吃没了。”想着回身,真诚布施,福至心灵,看见苹果树,热情地说:“苹果可以吗?”其实,看她如此热心想布施,我也想提醒她“苹果可以。”但不便说出口,也不能说的,就耐心地等她想。既已主动说出即答“可以。”女主人回至苹果树边,非常利索地开始摘苹果。

院中有一只大狗拴着,一只小哈巴狗没拴。我们初喊时,它叫着跑出来,我朝它略摆手,意思叫它回去。可它见主人出来就不肯回去了,只不过叫的声音有些轻了。女主人摘苹果,我俩在大门外等着,小狗一开始朝我俩叫,现在竟至我俩身后,头朝外面轻吠着,眼睛似乎也闭上了,不知是在朝谁叫。看它自得的样子,也许是在轻声告诉外人,他家来了乞食僧。我和亲义沙弥看着它的样子,互相微笑,可爱的小狗。念着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给它授了三皈依。女主人双手捧着苹果出来,我将钵盖掀开,钵往前递,她将苹果放在我的钵内。后来数了一下,共八个,苹果不算太大,但钵也快装满了。女主人给后问:“够吗?”没等回答,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亲义沙弥,很痛快地说:“等着,我再去摘。”又回去很利索地摘苹果,表情动作对布施没有丝毫的犹豫。可能是平常也很乐善好施吧!今日感得僧人前来乞食的殊胜因缘,我们也随喜她的真诚布施,祝成就一切善法。女主人将苹果给亲义沙弥后,为她回向:“愿吉祥如意。”她很善意地轻声说:“没事。”语气中有一种满意,带着布施后的微笑。这才想起问:“你们去哪里?”我答:“向前大黑山方向。”她说:“前面就是大黑山呀,那里有个庙,你们去那里吗?”答:“不去庙里,我们上午走错路了,准备翻过山去内蒙古方向。”

又向前走,一家门楼非常高大。我上前对着大铁门念佛号,只有铁门的回音,里面没有人答应,于是离开。

下一家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我向她说了两遍“出家人乞点食物”。她未说话,径直向前走至我俩跟前,隔着一道小门看着我俩。我只好明说:“乞食就是要点吃的。”人对“要点吃的”这句都能听明白。她向回走,准备去取。我补充道:“但是要素的。”女主人回头询问:“要素的,凉馒头行吗?”我答:“可以。”

一会儿,拿俩馒头出来,放在我的钵里,说:“凉馒头有些太凉了。”我说:“没关系。”为她回向。女主人没再说什么,略点头,似乎带着微笑,表情与刚出来时有所不同,流露出对出家人的一种认同。

天还阴着,已到时间,应该回去了。发现这家的远处就是我们来时休息的地方。有几组人已经回去,坐在那里。我俩看了一下路,直接走没有路,小河边有道石头坝拦着,小河的宽度也不是我们能跳过去的。只好顺来时的原路返回,大约有一里多路。

回来准备过斋,将乞来的食物都倒在一个盆里,然后再统一分配。大众一字排开坐好,背包都放在个人的身后。这时却掉起了小雨点,浇在钵上挂起了一滴滴的小水珠。怎么办?走是来不及了,再说也无处可去,附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师父告诉将个人带的一块塑料布拿出,一半将背包盖好,以防淋湿。另一半留着自己用,若雨下大就披着过斋,然后再做打算。

这时,有位居士拿出一块十五米长,约两米宽的大塑料布,以及绳子。说:“预防着下雨,早就准备好了。”将一面用绳子拴在一棵杨树上,另一面拴在车上。塑料布在半空绷起,似一个简易棚,倒也别有一点情趣。只是挡不住前面,小雨点还能淋在钵里。昨天中午大风吹细沙落进钵里,今天小雨点光临。用世间话讲,野外过斋,佐餐的材料还不少。对此,有佛所制“五种尘不须受”的说明,将在下一篇文中作详细介绍,这里不作解释。

合掌念供过斋,阴沉着天。周围孤伶伶的数棵杨树陪伴,断续的小雨点,凄凉的秋风吹着。可谓是风餐露宿。想到一大早就开始行走,走错路后的往返,一上午大约走了二十余里,及至此地后的乞食,食物来之不易,心中有一丝感慨。也算是一种感受吧!

大约是在二○○四年的某日,在寺院的学戒堂内,比丘聚在一起,因何事而提起的议论记不清了。其中提到南传与北传佛教修行比较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南传佛教主要指东南亚一带的佛教,如泰国、缅甸、斯里兰卡等地。至今仍保持着托钵乞食,不畜金钱等诸多佛教本色。他们的乞食与我们在时间上稍有不同。大多在早上,天亮后就开始乞食,有的走二、三里;有的走四、五里,进入村庄乞食。也有的需要走十多里,往返二十余里才能乞到食物。有的森林比丘早六点出去,至八点左右乞食归来。略作休息,就开始食用当天的这一餐饭,然后进行禅坐、经行等自己的功课。若路途再远一些的,乞食归来也快至中午了。他们同时仍保持着佛在世时赤足步行的传统。无论行程远近,每天上午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进行行走、乞食。

而我们汉地的僧众,每天凌晨是以击鼓撞钟、课诵开始的。天亮后,根据各自的修行不同,进行坐禅、念佛、学习、出坡等。至中午,在寺内的斋堂过斋,基本上很少进行乞食。两相比较,何种方式殊胜呢?

如大悲寺,每天早二点僧众起来,坐一支香,然后上早殿。早课后,一般天也就亮了,然后再坐两支香,诵十遍楞严咒,就已经至中午过斋的时间。若我们不外出行脚。时间安排基本上是这样。可以说,打坐、诵咒等是连续不断、密集式的。

由此,在那天,有位比丘提到:“看来还是我们现在的方式殊胜,从一早就开始打坐、诵咒。根本不用操心。而南传的比丘,从一早就开始不断地走、乞食,差不多一上午都没有打坐的时间。从每天修行的时间上讲,比我们少了许多。”我不同意此看法,说:“乞食乃是延续佛制,不畜食物,灭除贪心,你能说人家在乞食时不是在修行吗?”那就是苦、空、无常的体验与修行。”当时,好像还有人说了自己的看法。

师父最后开示(时间久了,仅记大意,并有所增加):“进行乞食的本身,就已经开始修出离了。此中的功德,一般的修行方式是无法比的。我们虽一早就开始打坐,看着是在修行,但关键能不能无我,打坐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坐,而是修无我。不能想我在打坐,我在诵咒等。做什么以“我”为中心,我中午有吃的,根本不用愁,培养“我”的坚固。而乞食的一开始,行走之中,就是一种出离、无我。能不能乞到食物,能不能有吃的都不知道,体悟人生无常,就已进入修行之中。乞食一次所得,有可能是我们坐几只香,用几天功夫,甚至更长时间都得不到的一种出离心。”

当然,以上所写绝无轻言打坐之意,禅定功夫也非常重要。禅定、乞食等修行需相辅相成,乞食也可以说是一种修禅定的方式。而打坐修禅定好的,也可像百丈禅师所言:“老僧一打坐,能消万担粮。”能坐到此,应另当别论了。百丈禅师当年乞没乞过食,未见资料记载。乞与没乞,可各占百分之五十。但他的弟子黄檗禅师进行乞食。乃至德山宣鉴禅师,以德山棒棒打天下,可谓威风凛凛,但自己却还要低下头去进行乞食。因德山棒目的无非让人生出离心,发菩提心,与乞食等同。

世间人皆以“有”为中心,我有房子可住,我有食物可吃,我有车可坐,我有钱可用,我有医疗保障,我有生活保障,等等。以拥有为美好,以失去为痛苦。对所拥有的物质享受不肯舍去,对未拥有的一切拼命追求。不知有求皆苦,无所求方自在的道理。更不知“万般皆不去,唯有业随身”。拼命一世,不知出离,最后以拥有死为告终。

在佛教中,认为“有”是一种烦恼,如三有、九有、二十五有等,诸有就是诸烦恼的代名词。“三有”即欲界、色界、无色界。有了身体,又要有食物,又要有房子,又要有金钱,要种种的物质。我们就不能超脱轮回。佛在《楞严经》中告诉我们,我们的色身和识心,以及贪图的物质,包括外在山河大地等事物,都是由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出的物。因不知道,这才认悟中迷,结暗为色,色杂妄想,想相为身。也就是由我们的妄想造就了这种种的物质,自认为是拥有,而遗失了真心,沉沦在轮回中。

故佛制出家僧宝,依“四依法”而住。“四依法”即粪扫衣、树下坐、常乞食、腐烂药。依此出家,受具足戒,成比丘法。此四依法基本上包括了衣、食、住、行在内,以一种非常简朴的生活方式修行,不再想贪恋物质享受,不再想拥有。出家人不畜金钱,托钵乞食,可谓一无所有,却是为众生种福田。

出家人共有三衣,分别为五衣、七衣、主衣,此三衣又名袈裟。三衣用途不同,如五衣为作务衣;七衣诵经、布萨等时穿着;而主衣又名大衣,只有法师升座讲法时才能披着,再有就是乞食之时。主衣依做法而有九条、十一条、十三条、十五条、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一、二十三,乃至二十五条九品。唐道宣律祖《四分羯磨疏济缘记》卷十八中言:“极至二十五条者,欲为诸有作福田故。”《济缘记》释云:“诸有略为三有,谓欲界、色界、无色界。或云九有,以上二界各有四也。细分为二十五有,分别为人道中东、西、南、北四大洲为四;六道中四恶趣,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为四;天道中四天王天、忉利天、焰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为六;色界中初、二、三、四禅为四;另初禅中大梵天、四禅中无想、净居分别为一有,共三;无色界中空处、识处、不用处、非想非非想处为四。

以上为二十五有,而讲法,乞食之时披着的主衣,分成二十五,欲为诸有作福田故。可知袈裟的功德殊胜,乞食的功德殊胜。出家人由乞食故,不畜食物,即是灭除种种“有”的一种修行。

以上写了许多,但自己属于能说不能行。以上仅是引用相关资料,还不知是否有误。但在阴天的野外过斋,虽然未生真正出离心,也略有与世无争的感觉。此来源于行脚,来源于乞食。故此段不惜篇幅介绍了行走、乞食等。至于过斋,不需详记,也可略知了。

僧人从一大早三点,就从露宿的野外起身,在阴沉沉的天中,野外无人。开始行脚,又走了弯路,几经周折才至这个村子。又开始挨家逐户地乞食,然后才开始过斋。地点在村边的远处,一片沙土地上,地上的小草都非常稀少,边上数棵杨树陪伴。又掉起小雨点,一队僧人在秋季的风雨中过斋,令人怎能不生感慨,想到苦、空、无常而生出离意呢!

小雨点并没有下大,风吹大了一些,吹得头顶的塑料布抖动,几滴雨点于是掉进脖子里,虽然是凉的,觉得很舒服,自认为有点清凉意。但稍后不久,风吹得塑料布整个卷了起来,上面的水淋得衣服湿了一片,有一大片掉进脖子里,真的很凉啊!

过斋结束时,小雨基本上停了。塑料布上的水,风吹着基本上都还给了我们,没有浪费。众等唱念结斋回向偈,秋风刮过,面前的数棵小草随风摇摆点头。野外过斋,虽然简陋单调,却也别有一番情趣,充满着一种清凉,流露着一种清净。

标题(二):五种尘不需受

行脚在外的过斋,也和住宿一样,基本上是随遇而安的。过斋的地点,没有太多的选择,一般情况是,需要乞食时,附近有村庄,旁边没有危险,不是忌讳的地点即可。危险如公路两侧等,但有时无地点可供选择,也得过斋,但尽量要远一些。忌讳地点如酒店、舞厅等门前。乞食不允许的地方,过斋也不允许在其旁边。

今年行脚途中的过斋,没有进任何人家的庭院,都是在外面。村外小路、松树林下、杨树林中、河边沙滩、野外田地等处。都曾作过我们的过斋地点。以下选写四天的过斋:

八月十六,在北票市的一个村边过斋,具体地名不知,过斋地点在村边的一块干河滩。在辽宁西部地区,由于气候干旱的原因,很多地方说是河滩都没有水。那天的河滩有十几米宽,是很细的面沙,边上有堤坝等。上午八点多就开始起风,我们在村中乞食后,在河滩当中坐着过斋,风吹着将细面沙刮起,落在袈裟上,钵内等。在野外也无法遮挡,随它去吧!但沙不是很多,钵内饭、菜、汤水,并不能发现沙。等结斋时,看了一下钵盖,上面落了一层沙,有相当的砂也落进我们钵里,只不过被吃掉了。但大众并没有人说什么,心情还都很好,收拾一下,继续上路。

八月十七,在北票市大黑山脚下的一个村边过斋。也就是上文中所提到的过斋。也是在一个河滩的边上,远处小河中有水,但由于附近有铁矿,一些人淘炼铁后的水进入小河,水呈乌黑色,就连边上被水冲过的沙也变了颜色。过斋时,掉起了小雨点,用塑料布遮挡,人在里面,钵大部分在外面,雨滴落在钵上,留下印渍,也有的落在钵内,不过这点小雨点落在钵内吃着感觉不出什么。

八月二十二,上午过了内蒙古敖汉旗,又走了数里,进入一个村子,寻找休息地点,准备放包乞食。当时风特别大,大约有七、八级。顺村内道路走了一段,在里面有空的田地,再远处有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师父准备就在田地停住,我发现田地边有排灌木丛,约七、八十公分高,这么大的风,想来能挡点风,提议到那里。于是师父领一队人顺着灌木丛坐下。田地并不是十分干净,除了枝叶外,在我旁边还有散乱的马粪。也不管它了,只是尽量避免物品不放在上面。将坐的位置移了移,让马粪不在自己的眼前,也勉强算是过斋的一种观想——厌食想,于食物生厌离,不贪恋。其实,在身边也算不了什么,过斋时不去看它也就是了。另,好像还有人身边有类似的情况。

在大风中进村乞食,归来过斋。风从我们身后刮过来。灌木丛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不对着风口还算可以。只是身后数十米远有一个村中打谷场,放着一些高粱等类的作物,有的已脱粒。一阵劲风吹过,带着糠从我们身后飘过来。这是我们原来没有意料到的。白色的糠与砂有些不同,在风中飘飘扬扬而来,落在袈裟上一片,钵中食物自然也免不了与糠进行混合。

过斋后,师父略笑说:“亲融,看你选的地方。”虽然无人抱怨,我却也说不出什么,因自认为有点小聪明,这次却……唉!因若在另一边的空地,风吹着虽有些尘土,对满天飞舞的谷糠却避开了。我选在灌木丛边,是尘土和糠哪个也没少。不过后来议论中,也有人说“糠”很好,里面含有维生素。我也只有以此来安慰,算作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了。野外过斋,乞食不但人中布施,风神也供养了我们富含维生素的谷糠。野外过斋锻炼着我们,增添着我们所需的营养。

又,营养有二层含意:一、身体方面;二、内心方面。可谓既强体质,又增意志,培养不贪恋、不分别的一种殊胜的养份。

八月二十五中午,在赤峰市哈拉道口镇的一片田地中过斋,当天的风更猛烈,比起前几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虽是晴天,却显得有些阳光不足,远处的山已看不见了。这就属于内蒙古地区的风沙。我们过斋是在一片已收割的豆角地中,地上残落着一些豆角叶,身后是一片未收割的苞米地,但它完全挡不了风。风吹着尘土呼呼而起,掉落的苞米叶子也随风而来,有时就飘落在我们的身上。

过斋中,看着风,想着人对食物的一种执着。世人平时都很追求饮食,要求美食,并刻意追求环境,要求在好环境中饮食以增进食欲。而我们现在,在风中沙土飞扬,也能过斋,并没有因此停止。也可算作对食物的一种……也可算作追求或其它,因每人在此时过斋,心情是不同的。在风中想着,虽吃着食物,已有些无味。

快吃完时,钵里还有一点汤水。用勺一碰,知道里面残留着一些沙土。但今天的钵是刷不干净了,居士倒洗钵水,刚刷好又有尘土进来,怎么倒钵中都有尘土残留。盖钵布也沾了些豆角叶,也只好就这样将钵收起来了。若停留清理,一会儿,只能落得更厉害。袈裟也叠不起来,只好略叠一下放进包里。大众的心态都很好,能坦然面对,收拾好物品,在风中又继续上路了。

在前年的行脚体会中,曾介绍过“受食”。受食即过斋时由居士,或其他人也可以,将食物给比丘,比丘接受的过程就叫做“受食”。全称为“授受食”。第一个“授”即授予的意思,即有人布施比丘食物;第二个“受”为接受,即比丘接受对方的食物。对此不再解释,可参看二○○四年八月二十二的日记。

受食为比丘清净的戒法,也是过斋与俗人不同的一个地方,有诸多功德利益。在《萨婆多论》中列有五大利益:一、为断盗窃因缘;二、为作证明;三、为止诽谤;四、为少欲知足;五、为物生信,令外道得益。

此外还有利益,也可列入上述的利益之中。如为现大人相,世间大人皆端坐受食,比丘若自取食,易令人生轻慢,故在食时端坐受食。如现在寺院的行堂即是受食过程。过斋时,威仪整肃具足,令学佛人以及未闻佛法的人生欢喜心、信心。

再如受食可断贪心、分别心。亦即上面五大利益中所讲的“少欲知足”。如世人在饭店吃饭,自己去点,想吃什么。或吃自助餐,自己随便拿。在家也是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就吃什么。一桌饭菜,想吃哪个就拿哪个。而比丘则不同,过斋时,接受供养,由人受食,随自己食量而接受。不能说我要这个食物,我不要那个食物。而是行到何种食物就接受何种食物。食为助身长道,不给选择分别的机会,贪心自然会逐渐灭除,分别心也不再增长。只接受行到眼前的食物,分别又有何益呢!

佛言:一切众生皆依食而住。又有言:淫欲是生死的正因,饮食是生死的助缘。故佛对食物要求非常严。比丘戒中有很多关于饮食的戒条。如上面的受食即是其中之一,在家居士也应略知,以便护持。

以上的受食,佛要求非常严,没有特殊的情况,比丘不许不受而食。也不可以受过的食物,和没受的食物混在一起食用。就是食物受后,若再加入一点没受的物品,如盐水等都不可以,必须重受。以断人的细微贪心,证佛戒之清净。

然而也有不需重受的情况,《十诵律》卷六十一云:“诸比丘早起,入聚落乞食,得食著一面,待食当食。是时大风、雨、尘土入钵食中。诸比丘心悔言:是食更受,日时到求净人不可得。诸比丘不得净人,日时欲过,是事白佛。佛言:从今日听五种尘不受应食:米尘、谷尘、水尘、衣尘、风尘,是为五尘。”

上面文,意即佛在世时,诸比丘早起即进入聚落乞食。得到食物放在一面,大约时间还有些早,想等到进食的时间再食用。但天气非常不好,刮大风,雨及尘土掉落进钵中。从这里可依稀看到,佛在世时比丘乞食的情形,那真是长行乞食,清净正命,风雨无阻。雨及尘土掉落钵中,也属于没受,不许食用。诸比丘心悔:是食更受,日时欲过,求净人不可得。“净人”在以前曾略解释过,《毗奈耶》云:由作净业故,名净人。大致意即知道比丘法,明白如何护持的学佛人。比丘食物中掺入没受的雨及尘土,不能食用,可以将食物舍给净人,由净人接受后。他如果愿意的话,再重新布施给比丘,比丘就可以食用。这种作法就叫做“重受”。他如果不愿布施,食物则属于净人自己。比丘舍食物时,要做到从心念到行为都真正地舍给净人。

但在当时很快就至中午,过日中就再不能食用,而又没有净人,怎么办呢?就以事白佛,佛慈悲言:从今日听五种尘不受应食:米尘、谷尘、水尘、衣尘、风尘,是为五尘。

米尘、谷尘应该不是指整粒的米、谷,风也很难吹起。而是米谷中糠一类的尘,例如前面所提中午过斋,食物中就被吹进糠。水尘不是指净水,若净水可不受而食,而是指雨水或河水等里面含有土或盐等类的水,溅进钵内。但应不是有意的。衣尘如风吹袈裟,或抖动衣服而掉落钵中的尘,包括零星的线头、布屑。风尘大概就应该指风中吹起的尘土、草叶之类。

以上几种尘,大多在野外过斋时才能发生。并不是比丘有意地要向钵中加尘,追求一种味,而是外界的环境造成的。在野外过斋时若遇风雨,对风尘、雨尘等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佛才开许“五种尘不需受”。

从上文中可看到佛对头陀行、对乞食的支持与赞叹。佛在讲法时经常赞叹头陀法,赞叹行头陀的比丘。并创造条件,让比丘都能够安心地乞食、行头陀。这是我们都应该知道并学习的。

以上虽是佛当时因乞食的缘而制,但制戒开许后即通一切时间,一切比丘都可应用,为比丘受持“受食”戒法创造了便利条件,惠益无穷。

第五部分 信众

标题(一):称呼

在八月十二中午,我和某位沙弥一组乞食。其中有一家是位老人,耳背。我俩喊了一阵才走出来。随行沙弥张口说:“老大娘,我们乞食。” 我当时一愣,怎么叫起老大娘来了,连忙将话岔开,说:“我们是出家人,来此乞食,就是要点吃的东西。”这位沙弥去年腊月才剃度,这是第一次参加行脚,故对一些事还不太明白。但当时我也不太方便多说什么。

乞食结束,我俩一前一后回来的路上,我说:“以后乞食时不要叫别人老大娘,出家人不允许这样称呼别人。”这位沙弥说:“知道了 ,我当时有些忘了才叫出来。那我们乞食时应该如何称呼别人呢?”如何称呼,我一想还没有,就说:“不必具体称呼什么。对方出来,直接念声佛号,阿弥陀佛,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就可以了。”

人出家为僧,不可再以世间的叔伯兄弟等称呼人。在乞食中也是如此。虽对方布施食物,可以称之为施主,但一般人还不算习惯,主要是早已被一些戏剧影视将和尚、施主演得不成样子,有人一听很容易就联想到演戏上了。所以一般乞食时也没有直接称呼对方为施主。

再有一个称呼为“居士”,我们现在都以居士为佛教的在家男女信众。在一般人观念中,还以居士为已经皈依的人。在问人是否学佛时,也问是不是“居士”?在现今已成为学佛的一个专用称呼了。其实,在佛教的原始圣典中,居士乃是对在家人的一个通称。不论信佛或不信佛,凡是在家之士,便可称为居士。故鸠摩罗什法师解释道:“外国白衣多则富乐者,名为居士。”而在《十诵律》卷六云:“居士者,除王,王臣,及婆罗门中,余在家白衣,是名居士。”(白衣是在家人的一个通称,因古印度人多穿白衣的缘故,而出家则穿染成坏色之衣。)

而至中国,慧远大师《维摩经疏》卷一中则言:“居士有二:一 、广积资财,居财之士,名为居士;二 、在家修道,居家道士,名为居士。”(这里道士指修佛道的人士,而不是指道教,“道”字在古代是通用的。而有宗教上之道教的出现,是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很晚的事情)再至后来相沿,居士则成为佛教专用了。

另宣化上人在“莫自称居士”中讲到,居士是一尊称,具十种德才能称为居士。因此学佛人应由别人称自己为居士,而不宜自称为居士,以免有自赞之嫌。宣化上人所讲的道理,有的居士并不清楚。而且现在,在普通人的观念中,认为学佛人就是居士,也令一些人就这样称自己为居士了,算是无心之失吧!

在我们写体会中,为了称呼的便利,对一般的只要学佛人都通称为居士,并没有分别是否曾皈依受戒等。但对乞食时布施的对方,还是不太适用的。一是有对方认为我还没学佛呢!二是有的人是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真正僧人,也听不太明白。

另外,还有的学佛人,见到其他学佛人则称为“菩萨”。当然这样称呼对方的人只是一少部分,并不普遍,同时也是一个十分不恰当的称呼。在原始经典中,以及后世的大德著述中都找不到依据。因此不知从何而来,并且称呼着也有些俗气了,试想一下,按姓名分成了 “张菩萨”、“王菩萨”、“孙菩萨”、“李菩萨”等,以至还出现了“男菩萨”、“女菩萨”等,再加上小菩萨、大菩萨、老菩萨……,本是无相之菩萨果德,结果硬被称呼出菩萨也有男女老少了。惜乎此中又全无文殊、普贤、观音、势至菩萨圣号之表法深义。猜想最初目的,也许是为对方种个因的,但难免有夸大对方之嫌,也极易遭他人误解。不如对其他人用现今通称的“居士”一词为好。

菩萨乃梵语菩提萨埵之略称,意译为觉有情。上以智求无上菩提,下以悲化无量众生,修诸波罗蜜行,必将于未来圆满佛道。我们一般对有无量功德者,如文殊、普贤、观世音、地藏等称之为菩萨,恭敬礼拜。再就对为成佛道,为救众生,默默奉献的人才称之为“菩萨”。

菩萨按修行可分为五十二个阶位(此分法在诸经论中并不相同),其中十地、十住等为修行已入圣位的菩萨,凡夫实不可自称。唯有一假名菩萨,住前菩萨,指五十二位中十信位菩萨,因还没有入十住,所以有的经中并没有列十信这个阶位。名字,为假立施设,含有假借无实之意。据《菩萨璎珞经》卷下载,凡夫于佛菩萨之教法中,生起一念心而发菩提心,是为十信位之菩萨。然此阶位之菩萨,系初发心者,以其虽具菩萨之名,然尚须经过修行,证悟,才能达到菩萨之极果,故称为名字菩萨。

此假名菩萨是相对于实义菩萨而言,实义菩萨即已真实地入菩萨位中。假名菩萨按经中的含义,最低标准,应该只有受过菩萨戒的人(也包括其它类众生),才能称为菩萨。受过菩萨戒的人,也只有诵菩萨戒等仪法时才能互相称的,平时对外还不能称自己为菩萨的。

但我们对有大愿的人可称他为菩萨行为,积极爱护众生的人称之为有菩萨心肠。而菩萨一词,平常直称人都不适宜,乞食时当然也不能称对方了。

写了一些,发现乞食若要称呼对方,还是“施主”方便一些。智力有限,留待大家讨论,在今后乞食中想一想吧!

标题(二):无题

今年行脚中随行护持的于居士,他既是发心护持,同时也是有人让他在行脚中体验一番的。他对自己要求也很严,在第一或第二天,和另几位居士谈论时说:“在行脚中将努力克服自己习气、毛病。平时好面子,爱干净,在行脚这些天将不洗脸,不剃胡子,不刷牙。”

我当时在一边听见,想告诉他得刷牙,但记不清什么原因就岔过去了。然后想在过斋后告诉,到时候却忘了,平时还不想直接找他说。这样过了数天,一次过斋后,将这事和师父讲起,师父说:“那你现在就去告诉他吧!”

于居士和马居士正在远处收拾东西,我过去说:“于居士,前些天听你和别人讲,行脚中准备不洗脸,不剃胡子,不刷牙。前两样可以,师父让我专门过来告诉你,过斋后不能不刷牙的,否则食物残渣还会留在口中。”没想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马居士略笑说:“师父让专门过来告诉,师父怎么知道的。”我说:“师父让过来告诉于居士。”随即反应过来:“噢,是不是你这几天也没刷牙啊?”马居士说:“从行脚出来这么多天还没有刷呢,你一次抓住俩。”我问:“你俩有没有带牙膏牙刷啊?”俩人说:“都带着呢,立刻就去刷牙。”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后来我和于居士、李居士在一边坐着,好像又说起刚才的事,说着于居士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说:“这是小马居士给我的煮花生的水。”我接道:“不允许。”于居士听到不允许也反应过来,将刚喝的水一口吐了出去,并立刻将一瓶水也泼了,说:“对,不能喝的。”我说:“是不让的,下午带颜色的,带味的都不允许。”于居士说:“小马给我,还告诉可有营养了,等着我找他算账。”

李居士说:“小马给你也没告诉你在下午喝啊。幸亏你喝时还说了,不说还不知道呢!”

于居士说:“我看你写的‘牙中食在、舌上腻存。’”我说:“那是引用《南海寄归内法传》上的,指吃饭后会在口中留下残渣,舌上沾留一些腻物,即使非常少,哪怕只是在牙缝中塞的一点点食物,中午结斋后都不可再下咽。我们平时不是在饥饿状态,所以很难体会这一点点微细之处对人起的作用。师父在九五年行脚走回来,就曾体会到这点也是让人动念的。持到微细处斋戒才能清净。想斋戒清净并不是说说而已,需要下一番功夫。”

上面一小段,体会中不适宜叫做插曲,我也不知应叫做什么?随行护持的这几位男居士,平时是非常认真的,对僧人发自内心深处地恭敬。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背着包跟在僧人后面行走着。

等行脚结束,于居士的脸同样也晒黑了很多,脸上胡子也长了出来,经历了一次难得的锻炼。但在回来的那天上午,就匆匆地刮胡子洗脸,中午时搭车急匆匆地离开了寺院。他的工作事务急待他去处理,他自己也没办法,一分钟也不能多留了。这时能让人体会到在家之“身不由己”。虽是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完全说了算啊!

(注:以上“牙中食在,舌上腻存”见唐·义净三藏所著《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去年八月二十八的行脚日记曾引用并解释。)

标题(三):世间有僧在 佛教住世

行脚一路上,令无数的人有见僧闻法的机缘。学佛的,未学佛的,甚至还没有听说过佛教,从未见过僧人的。见到行头陀行的僧人,虽在表面上表现不尽相同,而内心深处是一样的,都在盼望着、等待着行脚僧的到来。

今年,所走路线是佛法传播薄弱地区,故一路上居士很少见。在其他处关于信众已提到一些,这里再以点带面地略述一二。

行脚第一天的下午,至路边的一个松树林中休息。有一辆车看见我们停下来,一男子随着进了树林,谈话中得知他是一个车主,他有两辆车在前面修路,称自己也是学佛人。但见师父并没有顶礼,并坐在与师父相同高的一个坡上。表情还是充满虔诚恭敬的。有居士告诉他应坐在师父下方,他明白后立刻移了位置,问:“你们从哪来,要往哪里走啊?背这么大的包太辛苦了,有六、七十斤吧!”师父说:“包大约四、五十斤吧!我们是海城大悲寺的,每年秋季都要出来行走,这叫做行脚,行头陀。你学佛皈依了吗?”他答:“我还没皈依呢!我家里人信佛,我也经常去寺院。但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僧人啊!”师父为他讲应该皈依,以及寺院的一些情况。

过一会儿,此人的车又返回,原来他派另一男子买水去了,供养两箱矿泉水。另一男子将水放下后,坐在了那个车主原来坐的与师父相同高的地方。车主告诉他过来坐着,他不知原因,看着车主和师父笑着点头,说:“没事。”以为是说他刚才开车跑得辛苦呢!这一带是盘山路,他跑了约二十里才买到水。车主说:“不能坐在师父上面,以前咱们上庙也不知道这些,也没人对咱们讲,这些师父和咱们以前见的不一样。”另一男子这才明白,至对面低的位置坐着,看着周围人,却不说话。一会儿,站起来,后退几步,还是以那种目光看着僧人,摆着手说:“我开车十多年了,还从没见过这样走路的僧人啊!”表情中带着感叹,流露着激动。

而在八月十六中午,一人有些特别,姑且也将他算为一信众了。当天是在北票市一村边的干涸河滩过斋。有一组乞食还没回来,大家就坐着等。见前方站着一男子,腿有些毛病,拄一拐棍,穿着一对襟的黑衣服,留着小胡子。与周围的几位居士讲着,他原来也信佛,出家当喇嘛,后来又转当道士。现在有点病正在回家修炼。并说:“前几天这里来了一些送金卡佛像的人,也剃光头,穿出家人衣服,每个像要四十八元、九十八元,少了不行。”师父说:“那是假的,真的出家人不要钱。”此男子说:“他们都让派出所抓起来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天村里人告诉又来了一队和尚,我因为原来信佛,就过来看看。”

看来这一带虽佛教薄弱,却还是有假和尚光临的。僧人行脚,不要金钱,是破除假冒和尚,消除不良影响的强有力方式。至于那男子说曾出家,这一带蒙古族渐多,也许是当过蒙族喇嘛吧!但又不知为何又回俗当了道士,他当喇嘛时戒律不清净应是一个原因,从他的谈话中可听出来。他对佛教确实也知道一些。几位居士在斋饭边守着,他过去问:“那边(出家人)他们是过午不食吧?这个我知道。”居士告诉:“不但过午不食,而且是日中一食。”此男子也许知道日中一食,停顿下没作议论。又说:“他们都吃素,我当喇嘛时不忌讳这些,吃荤。”有居士问:“那喇嘛是佛教吗?”此男子说:“当然是了。”居士又问:“那信佛怎么还吃肉,怎么与出家人不一样呢?”

此男子敷衍了几句,说:“信佛嘛——信佛啊——这个……”反正他也说不明白,只好又将话题岔到道教上,说当老道是吃五辛的,喇嘛不吃五辛。居士问:“那喇嘛喝酒吗?”他说:“喇嘛不喝酒,老道吃肉喝酒的。”居士紧盯着问:“那忌不忌女人呢?”此男人嘿嘿干笑着说:“那女人得忌。”不知他是否听出居士话中的含义了。

此男子从出家当蒙古喇嘛,却又误入歧途,还俗入了道教,是一种悲哀。今看到清净的行脚僧到来,他心中是否充着痛苦呢?

在过斋结束后,有一位居士过来给师父顶礼,他看到也许忆起自己的失落,也过来给师父顶了三礼。虽顶礼不标准,有些像世人磕头的样子,但对一个腿瘸的人来说,是有些吃力的。代表着一外道对持戒僧人的尊敬。

师父让人拿了一本《佛说出家功德经》给他,告诉他回去看看,他也恭敬地接了过去。在佛教中,出家受戒后,再还俗入外道众,叫做破内外道。今生是不允许再出家的。此男子曾当过蒙古喇嘛,虽还俗入外道众,却还是有些善根的,今能有缘得遇行脚僧,顶礼也就是悔悟之中了,愿他以礼敬供养之功德,待来生吧!

八月二十三,行走在内蒙古敖汉旗。一早,天特别的冷,手都有些僵硬了。天亮后,在路边休息时,一辆微型车停住,下来数人,其中一男子过来问:“怎么走着不坐车啊!你们去哪里?”听了回答后,说他也是学佛人,昨天曾在路上看见我们,因车太快没有停,今天又遇见就过来看看。居士拿了一本《溯源》杂志结缘给他,他们几人就开车离去了。

下午在萨力巴乡附近的路边休息时,又一辆车在远处停住。一戴眼镜的女信众上前对师父说,要结缘几本经书。昌光师说:“你结缘书得给师父顶礼啊!”女信众略带笑说了一句,我们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上午他没磕头怎么还给他书?”虽说着还是顶礼了,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回头看了一下,原来上午那男子在车边站着,只不过换了一辆车。后得知他们是一家的。女信众见上午有居士主动结缘给那男子一本书,男子当时并未顶礼。而下午她来主动请书,却有人让她磕头,觉得有些奇怪。主要还是很少见到出家人,对顶礼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却告诉,平时对佛教很有好感,已经是学佛了。

而以上人,是这次走在内蒙古地区,唯一停车询问、请书的信众。其余人只是在车内看见就过去了。说明这一带很少有佛教信众,佛教基础太薄弱了,僧人的到来更显得尤为重要。

而给人留下印象非常深的是,在八月二十四中午进入赤峰市辖区内。下午在国道的一坡路行走时,一辆摩托车载着两男子自身边而过,有一男子声音很大,带着惊叹:“这是出家人啊——”车很快的过去了。 “这是出家人啊——”的语气似乎还在周围停留着。

而一路上,又有多少人在心内感叹:“这是出家人啊! 今天我见到出家人啊!”虽然见到僧人,众多人有种种心情、种种的理解不同。但都知道:世间有僧在,佛教住世。

行脚既能修持自身,又能度众生,属自利利他。通过以身示佛法,传播佛法非常迅速、直接,深入人心。无论以前闻到佛法,未闻佛法者,都结下殊胜法缘。《华严经》中佛言:“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

第六部分 综合篇

标题(一):莫待病时方修道

行脚第二天上午,走至约八九点钟时,在路边休息。大众排成一队,背对着公路坐着。一会儿,后面传来不断的说话声,还有两个今天过来的居士也在那围着看。僧值师过去查看了一下。原来不知从何处来了个四十左右男子,个子不高,脑袋很大。有个沙弥正在比划着,大声教他念“阿弥陀佛”,旁边也有人在帮着。但无论怎么教,“阿弥陀佛”他都念成“没得佛”。

过一会儿,有人将他领到了师父身边,但谁也与他说不明白。他自己坐在那,自言自语却很明白,一手在耳边作拿手机的样子,说:“某地吗,你们那炭怎么样?我们这涨价了,咱们好好谈谈……。”若不看他样子,只听声音,真以为是个炭场老板在联系生意呢!可别人教他念佛时,却连“阿弥陀佛”四个字都念不出来,怎么教都念成“没得佛”。令人不禁叹息:业障不可思议!

有人说,此人可能是附近一个炭厂的门卫。但我觉得一般老板也不敢用他看大门,不看还好点,若他看着门,小偷偷东西时会更放心大胆。他不知从哪学来几句卖炭的话,讲得头头是道,念佛却念不出来。刚才,那边沙弥还结缘给他一张阿弥陀佛像。他拿着佛像,口中对我们说:“有事我找你。”你和他说句话,他对你说:“有事我找你啊!”你就是没和他说话,他也对你来一句:“有事我找你啊!”看着他笑嘻嘻的表情,我们只能也略带笑意,谁敢答应啊!否则看他的样子,有事时真要来找你,怎么办啊!

他将这句“有事我找你”连续问人。又对师父说,师父指着他手中佛像说:“有事你找他吧!”他看了下说:“不行,他不管用,有事我还是找你吧!”有人告诉他说:“这是佛像,你应该求佛才能消业障。”他一听,说:“有事我(就)找你。”

以上事不要只看作一个笑话,我们若不努力修行,忏悔业障的话,谁也不能保证来生、乃至今生出现上面的情况。佛法不可思议,人的业力也是不可思议。我们今生能够得闻佛法,是多生多劫的因缘,善根福德因缘所感召,若不珍惜努力,以后也有可能要“没得佛”了。

标题(二):勿造口业

师父在《口业之过》中曾讲到:以前在本溪茅蓬闭关时,有次几人在一起,一只鸟叫得不好听,有位僧人就说了一句:“怎么叫得这么难听!”师父想制止,因正止语,就用手比划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但是来不及了,他刚说完那只鸟就飞走了。他内心这才明白过来,却已晚了。以上口业的教训,今年行脚中却又遇到一次。

今年所走的路上,经常可看到喜鹊,喜鹊在人心目中是吉祥的象征。走至大黑山中休息时,还曾见到以前从未见过的大喜鹊,堪称喜鹊王。

至大约是第十天的下午,在路边的一片树林中休息,树虽只有数米高,有喜鹊却还是在树上来回飞跃着,先是在我们右边十几米的地方,师父等几人在述说喜鹊的优点。它大概听见赞叹也很高兴,从一边绕着来至我们左边只有几米的树上,并且就停在树枝上了。于是有人招呼它:“喜鹊过来,到跟前来。”有某人正在一边写日记,可能也朝这边看了一眼,我说:“某人,你能将喜鹊叫过来吗?”觉得他叫不过来,又接着说:“你如果能叫过来,就将这串念珠给你。”他停止了写日记,过来坐下,想一想说:“师父,你讲过有位师父说鸟叫得难听,鸟就飞走了。那这只喜鹊我骂它,它会不会飞走呢?”几人听了都为他的想法有些吃惊。稍停一会儿,师父说:“喜鹊好好的,你骂人家做什么?”就在这时,那只喜鹊抖着翅膀从树上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师父说:“你看看,还要骂,没等骂就飞走了,这回相信了吧!还不忏悔。”
事实摆在面前,某人也不由得他不相信了。边上几人都非常地相信。鸟类与人灵性无二,众生平等。恶口伤人,乃至起念伤喜鹊都会有果报的。虽是某人这样,我也觉得有些…… 唉!言多有失,如果不多言叫他,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此事也给了我们一次教育,虽不是一件太好的事,但警惕着我们勿造口业。

标题(三):大褂

外出行脚,除三衣、钵等必带的十八种物之外,大褂、海青等也是必须要带的。在行脚过程中,要穿着大褂。首先介绍一下大褂的来源。有个别法师,因大褂与明朝时服装大致相同,由此产生其实就是古时的服装,现今人不穿了,就变成了僧服。甚至也有人认为“大褂可穿可不穿,应随时代改革了”等错误的说法。

在佛当年弘法的印度,地理位置处在南亚次大陆的热带。佛曾经亲自在夜里试过,有三衣即够,以此为缘起,佛制定三衣为比丘的法服。比丘都由此而遵行着。但有个别体弱的比丘,以及印度边远也有较冷的地区。佛于是开许在受持三衣的基础上,可以再加上其它的衣服,这就是佛所制出家众衣种类中的“听衣”。听即允许的意思,穿著也不为过。若只受持三衣——三衣则叫做制衣,是佛制必须受持的法服。

等佛教传至中国,四季分明,大部分地区仅有三衣是不够的。为适应汉地的气候,地理环境,及民族风俗等,遵从戒律的规定,如佛允许畜百一长(音 zhàng )物等。并参照印度传来僧衣式样为依据,如大褂做法中截领开裾等,而有了大褂、海青、小衫、以及僧鞋、僧袜等。以佛制为依据,通权达变。有的是据汉地原有服装,稍微改变样式,并规定了服装的颜色。逐渐演化到后来,这些衣服样式已成为汉地固定的僧服样式。僧人在日常中所穿著,有人管此叫做常服。

僧人服装与世人服装是不能相同的,以体现僧俗有别。剃除须发是僧人的清净形象,在服装上也是一样,从颜色、式样上都要使人一看就知道是僧人。《梵网菩萨戒》中规定:“若一切国土中比丘所著衣服,皆应与其俗服有异。”并规定“尽以坏色,与道相应。”在衣服颜色上不允许用黄、赤、青、黑、白五大正色,必须要用坏色。以破除人对新的衣服,华丽衣服,美好色彩的贪著。亦即“毁其形好,应法服故”。如此剃发染衣,在形象上与三乘圣贤无别。

再说大褂的来历,是从佛当初所制的僧祗支、覆肩衣略加改动而来。在做衣的方法中,有“截领开裾”,是为保持当时佛所制。此僧祗支、覆肩衣列入比丘尼的五衣数中,比丘尼佛制须受持五衣。五种法服分别为:五衣、七衣、主衣、僧祗支、覆肩衣。前三是比丘及尼共有的法服,后二因尼众报体不同而制必须受持。也是比丘众随顺佛制,如法的一种“听衣”。宋元照律师《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中言:“但世人不识褊衫即是(僧)祗支、覆肩二物,故复于其上重更覆耳。当知偏衫右边即是覆肩,但顺此方(风俗)缝合两袖,截领开裾犹存本相”。也就是说,偏衫的左边就是僧祗支的原形,右边又加上覆肩衣,而大褂当中的中缝——开裾,即为存此二衣的原有样式。

并又讲到西土印度以袒露右肩为礼敬,如我们在经中经常可看到,诸弟子向佛请法时,“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而至东土则以服饰整齐最为威仪。《释氏要览》卷上云:“偏衫,古僧依律制,只有僧祗支(此名覆膊,亦名掩腋衣)此长覆右膊及掩右腋,盖衬三衣故,即天竺之仪也。”《大宋僧史略》卷上“服章法式条”记载:“至后魏之时,请僧人于宫中自恣,宫人见僧偏袒右肩,不以为善,乃作偏袒肩衣,缝与僧祗支上,称为偏衫”。

僧祗支、覆肩衣都是佛在世时所制的法服,等同于袈裟。前面已说过在比丘尼众已列入五衣数中,属必须受持的。而现今的偏衫,亦即大褂,是从僧祗支、覆肩衣沿袭而来。在做衣的方法中,“截领开裾”为保持佛当初所制。也可说是佛制在传至东土的一种圆融。古僧人由于气候寒冷,加以东土礼俗的原因,单一僧祗支不足以遮寒,故横拟覆肩之制,别制小衫著于右肩,并与僧祗支缝合而成偏衫。此偏衫起源约始于后魏,盛于隋唐。随着时间推演,已成为僧人所专用,也是应该必须具备的一种僧服。到今天出家人也都能够遵守穿著着,可以说也算是一种法服了。

《梵网菩萨戒》中云:“若一切国土中比丘所著衣服,皆应与其俗服有异。”服饰与俗有别,世间竞求锦色绸缎,华装艳服,僧则粗疏粪扫,坏色纳衣。制式形状与俗不同,此为断除我们的世俗之心,从每件事,每一心念上立出世之志。在古时的清规,及现今的共住规约,都规定僧人应著僧服,僧装整洁。这包括了大褂、罗汉衫等。尤其是大褂,每位僧人因有缘事外出等时,是必须、应该穿著的。佛教尊重古制,传统的服饰,威仪肃穆。大褂做为出家人外出必穿的一种僧装,显得非常庄严、飘逸,可整肃仪容,庄严道风,助现僧人风范。

第七部分 随顺法行

出外学行二时头陀,里面包含着诸多佛制的戒律、威仪。是一个出家人修行中的综合体验。有的在其它处已提到,这里主要只写四个地方,即诵戒、剃头、掩埋、诵咒。有的虽看着似乎与头陀行无关,不包括在十二头陀支内。其实也是头陀行的有机组成部分。佛法是不可分割的,我们不能今天行脚,明天就罢了,而是应将头陀行“少欲知足”的精神贯穿在日常修行之中。

标题(一):诵戒

佛制僧人必须半月一次,进行如法诵戒。僧人诵戒用最简单话讲,即出家人聚在一起,由一人诵戒本。大家检查半月以来是否有违犯戒律的地方,无则勉之,有则忏悔,还得清净。当然,在平时每个人单独也可以诵戒本的。而半月诵戒主要是大众和合共修,《摩得勒伽论》云:“云何布萨,舍诸不善法,证得白法,究竟梵行。”(注:布萨即诵戒的别名。白法即善法,清净的意思。)

我们在这次行脚中,在八月十五逢佛制的诵戒日。但当天下午所走的路段,一开始是店铺,后来是村庄相连,没有寂静的地方。而比丘诵戒时需作羯磨,周围不允许有外人,故一直走到天黑后都没有诵戒地点。

至八月十六还是如往常早三点出发,走一段后在田地边休息。天亮后,见附近是一丘陵。师父顺坡而上,走了一大段,见顶部有梯田等,较平坦。周围庄稼有的已收割,有的地方遍布荒草,根本没有种庄稼,不远处还有坟茔等。虽有点荒凉,却不加以计较,选了一块平地,比丘停住。沙弥至另一边诵沙弥戒。我们五位比丘开始唱四方大界相结大界,进行诵四分比丘戒、梵网菩萨戒。而在野外结大界时所需的标相(即依据外界的数个自然点,围成一个大界)难找,有两个坟茔成了大界标相,大概不会介意吧!因诵戒也就是行超度之事呢!

在坡顶诵戒,可见远方的国道上,车辆在行驶着。而僧人在秋风、荒地中诵戒进行着,更觉清净。

(注:佛制诵戒时间,若有事缘在十四,正常在十五,若逢难缘可后延至十六,故在八月十六诵戒也属如法。关于诵戒时间说明可参考二〇〇四年行脚日记,结大界功德可参考二〇〇五年行脚日记。)

标题(二):剃发

佛制出家人每半月内必须剃头,若违结罪。头发是人烦恼的一种象征,如世人多喜作发型,种种修饰。出家人剃发即为坏其好相,远离烦恼的意思。这次行脚在八月十四、八月二十四,剃了两次头,都是在野外树林中。水是由居士从住家拿的凉水,虽然凉水剃时不太方便,大众剃头时还是充满欢喜。

在寺院时,我们多是自己给自己剃头,在野外由于风吹着干得太快。所以就两人互相剃了。八月二十四剃头时,是在赤峰市一桥边的杨树林中,我略洗了一下头,还没人帮助。马居士在旁边说:“我帮你剃行吗?”我说:“不行。”我们在寺内时,从不用居士帮助剃发,认为也不应该由居士帮忙。因剃除须发,现僧相,乃是出家人的一个标志。

马居士听了觉得无事可做,又躺在了地上,样子有些垂头丧气。十几位僧人在一旁剃发,他们几位居士大约觉得自己头发是障碍了吧!在家种种因缘纠缠,也可以说集中在头发上,俗也有言:三千烦恼丝。

过一会儿,又是师父慈悲,过来帮我,并且说着:“人剃头时就能想到我是出家人,已经四大皆空,没有家庭,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这话可能是对一边的小马居士说的,安慰他,提醒他,同时也是对所有人而言的。

标题(三):掩埋众生

僧人行脚时,携带锡杖、方便铲。方便铲用途之一即掩埋众生。在公路上,有老鼠、蛇、刺猬等各类动物,由于来往车辆行驶太快,躲闪不及而被压死,血肉模糊。有的还被反复辗压,风吹日晒,最后只剩一张皮。还有的村庄附近,各种原因死去的众生,也被扔在外面,任由腐烂,尸骨未寒。对此,我们行脚时若遇见,都要由沙弥以慈心予以掩埋。并念经咒、佛菩萨圣号加持,祝其早得解脱。

今年行脚所走的路线,由于车辆较少,被压的众生并不多。只是在后来,在村落边、河沟、树林等处,有时遇见较大的众生尸骨,都由沙弥掩埋了。有时掘坑、铲土等也要费一番力气。比丘由于所受戒律,不允许掘地,故一般时不参予掩埋,只能随喜。一次在桥边,由于是细面沙,不属于土地,也没有植物生长,一位比丘师父也参予了掩埋,并虔诚念诵皈依。掩埋众生可培养慈心。佛言: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又有言:慈悲即如来。

标题(四):诵楞严咒

行脚在外,由于不太方便,我们一般时不上早晚课。但师父要求,每天个人要保证诵十遍楞严咒。这也是历年来行脚中的一个规定。

楞严咒是正法的代表。佛顶光明,顶上化佛宣说神咒,功德微妙不可思议。行脚在外,要面临各种环境,障碍染缘较多,更需勤诵楞严咒加持,以消除业障,清净其心。

由于背着背包,个别人体力不佳,边走边诵咒觉很费力气。再由于路上的车辆轰鸣声,对诵咒也略有影响,有时听不见声音,不知诵到哪里了。这时更应坚持,虽还觉得像是散乱,其实楞严咒已作用在内心之中。楞严咒功德无以伦比,故不能以我们的识心分别计度。

今年行脚第一天,我诵了二十遍咒。自己觉得不满意,因为本想多诵的,而第一天诵的遍数,往往成为后来的标准,很难再增加。果然第二、第三天还是二十多遍,诵到后觉得已够数,不愿再向下诵。这也是人的心理作怪吧!但是经过努力,终于在后来的日子,将遍数增加了上去。

在路上行走,有时师父让僧值提醒大众诵咒。后来,师父还对一些人进行了逐个询问,每人是否保持住十遍咒。除个别人有过一两次外,僧众基本上都保持了每天诵十遍楞严咒。有的人一天诵二十遍、三十遍、四十遍,乃至最多时一天达到五十遍。

在八月十七下午,由于逢雨,停住的较早。地点是在北票市大黑山山脚下的树林中,不远处高坡的公路上,雨后山中基本上也没有车辆来往,地点幽静。大众整理淋湿了的物品,写日记,缝补背包等。快至傍晚时,师父让大众集中在一起,诵五遍楞严咒。这是本次行脚途中唯一的一次集体诵咒。

雨后山中的树林,分外清新,周遭无人无语,幽静安谧。时值傍晚,景色朦胧,咒音阵阵,木鱼咚咚,山中流溪,湍湍相伴。虽未至传说中世外桃源,却是头陀行清净无染。

诵咒结束后,大众合掌,师父回向,祝愿:国基巩固,世界和平,大悲寺道场内外护持的居士,以及所有的人吉祥如意!

第八部分 乞食

乞食用最浅白的话,就是向人要饭吃。这也是一位出家僧人、一个比丘的本份事。比丘是梵语,翻译过来共有三义:乞士、破恶、怖魔。保留梵音没有翻译,是属于翻译佛经五不翻中的多含不翻,一个词具多种含义。而大约应该是从唐朝开始,将比丘写为苾芻,还是音译。由于梵语发音不同而造成的差别。比丘的三个含义还是一样的。“破恶”即弃烦恼恶。“怖魔”即比丘登戒坛受具足戒时发大愿心,而令魔宫震动,魔王恐怖。这在佛学辞典,法师讲经中都有详细的解释。而“乞士”,乞是乞求之名,士是清雅之称。《大智度论》卷三曰:“比丘名乞士,清静活命故。”

作为一个出家僧人,受具足戒的比丘,佛制不得经商作生意;不得种田、垦土掘地、斩斫草木;不得做官,参预世事;不得为人算命、看风水、占相吉凶、仰观星宿,什么看阴宅、阳宅、批八字等都不允许。这在《佛遗教经》中说得非常详细明白。我们应该常学、常诵、常受持《佛遗教经》。不做这些事情。佛要比丘常常乞食,清净自活。佛对出家人要求不攀缘,不可以随意向人、向居士要求给我这个东西,买那个东西等等。而唯一可以向人说的,就是乞食时,沿街巡乞,一家一家地走过。说明乞求食物,佛规定这不属于攀缘,属于一种正常的活命方式。而出家人做算命、看风水、经商等方式,佛则称之为邪命。比丘绝一切营生之业,乞食于人,以资养色身,清静自活,故曰乞士。

当然,以上佛允许比丘乞食于人,不算攀缘,但也不是全无限制。如乞食时不得说布施我汝得大福,不得哀求苦索,只乞食物,不许乞金钱,必须持钵乞食等。有诸多乞食中的规定、要求等。在以前的乞食体会中写了一些,这里就不再写了。

以上所提都是比丘乞食,与世间乞丐截然不同的地方。从乞食的规定、乞食的方式、乞食的目的、乞食的结果等等,都不相同。因此,世间乞丐只能叫做要饭。当然,现在也有很多专要钱的,不再要饭。或要饭同时兼要钱的。而比丘则名之为乞士。出外的行为叫做乞食。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乞食是一位出家人修行过程中,非常重要、必不可少、不可或缺的修行方式,这是我们应该知道、学习的。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中佛告智光菩萨:复次,智光菩萨,出家佛子常行乞食,应舍身命,不断是心。所以者何?一切有情皆依食住,是以乞食利益无穷。汝等当知,出家菩萨常行乞食有十胜利。云何为十?

一者常行乞食以自活命,出入自由,不属他故;

二者行乞食时,先说妙法,令起善心,然后自食;

三者为不施人发大悲心,为说正法令起舍心而生胜福;

四者依佛教行增长戒品,福德圆满智慧无穷;

五者常行乞食,于七、九慢自然消灭,众所恭敬是良福田;

六者于乞食时,当得如来无见顶相,应受世间广大供养;

七者汝等佛子随学此法,住持三宝,饶益有情;

八者于乞食时,不得为求食故,起希望心,赞叹一切男子、女人;

九者行乞食时,须依次第,不应分别贫富之家;

十者常行乞食诸佛欢喜,得一切智最为良缘。

智光菩萨,我为汝等略说如是十种利益。若广分别,无量无边。汝等比丘及未来世求佛道者,应如是学。”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智光菩萨汝谛听 出家大士应离贪 当发出世修行心

乞食头陀为根本 凡夫住于有漏食  圣者悉依无漏食

有漏无漏诸圣凡  一切无不依食住 我为汝等诸佛子  

开演出世二利行 三世如来所称赞  乞食功德有十利

偏称此行最为胜  出入自在无系缚 先令施主发初心  

令趣菩提然后食 为除悭贪说妙法  能起大舍无量心

依大师教行乞食  增长无量诸梵行 七九种慢自除灭  

为诸人天所尊敬 如来顶相不可见  转妙法轮化十方

尽未来际传此法  令不断绝三宝种 若为饮食起妄心  

不应赞叹诸男女 起大慈悲平等意  不生分别贫与富

清净乞食佛所赞  一切种智从此生 三世如来出于世  

为诸众生说四食 段触思识为其四  皆是有漏世间食

唯有法喜禅悦食  乃是圣贤所食者 汝等厌离世间味  

当求出世无漏食

以上经文将乞食的功德利益叙述得非常全面详细。另还有很多经论也讲到乞食的十种利益。乞食为本师释迦牟尼佛初创僧团时,所制定的四依法之一,在诸经论中也都将乞食列入头陀支中,为头陀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而在今年的行脚体会中,叙述乞食也将有相当大的篇幅,此中分为八个小标题:

标题(一):空钵

“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

这是《毗尼日用切要》中的一个偈子。在每至中午,将钵拿出来准备乞食时,面对空钵即应念这个偈子。而乞食时,是向人家乞,主动权在对方,自然就有欢喜布施或不想布施的,有理解或不理解的。因此也就有可能乞了三、五家,以至很多家也没乞到,空钵而归的。而以上偈子也就成了空钵而归时的一个偈子。空钵并不可怕,乞食本为降伏我慢烦恼,自己的烦恼空了吗?意地清净了吗?如能在空钵中深深地体悟,那就是空而不空。

说起来惭愧,自己只能用以上的偈子,从法的功德中得到一种安慰,今年行脚自己经历了两次空钵,钵是空了,烦恼实在是没有真空。

第一次是行脚的第一天,行走在辽宁省北票市小塔子镇。国道在山间蜿蜒,路边村庄稀少。即使遇见村庄也是稀落的几家,而我们一行十二位僧人,在这样的山村中乞食,很有可能会有人空钵。我心里这样想着,妄想相应,结果也是如此。

行脚路线是从义县开始,穿过北票市至内蒙古自治区。而穿过北票市有两条路线,当时按地图选定的是另一条路线,师父也同意。结果阴差阳错,开车送我们至义县的司机,说很明白路线,就送我们至305国道上。国道上人烟稀少,车辆也少,没有干扰,有人说这条路选得太好了,就是走错了也好。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正说不出了,就是不太愿意的念头。

中午时分,大约十点左右,有探路的居士告诉下国道,从土路向里,二里多有个村子,此外附近再没村庄。但这个村子只有三、四十户。师父略商议了几句,虽人家少,还是带队顺土路走了进去。村子呈长条形,顺土路向里排列。我们在土路边一块空地停住。放包、搭衣、持钵,一如往常。村中有数人也过来围观,他们虽不太理解佛教,对僧人却还不太陌生。有两个妇女在议论:“这些和尚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猜想以前有卖药的,化缘的,或练武的假和尚来过此地骗人,而造成误解。而今天来的僧人虽刚进村,但在神态、威仪明显不同,他们才议论。

师父将僧众分组,一比丘带一沙弥,另有果成那组是两个沙弥,他已乞过两年食,有些经验,师父就分他带另一沙弥。以后几次分组,人员虽有所调整,也大都是如此。十二人分成六组。村子三十多户,一组只能乞五、六家。而此时秋收季节,这个时间人大多在地里干活,很多人家锁着门,能不能乞到就看运气了。

我和一个沙弥,按着师父分好的地点乞食。第一家,有一个人出来,告诉家中没人。再向前大约有三、四家锁门。然后有一家两个年龄大的人在外面,面对大门坐着。问:“这家有人吗?”答:“没人。”问:“僧人乞食,有食物吗?”答:“没有。”

再向前的人家,有另外的组在乞食。回至土路,见每段都有人在乞,没有办法。虽不情愿空钵,也只好空钵结束了。整个过程像上面的文字,很简单。

虽明知乞不到食,因缘所致,自己还始终犯着心口不一的习性。别人说这条路线好时,自己说不好,人家都没有,如何乞食。

在不情愿中,烦恼没有空。但也受乞食法感染着,此村中人毕竟很欢喜。自己也不得不思惟:同一村庄乞食,为何有人会乞到,有人乞不到呢?全与人家少有关吗?原因何在呢?

在当天中午都乞食归来准备过斋,居士从别处买来些食物以补充食物的不足。村中有人主动送来炖茄子,问:“有没有荤油,出家人吃素。”他说:“没有,是用豆油做的。”其他组都乞到了食物。村中的人也在认同着眼前的僧人。过斋后,还结缘经书、光碟给他们,他们都争抢着要,在一片欢喜中又上路了。

第二次空钵,是在八月十八日,从早上三点即开始行走,穿越辽宁省与内蒙古交界的大黑山。上午九点多,进入内蒙古自治区。下山后,路边也发现了村庄,此地属敖汉旗贝子府镇。后来,在下午得知,村庄的名字也很好,名大庙村。我们在一排杨树林内放包休息,树林的三边都有住户,但有两处看上去人家不太多。师父将人员分开,有两组朝这两处乞食,余下的组向正面的村子乞食。

我和亲义沙弥来至第一家,一位妇人站在大门外,一说乞食,她问:“你们都吃什么?”答:“素的,能吃的就可以。”她说:“我家还没做饭,只是早晨剩的一点饭,我们家也不吃素。”她反复说着“吃什么?我家只有一点饭”等。但对“布施这点饭可以吗?”却是只字不提。我们也只能说:“只要不带荤油的就可以。”互相对答了几句。最后,她说:“剩下的饭还要留给丈夫孩子吃。”我不再说什么,向下一家走去。

第二家的人告诉:“家里没人。”这有些看似矛盾的回答,在乞食中却是经常遇到的,遇到这种情况就不需多说了。以下各家的情况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俩走了一家又一家。有的人家锁着门,大约又有一家告诉“家里没有人”。此处很多人家都养着狗,秋收季节,家里无人的较多,迎接我俩的只有狗叫。一家家走下去,乞不到食物,有一种无奈的感觉。佛制比丘,托钵乞食,降伏我慢,福利群生。在此时的情况下,能否福利群生想都不敢想。降伏我慢呢,也没敢想。骄心、慢心……种种心,想降伏也不容易,在无奈中慢慢地消磨吧!

佛制剃发出家,破身好相,舍弃一切装饰品,穿着袈裟,以行乞养活自己,在乞食中观照自己。遇到乞食的人家,毁、誉、赞、讥,说各种言语的,还有理都不理的。如这家柴门半开,狗叫吠吠;下家大门紧闭,喊了几声佛号,无人应答。再下家……,乞食的心情,只有现场体验才能得到。虽不能观照自己,也得看看自己了,为了解脱自己,自降身份来进行乞食,这是佛陀智慧的教导。审思观照自己,还会增长骄慢吗?也许我业障大,还能生长骄慢,但生了也得自己消失吧!乞食中还向谁骄慢去啊!

乞食快结束时,一家有个男人站在院子中,问:“做什么?”一说乞食,他说:“我不是这家的人,到下家吧!”说完他也出来了。又走过一两家,至最后一家,没想到他也至此家。问:“要到这了。”我说:“对。”心想此家肯定也乞不到了。院中有四、五个男人,我一说乞食,有一位说:“现在没有饭呢!”有一位说:“只是要点饭,有肯定能给你。”另一人说:“你看我家里,今天柴火不好烧,不然饭早熟了。你等一会儿,饭熟了再回来吧!”我说:“不用了。”说着却也不由得看了看他家的炊烟,烟飘飘袅袅上升天空,逐渐消散,天还是一片蓝天。修行人若能融入乞食法中,亦如此烟。家家乞过,在虚空中了然无痕。

回至树林坐下,其他的人也陆续归来。有的说着乞食经过,我默无所言。又一组归来,有人问:“怎么样?”一个沙弥一扬钵:“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我回来了。”我看了看他,却认为略有些做作,也许是自己的念头作怪吧!唉!不管怎么说,多两个人没乞到的,总比我自己空钵好。

也不知我是什么心情,心中不好意思:第一天没乞到觉得人家太少。而今天,大约走了十五、六家(包括家里无人的在内),照样没乞到,人家多少已不成为理由。所以只有默无所言了。但并不是在生气,也算不上在观照,只能算在看看自己了。看什么,不再多说了。

标题(二):九十方遇乞食僧

八月十二。行走、乞食是在北票市小塔子镇内。中午在一个不知名的村边放包。延续第一天的分组,开始乞食。我和一个沙弥向回走了大约二、三里,下国道至一个村中。在村子最外面有一家,一说乞食,一位妇女摆手,高声告诉:“家中没人。”

再向前走一段,有两家锁着门。然后停至一家门前,大门开着,但有一米多高的铁栅栏门,就没有向里面走,站在门口呼喊。院子有十几米长,看上去家里条件不错。里面有扇窗户开着,透过纱窗有人动了一下,但又停在那里,可能是没听到或其他原因。我俩就加大声音。又过一会儿,里面的人向外看了看,这才慢慢地走出来。原来是一位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了。走路缓慢,至院中停住,向外看着。我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她停顿,似乎在仔细听着,然后说:“我耳朵听不见。”就又向前走。

快至近前,我说:“老人家,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老婆婆脸上写满岁月沧桑,行动语言都显得非常吃力,缓慢地说:“年龄大了,听不清啊!”我又提高声音,但并不是喊,非常耐心认真地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她说:“要点吃的东西,我回去找找看,他们都不在家,我刚至这里,也不知早晨还剩没剩吃的。”缓慢地走了回去。

过了有一阵工夫,老婆婆才又慢慢地走出来,一手拿着四块类似月饼的饼状食物。走了一个来回,看着没什么,对老人来说却是很远的路程,走着显得更吃力了。脚步蹒跚缓慢,还有数米远的距离,就听见她传出急促的喘息声,喘息声比她的脚步快很多。

她家的铁栅栏门还关着,我以商量的语气说:“老人家,我把这铁门打开行吗?”她吃力、缓慢地摇摇头说:“不用。”大概是因为年龄大,分不太清眼前是什么人,还存在一丝戒备心。老婆婆至铁栅栏门前,隔门摸索着将四块食物向外递,我俩伸钵接过,一人两块。老人还是缓慢地说话,见我俩年轻,带着一种老者的怜惜之情:“我找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他们吃的东西都没了。这四块饼是他们买来留给我吃的。”令人不由得感动,老婆婆减损自己的口粮而行布施三宝,虽然她也许不知我们是僧人,然毕竟布施的是乞食僧。《贤愚经》中佛言:“凡无心至心所施微小善因,往后获收无量善果,犹之粒谷播地,几次循环生发 ,不久便可以聚米成山。”

我问:“老人家,您今年有七、八十岁了吧!”她说:“我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不禁令人有些惊讶地说:“那您真是高寿啊!我俩是出家人,今天来到这里,您以前见过出家人吗?”老婆婆说:“我以前从没见过,没人来过,我也不知道啊!”我说:“我们是佛教,你看我俩就是僧人,穿的就是袈裟,你可要记住了啊!”老婆婆略摇摇头,有些叹息地说:“哎!人老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啊!听见声音,只能模糊地知道眼前有两个人。”我说:“那你就仔细看一下吧!要记住两个出家人来乞过食。我俩要回去了。”她说:“我记住,唉!出家人还要饭,也够可怜的啊!”

我俩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回走。 乞食是出家人之正命,乞食时我们并未觉得可怜,而是一种欢喜心。只是这位老婆婆,九十多岁了,今天才得遇出家人前来乞食,而与三宝结缘,种植福田。如果我们不来至这里,她年老体弱,可能这一生也无缘遇见出家人了。来到人世,一生无缘得闻佛法是非常可惜的。但无论如何,她今天已遇到出家人。那还有多少人如她一样,从未闻到佛法,仍还不知自己是可怜呢?

标题(三):坚定不移

在此处,简述几天的乞食情况。

八月十三日
,中午在北票市马友营镇的一个村子乞食。在村内一个打谷的场地放包,还是昨天的分组。来至第一家。一说乞食,五十岁左右的女主人也许听不明白,问:“做什么?”于是又说一遍,她听后一摆手:“不地!”(从语气分析可能是不给的意思)

第二家大门紧闭,上前敲门。三十多岁的女主人开门出来,向前走。我说:“出家人乞食。”她却还向前走,我俩只得向后退。她向两边看了看,也许故意要这种效果。问:“都要什么?”答:“能吃的就可以。”再问:“都吃什么?”答:“只要是素的,什么都行。”她这才说:“什么都行,我家也没有吃的。”

这个村子很大,我俩就这样向下连续走着。有的人家锁门,有一家人出来说:“家里没人。”有一家的狗在院内拴着,向外叫得非常厉害,院里却无人走出,站在门外,心中很有感慨。

再有一家是从后门经过,快走到时,屋里将后门关上,因是后门就没有叫门。再说凭直觉经验,即使叫门也乞不到什么。走向前一家没有人,也没有路了,只得顺原路返回。刚才那家在走过去后,听见很重的关门声。回头看了一眼,那家重新将门关得紧紧的,是白铁皮的屋门,对此当时印象挺深刻。人经历后,即使不明白“闭门羹”一词是什么意思,也会理解了。

再下一家,敲门。一会儿,听声音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跑出来,快到门前时想告诉她是出家人,以防她害怕,但没有说。小女孩将门开到一半,看到我俩,一脸惶恐,立刻将门关上跑了回去。不由觉得自己犯了少说话的失误,也说明这个村子也许以前从未来过出家人。

有人、无人都算在内,我俩走了很多家。返回时经过一家,一喊,五十多岁的女主人走来,说:“刚才已经来两位了,饭给他们了。”听后准备走,她又说:“还有点剩饭,已经几天了,能要吗?”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答:“没关系。”于是她将饭拿出来给我俩。为之回向离去。奔波一阵,今天的乞食总算没空钵,心中也算知足了。

就这样,乞食向前继续着。至八月十六,中午是在一个干河滩停住。当时风很大,师父领着众人搭衣持钵,顺河堤进村,风吹起袈裟,很有气势。

但进村后,在风中乞食却有些费力,说话得需很大声音。有的人家没人,或还有没布施的,记不太清了。布施的有一家给了一块月饼,叫亲洞沙弥收下。

再一家男主人从院里出来,边走边点烟,问着:“什么?”有些气势凌人。至我身边差不多擦身而过,他身上有一股酒气,打量着我问:“要什么?”我很直地站着,对他的走过,一点没有后退,此时需要保持自己的气势,不卑不亢。言语很平和地说:“乞食,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只要是素的就可以。”他听只要吃的,语气稍有缓和,说:“没吃的,给你们俩儿钱吧!”语气虽缓和,却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我说:“我们出家人只要食物,不要钱。”亲洞沙弥也在旁边急着说:“出家人不要钱。”没想到他听完这话,语气表情全变了。呈现出一种热情中的不好意思,说:“我家里实在没有好吃的呀!”此家女主人也出来看着我们,这时在一旁说:“我家里只有剩的玉米饼子,能行吗?”我说:“我们出家人不分别,只要能吃的就可以。”男主人说:“那就拿给他们吧!”

于是女主人回屋拿出两个玉米饼子,放在我俩的钵里,还说着:“都凉了,能行吗?”我俩为之念佛回向后离开,走向下一家。这俩人也走出门,院外这时还有一个或几个人,都在看着我俩,男主人在说着:“不要钱,只要一点饭。”女主人对旁人说:“家里也没什么,只有玉米饼子,已经凉了。”语气中带着一种歉意。他俩的内心,已沉浸在佛陀所制“不畜金钱戒律”的感化中。僧人只乞食物,不要金钱的清净形象,已经成为他俩阿赖耶识中永不磨灭的印象,直至成佛。

再向下,有一家男主人推着自行车从院内走出,看见我俩在院门处并没有反应。虽知道不可能布施,但我还是说了一遍,他说:“我们刚从地里回来,正忙着收拾庄稼,若有饭就给你了,不差这点,对不住啦!”

最后一家,是个新建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俩人在干活。我俩来至大门外,干活的人朝我俩看了一眼,继续干活。我在想:这家是否已经住人,不远处就是专门的养殖户。这家在村边新建房子是否也要养殖呢?风这时加大,院内全是细沙,被风吹着迎面而来,很难睁开眼睛。想还是算了吧,时间也到了,回去吧!

至八月十九,在敖汉旗克力代乡的一个村内乞食。当天也刮着风。一早,天阴沉沉的,气温下降。走在土路的国道上,正在施工修路,尘土飞扬。因为昨天晚上走的时间长,今早至八点多时,即至路边二、三百米远的地方停住休息。地上是很矮的、枯黄的草,边上稀疏的有一些杨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孤伶伶的。但其中不知为何,也有几颗杨树似乎不怕冷,还挂着青树叶。

坐在地上休息,气候有些凉。天空乌云被风刮着来回翻滚,眼看要晴了,又乌云密布。再刮开时,有人不禁高兴:太阳终于从云缝露出了头。但这时的太阳一点也不大气,似乎离得很遥远,阳光带不来什么温暖。

快至九点半时,天完全晴了。至前方数百米远的一个村内乞食。师父领着一队人踏着荒草间径路向前走。劲风吹来,袈裟的衣角来回拂动着,落叶在脚边飞舞着,飘飘扬扬的。

走进村内,由于有房子,院墙等遮挡,风稍微小了一些。师父将各组分开,分别乞食。我和亲义沙弥分在靠路边的一面。我俩快步向前走了一阵,将一些人家留给后面的人。然后,开始乞食。至第一家,由于从一早被风吹着,身上有些凉,再因昨晚的缘故,有些疲劳。向内念了几声佛号,觉得很费力气。

虽然这家没有人,但喊过几声后,就觉得有了力气。至第二家,向院内念了几声佛号,男主人约五、六十岁,在院内蹲着干活,向外看了眼没有作声。身后却传来声音:“要做什么?”女主人从院外回来问道。向她说明乞食。她说“早上饭都吃没了。也没什么吃的了。”我说:“只要素的能吃的就可以。”女主人一听,想了一下,回屋拿出六块大饼干。我怕做时带了荤油,就问:“是素的吗?”女主人也许没听清,递过来说:“是买来的。”看表面不像荤油做的,于是叫她分开放在我俩的钵里,并为之回向。

至第二家,女主人在屋门口笑着说:“现在可没有了,刚才来了两个人,饭都给他们了。”于是我俩又向前走。有的人家锁门,有一家很不客气地告诉:“快走!”

这样又来至一家院门前,背后有一大片院墙等的阴影。我俩正好站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阳光此时似乎足了些,照得院内略带一种金黄色,堆着的苞米黄灿灿的。照得身上也暖洋洋的,心中也略有一种满足感。阳光阴影明暗相间,院落僧人相映成趣,在这种格调下站立,令我停顿享受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乞食。

女主人听见声音,从院的一边走出,身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可能是她的孙子吧!我说明乞食就是乞点吃的,女主人说:“我回去找找看吧!”她转身向回走,小男孩却站在那,看着我俩不动,一点也没有怕生的意思。女主人喊他:“快跑着走啊!”他还是不动地看着我俩。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跑着追上女主人,抱住一条腿要跟着走,很有意思。小孩一般都怕生人,尤其有的看见从未见过的出家人来了。如前面曾提到的小女孩,都十多岁了还吓得关上门跑回去。

小男孩回屋,一会儿又出来了。不过这回是由女主人抱着,小手拿着一块月饼。至近前,我将钵向前伸,示意。女主人告诉:“放到里面。”小男孩很听话,欢喜地将月饼放在里面。我当时也很欢喜,顺口说道:“这小孩真可爱!”女主人对此流露着一种长辈的得意。我心里也不由随喜赞叹她的布施,也会布施,自己拿物,让小男孩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植入了善根种子。

向前进入一条很长的胡同,刚要至一家,一个男人赶着马车过来说:“不要去了,那家没人。”我就向他说:“那向你乞食可以吗?”他说:“我不回家,现在都忙着拉苞米,没空。”好像也是他,或另一人,赶马车时还告诉:“向道边让着点,不要惊了牲口,你们怎么走到这来了。”

从胡同出来再向前,一家门口站着几个人在说话,我对亲义沙弥说:“这次你向前问一下吧!”他向前一说,有个男人很痛快地答应着,向另一边走着,回到自己家,拿出四个苹果,分开给我俩。并且由他自己主动分的,也许是他认为既然两个出家人过来,就都应该布施吧!

乞食就是这样进行着,布施的、不布施的、欢喜的、不高兴的、尊重的、瞧不起的、欢迎的、害怕的、认为送福来的、认为来到村里挡了马车路的……我们将在此中,见到种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感世事无常变易,觉头陀行之清净。

乞食结束,走出村子,没有了遮挡,风又大了起来,吹得僧伽黎角来回拂动。被风吹着,持钵向前走,步伐需迈得更加踏实,也觉得更加坚定。

标题(四):国道边的乞食

时间:二○○六年八月十四上午约十点左右

地点:101国道北票市蒙古营镇山村边

经过一上午的行走,又快至乞食的时间。此处属丘陵地带,路边的村庄比较少,也比较小。但路上的车还比较多,这条国道运输还算繁忙。偶尔也有人骑车经过,在路边约一里处发现一个村子,据说前方数里再无村庄,于是决定在此乞食。

顺进村的路走了一段,路边有片树林,小杨树不算太高,地上的落叶非常厚,可能是数年的落叶积在一起。大众进内在一排树边停住,重新分了组。与亲洞沙弥一组,搭上主衣,将钵座系好,钵袋的带子挎在右肩,执持应器。准备好后,在走过来时,发现靠着国道边有零散的数家。于是征得师父同意,转身向回走开始乞食,其他人则向里进入村内。

至路边的第一家,院子很长,一红衣妇女在屋边收拾苞米,隐约听见她告诉屋里的人将门关上。快至近前,念佛号,打招呼。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再也不回头,也不说什么。又念了一两声佛号,等了一会儿,我俩离开。《僧祗律》卷三十五云:“乞食时,若其家妇女有舂、捣作事。未视之倾可小停住,若彼见已,复舂作者,当去。”即其家妇女正在作舂米、捣米的事情,如果她没发现僧人乞食可少停等待一会儿。如果她发现后还继续做她的活,就应该离去了。此中若是比丘乞食,以防停留太多,令人生讥嫌。更主要的是,她发现后理都不理,是不会布施的,等待下去也无益处。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来至一家,院中有一妇人,有一个六十左右男人出来拎水,刚打声招呼,他很快地一摆手,表情动作很轻视,意思不要来了。心中当时略生起一丝不快。从很远的地方走来,对方问都不问,就向外摆手,态度很不好。不过此情绪随着向院外走,很快就化解了。想到乞食确实是降伏我慢的殊胜法门。虽然心里一时生起不快,但同时就反思这是在帮助我。这也是我凡夫的思想,既然太多了,就分析一下吧!

乞食主要的功德为降伏我慢,福利群生。不但去掉现前的我慢,也在逐渐破除着隐藏内心深处的我慢。我等众生,无始以来,造作恶业,我慢熏心,无量无边,非一朝一夕所能降伏。因此必须长行乞食的法门。只有通过不断地乞食,才能发现自己的我慢并没有去除。在以往的乞食过程中,有人不愿布施,向外赶,说骗子等等,以至于呵斥。自己不能说完全地泰然处之,但也很轻松地过去,认为没什么。在一般时,就会认为基本上行了,其实是不行的。此只是一时的,还有无量无边的慢心。不要说去除,还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还认为很好呢!只有长行乞食、头陀法门,才能不断地发现、破除着我慢。

在《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之“无垢性品”中佛言:“出家菩萨常于昼夜如是观察,勿贪世间受五欲乐。精勤修习未尝暂舍,如去顶石,如救头然。心常忏悔过去先罪,安住如是四无垢性,一心修行十二头陀,调伏其心如旃陀罗,如是佛子是名出家。”

古印度等级制度森严,旃陀罗以屠杀为业,属于最低下的一个种性。不要说被压迫剥削,就连生存的权力都被剥夺。走在路上,若遇见婆罗门等,要立即下路躲避,还怎能起慢心呢!所以佛才告诉出家菩萨比丘,要常忏悔过去先罪,一心修行十二头陀,调伏自己的心就好像旃陀罗那样低下,不起丝毫慢心。如彼经中言:“于大众中心行谦下,不敢轻慢,被呵责时,心无怨恨,未尝加报,辱骂鞭挞默然受之。”

两家没乞到,此处再没人家,决定再继续顺国道向前走。时值深秋季节,国道上虽有车在身边经过,我走着还是觉得略显寂静。偶尔有行人自身边经过,投以好奇、不解等种种关注的目光。搭衣持钵走着,心中有一种欣慰,一种满足。忆念起《楞严经》中的词句:“即时阿难,执持应器,于所游城,次第循乞,心中初求,最后檀越,以为斋主,无问净秽,刹利尊姓及旃陀罗,方行等慈,不择微贱,发意圆成一切众生无量功德。”乃至“经彼城隍,徐步郭门,严整威仪,肃恭斋法……”

乞食的过程中,对威仪的要求也是目不斜视,耳不旁听。端严地整肃威仪,一点不马虎,不放逸,一心一意专修。自己虽做不到,也得按照这个目标去行。目光下垂地走着,心中还真略有一种“经彼城隍,徐步郭门”的感觉,虽然走的不是城隍郭门。走了一大段,国道边的山坡边,树林掩映处,才又出现稀疏的几户人家。

顺着道路进去,前边的院落无人。至后一家,大门关着,我和亲洞念了几声佛号,一小伙出屋喊:“什么呀?”有前几天的例子,怕他一开大门时害怕跑回去。因此不等他近前就高声说:“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先给他点心理准备,知道是出家人来了。在这国道边,大约很少有见到僧人的机缘。小伙打开门,看了看我俩问:“干什么?”没显得太惊异。我解释:“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就可以。”他以前应该也是从未见到过出家人乞食,迟疑地问:“吃的?”我说:“对,能吃的就可以,但不要荤的。”他以手抓头说:“不要荤的,等会儿。”也没说给与不给,就回去了。

在大门外,低垂双目耐心地等待着。一会儿,小伙又出来拿着两个月饼,掀开钵盖收下,给他念佛号回向。他问:“不进屋坐会儿?”答:“不用了。”我俩准备走了,小伙子站在门口,看着我俩说:“再见。”

托钵乞食,能令从未得闻佛法的世人有机缘得闻佛法僧三宝,培养世出世间的善根。修习不染杂的善业要有好的因缘,能够供养如法修行乞食的僧人,这是修习清净善业的难得因缘。出家人托钵乞食能让世人为自己的生命种福田,为自己的生命中培养佛法资粮。乞食,自利利他。祈愿能有更多的出家人都出来,如法地托钵乞食。神州大地,普现乞食僧,庄严国土,利乐有情。

再向里还有一家,几声佛号后,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在屋里透过纱窗向外看,虽小也不得看轻,站在大门外对她解释:“出家人,乞点吃的。”想让她告诉大人,出家人乞食来了。小孩却不答,似乎也不害怕。过一会儿,又拨开纱窗角向外看。这时院中有人影晃了一下,知道人就在院内,靠在墙边故意躲开。于是离开。再向后是树林、山坡,路不知通向何处,只好顺原路返回国道。

国道另一边也是山坡树林,还掩映着一家,找到路后,朝这家走去。时间还足够用,此时也不单为了多乞一些食物,而是不令对方错过这难得因缘。走至,大门关着,敲门,里面的女主人向这边走,听声音大约五、六十岁,问:“谁呀?”答:“出家人。”她大约没听清,还是边走边问:“谁?”我说:“是出家人。”这时已经走至门前,又问了一句,顺着门缝向外看见我俩,门本来紧关着,她又慌张地使劲关了一下,使劲闩门。有些惊慌失措地向后退着说:“我啥也不懂啊!”

对她突然间的举动,我都有些吃惊,她大约从未见过出家人,突然见到僧人怎么会如此吃惊呢?真是对佛法一点也不了解,也许连“佛法”二字也很难听闻吧?我以平和的语调,耐心地说:“我们是出家人,就是僧人,路过这里,寺院你听说过吗?”虽然我也多解释不出什么,只是重述着我们是出家人、就是僧人。其实这本来是一样的词句。女主人却逐渐有些理解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向前走,有些胆怯地问:“那你们要干什么哪?”我说:“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能吃的就可以。”她有些迟疑,带着不相信地问:“吃的,我家的馒头能吃吗?”答:“可以,能吃的就可以。”她还是带着迟疑说:“那等一会儿吧!”

过一会儿,她大约拿着食物走出来,短时间内对僧人也有一个基础的信任理解。语气中也不害怕了,走至大门时问:“你们还要饭哪?”我答:“出家人就是乞食为生。”但她却没有开铁门,她家铁门大约两米多高,上面没有盖。她举起双手,顺着铁门顶部向外递,问:“行吗?”我双手举起钵,将她布施的两个馒头接住,说:“可以。”这也是一很奇妙的布施。人互相没有见面,不知道将来会有何殊妙的胜果。我们为她念阿弥陀佛圣号回向。并祝她吉祥如意。

转身离去,走了十来步,却突然间听见门响,女主人将门打开了。回身见她将门开了一半,探着身子注视着我俩,表情带着害怕、不解、敬慕、信任、信心,种种的思想汇聚在一起,兼而有之,尽在不言中。

我俩回身看着她,也不知应说什么,只顺口说了一句:“没关系。”什么意思自己也分不太清,也许是安慰她不要害怕吧!虽然从年龄说,此话我们应该调着说。实际上,她已基本没有恐惧了,已认知理解。见我们看她,她也慢慢走出门,问:“从哪来啊!”答:“海城。”问:“还得走啊!不停地走啊?”语气中带着不解,又似乎有一种送亲人上路的感觉。答:“出家人就是这样。”

头陀行,行脚乞食,令众生对佛法生净信心,塑天下僧人形象。佛法的功德,僧人的形象也将在她的心中,在众生的心中坚固。《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无垢性品第四”中,佛言“乞食有十种殊胜利益”,其中第七利为“汝等佛子随学此法,住持三宝,饶益有情。”在此处的110国道边,虽还算不上荒凉地带,却是佛法薄弱的一个地区。家就住在国道边,每天车来人往,却还有很多人没有见到僧人,从没有闻到过佛法。再向前走,偏远山区的人,可想而知了……

托钵乞食,住持三宝,饶益有情。通过行脚乞食,让在家人有机会接近三宝,得闻佛法。通过布施的善业而与佛法结缘。得以亲眼目睹僧人存在,三宝住世,而有缘学习佛法。如法托钵的清净行,是三宝住世的表现,对世间是一大功德。

快至中午,乞食结束向回走着。国道上的人相对多了一些,不时骑车经过的人,对乞食的僧人投以好奇的目光。虽身边有汽车来往,飞驰而过,僧人还是一如往常般行走着。乞食,过斋,再接着继续的行程。

佛法弘传至今已三千多年,虽时光飞逝,世事变迁。在这山村,行脚乞食的国道上,与三千年不同的只不过是身边多了几辆汽车,脚下换成了柏油路而已。头顶的阳光还是一如三千年前般照耀着,佛陀的教法在僧人的行持下延续着,如彼阳光永恒不变,给众生以无限的光明与温暖。

“经彼城隍,徐步郭门,於所游城,次第循乞。”行脚乞食的路上,国道向前延伸着,头陀行的脚步不停地行走着。虽世事沧桑,佛陀的无垢教法永远不会随世事而改变。

标题(五):真正救济义

八月十五中午,行走至北票市大兰旗村乞食。而这个村子可能归三宝乡管,三宝乡是一个吉祥的名字。所以在这里的乞食也进行得很顺利。

村子在路的另一侧。过去后,在村外找了一块已收割的田地放包,离人家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人看见我们来到。师父将各人坐的位置分配好。开始搭衣,将钵装好,绑上钵座。都准备好后,师父领着一队人进村。走过几家后,即叫后面的停下一组。这样分着,最后只剩下我和师父两组。告诉这几家给我,师父领着一个沙弥又向前走去。

我和亲洞沙弥来至第一家,在大门前有四、五个人在议论:“看看,两个和尚过去了。”回头看见我俩说:“又来两个。”我上前说:“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对方说:“什么?”我说:“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又问:“都要什么?”答:“只要素的能吃的就可以。”一年龄小的人说:“今天过节,都吃饺子,很少有不是荤的。”另有一位年老一些的男人也来回问了一遍,说“回屋去找找看”,然后拿出一袋月饼。问:“是不是荤油的。”答:“瓜子油的。”收下后,做了回向。

第二家,我念了几声佛号,亲洞沙弥也喊了声。一个女孩出来,在很远的距离,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什么都没有。”

第三家,男女主人约五十多岁,都正在院外干活,我上前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他们说:“刚才过去两个出家人,已经给过了。”稍停顿,男主人说:“看看还有吗?”女主人说:“还有一个馒头了。”说完向回走去。男主人说:“一个就一个吧,都给他们,我们中午再做。”边说边不停地刨着地瓜。一会儿,稍停住朝我们说了句:“一个少吧,不行再给你们五毛钱。”我们答:“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多少都没关系。”男主人不再说什么,刨着地瓜,又刨着边上的茬子。我看着他干活,辛勤地劳作。我们乞来的食物,也是这样垦土种植,耕耘灌溉,至秋季田地才有一番收成。也同样得辛苦地收割。然后炊煮而成……对此唯有以惭愧感恩心。乞食如法,食存五观,才能予以回报,即是以佛法行济助。

女主人回屋取出仅剩的一个馒头,又加了一块月饼。我让她放在亲洞的钵里。为之念佛回向。看来这家在平常也是乐善好施的。在心里也祝愿他们将来必有好的果报,因果不虚。

再向前看见师父乞食后往回走,问:“乞到了吗?回去吧!”我说:“乞到一些,时间还够用,我再向前乞几家。”今天居士也跟着,我们几个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家里没有人的不算,来至第四家,一男主人出来告诉:“家里没人,都到地里干活去了。”

来至第五家,我念了几声佛号,五十多岁的女主人从屋走出看着我们。我说:“出家人来乞点食物。”女主人说:“我家是五保户,还需要靠救济呢!”我听后没答她的话,继续说:“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说:“我家也很困难啊!”我还是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是出家人,只乞一些食物。”

这时一居士径自进入院中,顺窗户向屋内看了看,可能是想知道家中是否真的很穷。就这样,女主人说着家里困难,我重复着“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语气很坚决、肯定,再不多说。稍过一会儿,女主人态度转变了,似乎有些明白,再不说家里穷的事,问:“那你们都吃什么呀?”答:“只要素的,能吃的就可以。”问:“饼行吗?”答:“可以。”女主人回屋拿出两张饼,问:“用什么油做的?”答:“没用荤油。”于是收下并向她祝愿回向。女主人只是听着、看着,再没有说什么,也许是心里在思考吧!

我不知她当时是以家穷进行敷衍,还是真的很穷需要救助,只是很坚定地重申着“我是出家人,乞一些食物”。至于真的需要物品的救济,也并不需要去太多考虑。即使是很贫穷,面对乞食也应该布施的。人的贫穷皆因前世悭贪不肯布施而导致的,若今生还不肯布施会导致来生更加的贫穷。而在贫穷中哪怕行微小的布施,都属于难施能施,难行能行。将来的福报都是不可限量的。尤其是对佛法僧三宝行布施,功德更为殊胜。此观点一般人是觉得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但这却是真实的道理,能令众生得到真正的利益。

反观现今,也有的僧人,不再肯受持不畜金钱戒,对金钱除了自己贮备使用,满足享用之外,有时自己也拿着钱去做一些扶贫济助的事情。表面上受到很多人的欢迎,也受到一些部门的认可,似乎在提高着僧人的地位,发展着佛教。其实,若僧人不受持不畜金钱戒,自手拿钱去做种种事情,是严重违背着佛教教义,危害着佛教发展。这也许又令个别人难以理解了。就先举个例子,如一个教育机构,应该做的事就是教书育人,将自己的学生培育好,养成不争、不贪、不自私、不自利的高尚品格。这需要老师的辛勤付出,以身作则,自己在少欲知足的精神领域默默地耕耘。若自己今天想着经商,明天想着发财,没有人天师范的功用,还能培养出什么好学生。也许经商发财成功了,但已不是教育了,已成为市井商贩。若每天上课时,财大气粗的老师对学生进行济助,由此再发展至有个别的学生、个别的机构。见到老师就说道:“你布施点钱吧!”那真不知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怨谁呢?只能怨僧人不持不畜金钱戒吧!

再者,佛教乃是世出世间的教育。若世间交争利,必会导致道德沦丧;若在佛教也交争利,必会导致法界不安。

因此,佛以大智慧,规定出家人不得受畜金钱宝物,少欲知足,以清净心行布施。佛经中言,布施的功德,以佛法的布施最为殊胜。以物质的一些救助,不是解决人贫困的最终方法,物质救助应由在家人来完成。而人有物质上、精神上的贫困,尤以内心精神上的贫困最为苦恼。若内心贫苦,就永远不会满足。也不知什么叫做满足,什么叫做快乐?欲壑难平。即使拥有千顷良田、万两黄金仍然还是生活在苦恼之中。而这种内心贫困,精神上的苦恼,是富人与穷人共同拥有的。想要解决,唯有佛法,才能令人心有所依,最终离苦得乐,最终走向解脱之道。这才是佛法真正的功用,是作为说法主、教化主之僧人应行的责任。

标题(六):钵翼三宝 备六德

八月二十,行走在内蒙古敖汉旗。这一带相对来说,人烟已较少,走数里,路边才能见到一个村庄。路上车辆也比较少,除了我们外,很少再见到行人。

上午九点,行至一桥,在桥前数百米有一村庄,从远处看很大。决定中午在此村乞食。桥下方是条很宽的干河床,在一边有被洪水冲刷形成的二十多米高的断崖。顺桥下到河床的坡很陡,大众互相帮助,相拉着,很不容易地下到下边。断崖的土略呈白色,基本笔直,二十多米。大众在下面的河卵石停住,觉得真是很有气势。

九点二十分,重新分了组,我和亲惟沙弥一组,列队进入村中乞食。顺街往里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看见我们在议论:“和尚来了。”对此没有理会。大众分开后,我俩来至今天乞食的第一家门前,大门及屋门都开着,我念佛号:“阿弥陀佛。”另一边的场边有位六十左右的老妇人说:“这家没人。”第二家情景与第一家相同,念佛号后,还是老妇人接着说:“这家也没人。”

按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一般是乞不到了。转身准备走时,老妇人在旁发话问:“你们要做什么?”我答:“乞点食物。”她站在那看着我们,诧异不解。大约以前从未见到出家人来过吧!我解释:“就是要一点吃的,能吃的就可以,但是要素的。她听后重复着我的话:“要点吃的?”言语中有些不相信。我立刻予以肯定:“对,但要素的。”老妇人也许是听不太清,正在理解中,或是在想什么是素的。这时旁边有人说:“要素的,给点饭,咸菜疙瘩就行了。”说话的人在我身后,是一个人或几个人,没有回头去看,还是站立等待着。老妇人说:“我家只有小米饭,你们能要吗?没有好的。”她不相信只要这些,语气中有些犹豫。我很痛快地回答:“可以。”并对刚才说只要素的恐她不理解,又说道:“只要不带荤油的,能吃的就可以。”她还是有些犹豫,还在想僧人到这真的只要一些吃的吗?因为在我们大多数人印象中,即使专职乞讨要饭为生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要饭,而是要点钱、要点米。因此她又说道:“我家只有小米饭。”我说:“可以的,我们出家人不分别。”老妇人说:“等着。”走回去了。

我俩在外垂目等待,过了有一会儿,老妇人端着一盆饭出来。小米饭带着尖,但不是黄灿灿的,而是有些发白,很散落。我伸钵示意,她近前向我钵里看了看。我们的钵容量为

3.2
公斤
,可盛六斤多的水。呈黑色铁钵,现在还空着。猜想容量可与一般人家的小电饭锅相比了,真是浅深莫测,钵大能容。

而今天钵大一些全用上了。老妇人看了看问:“倒这里?”就开始倒。饭太散了,虽速度很慢,还是有饭粒掉在地上,我以钵配合着尽量不让它掉。有的落在钵外、钵袋上,立刻用手把它捡进钵内。因此她向我钵内倒饭速度很慢,在此速度中,互相感化着,乞食不仅是在度人,也是在度我自己。

她的一盆饭倒进我钵里有大半钵,快倒完时问:“够不够?”我示意余下的给亲惟一些。她接着说:“我再回去拿,再拿几个咸菜。”她回去了。有几粒饭沾在钵外,伸手小心翼翼地沾起饭粒放钵内。饭粘,很沾手,不好拾,用手细心地沾了几次,将钵沿上米粒全拾进钵内。

老妇人又拿出一盆饭,六个咸菜,是用盐腌后,又晒干的。看了看我们说:“放哪里?”我伸钵示意:“放这里。”她又看了看钵问:“行吗?”我说:“放这里吧!”她很是郑重小心地放进钵里一个咸菜。稍等一下,见没收钵又放一个。我还是没收,耐心地等待着,以我的心意,她即将这六个咸菜拿出,无论如何都要全部收下,不能再让她拿回去了,以种好这份福田。她这时却拿着咸菜走向亲惟沙弥,放了四个咸菜在钵里。然后又走向我,看了看钵内,似稍有些不好意思,带着一种自然流露的笑说:“噢,我没分好!”

老妇人此时显得有些忙乱了,不知如何是好。拿在自己手内的六个咸菜,分成两份,一人三个,最简单不过的算术,怎么还能分错了呢!

她又拿着饭至亲惟沙弥,看见咸菜,大概觉得不应将咸菜先放在钵内吧。又问道:“饭倒这里行吗?”她所说的“这里”指钵。《十诵戒》云:“钵是恒沙诸佛标志。”佛制比丘以钵受食,持钵乞食,现福田之状。《毗尼日用切要》中有偈云:“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而这一切,对今天的老妇人来说,来的太突然了,僧人突然而至,持钵乞食,是真的吗?故要反复地问:“饭倒这里行吗?”我们当时也反复地告诉她:“可以。”最后回向,偈曰:“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

第三家,大门开着,里面屋门关着,念了几声佛号,里面没有人应声。

第四家,念“阿弥陀佛”,院里的一只大狗见有人来,叫着想向外冲,却被拴住冲不出来。一只小哈巴狗也在叫着,也没有拴着,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这时,五十岁左右的男主人从屋走出来,小狗一见来了精神,叫着要上近前。男主人让它回去也不听,跺了下脚它才停住。这时,男主人与我俩相差还有七八米的距离。我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他面无表情,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走至身边,以眼打量着我俩。我又说了一遍:“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他看着我们问:“做什么?”我说:“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就可以。”他又看了看我俩,大概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能吃的?”答:“对,但不要带荤的。”男主人这时大约已经相信了,确实是僧人走至这里乞食。用手指了一下钵说:“放这里。”答:“对。”我的钵盖儿盖着,不知他是否识知此是钵,也许是分析既乞食物,就应放在此内吧!男主人说:“饭都是早晨剩的。”答:“可以。”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去。

一会儿,端出满满一盆米饭,盆并不是十分大,但是将家中现有的饭都拿出来了。我掀开钵盖,他要盛时向钵内看了一眼,我说:“这饭是刚才那家人布施的。”男主人说:“他家是小米饭。”然后不再说什么,开始盛饭。一勺、二勺、三勺……将钵装得快满了。我示意给亲惟沙弥,他转身过去,盛了几勺,也快满了。他盆里还剩一些,他又转过身走向我,继续给我盛,布施毫不犹豫。钵满了,他用勺往下压了压,将余下的饭全部装进钵里,满满的一钵饭。给他念“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的偈子回向,他听了,有些小声地说:“听不明白。”我解释说:“就是祝你吉祥如意。”男主人略带开心地笑了,说:“谢谢!”其实,乞食时布施无论明白不明白,功德都是相等的。僧人乞食时所持之钵即翼三宝,备六德。

明·见月律师《毗尼日用切要》中云:“梵语钵多罗,此云应量器。律中佛不听比丘畜用杂宝、铜、镴(铅和锡的合金)、木、石等钵。大要有二:一泥、二铁也。《僧衹律》云:钵是出家人器,少欲知足,非俗人所宜。《十诵律》云:钵是诸佛的标志,不得恶用及洗手,敬之如目。”《切要》并中引用达观大师云:“夫钵之为器,翼三宝,备六德。何以明其翼三宝,盖微此,则僧无所资。僧无所资,则慧命断,慧命断则佛种断矣!备六德者,彼其能清、能容、能俭、能广、能尊、能古,则六德之谓也。古由佛授;尊由天献;广则普利一切;俭则过中不食;容则施受精粗,而福利平等;清则举世不忍以荤投之。”

清·书玉律师《毗尼日用切要香乳记》中解释此六德云,“古由佛授,《会正记》云:此是迦叶佛钵,佛入涅槃后,龙王请至王宫供养,以待释迦成道。”

“尊由天献”。《香乳记》引《会正记》云:“佛成道已,龙王送至海水上,四天王皆欲取之。遂化成四钵,令各得一钵,以奉世尊。世尊受已,次第相重,合为一钵。”以上大意为:释迦牟尼佛手中所受持的钵是过去迦叶佛的钵。当时迦叶佛入涅槃后,龙王将钵请至它的龙宫中供养,以等待将来释迦牟尼佛成道。等释迦佛成道以后,龙王将钵送至海水上,有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天王来至,皆想取钵以奉世尊。为满足他们的心愿,一钵就化为四钵,他们各取一钵献给佛。佛受已,将钵次第相重,以神力将四钵又合为一钵。

迦叶佛是过去七佛中的第六尊佛,此贤劫千佛中的第三尊佛。涅槃前将衣钵咐嘱传给释迦牟尼佛。释迦牟尼佛也将衣钵传给摩诃迦叶尊者,让他等将来弥勒佛出世时,将衣钵交给他。可知袈裟、钵是佛佛相授,祖祖亲传。我们今天能够持钵乞食,持钵过斋,也就是在继承着佛的家业,祖师的命脉。

“广则普利一切”。僧人乞食虽看着是在一方乞食,其实是能普遍利益一切众生。乞食时行四弘誓愿,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心量广大无边,故能如此。

“俭则过中不食”。持钵乞食,持钵过斋,就要过中不食。《香乳记》中释云:“过中不食者,学佛而食也。如来处于‘五’中,谓降生中国、中夜逾城、中夜悟道、日中一食、所谈中道。”降生中国,即是指佛当年降生的印度,佛在此弘化,为佛法的中心国家。“俭则过中不食”,俭即少欲知足,从世间讲每日一餐,也可称为最大的节俭节约。在佛法中则助人悟道,日中一食,出世、入世两不误。

“容则施受精粗,而福利平等”。僧人持钵乞食,不能分别对方的食物精粗,只要不是荤的,佛允许食用的都要接受。无论是新做的还是剩的,做的干净与否,都以平等心而受之。此则能容,亦即乞食时的心量平等,而众生福利平等。《香乳记》云:“如阿那律陀,于饥世以一钵稗饭(即很粗很不好的食物)供养辟支佛,感九十一劫,天人之中,受如意乐。”

“清则举世不忍以荤投之”。《香乳记》引《僧祗律》云:“钵是出家人器,少欲知足,非俗人所宜。”比丘是乞士,故乞食与世间乞丐之要饭有所不同。而乞食时搭衣持钵,则是有别于乞丐的一个重要标志。很难理解,一个僧人乞食时不持钵,而拿着盆碗去要饭的样子。

僧人搭衣持钵乞食,威仪整肃。世人见到此钵,是十方诸佛的标志。怎还能够忍心再投以荤腥的食物呢?若世人看到碗,觉得与自家无二,表情反应也就有所不同了。

钵又名如来应量器,持钵乞食,予众生以清凉,体现着佛法之清净。钵之“清”字,世间无比伦。

标题(七):比丘乞食遮五处

八月二十二,上午过了敖汉旗后,继续向前。至中午应该乞食的时间,在我们左侧,路边的村子看起来很大,选一条过道进入村中。从半夜就开始刮六、七级的大风,至现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在村中走了一段,找了一块空地,边上有一排不到一米高的灌木丛,想来能挡点风,放下包,准备乞食。

将袈裟搭好,钵取出来。漫天大风,尘土飞扬,背包没系好,钵袋上也早已落了一层尘土,用大褂袖子将尘土拂掉。还是以前的分组,开始乞食。我们这边一起过来了两组,我和亲惟沙弥就向前走了一大段,后面的人家留给他俩。此处人家分成一条条街,一排大约有四、五家。路上遍布尘土、柴草叶,靠墙还堆着干牛粪等。

刚要向第一家走,一阵迅猛的风刮过,夹杂着尘土、柴草、牛粪沫等袭来,只有闭上眼睛不管它了。等风过去,睁开眼睛,发现钵盖、钵袋上又落了一层。大褂的袖子派上了用场,将尘土拂掉。人在风中只好略倾斜向前走了。这还不算,伴随而来的是第一家,大门锁着没有人。第二家大门也锁着没有人。第三家也是这样,第四家如此。

这条街没有人,进入下条街,大门还是锁着,只不过锁得隐密些,走至跟前才能发现锁。就这样在风中走过一家又一家,走了四条街都没有遇到人。心想今天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一个人没遇见,空钵而还,有些不情愿。

这边已没有人家,走向另一边。过去是一家的侧门,围墙是养殖棚。这个村子养殖的很多,就着院的围墙搭建起养殖棚,围墙上开着一个个的窗户,里面可能养的鸡鸭之类。这家的侧门我没有叫门,说了句“到正门看看。”顺墙边的路往前走,院子还真够大的。走着发现墙边是一排排的小窗户,至正面墙也是,并可发现里面的养殖棚子。大门敞开着,走了十五、六家,才遇见一户开着门的,但我没有停留,直接向前走了。后面的亲惟沙弥及大连王居士提醒:“这家门开着。”我说:“养殖的人家不行乞。”

再向前来至一家,大门开着,屋门关着,叫门没人应答。再下家,停住念了几声佛号,大连王居士告诉:“人在后面呢!”男主人五十多岁,推着一车苞米回来。我上前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他看了看我们,竟听明白了:“要点食物。”答:“对,要点食物,能吃的就可以。”他说:“要点能吃的,就是饭呗!但也没有菜啊!”我说:“有饭就可以了。”他又问:“那你们几个人?”大连王居士忙笑着说:“老大爷,只有他们两个出家人乞食,我们不是。”

男主人回屋,一会端两小碗出来,还带着两个小勺,朝钵示意:“倒这里?”答“是。”我俩伸钵接过,并为之回向。王居士这时也说了随喜的话,说你供养出家人虽只是两碗饭,但福报很大的。刚才乞食时,他也在旁解释了几句“出家人是至这里乞食”等。按照戒律规定,僧人乞食时是不能自说“你给我食物,布施僧人,供养三宝会有很大福报,可消灾吉祥,随心满愿”等这一类的言语都不允许。

如《摩诃僧衹律》卷三十五云:“乞食法,不得如羯羊直头径前。不得大远离,在于不见处,当在现处住。不得言:‘与我食当得大福。’应默然而立。不得左顾右视,当摄六情,观于无常,亦不得大久住。若其家妇女有舂捣作事,未视之顷可小停住,若彼见已,复舂作者,当去。”

“不得如羯羊直头径前”。“羯羊”即大公羊,乞食时不能急匆匆地,不管不顾,也不进行观察,就直接闯进人家的院子里,会让人家不理解,易生讥嫌。但也不得站得太远,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站着,以至于都不知道僧人来乞食。应该在能发现的地方站着。也不应该说给我食物,你会得大福报,应默然而立。

但现今情况,世人都不了解乞食,不知僧人来做什么,甚至这是第一次见到僧人。因此默然而立的同时,得适当说明:“我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素的食物。”至于得福报一类的话,还是坚决不能说的。

乞食时,除了正常地观察,审视家中有人无人等,然后不得左顾右视,前看后看,心念放逸,有失威仪。当摄六情,不动于心,观于无常,四大本空,五阴无我。乞食之时,知身有苦,知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殊胜观行,由之而生,是一殊胜的修行方式。

乞食时也不得在一家太久地站立。等待一会儿,若不布施就应离去。关于妇女舂捣作事在前面已提到,不再复述。

出家人乞食时,不得言施食得福。以免自赞之嫌,类似于邪命自活。如佛在乞食时是不为人说法的,若乞食时说法,人因听法而布施的食物,佛不接受。而以上是居士在一边说“你布施这一碗饭福报很大”。我也记不清他是在布施前还是布施后说的了,当时觉得不太适宜,乞食时不必说那么多,但也不便出言阻止。当然,若是在乞食后所说,亦无大碍。因乞食后也要回向,愿“吉祥如意”等。这只是居士想让对方知道乞食功德,而忍不住不停地介绍,说的又太直白了些。

从这家出来,绕至下一家,在大门口外拴着两条狗,看样子是非常凶猛的,稍上前一定会狂叫狂扑。我正在犹豫乞不乞呢?男主人这时从后面回来了,在刚才那家他已经看见了我们乞食的全过程。我对他一说乞食,他很痛快地说:“我回去给你们拿馒头啊!”不多说什么就回去了。用塑料袋包着四个馒头出来,放在我俩的钵里。

我为他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所谓乐故施,后必得安乐。”男主人看看我们,对回向木然不作声,但布施时是很痛快的。回向后,我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向回走。

大连的王居士在后面问男主人:“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出家人吗?”男主人说:“我只是以前在深圳的出租车及娱乐场见过和尚,而这样的出家人乞食,我是第一次遇见。”


居士随后又追上我俩,问在前面有一家养殖的,为何没有进行乞食?这是不是戒律也有规定?我说:“对养殖的人家一般不进行乞食,但并不是一般人家养着几只鸡或几只鸭就不去了。主要指大规模的养殖,已基本以此为生。养殖的众生一般都免不了被屠宰的命运,所以不应该向养殖户进行乞食、种福田。在戒律中只规定对旃陀罗,屠宰众生的人家不进行乞食。规定有五不乞,并没有提到养殖,但这种大规模的养殖,间接或直接杀生也是很厉害,所以就不去了。”


居士又提到,刚才那位男主人说他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出家人,以前从没有见过。说着不禁有些感叹,是啊!其实何止这位男主人呢!走这一路,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出家人。特别是出家人乞食至此,能见过更是少之又少了。男主人还是幸运的,毕竟是见到了。天下还有多少没见到出家人,甚至连“佛教”二字都没听闻过,又有多少啊!男主人能在自家门口,等待到乞食僧人的到来,对僧人生净信心,从而认识佛教,是幸运之中了。

又对他所说“在深圳出租车及娱乐场见过出家人”。出租车并没有什么,只要如法乘坐就可以了。按照特定规定,如不能与女人同座等。出家人若有缘事需要处理,还是可以坐车的。至于娱乐场,我问他是不是看错了,不是出家人吧?王居士说:“不会的,男主人说,他所看见的也剃着光头,穿着出家人的衣服,与你们一样。”

末法时期,时至今日,确实有极个别出家人不守戒律,做出一些不如法的事情。当然也包含着一些骗子,假冒出家人,出入闹市商场,招摇撞骗。穿着也是非常华丽的衣服,说与我们一样,仅是指大致的衣服样式罢了。肯定不能是带补丁的衣服。别说补丁衣服,就是破烂些的衣服,恐怕也进不了娱乐场的大门吧!

过斋以后,王居士又问起五处不行乞的事情。虽遇到缘知道不应行乞,可是说时却有些重复了,对于五处有些不太好分别。旁边有人说:“《显扬圣教论》上有五不乞。”我说:“《显扬圣教论》上不全是指乞食时,五处不行乞只是一种大略的归纳,很多经论都有涉及,《苏悉地经》中就不只五处,说得也非常详细。”

现根据有关资料,作一说明:

我们平常所说的乞食时五处不行乞,或乞食遮五处,在后人很多著作中都有提到,但一般没有说具体出处。最初出处,很有可能是明朝一如法师所编撰的《三藏法数》,这是一本佛教辞典类的书,辞条目是:

乞食遮五处:(原小注云:出《显扬圣教论》)谓比丘乞食,此之五处,当避嫌疑,不可往也。(原小注云:梵语比丘,华言乞士。)

一、唱令家:唱令家者,谓歌唱曲令,但取欢娱,能乱禅定。比丘若行乞食,此处不可往也。

二、淫女家:淫女家者,行止不洁,声名不正,色欲因缘,障道根本。比丘若行乞食,此外不可往也。

三、酤酒家:谓酒是起罪因缘,能生过失。比丘若行乞食,此处不可往也。

四、王宫:王宫者,贵戚之处,严禁之所,非可干冒。比丘若行乞食,此处不可往也。

五、旃陀罗(又作旃茶罗):梵语旃陀罗,华言屠者。谓屠者之家,杀心盛大,恼害众生,见者伤慈,坏善根本。比丘若行乞食,此处不可往也。(原小注云:旃茶罗者,华言严帜,谓此屠者,恶业自严,行时摇铃持竹为标志,以使人知其为恶也。)

今年夏季,大悲寺编辑整理,校对出版了《佛说出家功德经》续篇。《佛说出家功德经》正、续篇是以《佛说出家功德经》为主,然后汇编了其它佛经中有关出家功德的内容。以让世人皆知出家功德,而弃家弘圣道,愿度一切人。受此书启示,在藏经中也有一《佛说十二头陀经》,是佛应迦叶尊者所请,而讲述十二头陀受持方式、功德等。约二千四百字左右。能不能也以此为基础,将佛经中有关头陀行的内容,汇编成一本《佛说十二头陀经》呢?

着手搜集资料,收获令人感叹,头陀行功德甚深广大,而佛经中涉及头陀行的内容也几乎是浩翰无边,遍及大小乘经律论三藏。般若真空,六百卷《大般若经》中有头陀,乃至方等、涅槃、阿含、宝积等诸多经论中皆有论述头陀功德、受持方式等的内容。重视程度由之可见。另还有诸多古代大德高僧鲜为人知的头陀行仪、珍贵资料等待我们整理,此不多述。

以上《三藏法数》说:“乞食遮五处”出自《显扬圣教论》。此论是天竺无著菩萨所造,唐三藏法师玄奘翻译的一部大乘论。此段文出处为《显扬圣教论》卷第七,其实此处不单指乞食,原文如下:

“行具足者,谓五处非苾蒭(比丘)所行。何等为五?一唱令家、二淫女家、三酤酒家、四王宫、五旃茶罗羯耻那家,及如来余所制不应行处。除此余是所行。如是以时行无过处,是名行具足。”

以上所说的羯耻那,又作羯耻罗,伽絺那,意即煮狗人,断狱宫(即行刑之处)等,也有解释等同于旃陀罗的。以上五处是比丘所不应该去的地方。另还有其它佛所制不应该去的地方。除此以外是比丘可以去的地方。

“如是以时行无过处”,此处的“时”字,我个人理解即是指时间的“时”,佛制比丘不得非时入聚落。从每天明相出,至午前为“时”,是可以乞食的时间,可以进入村中。午后至第二日明相出,无缘则再不应该进入聚落。以防事缘繁杂,俗务往来,生人讥嫌,妨废道业。若有佛法僧三宝事,以及看病等正常如法的缘事,还是可以进入的。例如现在的头陀行脚,行走中,随时有可能经过聚落,或在聚落边,在聚落内住宿。这都是佛制允许的,不受此限制。

“如是以时行无过处”,以应该的时间,可以至佛所制无过失的地方,不去佛所遮止不应该去的地方,就叫作“行具足”。

另在同为唐·玄奘法师所译的《大乘阿毗达摩杂集论》卷八也有类似的记载:“所行圆满者,远离五种比丘众所不行处故。何等为五?谓唱令家、淫女家、酤酒家、王家和旃陀罗羯耻那家。”

而只有在《根本说一切有部律摄》卷十才说到:“有五处不应乞食:唱令家、淫女舍、酤酒店、王宫内和旃陀罗家。”

由此推断,《三藏法数》中所说:“乞食遮五处”是前人总结的乞食经验。从有关的记载看,佛法初传进中国时,僧人大多还继承着乞食的传统。至隋唐时,佛法大兴,是中国佛教的黄金时代,还是有很多僧人以乞食为清净正命,这在记述当时大德的传记、语录中可以看到。

另外,文学上有“诗必盛唐”的说法,唐代的诗句无论数量、质量,诸方面都达到了登峰造极。而唐朝时的“长安城外乞食僧”,“村林朝乞食,风雨夜开扃”,长安城外,古城池边,林间古道,山村路途,行脚僧的身影,乞食僧的风貌,也是众多诗人创作中的一个重要题材。唐诗中留下了诸多有关行脚、乞食、头陀内容的诗句。也成为我们从另一个侧面研究、了解头陀行的宝贵资料。

(“村林朝乞食,风雨夜开扃。”见唐诗人《赠玛瑙山禅者》,一作《赠玛瑙禅师归京》。全句是:芿草不停曾,因师山更灵。村林朝乞食,风雨夜开扃。井味兼松粉,云根着净瓶。尘劳如醉梦,对此暂能醒。)

至宋代、元代,法运末法浇漓。乞食的僧人可能少了一些,还不太确定。只是有关资料较少了些。但头陀行仍在延续着。诸多高僧大德、平凡僧众,在不断的行持中总结积累着经验,形成珍贵的资料。如现在一般都知道的“乞食遮五处”,在《显扬圣教论》中只言比丘五处不可行,以令戒行清净庄严。也用在了乞食之中,并对进入五处的过失加以解释,以让人更加清楚明白为什么不能进入这五处。在五处每一处解释后,都特别提到“比丘若行乞食,此处不可往也”,连续说了五遍,绝不是无意义重复,是为突出不可往五处的重要。也与末法众生暗昧易忘有关。

时至今日,有个别的比丘,虽没有乞食,却在没有特别开许的因缘下进入了五处。如前面乞食过程中,男主人说他曾在深圳的娱乐场所见到僧人。并不排除有人假冒僧人进入此内破坏佛教形象。娱乐场所即属于“歌唱曲令,但取欢娱,能乱禅定。”同时,也存在“色欲因缘,障道根本”。同时,还生世人的讥嫌,对佛教生不起信心,损失尤为巨大。所以我们学习乞食,学习乞食遮五处,推广开来,日常行止遮五处,远离染缘,远离令人生讥嫌的地方,非常重要。

《三藏法数》共五十卷,属一本佛教名相、法数辞典。明朝永乐年间一如法师等奉当时皇帝之敕编纂。当时诏修大藏经,命一如法师总其事,与其同修大藏经者,“皆极一时之选”,都是当时著名的高僧等。编纂大藏经的过程中,将关于法数的名词辑成此《三藏法数》,共计一千五百五十条,其解释折衷融贯,开帙梨然,艰深之理以浅显之笔达之。重大功德,深远意义,非语言能尽。这里只说一下其中的“乞食遮五处”,不知是前代大德已解释,辞典将之收入的;还是根据前代经验,编辑辞典时加以解释的。有些无法考证。但此中行持、诠释和赞叹头陀行,可视为头陀行在明朝时期,传承中的一个过程。

再有《苏悉地经》中,对乞食中应进不应进、遮止的地方,还有更加详尽的论述。已不仅仅是五处。凡是染缘,易生讥嫌的地方都进行遮止,也可以说包含在“乞食遮五处”之内。《苏悉地经》主要讲述如何修密法加行,在前面却大篇幅地论述如何乞食。可能是由于没有乞食的降伏慢心、度众生心;没有乞食过程中的苦空、无常的体验,去求加行,无异于空中楼阁吧!再佛制比丘乞食为生,修加行也要每日一食。唯有乞食保证食物来源,可令加行殊胜清净,易得成就。《苏悉地经》在藏经中有不同的译本,其中都详细论述了有关乞食的内容,篇幅所限,此处不作介绍。

从此篇前面《摩诃僧祗律》、《根本说一切有部律摄》中所说的乞食法,至《显扬圣教论》、《大乘阿毗达摩杂集论》中的遮止五处,以及《苏悉地经》,对乞食前的要求、对人家的选择。以点带面,就可知经律论三藏都对乞食做出详细周全的论述(以上所引还存在挂一漏万之处),由此可知头陀行、乞食的重要性。

佛制的很多戒条,都是围绕头陀行、乞食而制定的。比丘在行脚过程中、乞食过程中遇到某种缘。回去白佛,请示应如何处理。佛集众僧宣告,或进行遮止,或做出某种开许。一条戒由之而立。或有比丘做出某种不如法事,有行头陀的比丘而白佛言,佛因之制戒。在《四分律藏》中除前面数条戒,后面每条戒制前大多都有“其中有少欲知足、行头陀、乐学戒、知惭愧者”这一句。有这样的比丘白佛而制戒。由佛制戒故,而有十大利益:一、摄取于僧;二、令僧欢喜;三、令僧安乐;四、未信者信;五、已信者增长;六、难调者令调顺;七、惭愧者得安乐;八、断现在有漏;九、断未来有漏;十、正法得久住。

此中的制戒不单指比丘的二百五十戒,比丘尼的三百四十八戒。而包括律藏后面没有列入戒本的众多戒条,诸多威仪。“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可谓详尽地概括。涉及到每位僧人日常修行,行动举止,僧团大事,佛教发展等的方方面面。(注:“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是以二百五十戒乘以身口七支等计算而来。)

因头陀行而制戒,因头陀行而令如来戒法更加庄严。头陀行是如来戒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如来戒法在传承行持着,头陀行在传承行持着,佛法才不会灭。(注:头陀行在佛制戒中的重要性与佛戒的相关之处,另可参照《兴道相师》续篇有关内容。)

标题(八):能入乡村乞食否 莫辞尘土污袈裟

八月二十五日
,行脚虽已进入赤峰下辖的松山区,但因与赤峰市区还有一百余里,乡村景色与敖汉旗没什么区别。人烟还是相对的稀少,公路上还是不那么热闹,路上本来就不多的行人,对行脚的僧人依然觉得陌生,陌生得似乎好奇心都减少了,多年未见的僧人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默默地向前走着。

此地的气温比前几天所走的地区明显高了。前几天经过的地方,已是遍地枯黄,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孤伶伶的。而这里的杨树还保持着绿色,田地里还有未收割的庄稼。像往常一样,早三点开始行走,也未觉得冻手。走一段,休息,然后再走。这样向前继续着。早八点多,在一片玉米地边休息。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过来,好奇地看着,免不了要问一些经常问的话:“从哪来?到哪去?”等。路上拉苞米的另一个男子招呼几次让他走,他都告诉:“你先走吧!我看看他们。”坐在我们面前看着,几分好奇,几分不解,几分疑惑。而我们也正好问他,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问:“这是什么地方?”

答:“哈拉道口镇,归赤峰管,离赤峰市区还有一百里,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说:“从辽宁省海城来,这附近有村子吗?”因已快至乞食时间。

答:“前边二里有个村子,再往前就进镇里了。”

问:“这一带有寺院吗?从来没有僧人来过吧?”

答:“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僧人,还走着的。这块没寺院,到赤峰市里面,东、西有两个寺院。”

有两个寺院,不禁有了兴趣,问:“寺院叫什么名字?”

他说:“东、西两个对着的清真寺。”

“清真寺!那是回教的,我们问的是佛教寺院,这一带有信佛的人吗?”他对佛教竟如此不了解,令人失望。

“信佛的人我倒看见过,就供着佛呗!诵经念佛。你说的那种寺院,在赤峰市里……往外几里是什么地方有……”

他说了几个地方,东西南北地理位置说的很明白,我却没听明白他说的寺院在哪里。也许寺院、出家人、佛教在这里只是偶尔能够听到的名词而已。

师父问:“那你们这一带的人都信什么?”

“信什么的都有,有信佛的,有信主的,也有信邪教法轮功的。”

师父问:“那你信什么?”

此男子说:“我什么也不信,我信我自己。”说着还有一些自得。

师父说:“信自己,信明白了吗?”

他没想到师父会这样问他,也许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稍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信得稀里糊涂。”言语中似乎带着一种丧气。愿他以后能真正地寻找如何信自己吧!

而能令人真正明白自己的,唯有佛教,唯有大圣佛陀。人生若没有佛法的指引是迷茫的。世间若没有佛法的指引,不知真理何在,不知在追求什么,不知应该追求什么,也是迷茫。而佛教在此地的弘传,却又是如此的薄弱啊!

再向前走,开始起风了。并且不一会儿,即狂风大作。有人说,这就是内蒙古地区的风沙,在八、九点钟时突然而起。看远处都变得灰朦朦、雾朦朦的,再远处的山已经看不见了。而头上的太阳也失去了光彩,整个给人一种发黄的感觉。但据说这还不是风沙最厉害的时候,等到春季严重时,几米之外都见不到人。

走了约二里多,即看见了刚才那个男子所说的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师父即领着下国道找一个地方放包,准备乞食。虽有一排防护林,只有几米宽,还是条道路,不太合适。向里有一片已收割的豆角地,旁边是玉米地,能略挡点风,就在此停住。搭衣持钵,师父将乞食人员重新分组,因是最后一天,为了让没跟师父乞过食的沙弥都跟随师父一次。满他们的愿,于是变成三人一组,共分成四组。

师父领着一队人沿着国道进村,有两个妇人见到说:“村里人都下地了,不要去了。”没人答言。但进村后,发现确实很多人家都锁着门。我和果成、亲惟两沙弥分在第一条街,各家锁门的居多,有的人家外面门虽然没锁,在外面喊了一阵也没人答应。在风中,声音被吹得都不知何处去了,喊着很费力气。我对他俩说:“你俩喊一下吧!”但他俩喊的声音很低,迎面风吹着,里面很难听见。于是说:“还是我来吧!”这样向前经过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遇到人。

终于有一家遇到人。我们三人进入院中,一老妇人出来问:“你们要做什么?”刚要回答,风突然加大,将院中的沙土旋起,连忙扭头闭上眼睛,也不敢说话了。等这阵风过去,这才说:“我们乞食,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老妇人说:“没有啊!我是替人看家的,做不了主。”就在我们要向外走时,她又指着一旁说:“那堆苞米是我替儿子看着的。”我在进院时,还没有太注意,她说过后,这才看了看一边堆着的一堆苞米。

从这家出来,还是连续家中锁门无人。这条街住户却是很多的。另外有三人在我们对面的人家乞食,情况也差不多,连续逢到无人。这样走至最边上的一家,有铁栅栏门开着,我们在门口一呼喊,一条大黑狗猛地起身向我们冲过来,幸好有铁链拴着,只是跑着狂叫而已。女主人听见狗叫声,很快地出来,看见僧人,稍微有点诧异,却还是向大门问:“做什么?”答:“乞食,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女主人听后略笑说:“饭是早上剩的,已经凉了,给你们点钱自己去买吧!”我很干脆地摆手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果成沙弥也在旁连着说:“不要钱!不要钱!”女主人说:“饭都是剩的,已经不多了,再说凉的怎么吃啊!”答:“没关系,我们出家人不分别。”

说话间,大黑狗不知怎样突然将铁链挣断冲了过来。女主人见状连忙将铁栏门关上,说回屋找找看。大黑狗还是隔着门朝着我们狂吠,发威风。我们给它讲话、打手势劝它不要叫了,还是狂叫。直到叫得有点累了才停住,再与它讲话也有点不太爱理了。

女主人端着一盆至门边,将门略开一点出来后,立刻将门关好,将大黑狗关在里面。她的盆中散落着小半盆饭,另还有一个馒头,看样子将家中能吃的食物都拿出来布施了。给我们三人盛饭时还说:“饭太少了,不行再给你们两元钱吧!”她可能是一心想多布施,而忘了刚才我们说过不要钱的。于是又说了遍“出家人不钱”。然后,给她回向。女主人略笑又略激动地说:“行了。”又似有些不好意思。人真诚布施后的表情言语很难描述。此喜悦心情同时也来源于不乞金钱的如来戒法所感化。

唐·道宣律祖《四分戒本疏行宗记》卷十二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竟,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此在以前的体会中,虽已多次解释,但这里还是要重复引用。因此戒有特殊的重要性,也可以说关系到佛教发展、传播的兴衰成败。

“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此中如来制戒指佛所制的道众戒,即比丘、比丘尼戒。在家俗人因未受此戒,所以比丘不能为俗人讲解具体的比丘戒条。也就是说如来所制比丘戒,不制约没受比丘戒的俗人。并不是说在家人就不需受戒、持戒,在家人还有五戒、八关斋戒、菩萨戒等。

“唯斯一戒,对俗而制”,唯独这一条戒,却允许俗人知道。其实还有很多比丘戒条,在家众因要护持,也需略知一些。但比丘不可为其讲解具体的比丘戒条。“唯斯一戒,对俗而制”,主要为突出这条戒的重要性,因它不仅关系着比丘的修行,在家人也同样需要此戒。佛在世时,亲自咐嘱,将未来世护持佛法的任务,交给国王、大臣、长者、居士,此条戒也是甄别邪正的一个标准,若不明白如何护持呢?

“欲使息灭贪竟,兴道相师”,《行宗记》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世间的争斗,乃至于国家、部落之间的斗争,都是围绕着一个“利”字,大多数人对利的争斗远甚于名,或者为了钱财不惜丧失人格,完全不顾名誉。不择手段弄来钱财再去买名。尤其在高速发展的时代,人都拼命地向前追求着,无数人为钱财而痛苦不堪,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拨。多有多的痛苦,少有少的痛苦;没有的追求,有了还是在追求;多的再追求巨富,忙忙碌碌,无一时暂息。

世间如此,而人辞亲割爱,剃染出家,志求出离。故佛制僧人受持不畜金钱戒,即是息灭贪竟的最有效方法。断除自己贪心,以获解脱,以此戒法自己行持,教化他人,是一种法的布施,也是令所有世人都息灭贪竟。故言:“令僧成德,使俗归心。”

可是现在,佛教内部也个别出现了所谓的“拜金主义”,作佛事明码标价,僧人也参予经商、演出等种种营利的行为。这些个别的现象皆因不受持不畜金钱戒的缘故,严重损伤了僧宝的形象,降低佛教在社会中的地位。很多人感觉到失望,佛教都如此,不知出路何在?令人一片迷茫。更有甚者,由于个别僧人拿钱,也自然引起了利益相争。佛法僧三宝本是福田,应受人天供养。现在一些人,种种势力竟将主意打在了佛教上,要佛教为他作种种经营,或者互相勾结营利。由于钱的缘故,不但没有息灭贪竟,反而增长贪心了。

而出家人严持佛戒,不畜金钱。必能树立在社会、在众生中的清净形象,令众生都能感受到佛法之清净,亦即“相师使俗归心”,令一切人天皆归心于佛法。

再说这家女主人,虽是欢喜布施,在我们走时却感叹道:“出家人也不容易唉!”我们三人对此没有回答。面对她的真诚布施,见到僧人的心生欢喜,觉得在此乞食并未觉得不容易,而是心中充满着喜悦。这也许是人的认识理解不同吧!有人觉得在此大风中,行走都有些困难,还要迎着沙尘乞食,确实有些不容易。而我们在风中虽不是昂首挺胸,却也是迎风而立,迎风而行。风吹走了人的软弱,吹走了人的幻想,吹走了人的烦恼。狂风阵阵,沙尘漫漫,人行此中,虽不需做出一种英雄气慨,表现出一种征服欲,心中还是有一种欣慰的。

快出村时,见居士在路边与两个护路工人交谈。向回走的途中,他告诉道:“这次内蒙来对了。这两个养路工人,有个快五十了,从没有见到僧人在路上走过。另一个说:‘只是在三、四年前,见到过穿黄衣服,卖药要钱的(假)和尚走过,除此再没有见到过僧人了。’”

这个地区佛法的薄弱令人感叹、悲伤。而在一千年前,这里佛教却曾经非常兴盛,在那时的辽金时期,丛林林立,塔庙众多,在行走的路上也曾遇到过一座辽塔,在诉说着过去……

历尽沧桑,山河巨变。佛法昔日盛况却不复存在。主要与我们佛教徒缺少行持有关,这一路上,很多人从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僧人,甚至没有听说过佛教。佛教的普及、兴盛又从何谈起呢?

而我们今天,也是这次行脚的最后一天了。回至玉米地边过斋,仍是风沙漫漫。风吹着尘土呼呼而起,苞米叶子等不时地吹落在人身上。过斋后,钵里残留下一些沙土,洗不干净了。钵布上,袈裟上也沾了些叶子。风中也抖落不掉,权当带回去作礼物吧!

虽是行脚最后一天,今年的二时头陀即将结束,在一些困难中,在外部还有干扰破坏的情况下,圆满下来。也算不负使命,承接着传统,延续着未来。

二时头陀,源自佛陀,经历代祖师传承,历代众多僧众行持,传承着续佛慧命。佛言:“头陀行住,佛法亦住。”头陀行关系到佛教的兴衰。

一千年前,这里的佛教兴盛,僧人行头陀的资料暂时还找不到,而再向前盛唐时期——佛教的黄金时代,僧人行头陀的例子、记载等历历可数。如前文中,曾提到世间之唐诗也有广泛记载。此段的标题“能入乡村乞食否,莫辞沙土污袈裟”,即选于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招山僧》,原文如下:

能入城中乞食否,莫辞尘土污袈裟。

欲知往处东城下,绕竹泉声是白家。

白居易殷勤地招请僧人至他家乞食,家住处在东城下,也许够远的了,所以请僧人不要辞以路上的尘土。

而更多的众生都在盼望、等待着,僧人头陀行脚乞食的到来。而我们僧人是否都能入城中、能入乡村、能入山区乞食否?莫辞尘土污袈裟。

第九部分 回寺

八月二十五,傍晚时,经过赤峰市河南营子镇。晚上约八、九点钟,在111国道

557
公里
附近的一荒山坡上休息。此处距赤峰市区约一百余里。由于白天的狂风,致使气温急剧下降。半夜时,发现塑料瓶内的水已结冰渣,估计气温在零度左右。人也觉得特别凉冷。这是此次行脚在外的最后一夜。

大悲寺僧团今年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在八月十一,从辽宁省义县头台乡开始行走,经北票市、大黑山、内蒙古敖汉旗,至赤峰市外围结束。行走加归寺计十六天,总行程约五百里。有十二位僧人行完全程。分别为上妙下祥住持、亲昌师、昌光师、亲行师及亲融等五位比丘,及果成、亲洞、亲惟、亲义等七位沙弥。

八月二十六早一点二十分左右,开始收拾背包,下山坡走至国道。约一点五十分上了接我们回寺的大客车。车向回走,经敖汉旗、锦州、盘锦等地。早七点四十五分,至大悲寺外的水库大坝下方停住。

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清早的空气清新。虽还有丝丝凉意、阵阵轻风,令人更加觉得神清气爽。秋季山中,清晨的阳光和煦,充满着祥和气氛。僧众下车后,寺院内留守僧众,及众居士组成的迎请队伍也至跟前。香、花、宝盖庄严,长幡列列,佛号声声。

参加仪式的有专程赶来的海城道源寺妙融师等十余位比丘尼,以及来自北京、沈阳、本溪、大连、海城等地的居士。四众弟子约一百五十余人。众居士手持鲜花跪在路的两侧,非常地虔诚感动。有的女居士哭了,泪水流在脸上,口中念的“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也断断续续,以至于泣不成声。此情景令人心生惭愧,因自己在路上走的并不好,有些无颜面对,也在无形中为自己定位,感受到重大的责任与义务。

约八点左右,众人进入大殿内,唱“炉香赞”。师父拈香开座,开示。众居士依然沉浸在十分的感动之中。师父的眼角也含了泪水。在开示中,讲到这次行脚是去内蒙,人烟稀少,人淳朴善良,他们更需要佛法。这个地区见不到僧人,也没有寺院,以至于信什么的都有。让我们感觉到行头陀的重要性。要身体力行,以身表法。让所有的信众,所有的众生,对佛教能有正确地概念,对僧人生起信心。

并且讲到行脚中护持的数位居士,不怕困难,十分诚心。还有留守的僧人,以及居士,在建设着寺院。

最后总结说,从这次头陀中,我们又进一步看出来,佛法需要头陀行;僧人的修行更需要头陀行;大众要种植善根,了脱生死,需要头陀行。只有不断地行头陀,正法才会真正地住世;只有不断地行头陀,才是真正地护国护教;只有不断地行头陀,才是我们出家人的本分。我们要把头陀的精神永远地行持下去,让佛法永远地住世!

约八点三十分,众人顶礼谢法,迎请仪式结束。二○○六年度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至此圆满。

第十部分 永无休止

佛在《遗教经》中,告诸比丘:佛灭度后,诸弟子应以波罗提木叉为师,少欲知足。

出家人为求解脱,应以少欲知足的方式生活、修行。头陀行的内涵亦即少欲知足。少欲知足之头陀行并不限止在行脚之中,也包括在寺院中的修行之内。佛规定比丘应依“四依法”而往。四依法即:“著粪扫衣,常行乞食,依树下住,用腐烂药。”这是比丘的一种生活方式。依此四法而得成圣道,故此四法又名“四圣种”。四种成就出世圣贤的种子,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四依法,十二头陀,少欲知足,依之而住是出家人的本色,亦是应尽的本份事,虽时代变迁,“四依”的精神不能丢。

现今时代,说是经济繁荣,物质富裕也好,说是世风日下,道德衰退也罢。出家人无论在寺院内,还是行脚途中都应该坚持“少欲知足”的传统。

以现今所谓的新潮思想,包括个别的佛教内人士,都认为头陀行似乎有些过时了。从而贪图安逸享受,这也是末法的一些现象。从佛在经中的预记来看待这些现象,也不足为怪了。个人生死个人了,善恶因果,丝毫不爽。身为学佛人,我们学佛的目的是为什么?答案是为了生死。若为了生死故,相应的少欲知足之生活方式,修习头陀行永远都不会过时的。

佛法分正法、像法、末法。正法时代得道者多,像、末之际得道者少。古人得道者多,今人得道者少。为什么呢?古人重视的是修道,今人重视的是享受。古人能吃苦,今人不能吃苦。因此之故,修习头陀行,在佛法的修证上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何其幸运,时值今日,我们还能闻头陀妙法。并且在每年的秋季,在上妙下祥恩师的带领下行二时头陀。虽在学行中还有一些不足,然毕竟是出去了。并且每年都在持续进行着。在二时头陀中的诸多体会、感悟也将融入我们在寺院内的日常修行之中。

在迎请仪式结束后,带着头陀行的法喜,众人又将如往常般修行着。我在下午两点多时,回至山上的寮房,看了一会儿新到的几本佛教书籍。里面的题材内容寻不到令人向上之志,令人有些索然无味。为了迎接行脚归来,有人提前供暖,屋内有些温度。有些头发热,一阵倦意袭来,心内虽不完全想睡却还是想休息。一会儿,有人敲门来找师父,起身开门告诉:“师父不在。”

他走后,一经活动,自己困意全无。反思,有些不好意思。人不再想休息。由室内的一般暖意,思起了行脚中野外之凉冷。这也就是一种怀念吧!隐约想着这就是人平时对房间的一种贪恋吧!只是人平常已习以为常,很难观照罢了。幸亏还记着行脚中的野外生活,人特别地需要这种体验来提醒自己,心生惭愧……

归来后收拾物品时,发现在外的这些天,野外田地边、树林空旷处、荒山涸河滩,一些野外的落叶、草叶、尘土等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装袈裟的香袋内。虽一路行来,有的落叶已搓揉碎了,枯黄变色的树叶中,野外的特色仍存留着,淳味正浓。

抖动香袋、袈裟,将树叶散落在院中,一片、半片、片片、甚至不成片,飘零枯黄的树叶,散发着头陀行的气息,散溢着余香……

此篇行脚体会至此全文结束,文中语句不通,义理错误之处敬请谅解,加以指正。同时在此回向祝愿:

国基巩固 世界和平

佛日增辉 正法久住

主要参考书目:

《大佛顶首楞严经》 唐般剌密谛法师译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 唐般若法师译

《佛遗教经》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梵网经》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佛说十二头陀经》 刘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

《苏悉地羯啰经》 唐天竺三藏输迦婆罗译

《四分律》 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等译

《十诵律》 后秦弗若多罗共罗什译

《摩诃僧祇律》 东晋佛陀跋陀罗共法显译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 唐义净三藏译

《显扬圣教论》 唐玄奘法师译

《大乘阿毗达磨集论》 唐玄奘法师译

《解脱道论》 优波底沙造 梁僧伽婆罗译

《清净道论》 觉音尊者造 叶均译

《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四分律羯磨疏济缘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南海寄归内法传》 唐义净三藏著

《毗尼日用切要》 明见月律师著

《毗尼日用切要香乳记》 清书玉律师著

《三藏法数》 明一如法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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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道相师(五篇)——二○○七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释亲融比丘)

兴道相师(五篇)

——二○○七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

沙门释子:亲融谨记

《四分戒本疏行宗记》中云:“兴道相师,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目录

绪言

  第一部分 行

   (一)屡败屡战

   (二)杞人忧天

   (三)一如既往

   (四)河北的隧道

   (五)师父出关纪念日

   (六)不经一番寒彻骨 怎得梅花扑鼻香

第二部分 住

   (一)综述

   (二)亲藏师父的睡袋

第三部分 过斋

   (一)

   (二)

   (三)

   (四)

  第四部分 僧情不比世情浓

谷子为什么要低头

发菩提心

都要回去那可就坏了!

抓错了!

观音庙

心狠手辣

香疤

水鞋

结语

第五部分 乞食

   (一)出家人不要钱

   (二)教化

   (三)真正出家人

   (四)比丘与乞丐的区别

   (五)因果

   (六)泾渭分明

   (七)无题

   (八)反思

  第六部分 总结

   (一)日常功课

   (二)回寺

(三)行脚报告略总结

绪言

佛法的住世离不开头陀行,辽宁海城大悲寺僧众每年都要遵佛制学习二时头陀,已成为修行中的一项重要佛事。

头陀者,是梵语。华言抖擞,谓抖擞客尘烦恼,增长五分法身。而二时头陀是遵照《梵网经菩萨戒》的规定,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头陀行的存在是佛教住世的一个标志。佛言:“此头陀行住世者,我法亦当久住于世。”

在大悲寺的常住规定中,即有行脚、乞食,这并不是标新立异,别出心裁,而是遵循佛陀的制度、列祖的芳规。

时值二〇〇七年八月十六上午,僧众齐集僧寮二楼学戒堂,聆听上妙下祥恩师的开示。师父为大家讲述了行脚乞食的一些规矩,依教奉行等。一直讲到九点多,准备过斋才结束。

僧团行脚不做事先通知,参与大众不做过多准备的出行,也可说是一种让人放下的方式。从师父的开示意味着今年的行脚即将出发。路线是师父在前几天确定下来的,从赤峰开始,至河北承德结束。

师父在开示中曾经讲到:有人问行脚为何不在海城附近,而要到其它城市,甚至要出省呢?这主要是中国的地方太大,如果全在海城这一块走,这就太小了。要把各个地方都给撒上头陀的种子,至于撒多少不管他,就是留点希望,叫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声音,必然唤起修行人的注意,知道世上必须得有这种修行人,目的就是要把这个种子赶紧撒开。

下面是我个人随行这次行脚的体会。主标题仍然是延续前几年的“兴道相师”,此句出于唐·道宣律祖所著的《四分戒本疏行宗记》卷十二。《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现引用以说明头陀行之自利利他,即“令僧成德,使俗归心”。自二○○三年为初篇,今年是第五篇,根据内容,大致分成六个部分。

第一部分 行

僧众今年的二时头陀,由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亲自带队,前后共有十七位僧人参加,其中上妙下祥师父、释亲藏比丘、释亲顿比丘、释亲显比丘、释亲行比丘、释昌光比丘、释亲洞比丘、释亲古比丘、释亲义比丘、释果成比丘以及释亲融等十二位比丘,释亲指、释亲戒、释亲空、释亲悲、释亲承等沙弥五人,随行护持的男居士三人。

于二〇〇七年八月十六晚乘车离开寺院。八月十七早八时左右,至去年行脚的终点内蒙古赤峰市开始行走,经赤峰市、喀喇沁旗,八月二十二进入河北省境内的隆化县,八月二十七进入承德市区,八月二十八至滦平县,九月初一进入丰宁县,九月初二至丰宁县王营乡。当天中午过斋后,本次学习二时头陀预定十五天,至此圆满结束。乘车于九月初三上午返回至寺院。总行程约六百多里。

(一)屡败屡战

僧人行二时头陀,是《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二时”分别为一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对此僧人出外行头陀的方式,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

行脚用现在最简单的解释就是不坐车,只用脚走路。此中并不是散步,也不是单纯地锻炼身体。而是通过长期地行走,不依靠外在的交通工具,让身心都得到一种磨练,不再向外驰求。

以下仅是在这次行脚中的点滴,同时也籍此忏悔自己未能很好地摄心,并从中寻找到一点经验。虽每次都是如此,还好是属于屡败屡战,毕竟还稍有点进步。所说的“战”也不是指争战,而是降伏。

师父在《经行》中开示:“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就是要在行走中把眼根收回来,只看一头牛趴着这么大的地方,作为我们不放逸的一个方式。逐渐地把观也放下,把心要死掉。这就是眼观卧牛之地最开始的方便,这个方便不是放逸的方便,是我们修行要严肃起来、要紧张起来、要抓紧修行的方便。也是我们怎样能够把心达到清净的方法,所以称为方便。

自己平时太放逸方便了,以至无法做到这个不放逸的方便。今年的行走,与往年相比,稍好一些。前些天基本只看着地面,不抬头看,两边景致不知,给自己省去了很多分别的麻烦。但自己也有点疑惑,无始以至今生,眼根放逸太久,眼观卧牛之地,最终目的是逐渐把观也放下。但对我来讲,能够观住卧牛之地,就很知足了。眼睛还在自觉不自觉的,注意不注意间,向卧牛以外的地方看着,人的眼睛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可以看出千百头牛以外的地方。因此,要保证看卧牛之地,也是很难,需要一番努力,长期的功夫积累。自己在计算着卧牛是多大的地方,也是眼睛所看的一个底线。想牛应该是横卧着的,眼睛向前看这么大地方还好控制一些。走在外面背上有背包,人自然有些弯腰,头再低下一点,眼皮下垂,注意一下,只看前方几尺的地方还做得到。再说前面还有人背包为自己挡着视线呢。最难控制的是眼角的余光,向两边肯定要超过卧牛之地,说难其实是无力控制它,除非是将眼睛闭上,否则不管眼睛怎么下垂,余光都要将路边卧牛以外的一点景物收进来。

总体来说,比往年有所进步,前十天行走中基本上不向外看。后来脚有点伤,走着吃力,想着是否该休息了,有时看休息的地方,有些放逸,在此忏悔。

在行走中摄心,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经受考验,眼不外观,耳不外听,心不外逸,为的是达到回收六根。

(二)杞人忧天

八月二十四,太阳出来后的再次行走,走着路边有一条岔路,用一排石头拦着,本是低头走着,也没想抬头,不知为何却抬头向里面看了一眼。这也就是习性吧。分别计度,路怎么用石头拦着,见里面是一“中国石油”的加油站,想为什么他们将路拦上呢,是否没开业呢?为人家乱操心。想过以后觉得不值得,眼不见心不烦,低头过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看一眼就不知多分别多少。可是我平时却是在看着分别,分别再看着,操心这操心那,实在是杞人忧天。

在《楞严经》卷一中,佛告阿难,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皆由不知二种根本错乱修习。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菩提涅槃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由诸众生遗此本明,虽终日行,而不自觉枉入诸趣。

佛又为我们讲到灭除的方法:“生因识有,灭从色除”。由于一念妄动,迷如来藏性以为识性,然后依次产生行、想、受、色,五阴具足,最初是由识心生起的,故名“生因识有”。“灭从色除”呢,即对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心,则色性自灭,受想行识自然也随之而灭。若能明白五阴本因,知道皆是妄想,当体即空,由此一念顿悟,便能立刻消除五阴。此为“理则顿悟”。(以上详见宣化上人讲解的《楞严经浅释》。)

(三)一如既往

进入河北省的第一天,早上的霜冻过后,迎来了午后的炎炎骄阳。晒得脸上火辣辣的,周遭群山环绕,娇娆多姿,但对我们来说,还是如往常低头走着,诵着楞严咒。

一辆车从身边而过,车上一妇人的声音:“出家人。”也许是赞叹,也许是诧异,也许是不解,也许是惊奇,也许没什么意思,看见后随口而出的“出家人”。虽只是简短的“出家人”三个字,再没有其它的评论。对我们,对她来说,都有深深的法,深深的内涵在里面。

“出家人”,行走着虽有喜悦,脸上却没有更多的表情。向前,另一边可能是田中干活的喊着我们:“是卖艺的吗?”头一声没太听清,低头走着。那边又大声喊着问:“是卖艺的吗?”我们还是低头走着,没有人回答。喊的问的是谁,不去想他,而走着的是谁,由他来思惟吧!

向前走着,路边半米多高的小树蔓延向前,眼下是陈旧的道路,其它的如何就不知了。

路边的小树有了点变化,大约是进入一个村子,有不少小狗朝我们“汪汪”叫着,不知是欢迎还是其它,也不管它了。传来一个童音:“阿弥陀佛。”噢,有人念佛了。但还得低头走着。

僧众每天的行走中基本上是一个神态,是在表法,是在都摄六根,也是在度人度己。

僧众在漫漫的路上走着,虽有的人身体有些晃了,内心里还是在迈着坚定的步伐,无论前方的路多么遥远。无论外界的变化,闹市、乡村、田野、河边、丘陵、高山,深夜、朝阳、落日、骄阳、风雨中,都一如既往的向前走着。身体有些晃了,脸上流汗了,风雨中被阻止了,内心中还是在一如既往的向前走着。

这就是行脚僧人的一种信仰,心中的目标是“行于无所得时方为道”。

(四)河北的隧道

八月二十八,进入河北滦平县。在天亮后,经过了三道隧道,蓝旗梁隧道。其中第一条隧道最长,约二三里地。河北承德的隧道较多,行脚经过的有七八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里面全部不开灯。不知是为了省电还是什么原因?若短一些的隧道还好点,长的隧道里面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的光亮。

早上走时脚腕有些疼,走着略有些拖拉。进入隧道,师父领着走在一边的盖板上,有一米多宽,比路面高出几十公分,能安全一些。过来一辆车才能有点光亮,有的人打开手电,我的在包里也拿不出来。师父走在隧道时都加快速度,说里面空气不通畅,怕停留时间过长人受不了。在盖板上走得较急,得注意着不要掉下去,得注意脚下,不要踩空。若有个别盖板掀了起来,得提防别踢在上面。但里面随着车灯光时明时暗,快步跟随着,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等过了隧道,才想起:刚才忘记脚腕疼了,快走吃力竟也能快步疾走而毫无觉察。

这几天脚腕扭伤,并不严重,但每当休息过后,再行走时都觉得吃力。尤其休息一晚上,早上走时特别困难,虽没达到一瘸一拐也差不多,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上。努力走着,差不多一上午时间,觉得有些拉开了,走得才好一些。而这次隧道,几十分钟,觉得就拉开没事了,再走着有些像没受伤一样。

我本来对承德的隧道有点意见,里面全部不开灯,车辆在里面行驶极容易出危险,若是行人更不方便。路上的收费站倒是不少,收费对此毫无改善。但经过此事,我个人没什么意见了,不管怎么说,从修行的角度,帮了一次忙。

平时都说放下,却放不下,刚才也没放下,只不过注意力十分集中就忘记了,疼何尝不是虚妄呢?

(五)师父出关纪念日

八月二十九,今天由于看时间的人到三点没有告诉师父,起得比平时晚了些。在路上不停地走着,休息在路边只是稍微停留一会,就又开始走。有人说:“师父多休息一会吧。”师父说:“走晚了应该心生惭愧,多休息就不用想了。”结果七八点钟时,走的路程比往常都多了。

停在一个田间土路休息时,亲顿比丘问:“今天是不是二十九?”我说是。这个月有三十,以为他关心该诵戒了呢。他说:“今天是师父出关的纪念日。”他一说,亲藏师父和亲昌师父等也议论起来。我对二十九有些忘了,这几年的八月二十九,都是走在行脚途中,也都没有人想到,只是以此纪念了。

又准备行走,亲藏师父等招呼罗居士看天边,原来白云间隐现出一段彩虹,并有人说这是瑞相吧。有时他们在看所谓的瑞相,我就告诉:譬如病目,见空中花。总觉得一点白云,几片朝霞还算不上瑞相吧。于是在议论中谁也没有:既知是已,无明即灭。

走到大屯乡附近,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停了下来。两名中年女子从车里下来。拦住拿钱要供养,师父摆手:“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她们说:“你们不要钱,这钱是给你们买灯油的。”师父再次拒绝:“不可以,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可以拿钱。”一女子又说:“买灯油还不行吗?”师父说:“不行,这是出家人的戒律。”

向前走出不远,路过一个村子,一位骑摩托车的男子又供养瓶水。问:“你们有多少人,不知够不够?”师父告诉这就很好了,你直接发给大家。每人一瓶,发到最后数量不够。说:“我再去买几瓶。”师父说“不用了。”但男子骑车离去,一会回来,从怀里掏出水来接着布施。这时大众站在路边,师父告诉给他结缘了经书、护身符(牌)等。话传达下去,谁的在外面方便拿出来,于是有几人带点争先恐后地告诉:“我这有,我这有。”一是受男子真诚发心所感,再是有的人结缘的物品没少背,却始终结缘不出去,甚至还没开张呢。给男子结缘了几本经书、楞严咒护身牌(瓶装)、念佛机,男子非常地感激,合掌、点头说:“谢谢,谢谢。”

在家人怎样分别如法供养,其实很简单,佛已明确告诉出家弟子不许摸钱、储钱,经常有人要供养金钱,僧人拒绝后,而买物品来供养。表面上看只是简单的将钱转为物,而其内涵是将贪欲转为清净。僧人依教奉行,如法持戒,也令人知道了不要钱的出家人是真正的出家人,从而有了识别能力。

在《分文不取》“在家施主须知”一章中写道:你知道佛陀不允许比丘与沙弥接受金钱吗?

你必定注意到绝大多数的比丘接受并使用金钱,这是导致佛陀的教法衰没的原因之一。借着了解应如何供养佛陀许可的必需品,你能帮助护持佛陀的正法久住。

在家人必须谨记的要点,绝对不可以供养金钱给比丘,只可供养佛陀允许的必需品,像:袈裟、药品、书籍、或车票、船票、机票。如果你不确定比丘需要什么,你可以问他,或邀请他有任何需要时可以向你开口要求。以便能够帮助比丘在不违犯戒律的情况下获得必需品。

从以上可知,在家人布施佛陀允许的必需品,日常修行需要的物资,属于如法供养。供养金钱给比丘,则属于不如法的供养。

《五分律》卷第三十“七百集法”中,毗舍离诸跋耆比丘,起十非法事。其中之一为以钵盛满水,集坐在众多人的地方,告诉将钱放在钵里,就可以得到吉祥。长老耶舍迦兰陀子比丘,进行制止,告诉要布施比丘钱的诸在家人:“汝等莫作此施,我亲从佛闻:若非法求施,施非法求,二俱得罪。”

“非法求施”即比丘要求在家人布施不如法的东西,“施非法求” 即在家人布施比丘不如法要的东西,这样都有罪过。

十非法事后来,有一切去等贤圣比丘七百人,集会于毗舍离城,断除十事非法,恪遵佛制,重新扶持戒律,这就是佛教史上所称的第二次结集,因有七百大阿罗汉参加,又可称为七百结集。以上可参见《兴道相师》初篇,九月初三的日记。

僧人的行脚乞食,也就是破除着一些人的错误认识,告诉出家人出来不是向在家人化缘金钱,在外面化缘金钱的是假和尚。我们通过不乞钱就可以揭穿有人假冒僧人做种种恶事的阴谋,让他们无处藏身。“佛制托钵,疗养色身,但乞食物,不乞金钱”,不要让金钱染污了净钵,一切如法如律的进行行脚乞食,有如回归到三千多年前佛陀在世时托钵乞食的情形。虽路漫漫其修远兮,前途多艰,吾等将上下而求索,而无怨无悔。

再次休息,停在村口的公路边。师父去田间的土路察看过斋地点,虽曲居士告诉二三里路还有个数百户的大村子,但不知具体情况,有适宜休息过斋的地点。大家在路边坐着,有个中年男子过来问:“你们干什么的?”后面的僧人告诉他上前面找亲藏师父。刘居士迎过去问:“有事吗?”走到前面问:“你们干什么的?”一开始没人答话,又问:“你们没有证明啊?”以为是村里的人过来看热闹,听问话的口气还像个多事的人,又问:“不坐车呀,去那里?”告诉行脚,就往前走。

这时他至我面前,看了看他,没带帽子,有点秃顶,穿着件蓝色制服,敞着怀,更加认为是村里的人,突然发现他胸口还有一个编号,这是警务人员才有的,莫非他是警察?可是不太像啊?

他又问你们负责的呢?告诉上那边田地里了,你有什么事等师父回来再问吧。他最后问还走不走。亲藏师父说:“一会我们走。”他也许等不及就走了。这时我也站起身,看见另一边有辆带警灯的标准警车,看来他确实是个警察了。也许是我们在路上走,有人报案,他出来太匆忙了才这样吧。他若带警帽,问话先出示证件就好了,由于没看出来,对他有点怠慢了。结果引起过斋时警察再次出现。

过一会师父回来,叫僧众背包,顺土路进入田地,在路边的空地安好位置,准备乞食。

今天乞食就在刚才休息的地方,村子不大,师父让按组进入每个胡同,很多人家都大门紧闭,下地干农活去了。

遇见有人的第一家,告诉出家人乞点食物。里面一妇女告诉没有。很干脆利落。

在一家院门口,见到女主人正背向大门,收拾玉米。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听到说话,回头看一眼,手一挥,说道:“你得了吧!挺大个小伙子干点啥不好,来干这个。”

向前,一男子在路边收拾玉米秸,走近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男子直起身子,想了一下,有点犹豫,又看看我们说:“只有饽饽。”我说行。随他来至门口,男子又说家里只有饽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也不知我们是否能要。又告诉一遍可以。他回屋内取出两个玉米饼子,告诉分别放在我俩的钵里。这两个玉米饼子可能放一段时间了,过斋时分到我钵里几小块,确实很硬,费力地才将它咬开。

然后一家老太太出来,告诉没有,自己还吃不上呢。

至下一家,正赶上女主人出来送客,三四个人往外走,在门口说话,我也不再等,告诉出家人乞食。有人告诉主人:“出家人乞食来了。”有人说:“给点粮食吧。”我说:“我们不要粮食,只要熟的食物。”女主人问:“水果行不行?”告诉可以。但她没有立即回去,又热情地和几个客人说了一会,指导他们离去。见我们还在一边等着,她取了六个梨布施。

向前有个小商店,有十来个人在外面站着,看见我们有点无动于衷,纯粹看热闹的样子。有个十多岁的小孩跑过来,告诉买四个馒头。虽有点气喘吁吁,还是掩饰不住有一种喜悦,但这不是外露的喜悦,而是一种淡淡的,能够感觉到的。

过来时听见另一面有其他组乞食的声音,随后小孩在我们身后跑过,从脚步声就感觉到可能过来买东西布施的。我对亲悲沙弥说:“这个小孩买东西应该是布施的。”等回去一问,亲昌师父承认,确实是有家大人先让小孩买四个馒头布施。为此亲义比丘问:“你怎么知道小孩买东西就是布施的,换我肯定听不出来。”

我一笑:“很简单,若大人让小孩给自己家买东西,小孩他不会着急跑着去的,只有要买东西布施僧人,他才会跑着去,生怕晚了来不及。”

再前面的人家连续没人,又到街的另一边,遇到今天的最后一家,主人布施了水果。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往回走。路上又与亲顿比丘等会合,列队前行。

回到过斋地,僧众大部分陆续回来,只有亲藏比丘那一组还没回来,在村中时见他走得很急,一边走完了,又跑到另一边,告诉没人还是向下走。于是说道:“亲藏师父今天肯定是没乞到,就不停地乞,不回来。”又过一会才回来,径直走到座位,一问果然空钵,他还说:“这村子这么小,人又都大部分不在家。”等下午上路走了二三里路,路边有个数百户的大村子,又说:“我说到前面村子,这多大啊,到这我也不能空钵。”看来他对空钵的事还没放下呢,真执着。其实见他空钵,我们个别几人还有点高兴呢,总觉得师父出关的纪念日,让他这位跟随师父最早的弟子空钵,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挺好的。

等人全回来后,开始过斋,马居士、曲居士行堂。我过斋比较快,也没有摄心,见那边一辆车停在路口,一个警察和一个便衣助理正在和刘居士交涉得热烈,大概还是要看证件的事,是不是提前起来把证件给他看,但还影响其他人过斋。于是就没动。

结斋后,师父问刘居士怎么回事。刘居士告诉:“警察说是派出所的,没别的意思。是领导让过来看看,说你们一会就走,怎么还在这儿?”刘居士说:“师父现在过斋不能说话,也不能起来。”警察问:“你们有证明吗?”刘居士说:“有,在师父们手里。你等吃完饭行不行?”警察看了刘居士的身份证,做记录。

警察拿出手机,向领导汇报情况。最后说:“这样吧,证明我也不看了,你跟你们住持说,吃完你们就走,别在这待着。”刘居士说:“这我可做不了主,师父们吃完了可能还得休息一会呢。”警察说:“不行。你们吃完就得走,我们得维护治安。”

刘居士说:“我们也没破坏你们治安哪!”警察助理说:“主要这不是你们活动的地方。咱这儿没有寺院,没见过,也不了解。也没有你们讲法的地方。”刘居士说:“怎么就不是我们活动的地方?中国人民在中国大地上可以自由活动,老百姓都可以随便走,出家人路过休息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警察说:“你要这么说话可不行,那半小时后我再来,到时候你们得走。”

师父说:“那刷完牙咱就走。”大家又议论了前后警察来的事,有的说:“看来一开始的那个人还是派出所的领导,但不太像啊。”

直到我们过完斋,刷完牙,僧众准备上路,估计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警察再没出现。

在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九,师父在本溪茅蓬三年闭关圆满,中午出关后即率弟子开始行脚。而今八年后的中午,过斋后,也是没有休息,又开始了行程。

深秋的田地,漫漫枯黄,草木凋零,一阵旋风卷着苞米叶飞舞。草木枯荣,世事无常,历经沧桑。

刚走至国道,一辆车迎面而来,车上可怜的羊儿无精打采,神色恐慌。众生苦难,谁为救拔?

僧众踏上行程,沿途经过了一村、一村、又一村,人们站在村口,三三两两,七八十人,注视着僧人经过。太阳西斜,一老妇人以手遮着阳光,认真地注视着,也许还是看不清,慢慢向前走至路边,这些是谁呢?是久别的人又回来了吗?

无始劫来,我们也许得到无数次佛法僧三宝的救拔,在阿赖耶识里有永不磨灭的种子,只是迷茫颠倒,神识昏迷,直至今日,还不识自己本来面目。

《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卷二云:“以三宝大利,惠益无边,微沾希向,历劫不朽。”

行脚令世间未闻佛法之人见到僧人,开其佛法僧三宝之念,一念希望心,向往心,此善根经历尘劫都不会磨灭的,随着时间的延续而生根发芽,“一熏识田,永为道种”。

经过一个村庄,路边的小学校正好放学,一群回家的小学生看到僧众,好奇地跟在后面,胆大的在路边同行,不停地议论纷纷,口里叫着“和尚”。有的边走边做着他们很喜欢的一件事情:数和尚头上的香疤。

过了村子,在田间小路休息,三四个小学生站在对面观看,旁边的公路上还有几个村民站在那儿议论。师父与人说:“没有一个胆大的。”刘居士朝小学生招了招手。师父说:“别招呼。”但已经晚了,几个小孩一下全都奔了过来。刘居士问他:“见过出家人吗?”小男孩摇摇头,说:“没有。”这时师父拿起旁边比丘携带的楞严咒护身符(牌),说:“给他们一人一个。”

师父给几个小学生每人一个护身符(牌),告诉他们戴在身上,吉祥。路边的一个村民见状也急忙走过来,还抱着个孩子,另有一个小些的孩子走过来。村民告诉这还有呢,师父将护身符(牌)递给他:“给你一个,挂脖子上,保平安。”大人给孩子戴在脖子上,说:“能保佑你。”但那个小些的孩戴上后却哭了起来。

师父告诉孩子们:“挂脖子上,戴一辈子,上厕所摘下来。”一个小女孩说:“那睡觉呢,用不用摘下来?”师父说:“睡觉不用,带着它睡得可香了,不做恶梦。洗脸的时候摘下来,然后再带上。”小女孩掰着手说:“两件事,上厕所,洗脸摘下来,还有上学呢?”师父告诉:“上学放在衣服里面,带着有智慧。”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里面的土山走过来,说是看山的,自称九十多岁了。老者看着僧众,以一个老者的资历问几个小孩:“你们没看着过吧?没看着过穿这个衣裳的吧?”小孩说:“没有,从来没有。”

说:“到底活着好,这有多少年没见着这样人了,穿大领衣服的。苏联一来,连庙都拆了,和尚都还俗了……”他对身边的几个村民说,但没什么反应,可能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清楚了。

师父叫亲昌师父结缘念佛机给老者。他接过去,看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师父说:“帮他打开。”刘居士过去帮老者取出念佛机,师父告诉:“念佛机,反复念‘阿弥陀佛’。老人听了好,心静。”

老者问师父:“你们出来干啥这是?”师父说:“修行。”又问:“你们这和西藏那是一样的?”师父说:“不一样,我们是汉传佛教。”

老者又说:“你们真是大发慈悲。咱河北省还没见过。你们住哪儿?”亲昌师父告诉他:“住野外,走哪住哪。”老者感叹:“住野外,那可不容易。杨六郎出家不死。”听他絮叨着也有点意思,但杨六郎哪里出过家,应该是杨五郎,在五台山还有座五郎庙。也许几十年过去,他已经遗忘了。他九十多岁,已经多少年没见着这样人了,从他的话分析,已经四五十年了。而这些四五十岁的村民,根本就没有见过。若如此下去,直至没有听说过僧人,以至于最后,人们都已经不知道世上还有佛教了?

此中现状,佛教在一些地区的认知情况,不走出寺院是根本体会不到的。通过行脚,只要让世人知道还有僧人,佛教住世,也就无怨无悔了。

老者还在问着:“你们吃饭怎么办?”师父说:“乞食,要饭吃。我们每天就吃一顿饭。”村民听了议论起来,几个小孩对这个也听明白了,一个小男孩说:“啊,就吃一顿饭?”“那你们不饿吗?”师父说:“不饿,你看我们这些人不挺好吗,人吃一顿饭足够了,吃多了昏沉。”小女孩童真地问:“那瘦了怎么办?”师父说:“人瘦点精神,外面大了,里面就小了。”

老者发一通感慨后,看着刘居士等问:“你们给这些人钱买吃的吗?”刘居士说:“出家人不摸钱,不要钱。”又问:“那国家管他们吗?”刘居士告诉:“国家不管。”老者问:“那谁管?”

是啊!出家行脚由谁来管呢?

再次上路,两边没有了村庄行人。夕阳,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晚霞映照着僧人已是疲惫的身影。

夕阳落下,又停在路边,有人看见我走路,说也不行了。我说:“惭愧,今年背的东西最少,脚却扭伤了,以前从来没有伤过的。前几天不好意思说,走承德那天最重,那天却走得最多,现在快好了。”师父说:“以前行脚休息一会,亲融就催该走了,这次不管多长时间他都不说什么了。”

行脚途中,有几位脚扭伤的,脚起泡对一般人是常事,我还算好的了。前几天应坚持着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也是脸面过不去,带的最少,却还伤了,还不如前几年了。

又走了一段,至今天休息的地方,在波罗诺隧道前山脚下的一块空地,宽阔平整,里面是矿山。师父问:“没有车经过吗?”

马居士说:“肯定没有,我问过了,马上要开十七大,怕矿山出事故影响,这些天停工,人都走了。”

僧众铺好苫布,几人在师父身边,说起过斋次第食。气温虽逐渐下降,人觉得有些凉冷,却是星光下,露天清凉地,安谧寂静,法味浓浓。

(六)不经一番寒彻骨 怎得梅花扑鼻香

九月初一,昨天气温开始下降。今早休息,照常披着雨衣,还未觉得什么。亲顿比丘却在前面来回走着,可能是坐不住,觉得冷。通常坐到天色快亮时才走,今天坐了一阵就走了,师父说,太凉了。

收拾背包,虽凉些,都是人突然遇冷不适应,现在的气温,拿到冬天属于高温了。觉得一会应该转暖,就将观音斗收起放在包里。可这一走好像气温突然下降了似的,到处都是凉的,冻手,耳朵也冻得有些受不了。

走着,师父说:“起风了。”风来的也非常突然,瑟瑟的风把衣服吹透,浑身凉得似乎没有了一丝热气。将手在袖口捂一下,缓和过来再捂一下耳朵。

天亮以后,再次休息,见田地里凝结着白霜,路上的枯草和落叶,一色白蒙蒙的。气温还在下降,刘居士告诉:气温已经零下2度。大家都在原地站着,等待着,一会太阳出来应该温暖了。

路的两边远处是山,太阳露面的时间比别处晚,走到七八点钟才在山边露头,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辉,似乎离得遥远。冻得手有些不好使了,自己将观音斗收起干什么,现在不好意思再拿出来。

有的人在议论着太阳,辛苦等待它出来竟是这样,将身体朝向它,它竟吝啬地将阳光收起来了。

怪不得以前曾发生两小儿辩日的远近,一个小儿说太阳刚升出来的时候离人近,另一个小儿认为太阳刚升起时离人远。各述理由,认为离人近的小儿说:“太阳刚出来时清清凉凉的,到了中午的时候热得如同把手伸进热水中,这不是近的就感觉热,而远的就觉得凉吗?”认为离人远的小儿说:“太阳刚出时像车的伞盖一样大,到了中午时就如同盘子一般小了,这不是远的小而近的大吗?

这令孔子不能判断谁是谁非。孔子作为世间圣人,不武断下结论,诚实的态度也值得学习。而释迦牟尼佛直接告诉我等众生的感官所知、所见、所想,乃至外界的霜冻阳光,无非是唯心所现,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又何来远近呢?无知两小儿,非得难为孔老夫子为何?

今年行脚所走的道路,两边或远或近,始终都有连绵不断的群山相伴。特别是承德附近,在山边行走,山势陡峭以及低缓,都有爬山虎的身影。

爬山虎耐寒,耐旱,耐贫瘠,生性随和,适应性强,在一般土壤中都能生长。虽深秋气候转凉,还旺盛地展示着;寒霜来临,它们将全部的生命,化作片片红叶,装饰着崇山峻岭。它们历经风雨的磨练与考验,从底部直红到头梢,随着微微吹来的秋风轻轻地跳跃,每片深红的叶子都充满了饱经风霜后的“诗情画意”。

二时头陀也是如此,都是为了培养我们吃苦耐劳、坚忍无畏的精神。培育着忍风、忍雨、忍寒、忍热、忍饥、忍渴、忍毒虫、忍恶言、能一食、能持戒,《僧衹律》言:“求出家者先为说此十事,能做到者方为剃度。”做到即是大丈夫。

僧众山中行走、街巷托钵、露宿野外、随缘度日,虽经历骄阳、雨水、霜冻等天气,日后忆起,描述出来,诗情画意,美好回忆,往事如烟,如露如电。

第二部分 住

(一)综述

今年走在路上,车不太多,路边的村庄虽不多,但三五里地总有一个,中午有乞食的地方。所走的道路,两边或远或近,始终都有连绵不断的群山相伴。有时就在山边行走,人烟稀少,住的地方自然不用发愁了。一路上,在住的方面,没发生什么波折。晚间休息,不进房屋等建筑物内,野外露宿,住的地方有田中过道、公路边、树林中、荒山坡、山谷中、桥洞下、野外空地等。关于“住”的方面,过去写了一部分。因此,下面只是大略写一写。

八月十七

行脚的第一天,天还亮着,就停住了。是在一个荒废的采石场,背后石壁挡风。师父安排,比丘和沙弥分开来住。各自铺东西。我今年出来没带睡袋,只带了一件绒的披风,可以为背包减少点份量。走了几年,也想有点进步,少带点东西尝试一下。

今晚天气还可以,披风也没拿,只披了件雨衣,而旁边的亲藏师父虽背着大包,众多物品,也只是拿件雨衣出来。

夜里转凉,将没穿的衣服裹在身上,一夜平淡的过去。

八月十八

马居士事先在前面给找了一个过夜的地方,是公路里面的一个山沟。大众进去后,师父让暂时休息,然后和亲昌师父往山坡上面走,看有没有更好的地方。见对面的山坡是还未修建完的公墓,但已立了许多的墓碑。前面还有许多平地。可惜旁边有个小房子,估计是有人看守,不然是个很好的休息地方。大众议论着,说以后想找坟边住也不太容易了。

师父已走到山坡上查看,基本上每年每次都是如此。

亲昌师下山回来,叫僧众取包到半山坡,因平地里的青草较多,戒律规定,比丘不得踩踏青草。师父安排就在山路上休息。

今晚气温下降,提前将披风拿出来,但夜里还是很冷。

八月十九

今晚是在一条深山沟里,顺着崎岖的山路进去,到了地方,很窄的山路向前不知通到什么地方,没有平坦的地,停在乱石的山路上。

里面地方不够,师父将亲藏师父和我安排到外面,一块很大的石头边,山间石边,略有点古时的味道了。

八月二十一

进入内蒙古和河北省交界的七老图山,此山海拔约三千多米。今天休息的地方,是在半山腰的一条深山沟,两边是崇山峻岭,林木茂盛,边上有条小溪,深山幽谷,寂静无人,真正名副其实的阿兰若处。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中,佛告智光,出家菩萨远离喧闹,住阿兰若修摄其心,无量千岁以求佛道。三世如来离诸喧闹,寂然闲居,万行增修证菩提果。缘觉、声闻一切贤圣,证得圣果亦复如是。其阿兰若有十种德,能令证得三菩提果,云何名为十种胜德?

一者为得自在住阿兰若,四威仪中不属他故;

二者离我我所名阿兰若,于树下时无执着故;

三者于卧具等无所爱着,由斯当卧四无畏床;

四者阿兰若处三毒微薄,离贪嗔痴所缘境故;

五者乐阿兰若修远离行,不求人天五欲乐故;

六者能舍喧闹住闲寂处,修习佛道不惜躯命;

七者爱乐寂静离世言词,弃舍凡愚无散乱故;

八者世出世间一切事业易得成就,无障碍故;

九者阿兰若处是三昧室,能得百千大三昧故;

十者清净如空以为舍宅,心无障碍得大智故。

今晚在深山里,气温急遽下降。多次被冻醒,有些难以坚持。但过去也就过去了。第二天见地上、草上、苫布上都一层白霜,气温可能已经零度。自己也有点犹豫,没有睡袋能不能坚持下去,后天有两人要回去,睡袋可以留下来。一想还是算了吧,出来没拿,半路再要一个不好意思,就这样决定下来,也坚持下去了。

八月二十二

进入河北省承德县,中午气温较高,个别容易出汗的人大褂后面湿了一片。

走着都是山,风景不错,温差也大。下午四点多钟上路还很热,等休息时停在路边,已经凉飕飕的了。

马居士找了个休息地点,是一个山林路,感觉不太适合。师父进去看了看,说不太适合,继续前行。

天黑了下来,夜色中,向前走着。此段公路较窄,不时有长途跋涉的大货车驶过,觉得有点意味。

最后在一个山边很窄的一条小路停住,不太平,个别的地方还有青草,师父让原地等待,查看一下。夜色中看着对面的山,身后下方的路上偶尔车驶过,这时才有点野外露宿,无依无靠的滋味。最后师父叫人分开,在没有青草的地方休息。

八月二十五

上午下了一阵雨,晚上天还阴着。在一条过道休息。半夜略掉了一点小雨点,然无大碍。

八月二十八

天黑后在公路边的一条过道休息。地上有些石头,师父领着将大块的捡走。然后铺苫布。两块苫布,比丘及沙弥各一块。比丘的人多,师父每晚都是休息在最边上,照顾着大众。

(二)亲藏师父的睡袋

行走的时候,我走在亲藏师父的身后。但却看不见他的背影,只有个硕大的背包在我眼前晃荡。亲藏师父是知客师,一些结缘的物品归他管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念佛机、楞严咒牌等等他背了一大包。再加上香袋,一个大睡袋,也怪他个矮一点,背包在肩上,竟比他还高了一截,压得他弯着腰走路。很多很好的画面,就这样被他“破坏”了,关于这一点,他自己并不知道。

睡袋背着本为御寒,但他的睡袋背着没有使用,他这个老实人也许想不明白,别人天天用着没事,他天天背着不用却有事了。

背了几天以后,见他不用,就给他出主意:应该始终不用,一直背着回去才是锻炼呢。背回去是有始有终……有时候还在师父面前议论,师父替他说话:“亲融是怕累不带睡袋,宁愿夜里冻着。亲藏是有睡袋也不用,宁愿背着锻炼,这才是修行呢。”虽是称赞,但他也就没法用了。

我想,过了几天冷的时候,亲藏师父也许想用睡袋了,但有我们“虎视眈眈”地看着,有师父的话表扬着,想用也不好意思了。最后一想,还是不用背回去算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再就是师父虽这样称赞,其他人只是听着,却没有一个表示:我夜里也不用睡袋了。看来亲藏师父的修行也不是谁都能学来的。这些人真是令我有点“失望”,并不是怕他们没修行,而是我夜里受着冷,多个陪我的多好。

进入河北省后,有当地隆化县的王居士来随行护持。师父同意。问他夜间有没有防寒的物品,睡袋等。他说:“没事,我晚间在车里。”亲藏师父说:“可以把我睡袋给他用。”我立即说:“怎么背不动了,不想再背了。”但师父同意了,于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把睡袋给了王居士。睡袋在背包里占一半的位置,一拿出去就小了许多,也轻快了。

他的背包不在我眼前晃荡了,有些不习惯。告诉他:“你应该将睡袋白天背着,晚上给王居士用,这样才是真正的菩萨发心呢。王居士将睡袋放在车里拉着还浪费汽油,你背着省油,还环保。”当然说这话的不止我一人,旁边还有人帮腔,谁让亲藏师父能忍辱呢?看不到他生气的样子,有点不甘心。

这样过了四五天,睡袋又回到了亲藏师父的背上。一问,原来王居士说他用不着,又将睡袋还给了他。王居士也不知道亲藏师父天天背着根本没有用,亲藏师父也没说我其实背着根本没有用,就放在车里吧。他拿回睡袋装好,于是每天又有个硕大的背包在我眼前晃荡。

九月初一,最后一晚休息的地方,马居士给找了一个半山腰。僧众一直走到七点钟才到达。在夜色中,山路崎岖,又窄又陡,在过道上僧众铺好了苫布,师父告诉亲藏师父将睡袋拿出来用吧。亲藏师父说:“师父,不用了。”师父说:“用一下吧,背了这么多天,现在晚上太冷了。”旁边有的说:“亲藏师父不能用。”“亲藏师父有修行。”甚至说:“看着亲藏师父怎么铺睡袋用啊。”

亲藏师父也许不知该怎么办了,用呢?还是不用?

见尽“欺负”老实人,还是师父给他做了主,“用吧,别听他们的,脸皮厚也是修行。”见他脸皮要厚了,连忙告诉他:“最后一晚用了,就不圆满了,功德就没了。”师父说:“该用就用,我们不要功德,是吧!”

在师父的关怀下,最后还是拿出用了。我来到他的位置上,有点“不怀好意” 地问他:“你铺的是什么?”“这个睡袋暖和不暖和啊?”亲藏师父只好显得大智若愚的样子,对别人的“机锋问辩”是笑而不答。

十几天来亲藏师父将睡袋背在身上也真背出了功德,心中不做功德想,是名真功德。师父曾讲:“做事就要圆满了,最后的圆满我们却舍弃不要了,不要圆满,不着圆满的相,才是真圆满。”

亲藏师父在最后一晚,若自己拿出睡袋使用,也属于不要圆满,但未免还有造作之嫌。而现在是师父关心让他使用,他只需依教奉行,命真是太好了。

最后的一点疑惑是,亲藏师父若明年还参加行脚,他背不背睡袋呢?今年不用受到称赞,他明年是否好意思用呢?对此我们拭目以待。

第三部分 过斋

今年的过斋选写了四次,有的虽只是一些事情,但也与过斋有关,一并列入。

(一)

八月十九走在赤峰市。中午过斋是在一片树林中,上方蔚蓝天空,阳光明媚,人在林荫的笼罩下,远处半黄半绿的蒿草。人行住在野外,总有一种诗情画意的感觉。

今天乞来的食物较多,将食量尽量往下减,乞食的食物,干粮、馒头、饼子、米饭乃至稀粥都混合在一起,平均分配,不别众食。马居士给了我三勺,勺并不太大,而我的计划是只两勺就止。随后马居士又行了一遍,已经超过自己规定的食量,怕乞来的食物剩了,又要了一勺。其它的无论什么再也不能要了。

今天乞来的食物非常干,以前都说乞来的食物会变味道,变得甘甜,变得不是百姓家食物的味道。而今天妄想相争,“干”字占了上风,费力地咽着,险些咳嗽。虽这样,心中还是有一种喜悦,乞来的食物变得香甜,也不是说如世间的如何好吃,吃得满嘴流油,大块朵颐。而是可能是干,可能是稀,或者是好,或者是劣,可能是凉,很少有热,只有出家人才爱吃的一种味道。怎么说呢,就是一种乞来食物的香甜吧!

往深里说,这可以说是一种入世出世,世出世间。即是百姓家的食物,无论家境好坏,做者是谁,材质为何,乞到比丘钵里以后,都变成一种味——法味。

基本上每年都介绍一下乞来的食物的甘甜,又说是出家人才爱吃的一种味道,并不是在家人不爱吃,而是吃不到。也可以说是不想吃,这是出家人的食物,在家人怎么能吃到呢?

吃得比较快,然后是无所事事,见面前一个蚂蚁叼着个绿色虫子,可能是蚊虫吧,足有它半个身体大,应该是艰难地爬行,却不愿显出吃力的样子。犹豫中,蚂蚁长途跋涉,经过亲藏师的面前,爬向师父那边,终点为何?饱餐一顿罢了!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有几人甘于清淡,为了吃,忙忙碌碌,混沌生死,花天酒地,昏吃昏喝。

在去年的行脚途中,师父曾开示:人的吃是最重要一个的习性。人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吃。挣钱哪,拚命啊……甚至成立家庭啊,都是为了这口吃在做准备。你看人一吃的时候,就满意了。每天累活干着,干完回来弄盘肉,弄点什么,这么一嚼,就那几分钟工夫,这可满足了。这一天的疲劳啊,就算是得到报偿了。人就是为了吃活着,从小到大在一直养成着这个习性,那个小孩也不懂事,对吃也拚命地要,这个吃的习性就像暴流一样,特别重。

《佛说十二头陀经》“节量食”中,佛言:得一食时应作是念:我今若见渴乏众生,以一分施之,我为施主,彼为受者。施已,作是愿言:“令一切众生与覆救之,莫堕悭贪。”持食至空静处,减一抟食,著净石上,施诸禽兽,亦如上愿。若欲食时,当敷尼师坛净手,作是念言:“身中有八万户虫,虫得此食皆悉安隐。我今以食施此诸虫,后得道时,当以法施。汝是为不舍众生,若不见困乏者,但食三分之二,以自支身命。”所以者何?行者若贪心极噉,令腹胀气塞,妨废行道。若留一分,则身轻安隐,易消无患,于身无损则行道无废。是故应受节量食法。

(二)

八月二十,还是走在赤峰市王爷府镇。从地图上看,这个地区还有什么镶红旗、镶蓝旗等的地名,估计都是从清朝时留下的地名。

快至中午乞食的时间,路边也出现了村子。曲居士告诉前面的村子距此有六里地,而这个小村子没有下路口,公路有护栏,下不去。现在有的地方的过道,为了安全起见,都安了像高速公路一样的护栏。曾有人问师父:行脚还上高速公路走吗?师父解释那不是高速公路。

约九点半,来至下路口的村子,村边没有合适的过斋地点,师父领着直接往村子里走,里面也没有合适的过斋地方。师父决定先乞食,告诉将背包放在路边,搭衣乞食。

和亲戒沙弥一组,到村子快到尽头,开始乞食。大部分人不在家,有一个年老的告诉自己也吃不上了。其他的我也有些忘了。

转到另一边,几人在家门口干活,从他们的表情看不能布施,告诉亲戒沙弥你过去看看吧。他过去告诉出家人乞食。一妇女说:“不用你们,我们吉祥着呢。”

空钵而归,大众陆续回来,突然来了一辆警车,下来四、五个警察。有穿警服的,为首的一个身着便装,呵斥曲居士:“我不告诉你们了吗!不让你们进我们村子里,赶快离开我的地界!”原来他们昨天曾在公路上看到过,并告诉曲居士不要在这一带停留。

师父上前耐心解释,告诉这是我们正常的宗教活动。便衣警察毫不客气地说:“我不管,你们离开这儿!老百姓都烦坏了,以前你们就来骗过人。”

师父说:“你不能来过假的,就真的也不让来吧。真的和尚来,才能破除假的。”警察说:“不管真的假的,老百姓不欢迎你们,如果老百姓不报案,我们怎么能来。”

师父说:“老百姓他不了解,一个人报案不代表大多数。再说你不能干涉我们自由。”

便衣警察说:“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正常活动我们当地宗教部门怎么不知道?”

师父说:“我们有手续,受法律保护的。”便衣警察问:“什么法律?”师父说:“宪法保护。”

便衣警察说:“我不管那些,我也不看手续,也不管你们真假,离开我的地界就行,过了收费站就不归我们管了。”

师父告诉:“你们李局长都派人来过了,都检查过了。”

警察说:“我不管什么李局长,你们走就是了。”师父善意地告诉他:“你话不能那么说,那么说就不好了。”确实,不应该在背后说自己的上级,给人感觉是不是和地名有关,“王爷府”镇,强横的真有点像清朝的王爷下属的作风了,八旗子弟之类。

中国宪法中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国家保护正常的宗教活动。但包括很多政策,中央制定的非常好,到下面执行的时候,个别人就将他走样了,真正执行好,还得“以人为本。”

刘居士说:“你们公安局都来过人,还告诉有事打110呢。”便衣警察说:“那你就打110。”刘居士真的掏出手机,拨110报警。刘居士平时给人感觉稳重,不爱和人争,但此时毫不退缩,有理有据地交涉。一路上,跟随的居士虔诚护持。在护持的过程中,众居士在修学佛法上,必然有进一步的领悟。

这时人也都回来了,师父告诉大家背包离开,临走善意劝告他们:“我们理解你们工作,但话不能那么说,说多了就不好了。”

便衣警察说:“对不起了啊,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大众搭着衣,过了收费站,已经出了王爷府镇,但公路两边都有护栏,又走了一段坡路,公路才没了护栏,路边有一片收割后的空地。公路边有一条很宽的排水渠,跨过水渠,进入田地里开始过斋。

师父常开示:我们要经常想到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即使食物摆在面前也要做如此思惟,以将食物幻化。那几个警察也许有此目的吧,不论如何,确实可在这方面起到作用。

过斋过程中,有几个骑摩托车的人在路边停住观看一阵,据说是刚才的那几个警察。也许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有所转变吧。

(三)

八月二十五,上午九十点钟,开始下起小雨。前方山势险峻多姿。走着,师父停住,原来是一处桥洞,只是很不惹人注意,若不是上方有条山沟很可能就发现不了它。师父派人下桥看了看,洞很小,尘土堆积。但雨渐渐增大,前面可能再没有避雨的地方。师父让几个沙弥拿方便铲清理桥洞。

雨逐渐加密,在公路上等待的人有的拿出雨衣披上。在田地中干活的人也急着回家,在桥洞的另一边小路,一对夫妻推着一车苞米费力的上了公路。师父上前打招呼,我以为是问路。见妇人向田地里指着说可以,才知是问能否借苞米秸用一下,她告诉苞米掰下来的放在地上的可以用。

桥洞里沙弥将土清理得差不多了,有人从田地里抱来了两捆苞米秸,师父告诉打开,人拿着当笤帚扫余下的土。扫着,亲藏比丘在苞米秸中发现了一穗苞米,当时下着雨,师父说先放在一边吧。

收拾到桥洞外一堆土,以及乱东西,铺上苫布,开始过斋。是由马居士供养的斋饭。

桥洞虽狭小,人在野外条件下,很容易满足,可以借机休息下。

下午两点左右,雨几乎停了。师父问外面的人,却有的说还下着,有的说不大了,于是说还是我自己出去看看吧。于是告诉收拾背包,起程。中午有当地隆化县的王居士赶来护持,师父告诉他及曲居士,我们将背包拿走后,苫布等你们在后面收拾吧。

走了一阵,师父想起问亲藏比丘:“你发现的那穗苞米放在哪了?”亲藏比丘:“当时下着雨,放在苞米秸边上了,临走时就忘记了。”走了很远,回去也不方便,师父找来曲居士说:“回去把桥下的苞米秸送回大地里,在一边有穗苞米,也给找到送回去。”

师父在本溪茅蓬闭关时,地处深山,有山民要护持的居士将周围的山买下来,居士拒绝了。山民不高兴,告诉:你们在山里住,山里的一个草叶也不许你们用。茅蓬用的木柴需要从山下背上来,一次,有个弟子背捆柴在半路散了,重新捆好背到山上,发现有点草叶被带到了茅蓬。师父写条(闭关止语)告诉:将木柴及草叶背回原处,将草叶挑出去,木柴再背回来。

虽是不经意地在木柴中带上山,因为已经承诺不动一个草叶,说到做到,不犯妄语,严持入微。师父命令将木柴及草叶一起背回原处,不经意之缘也断了。

山民得知后,也觉得有点好笑:这些和尚,告诉一个草叶不许动,就真的一个草叶也不许动。

他们虽然敬佩,但表面上却没有太大改变。师父说,有时候改变并不全在表面上,我们若细心观察,用心可以体会到。

行脚,乞食,过斋,即是在默默中行持,潜移默化,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再说,众生也不仅仅是人类。

一天晚上,深圳罗居士问师父:“路上这些牛马等众生有的见到僧人行脚,有的僧人虽然走过去了,但它没有看到,它能有得度的因缘吗?”

师父答:“不论看见看不见,眼见也是虚妄的,关键是用我们的修行,我们的心去感应。”行脚中用心感应,也就需要用心去做每一件事,包括以上的一穗苞米。

(四)

九月初二上午,路上,一轿车停住,两位中年女信士,一个拿钱要供养。师父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她说:“可是我没有东西啊!”师父说:“我们出家人有戒律,是不允许拿钱的。”她说:“可是走在路上,实在没有吃的给你们啊。”打开轿车后备箱寻找,本已经知道没有,还要寻找,找到了几瓶纯净水,又开始翻,不限于食物了,翻出了几副线手套,说:“只有这几瓶水了,这几副线手套也送给你们吧。”在轿车里费心地找着,令人有一种感动。不论所布施的财物是多是少,是厚是薄,关键是一颗真诚的心。

师父让居士接过后,她们问:“你们一直向前走吗?”告诉一直向前走。

走了一阵,快至乞食的时间,两位女信士的轿车从前面返回,师父告诉停住休息一下。

她俩供养了饼干、八宝粥、口香糖等,木糖醇,记得还有一箱钙奶。告诉我们平时不喝奶,她俩收了回去,让看一下其它的物品是不是可以?她俩虽对一些规矩不太明白,初见面,十分虔诚,完全随顺僧人,生怕有不适宜的供养。这也是受行脚精神所感,知道肯定有很多与世人不一样的地方。

见一大袋口香糖上写着木糖醇,师父说:“木糖醇,她们怎么知道要买这个。”我问:“木糖醇是什么?”师父告诉:“就是低糖的意思,这个我也可以吃。”师父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吃含糖量大的食物。她们居然买糖还能让师父吃到,也是属于诚心所感吧。想布施金钱,被拒绝后,到前面购买了食物来供养,这是如法的供养,布施心得以更加深入升华,清净的种子,更深刻地植入识田。

师父问:“你们是当地的吗?”女信士说:“我就是前面丰宁的,但我从外地刚回来,就遇见了你们,真是缘分。”师父说:“确实是缘分,我们下午就准备返回寺院了,稍晚点就遇不到了。”让给拿了《经行》书等结缘。

随后在山边的过道停住,乞食后,准备过斋。师父说口香糖等都分了,给那两个女居士种个福田。

在以前的行脚体会中数次提到,僧人过斋要由居士行堂,这个过程可以称之为“受食”。受食,为比丘清净的戒法,也是过斋与俗人不同的一个地方,有诸多功德利益。

受食可断贪心、分别心。过斋时,由人受食,行堂的过来,随自己食量而接受。不能说我要这个食物,我不要那个食物,而是行到何种食物就接受何种食物。不给选择分别的机会。换句话讲,带点受行堂的人管束的意思。

因为是最后一天,负责行堂的小马居士从他自己的角度考虑,有的食物今天得行出去,而两个女居士供养的饼干、八宝粥、口香糖等容易保存,他想带回寺院。又怕师父问他为什么不行?于是试探着问:“那八宝粥都是凉的,其它有食物很多,它就不用行了吧。”

师父说:“凉的怎么了,一人分一瓶,必须得行。”

马居士在这事上,不知为什么也有点不“依教奉行”,和另几位居士嘀咕几句,说:“倒在盆里,用勺打吧。”

这边有人议论着供养的口香糖,有的说:“以前从来还没有供养口香糖的。”有的说:“自从出家,我都好几年没有吃过了。”有的说:“嚼口香糖就不用刷牙了。”师父说:“它不是糖吗?”笑着说:“它不是吃的糖,嚼完得吐出去,只稍有点糖味。师父下午也可以用它刷牙吧,又不往下咽。”师父说:“有一点甜味也不行。”

一番议论,将师父提醒了,告诉:“小马,把口香糖也一人发一块。”

开始过斋,乞来的食物是必行的。八宝粥也倒在了盆里,一人一勺还是两勺记不清了。而女居士供养的饼干,有满满一大袋,马居士至人面前,只给一块就急忙离开,生怕继续伸钵跟他要。这时他的原则是反正我遵命令行了,多少由我说了算。

想想也能理解,还有一些其它的食物,若不行下去就坏了。而我们又没有所谓的“发心”制度,坏了浪费也是罪过。

“发心”制度,就是某些食物就要坏了,或是剩的食物,不能再保存,这时就不管你的食量大小,吃饱与否,都要发心来吃。因为食物坏了再不能恢复,人多吃一点一般也吃不坏,即使难受,胀得难受要坏了,过段时间还能恢复。再说让食物发心它也不会,只有人才能主动发心。关键人家告诉你这叫“发心”,修学佛法重要的就是发心,难道你敢说你不“发心”吗?可以说是利弊参半,对贪吃、不爱吃剩食物的人是一副良药。而少欲知足的人,强迫他多吃则未免有些“残忍”。

可口香糖却似乎忘了,将该行的全部行完不见马居士过来,再等一会也不见他过来。看看他站在一边好像没事一样。他不是故意不行口香糖吧,难道不怕师父问起?也许是真的忘了?

过斋以后,说起没行口香糖的事,师父说:“哎,没行就没行吧,也拿他没办法。”边上有的说:“哎,我的妄想算白打了。”

这就是僧人的过斋,遵循规则。虽是女居士已供养的食物,却还要由人来负责行堂,完全不给自己分别的机会。所以说僧人过斋是一堂课,一项重要的佛事。

第四部分 僧情不比世情浓

以下是行脚中的几段对话,一点趣事。从另一个侧面,展现僧众直面人生,坦诚相见,乐观豁达,共修共进,不受世间凡尘俗世之扰,悠然自得。

谷子为什么要低头

第一天下午,路边,看着大地里的庄稼,师父问:“谷子为什么要低头?”亲行比丘说:“熟了。”亲藏比丘说:“到时候了。”

师父说:“为什么不说是丰满了?果实丰满了才会低头。像人一样,趾高气扬的,不低头的,肯定没丰也没满。要丰满了,没有不低头的。”

过了一会,亲承沙弥过来,他刚二十多岁,还属于未成熟的。师父又问他:“谷子为什么要低头?”亲承沙弥说:“犯错误了。”亲行比丘在旁听了有些高兴地笑:“师父这回还问吧?”师父也有些……

发菩提心

一日清晨,下公路在一条过道休息,太阳还未出来,天气有些凉,刘居士给送来开水。有的要了,有的没要。昌光比丘没有要,亲古比丘将水送给他喝,昌光比丘满怀感激地说:“你真是发菩提心,开水不喝,送给我喝!”人不禁莞尔一笑,“这叫什么菩提心?”

都要回去那可就坏了!

行脚走路,难免有些累,有的脚起泡了,还有的有点扭伤,走路有些摇晃。其实背包过大,有的就是没伤也有些晃了,但能够坚持着,谁也不肯服输。有的为了显示自己能走,就对另一位说:“你不行了,看看让车送你回去吧!”有时师父也随顺几句:“某某,你不行了,回去吧!”他也立即说:“我能走。”

师父最后终于说:“大家还都行,怎么让,没有一个说不行的,没有要回去的。”亲行比丘说:“若一问,谁不行了,都争着说不行要回去,那可就坏了!”

抓错了!

一日,天刚朦朦亮,休息一阵又要上路了,戴着观音斗(僧人的一种帽子,可遮挡至肩部),亲行比丘背上包,观音斗在大褂的领里面,背包带又把大褂压住了,师父还有两人见状要帮他将观音斗拽出来,拽了几下,出来一点。亲藏比丘见状也急着非常热心地上前帮忙,但大褂、观音斗的颜色都是灰的,差不太多,也许是不分别,也许是不带眼镜真的看不见,抓住大褂领,直接就拎了起来,险些将整个人提起。亲行比丘急说:“快放手,抓错了!”待亲藏比丘放手,他有些夸张地说:“再用劲把我人整个拎起来了,我上哪说理去!”

其他人却只是微微一笑了之,在清晨的凉冷空气中,还充着情趣,满怀喜悦的。

有位居士说,他的同事看了行脚的照片,告诉:“你问问你师父,他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行脚中,即使走累了,脚起泡,脚扭了,已经疲惫不堪,笑容还是从内心流露出来。要问什么?这里不回答。

观音庙

进入河北省后,路边有时可以看见一座小庙,确实很小,还没有半间房大,里面也大多供着山神土地等。

八月二十三,过斋处,身后面也有一座小庙,有人告诉里面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很是难得,少见。过斋后有几人过去礼拜,其中包括昌光比丘。小庙里面的观世音菩萨有几十公分,若人从门口爬进去,在里面打坐应该没问题。昌光比丘以前有几件事,是他自认为的观世音菩萨给他感应,就曾经发愿要建一座观音庙。但在他这个年纪,应该是只管修行,莫论其他了。再说,人性格也比较直,有时转不过来世间的弯,恐怕也很难建成庙。因此有人劝他,还是老实在大悲寺修行吧,时间不饶人。这时我对他说:“你不是要建观音庙吗,这有座现成的,里面足够打坐用的,你就在这当住持吧!你以后要在别处建庙这就是你的标准。”昌光比丘心直地笑:“你也给我太小了,建庙怎么也得有几间殿啊!”别人也有帮着的:“你建那么大干什么,够打坐不就行了!”一会昌光比丘跟师父说了别人让他建下面那么大的观音庙,亲行比丘替他说话:“你照顾照顾他吧,怎么也得大点,他还要建好观音庙以后请我当首座呢?”我说:“下面的庙也足够用了,昌光比丘坐在里面,你坐在门口第一位,那不就是首座了?”师父也笑了:“现在首座还有这么解释的。”

嘻笑怒骂皆禅机,以上并不完全是玩笑。不管是有人直接劝他,老实在大悲寺修行,还是以这种方式告诉观音庙建不成了,都是为了让他好好修行。以他的心直老实,最好选择就是在大悲寺老实念佛,他心还够诚,阿弥陀佛应该慈悲哀摄受。不然,现在有的地方建庙可不是为了创造一方净土,只是观光旅游为了钱,等他辛苦将观音庙建成以后,才发现住持已经变成别人的名字了。

以上也献给不想在僧团修行,就想住个小庙自己说了算的人。宣化上人曾讲过:多一小庙多一地狱。

路上的某日,一个沙弥对亲昌师父说:“亲昌师父,给我一点药。”师父说:“这还允许了,还敢直接要药。病了,只能对僧医说:‘亲昌师父,你看我哪病了。’说完就完事,给就吃,不给就挺着,这是一种不求人的心。直接要药,那就是攀缘的心。”

这个沙弥说:“我真是一点也不懂啊!”

一次我对师父说:“师父以前要求得非常严格,谁敢有一点求人马上严肃处理,一点不留情面。现在宽松一点了,主要说服教育,反复地给讲。”师父问:“那你看哪个方式好?”我说:“还是现在的实用一点。”

其实或折或摄,师父的基本原则始终不会改变。但我们要师父用实用一点的教育,是不是惭愧,无地自容呢?

心狠手辣

一日下午,休息后准备上路。师父准备将观音斗绑在背包上,亲显比丘过去要帮着拿,师父说:“不用了。”就绑上了。我过去说:“给师父拿东西不用问,直接拿过来就行了,一问师父肯定不用。”说着将观音斗拿到了手。亲行比丘说:“看着吗,向亲融师父学着点,心狠手辣。”师父也微笑;“心狠手辣……”我说:“比喻也不会比喻,什么心狠手辣,那叫手疾眼快。”

其实谁“心狠手辣”呢?

师父脚上起了水泡,晚上要挑开,第二天才好行走。一次晚上,几人在师父身边,亲行比丘说:“我挑泡快,一下就没了,我不在乎。”师父幽默地说:“你不在乎,我在乎。”亲行比丘在路上发心为师父洗脚、按摩,还教育发动了几个沙弥共同发心。挑泡确实快,也属于“手疾眼快”。 至于“心狠手辣”呢?只是路上的一句开心果罢了。

香疤

清晨的路边,几人围在师父身边,亲义比丘有很多怪问题,问:“高僧加持一下,什么舍利子呀,那些法器它就能治病、辟邪啊?”

  师父说:“确实有治病的加持力,同时也是因缘。比如说你今天治病,实际上你可能前天就知道了今天能治病,他病应该好了,这就是因缘。‘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但密宗喜欢这么讲能给人治病,主要是根据世间人的心理状态去讲的。”

  见尽缠着师父,就将话题转向了他:“亲义,你是头上烫几个点啊?”他老实地答:“十二个。”奇怪地问:“十二个怎么就剩八个了呢?”边上有人笑答:“九个”。亲义说:“现在长上了。”不知谁加了句:“烫得够大了。”

  师父也微笑:“噢,烫在前边额头上了。”

  亲融:“看来他在前面烫浅了,还得往下烫。”

  师父告诉:“你到哪儿去,人都说你是和尚,一看是真和尚。”

  你一言,我一语,亲义比丘也许是被人说的,有些无可奈何:“烫了有什么用啊?现在还疼。”

  师父:“烫完了以后,对身体的执著要少多了,你今天不给他饭吃,他不会说什么,原先就受不了。”

水鞋

八月二十六,途中遇到了雨。大家的鞋都湿透了,有几个初次行脚的沙弥带着水鞋,但穿上以后有个反应:“挺累的背着水鞋,为了保护脚,没想到靴子不适合走路,一天不到脚就磨出泡了,长经验来年我是不带了。”

结语

行脚的途中,有赤峰市的居士问师父:“僧人跟从您一起来行脚,有没有起退道心的?行脚那么多年,出现过这种状态吗?”

师父:“这么多年也有退道心的,但不是因为行脚而产生的退道。都是因别的烦恼起退道心。对于行脚,基本上都非常欢喜。”

出家无家处处家,出家无亲处处亲,出家人在一起是一种法情,同甘共苦,利和同均,身和同住,互相尊重,戒和同修,心心相印。这种生活,世间人不会得到,甚至于不相信,哪有这样的地方,那岂不是世外桃源了。

第五部分 乞食

比丘又名乞士,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故乞食是每一位出家僧人、一个比丘的本分事。

《大乘义章》卷十五曰:“专行乞食,所为有二:一者为自,省事修道。二者为他,福利世人。”

(一)出家人不要钱

下面是今年行脚的第一次乞食:八月十七中午,在内蒙古赤峰市牛家营子村乞食。在一个干涸的沙地停住,师父分组,十五人分成七组,我与亲戒沙弥一组。

搭衣持钵,来至第一家,院中有数人正在干活,一只大狗见来了外人,使劲叫着。院中有人见我俩到来注视着。几声佛号后,三十多岁的男主人走过来,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男主人听后伸手从兜里掏出绿色的东西,已经不认识了,应该是钱。我说:“出家人不要钱。”男主人表情转变了,态度更加热情,向以前所遇到的人一样,听闻“出家人不要钱”,都是非常地喜悦,说:“只要吃的,也没什么?”很多初次见到出家人乞食都是如此,也是这一生第一次遇到。我解释:“只要能吃的即可以,但不要荤的。”里面有人问做什么的,有人说:“给他们点钱吧! ”男主人说:“他们不要钱。”家中有人说:“给拿个苹果吧,再把油饼拿一张。”

家中一老太太走至我俩跟前,说:“我们都吃荤的啊!锅做菜时都用荤的,然后才做饼。”我说:“只要做时没放荤的就可以。”

一会男主人拿出一个大苹果放在我的钵里,一张油饼及一个月饼放在亲戒沙弥的钵里。念回向偈:“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

在接下来的乞食中,也有一位男主人要给钱,告诉“出家人不要钱”。等他告诉里面人拿食物时,里面的女主人告诉给点钱算了,男主人很认真地告诉:“他们出家人不要钱。”

在行脚前的开示中,师父强调,乞食时如果有人要给钱,一定要明确的告诉“出家人不要钱”。

比丘乞食的时候,果断、毫不犹豫告诉“出家人不要钱”。在家人辗转相传,辗转相告,从“钱”而产生的各种苦恼中拔出,皆知金钱之过患,觉佛法之清净,这就是行教化众生。

乞食用最浅白的话,就是向人要饭吃,但只能说“乞食”,而不能说“要饭”。“要饭”在现今包含了多种含义,要钱、要物、要粮食,但不太喜欢要食物,食物不好保管,又不能卖,又不能做什么。

比丘的乞食却是不能要钱、不能要物、不能要粮食,只要食物,并且还要素的,不带葱、蒜等五辛之类。

在佛陀制定比丘为乞食者的时候,就已经断掉会招引大量生死习气的维生问题,钱当然早已在断掉的范围当中。如果有钱,直接买食物就可以了,何须乞食?比丘如果要钱,乞食的时候不会得到尊重。

使用金钱的本身,就是一种习气。比丘如果可以用钱,就能得到俗人的物质享受,《杂阿含经》卷三十二中,佛告聚落主:“若沙门释子自为受畜金银珍宝清净者,五欲功德悉应清净。”(注:此五欲即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说其功德乃是贬义,悉应清净即不可能清净的意思)

人一旦有了金钱,即会妄想纷飞,想着将此钱买物好,还是放息好,置产、造房等等,享受之念,油然生起,修道之念,九霄云外。佛深知其害,喻其为恶毒蛇,制禁出家众捉持。依照经教,即使是在家人,当他证悟三果(不还)之后,他自然会遵守十戒,不接受或使用金钱。例如:证悟三果的卡底迦拉(Ghatikara意为“瓦匠”)就是没有金银钱宝的人。

比丘如果以用钱买的方式得到各种物资,由于种子不净,各种物资也就不再清净,这各种习气在用钱的习气上大量堆积,而人解脱所要做的就是去除各种习气,持金钱所产生的庞大习气,非常不利于修行,以致于无法解脱。

出家人乞食生活,使用信众的如法供养的物品,而能避免金钱五欲的侵蚀毒害,僧团因而能够清净,因能清净而能让在家人依止皈依。如体会题目所言:“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所以一个有志于解脱的比丘,必然乐于摆脱金钱的苦恼。当佛陀未制戒是如此,当佛陀制了不持金银戒,即使佛的阿罗汉弟子心中没有任何贪念,他也会乐于持这样的戒律,让自己成为其他比丘及后人的学习榜样。

再向前有两家没人,再至一家,院中只有一只小狗叫着,比刚才家中大狗的声音小了许多,一妇人出来至门口,朝我俩摆手:“走!走!”

我俩走至下家时,小狗出大门朝我俩叫着,不知它是想叫我俩回来,还是欢送?

再说这家大门紧闭,我敲门,先三下,再五下,后七下。见没有反应,又念了几声佛号。东北的院落一般都很大,有时声音很难传到里面,大多还是用力气念的几声“阿弥陀佛”管作用。此种念佛方法很值得推广,若不大声对方听不见,就无法乞到食物。念佛虽说不上至诚也得是认真了。

这家屋里听声音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主人,她快走至大门时,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就提前大声解释说:“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趴在门缝向外观察,我又说了一遍“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疑虑心消除了,将门打开。我说:“乞点食物,素的就可以。”女主人说:“家里都是荤的。”说:“只要素的,能吃的就可以。”女主人回去拿出月饼,又问一遍是素的吗?女主人说:“是素的。”伸钵收下,给她回向,女主人显得非常高兴,流露着布施僧人后的喜悦。

再至下一家,一男子院内干活,离我们距离不是太远,说了一遍“我是出家人,乞点食物。”他继续干活,没有反应,但应该是听见了。我稍等候,又说了一遍“出家人,乞点食物。”不愿让他错过这个难得的因缘。稍等我又说了一遍,这时女主人从屋里出来,说:“给他们点。”男子也终于开口了:“没有。”

这里的人家一般都有门房,一家人正在门房里说话,我们说明乞食,一男子出来说:“没人,我们都是给人干活的。”我说:“阿弥陀佛。”念得很是认真,态度非常诚恳。存种善根想。

再一家,一女人在院内,我们在院外刚说:“我是出家人……”她立刻打断道:“快走。”她也许是认为你们来不就是告诉世上还有出家人,让我认识一下出家人,我已经见到了,你们就走吧!

在最后一家,主人布施了水果,回向后返回。

《法集经》曰:“行乞食者,破一切憍慢。”

“乞食”把生存的手段简化到了最简,也把自己的地位降低到了最低。就这样随缘地,挨家挨户地去乞求食物,给了,就接受,不给,就离开。始终安详、平和,在平淡中体验着真谛。

(二)教化

八月十九,中午乞食在王爷府镇。在一片很大的树林内停住。我俩以及亲藏比丘那一组,至另一边的村子乞食。

连续几家锁门。至一家门开着,不知里面在做什么,一说乞食,里面一位年龄很大的妇人不耐烦地说:“干什么,去撵他们走!”一男子走出来,可能是老妇人的儿子,面无表情地朝我俩挥手,表情又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也许是相随心转吧。

第二家,一妇女在院中干活,听见喊声回头看了一眼,告诉明白是出家人乞食。她又回头告诉:没有。

第三家,五十多岁的男主人在院中打谷。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他听见快步走至跟前,看着我俩,略有些疑惑。又解释说:“出家人乞食,就是要点吃的。”他听了告诉:“等一下,我回去看一下。”

回去一会拎着一大袋类似面包的食物出来,具体我也不知应叫什么名字。我问:“这是素的吗?我们出家人不吃带荤油的东西。”男主人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是前几天刚买回来的。”他既这样说,又看了看食物,有些不敢收。男主人也看了看手中的食物,过一会他说:“不要荤的,那等一下。”又回去,等一会再走出来,手里似乎没拿什么东西。再向前有些看清,确实不是荤的了。亲戒沙弥说:“要给钱。”我说:“什么?”然后不再言语,就在院外静等着,亲戒沙弥见我如此,也不再说话。

等男主人走至跟前,这才告诉:“我们出家人不要钱。”他带着惊讶:“什么!不要钱!”

他说:“不要钱那要什么?拿钱买那还不行吗?家里也没素的。”表情有些发急,思索着:“那月饼行吗?”答:“只要不带荤油就行。”

他于是又走回去,拿出两袋月饼,等至跟前,我说:“我看看可以吗?”他说:“没问题。”这时完全由我说了算,我将月饼拿过来,看配料中写着植物油,同意,但又将月饼还给他,最后还要由他布施,亲手将食物放在僧人的钵里。他将一袋月饼放在我的钵里,另一袋放在亲戒沙弥的钵里,说这袋是果馅的,肯定不带荤的。给他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男主人听着虽不太明白,却很真诚地说:“谢谢。”

我俩离开走了十多米远,听见急促的声音,回身见是男主人追了过来,表情恋恋不舍地问:“你们从哪过来的?”答:“辽宁海城大悲寺。”他回味着:“海城,我知道。”望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也不知再该说什么,于是稍停顿,又再向前走。男主人在后面望着我俩,叹息中带着赞叹:“这么大老远到这来干什么,又不要钱!”这时真想回身告诉他“弘扬佛法”,但没有回头,向前方乞食的路走去。步伐觉得更加踏实,也更加坚定。

僧众行脚,一是遵守佛制,维护正法,二是接近众生,宣扬佛教,给众生一个行善、向善种下福田的机会。

只乞食物,不乞金钱,亦即兴道相师。《四分律戒本疏》卷十二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下面大略解释此段含义:

“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此中如来制戒指佛所制的道众戒,即比丘、比丘尼戒等,是不允许俗人知道的,比丘不能为俗人讲解比丘戒条,俗人也不允许盗听比丘说戒。

“唯斯一戒,对俗而制”,只有这一条戒却允许俗人知道。其实还有很多条比丘戒,在家众因要护持,也略知一些。但比丘不可为其讲解具体的篇聚名称。(注:篇就指的五篇,聚就指的七聚,就是将比丘戒分为五个部分和七个部分)此句主要是为了突出这条戒的重要性,它不仅关系着比丘的修行,在家人也同样需要此戒,所以说:“唯斯一戒,对俗而制”。

“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使人都知道此戒的目的是什么呢?因世人都离不开它,我们看看世间的争斗,都是因为钱财而发生的,国与国之间为了掠夺钱财不惜发生战争,伤人无数。家与家斗,为了钱财父子甚至可以反目成仇。人与人斗,抢劫,偷盗,种种罪恶,都是为了钱财。虽说有时争斗是为了名,但利的争斗远甚于名。有很多人为了钱财不惜丧失人格,完全不顾名誉。并且有的人不择手段骗来钱财,又拿此钱财去买名,可知钱财其害无穷。世人又多陷在钱财中而不能自拔,故佛制此戒,“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只乞食物”,原来世上还有不要钱的人,原来不要钱还可以活得很自在,故言:“欲使息灭贪竞”,目的为了使世人不再为了钱财拼争,息灭贪心。

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此戒本疏为唐道宣律祖所著,《行宗记》是宋圆照律师为戒本疏所做的解释。“兴道,谓令僧成德”,人出家因此戒而具僧德,也可释为因此戒而令道业大兴。“相师即使俗归心”,师是学习的意思。具僧德俗人自然要学习,僧人因此戒能令一切人天皆归心于佛法。

同时逐渐纠正对假僧人乞钱化缘造成的不良影响,在现今社会不是过时,而是尤为重要。

僧人严净毗尼,行脚、乞食、金钱戒律等是最好的良药。用自身的行持,来告诉世人,弘扬佛陀的精神。此乃当务之急,佛法的住世离不开头陀行,如果头陀行消失,正法将不在。

下一家敲门,里面一女主人很尖的声音问:“干啥?”以为这样的人家不能给了,等她出来告诉出家人乞食。她没说什么走回去,一会又一男主人出来,问做什么,告诉出家人乞食,不要带荤的食物。他说:“果行吗?”答:“可以。”男主人回去,拿出一塑料袋水果供养。又一次觉得乞食时不能只从言语分析。

向前至街道另一边的人家,敲门,听里面声音是一女主人及一小女孩在家,在她们向外走时就开始解释,以防惊讶,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主人来开门时,知道对方是女的,在门前向后退了几步,亲戒沙弥也随着后退,我俩站在门前的斜坡处。

等女主人将大门打开,虽还有些不解,但已不再诧异。问:“都要什么呀?”告诉:“乞点食物,只要素的,不带荤的就可以。”说话间,小女孩在旁边看着,大约只有四五岁,很天真,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女主人说回去看看,再出来时抱着小女孩,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根麻花,打定注意,这时不能再问是不是不带荤油了,应果断地接过来,令童心顺利地完成布施,令其善根增长。再说事先已经说明不要带荤的食物了。至近前,女主人说:“只有这个不带荤的,是用植物油做的,别嫌弃。”其实我哪能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

略弯腰伸钵,小女孩将麻花放在钵里。《僧衹律》云:钵是出家人器,少欲知足,非俗人所宜。《十诵律》云:钵是诸佛的标志,比丘持钵乞食,布施者向钵里放食物,可加深对乞食的认识,获得清净功德。

(三)真正出家人

八月二十一,上午九点多,在路边停住。师父本想再向前走一段,没想到一休息就到了乞食的时间,对面的村子看来很大,背后也有两处有人家。师父下公路,在田地边有块放沙子的空地。师父分配我以及亲藏比丘一组,往背后公路右侧的村庄。其余的僧众随师父去了左侧村庄。右侧的村子看起来很近,没想到拐过田地一看,眼前的距离比我们在公路上看的距离还远,眼睛又一次欺骗了我们。不禁犹豫,这么远走到再回来,时间够用吗?但没办法,只得快步向前走。但不仅距离远,而且没了路,一条小河横在前面。不能回头了,已经走出来太远。但对面的人家总得出来吧,顺河向前走了一段,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小桥,大概还有二三里路,无法顺桥过去了。

这时有几位在河边高压线作业的电工,见荒芜一人的河滩,突然四位身搭袈裟的僧人持钵而至,与众不同,就开始问:“你们走到这做什么?”我们问:“你们怎么过河的?”他们告诉我们跳过来的。有的说:“这河就这么宽,一跳就过去了。”有的说:“跳过去吧,这块没有路,我们都跳过来的。”一位在线杆上的工人说:“施展出你们的xx功夫来。”就这样在河边停了一会,问:“你们手里拿的什么,拿的东西肯定能治病。”亲藏比丘简略的告诉是钵。有的态度转变。

有位工人主动帮忙搬石头,选择河道稍窄的地方,放在里面,大家借助石头,跨过小河。又走了几百米,才进入村子。村子很小,废弃的院落房屋很多,估计是村庄在逐渐迁移,又靠近山边,给人很荒芜的感觉。亲藏比丘将前面的人家留给我们,去了后面。前两家都锁着门。第三家有人,一个老者在墙头上忙着什么,直接向大门口走去。对方在墙头进行乞食,有些不便。站在门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院子里一个小男孩正在玩自行车,见到僧人,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一女主人出来,听说出家人乞点食物,没用再解释就走回了屋,一会拿两个花卷出来说:“给两个干粮吧!”

再向前一家打招呼,一女孩出来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大人不在家。”

次第向前,看到一家院门大开,刚要过去,一个小男孩慢悠悠从前面过来,看着僧人,说:“我家没人下地干活去了。”刘居士问:“这是你家呀?”小男孩说:“是。你们做什么?”我照常说:“乞点食物。”没有什么希望,说完准备离开。

小男孩说:“我看看我家有人没?”蹦跳着跳到家门口,看了看,又一蹦一跳地回来,说:“我家没人。”

在一家院墙插着红旗,我说:“这家不是小学校吧。”亲指沙弥和刘居士也看不出是什么,见院里只有几间房,红旗也没有五星,不能是学校,应该还是人家。于是在门口喊:“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里面有个男子问:“什么?”我很有耐心地说着,在坚持下,一会男子没办法终于出屋,看见我们没好气地问:“干什么?”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他摆手不耐烦的:“走吧!走吧!这是供干活的吃饭的地方,上人家去要去。”

向前村子快走到了尽头,这是今天乞食最后一家,泥墙院落,木栅栏门开着,看上去经济条件不太好。五十多岁的男主人在屋门口抖落着一个编织袋,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他听了又抖了几下,看看我们,没说什么走回屋去。一会女主人从屋里出来询问,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可能是孙女吧。走到近前,又问了一遍干什么。

然后缓慢地走回屋,一会回来,一手里拿着东西,远处看不清,近了发现有点绿色,猜想可能是一袋方便面。等至近前才知道就是现在正在流通的钱,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绿色的了,摆手正式严肃地拒绝:“我们出家人不要钱。”

女主人也可能反应不过来,缓慢地问:“不要钱要什么?”我说:“只要点能吃的东西就可以。”她说:“你们都吃什么,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只要不带荤油的,你们平常吃的东西就可以。”对答了几句,女主人又缓慢地走回屋,也可能身体不太好,只听她告诉:“他们不要钱。”商量着在找东西,可能是说“月饼”。说:“不行,月饼也有荤的。”小女孩随着回去后,又独自从屋内走出来观看着。

一会女主人拎着一袋水果出来,至面前,亲指沙弥说:“你放地上吧。”我说:“将水果拿出来吧!”她没听明白,有点疑惑地问:“将大的拿出来?”说着将大的拿出来了,以为我们只要大的,小的就不要了。我说:“不是,不要你的塑料袋,你把梨拿出来放在钵里。”让她亲自将食物放入僧人钵内,这样的场景会更深刻地植入识田。

将钵盖掀开示意,女主人看了看,有点明白,放在我钵里一大一小两个梨,又放在亲指沙弥钵里两个梨。我们回向,女主人还是稍缓慢,喃喃地说:“这些是真出家人。”我们没有再说什么,整个过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明了出家人至此乞食而已,而此时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行脚乞食,只乞食物,不乞金钱,也正是内心深处的僧人形象。

僧人不捉持金钱人天赞叹恭敬,清净无为,是一切众生心中的形象。

《摩诃僧祇律》卷第二十九“明杂诵跋渠法之七”中:复次佛住舍卫城,广说如上。尔时有比丘将一沙弥归看亲里,路经旷野。中道有非人化作龙,右绕沙弥,以华散上,赞言:“善哉!大得善利,舍家出家不捉金银及钱。”比丘到亲里家,问讯已欲还时,亲里妇言:“汝今还去,道迥多乏,可持是钱去市易所须。”沙弥受取,系著衣头而去。

中道非人见沙弥持钱在比丘后行,复化作龙来左绕沙弥,以土坌上。说是言:“汝失善利,出家修道而捉钱行。”沙弥便啼。比丘顾视问沙弥:“汝何故啼?”沙弥言:“我不忆有过,无故得恼。”师言:“汝有所捉耶?”答言:“持是钱来。”师言:“舍弃。”弃已,非人复如前供养。比丘以是因缘往白世尊,佛言:“从今日后,不听沙弥持金银钱。若比丘使沙弥最初捉金银钱者,得越毗尼罪。若见沙弥先已捉,后使捉者无罪。”

复次佛住舍卫城,为诸天世人之所供养,广说如上。尔时尊者大目连,共专头沙弥,食后到阎浮提阿耨大池上坐禅。时专头沙弥见池边金沙,便作是念:“我今当盛是沙,可著世尊澡罐下。”尊者目连从禅觉,即以神足乘虚而还,时专头沙弥为非人所持。时目连回见唤沙弥来,答言:“我不能得往。”问:“汝有所持耶?”答言:“持是金沙。”“汝应舍弃。”舍已即乘虚而去。诸比丘以是因缘具白世尊,佛言:“从今日后,不听沙弥捉金银及钱。”

以上有的地方引用,即“若见沙弥先已捉,后使捉者无罪。”而不再提佛最后所说的:“从今日后,不听沙弥捉金银及钱。”以上比丘、沙弥,都应该牢记,作为比丘不应该让沙弥为自己拿钱,沙弥已经不是在家人了,沙弥若拿钱,乞食的时候人家还会说你是真正出家人吗?作为沙弥,若比丘让保管钱,就应该拒绝,专头沙弥为佛拿金沙都再飞不起来,也就是说拿钱佛不再承认你是弟子,沙弥若连出家身份都不清楚,而代比丘拿钱,只有堕落了。以上比丘、沙弥,当然也包括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弥尼在内。这样才能为人天师,为真出家人。

最后一家没有人,时间也差不多了,开始返回。走出村庄,外面的路被推土机推过,石头少见,终于遇见一块较大的,刘居士捡起单手向上举着,应该有些份量。但快到河边时,却又发现一块石头躺在地上,并且又连续地出现几块,在过去时很难找到石头,刘居士这才搬运,石头这时却好像与他开玩笑似的都露出了头。

那几位架线的电工还在河边作业,我们走到他们对面,却发现河比来时变宽了,那电工放在河里的石头也不见了。分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作业地点转移了,于是向上游找到原来的位置,刘居士又加了一块石头,但来回过河,鞋还是湿了一点。

(四)比丘与乞丐的区别

八月二十二,乞食承德县坝底村。在村头的一空房后的沙地停住。稍作休息,师父领着一队人顺小桥进入村里。分配我以及亲藏比丘一组,往里面的村庄走。快至尽头,亲藏比丘仍然将前面的人家留给我们,去了后面。

来至第一家,迎面走出一老妇人,及稍年轻的一男一女,抱着一小孩。我刚一说乞食,男子说:“没有,走吧!”说的声音不太大,抱着小孩向里走去。见他拒绝得不是太坚决,想也许是不了解。老妇人在门口,又对她说:“出家人乞食,就是要点吃的,只要能吃的东西就可以。”老妇人说:“我回家看看吧!”她走至对面的一家去了。男子大约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有了了解,确认是出家人前来乞食,竟又主动走了出来,态度也转变了,说:“你们只要点吃的。”我答:“对,但不要带荤的东西。”

男子走回去,听见里面商量着找东西的对话,有时,说明乞食,不要带荤的食物,令对方堪费一番斟酌,什么是不带荤的呢?在反复地说明中,唤起早已忘记、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原来是应该清净素食的。

男子问:“方便面可以吗?”还是如往常般答:“只要不带荤油就可以。”他拿出三袋方便面,两个水果布施,我说:“可以看看吗?”他递给我说:“没事,没有荤的。”

看面的配料是没问题,又注意看里面的粉包配料,男子商量着说:“粉包它和面没关系。”说着过来,拿起一袋方便面说:“把粉包扔掉就行,就粉包里有。”他撕扯了一下,想帮我们把粉包扔掉,但没有撕开。他已经完全认同认知了出家人吃素,见如此认真检查,知道眼前的肯定是真正的出家人。

我见他已经很明白了,连处理方式都替我们周全的想出来,于是收下,让他分给我们两人,与之回向。这时刚才那老妇人走回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很快地将两个月饼放在我们钵内,说:“找了一下,不带荤的,只有月饼。”

来至第二家,一老太太站在门口,告诉乞食,她说:“上年轻的人家去吧,我年龄大了。”想解释一遍也许能转变,说:“我们不要别的,只要一点吃的东西。”她说:“年龄大做不上了。”她的语气稍带着叹息,不知是否真的做不上了,还是以此推辞。不管如何,她如此拒绝都令人略有些叹息,难得的布施出家人机缘稍纵即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抓得住的。

第三家,稍向院里走了几步,喊了几声,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出来,听说乞食,转身回去,告诉稍等。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面进来,说:“这家没人吧?”过去掀门帘看看说:“这家只有孩子在家,上下家吧!”有些觉得他是过来拒绝布施的,在印象中,这个年龄已经算不上孩子了。

向前走至村中心,水泥路面,边上有几家商店,较热闹。有一些人,有的在议论出家人乞食的事情。有几个小孩也在跟随看着,一家窗户就在路边,小孩跑进去告诉:“他们来了,他们只要一点饭。”里面一妇女有些没好气地告诉:“把门关上。”小孩再没有反应,那个妇女抱着孩子出来,迎面走至另一边。见此也无法再对她说什么,小孩的无染的童心,纯洁的善念就这样被残酷无情地摧残着,他本要以大人为榜样,却有些迷失了。

叹息着至下家,佛号过后,出来的是刚才在前面说只有孩子在家的男子,现在也算熟人了,一说乞食,他就说道:“不要荤的。”答:“对,只要你们平常吃的东西,不带荤油的就可以。”他说:“馒头可以吧!”拿出两个馒头,告诉他放一人钵里一个。本以为他不能布施的,在前一家是以只有孩子在家推托,惭愧有些错怪人了。

向前有一老者在门口坐着,上前刚开口,他说:“走吧!上前面吧!”再至一家,门开着,可看见里面的偏房,一妇人正在忙着做饭,一说出家人乞食,她告诉:“没有,快走。”不知为什么,几次眼见对方在做饭,却大多遭到拒绝,如二〇〇五年,在兴城的一家,从门房的窗户可看见一妇女正在从笼屉中拿馒头,将“出家人乞点儿食物”说了几遍,她却告诉:“什么也没有呀!”也许是看见对方做饭,就容易生起一点希望心,认为应该能布施吧,眼根放逸,对方为警惕我们修行,也就不布施了。

一家只有一个小男孩在家,隔着窗户看着我们,略有些不安的样子,我柔和地解释,“是出家人来了。”他走出来,得知只要素食,有些怯生试探地问:“馒头行吗?”拿两个馒头回来,放在我俩钵里。我回向道:“阿弥陀佛,祝你早成佛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乞食中直接以此回向。

继续向前走,有三个小孩跟随着我俩,两个约十多岁,另一个稍大有十四五,背着一个玩具枪。在一家门外喊了几声,没人答应,我问:“你们知道这家有人在家吗!”那个稍大的说:“没有人在家。”也许是我的分别心作怪,走着对亲指沙弥说:“这可能就是他的家,看他的表情就有些不对。”

下一家门前,大声喊着:“阿弥陀佛,里面有人吗,出家人乞食来了。”那十多岁的小孩也在喊着:“大姐,快出来,出家人乞食来了,他们只要饭。”这家大门紧闭着,事先没有约定,小孩喊得有些心急,怕里面人不出来,我们走了。就这样我们几人在门前喊得可谓此起彼伏。

这家院子可能很长,里面终于听见了,一女主人向外走着,问怎么回事,谁来了。我又解释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因知道里面是位女主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离门远一些。经云:乞食可行处,举措慎威仪。家无男主人,宝物及兵器,女人华饰服,不宜入室坐。说经应审势,不说与我食。不得苦求索,勿贪勿忧恼。

女主人出来,约三十多岁,与那小孩年龄相差很多,不知是不是亲姊弟。因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出来也没有吃惊,说乞食,我们家里有什么吃的啊!我说:“只要你们平常吃的就可以,但要素的。”她回去拿出来月饼要布施,我问:“这月饼是用植物油做的吗?”她说:“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油做的。”我有些犹豫了,想接受还是不接受,她要是说植物油的,即使她认为这样,我也会接受,等回去再分辨处理,给对方种上这个福田。可现在她也分不清,见我们停住,又主动要给说:“就拿着吧!”我说:“我们吃素,只要不带荤油的食物,如果你能知道这月饼不带荤油我们就接受。”说着就停在了这里,女主人也不知怎么办,想不起应布施什么。月饼不太好接受,准备要走,女主人想了想,掏出钱对一小男孩说:“去上商店给他们买点东西。”也不知商店多远,见状和亲指沙弥阻止说:“不用去买了,心意领了。”女主人听后对小男孩说:“快点去,买两袋方便面。”小男孩在旁边看着,见找不到合适的食物布施,心里非常着急,现在终于帮上忙了,喜悦地接过钱,飞快地跑了。

我说:“方便面里面也大多含有荤的,你还是喊他回来吧!”女主人听后急着告诉另一个小男孩:“快去告诉,不要买方便面了,买四个馒头回来。”前一个小男孩已经跑过去不见了,他飞跑着追了过去告诉他。

稍大的蹲在地上,背着枪,用东西划着地,说道:“狂——狂——狂——,月饼还不吃。”我看了看他,说:“月饼里可能有荤的,出家人都是吃素的。”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考虑又说:“就是狂,就是狂,要饭的啥都吃。”我看着他,再没有说什么,另一小男孩看不过去,说:“和尚是和尚,要饭的是要饭的,不一样。”不知怎么会说出富有哲理,符合真理的话,应该是内心的智慧流露吧!

《善见律》卷七云:“比丘者,是乞士。或得,或不得亦名乞士。此皆是善人之行。佛、辟支佛、声闻悉行乞食。或贫或富舍家学道,弃舍牛犊田业及治生俗物,而行乞食,资生有无,皆依四海为家居,是名比丘。”

小男孩拿着四个馒头跑回来,毫无怨言,满是喜悦,我告诉:“你亲自给分开放在钵里吧!” 亲自将诚心布施食物放入僧人钵内,会在无染的童心种下更加坚固的佛法种子。

临走,对女主人及两个小男孩回向道:“阿弥陀佛,祝你们早成佛道。”她们姐弟看着我,不知能否完全明白,在内心应该是感通的,此种情景下的布施,我是认为这种回向最适合了。

(五)因果

下午,下国道在一个小路休息,前面有荒草的,夹杂着碎石,再向前即是田地。很远有小河,去洗手绢回来。见四十左右一男子,正在众人边问着什么,但没有人回答。他可能是先天智障,一次只能说几个字,“你们,哪来?”一会又“给——给”。原来是要喝剩的空水瓶,于是有人热心的给他,将地下的也捡起来,还有人将余下的水快速喝光给他。他只是说着:“给——给。”

一会他向小河那边走了,亲显比丘这才拿一个空瓶招呼他:“喂,给你。”可是他已经走远了,没有听见。我们有人说亲显比丘:“你要给人家也不诚心啊!”师父说:“《地藏经》上讲,要送给人家东西,要双手奉送,恭恭敬敬地给。若傲慢心,虽给人东西还是有果报的。”

我一听,得记住这件事,有果报,什么果报呢?乞食能否乞到食物也在因果之中,你送空瓶没送出去,当然得空钵了,人家也傲慢心不给他食物。想,你等着,等你明天空钵了,我就好好写一段,题目就叫“因果”吧,当然你的名字我不会写出来,隐恶扬善嘛。不禁为自己的日记抓住一个好素材而高兴。我写日记并不认真,但对一些别人不注意的素材抓得很牢,互相一联系就是篇好文章。让我们等着他空钵的“因果”吧。

第二天进入河北省,中午在坝底村乞食,回来后,我关切地问亲显比丘:“今天乞到了吗?”他满意地点头:“乞到了。”还给我介绍乞到了什么。你满意了有什么用,我不禁有点失望,我问你不是要看你乞到食物的样子,我是等着你没乞到呢!

第三天,中午是在承德县,不知村名,我与亲指沙弥一组。和亲藏师父一组至村子的后头开始乞食。

最先进入的一排人家都没有人,一男子领着孩子在远处站着,也不知是哪家的人。出来到另一面,也没有乞到。旁边其他组的人也已经过来,看来这个村子不算大。

向里边走,迎面遇见一人,手里拿着件东西,互相看了看,没太注意,以为是村里的人就过去了。

来到一家,大门关着,敲门,后面有人告诉:“只有孩子在家。”每个家中没有人,在街道却站着几个人。

我和亲指又进入一条小胡同,一年老妇人告诉:“我是给这家看家的。”说:“我们只要点吃的。”她说:“我做不了主。”

到另一家门前,男主人告诉:“没有。”

我俩转身要出胡同,不远处有两位女居士,其中一个正拿着小摄像机对着我俩,没想到我俩没乞到,很快就出来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早上,不知谁告诉的路线,有山东、山西的一男两女三位居士过来,还曾向师父请法。但你们在放包休息的地方等着也就可以了,两个女居士过来做什么!如果

那个男居士同时跟过来还好点,那个男居士做什么去了?

联想到平时无论什么法会,到处都是男居士少,女居士多,就连出家人,都是比丘少,比丘尼多,唉!令人伤心叹气。女子精进,男子懒惰,《法灭尽经》中所预记的末法现象啊!对此,师父说:“末法现象并不是女子精进造成的,末法时期女子自然要精进,女子要不出家精进修行,男子就更不能修行了。”

刚才迎面遇见的也是这位女居士,只不过头发较短,再加上穿着,我竟以为是村里的一位男子了。这也算赞叹她了,因为有的女居士认为这样,就是现大丈夫相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若刚才注意就应该告诉她俩回去。现在想告诉她俩回去,但看一边还有村里的人,觉得告诉也不方便。又走了几家遇不到人,前面有其他的组在乞食,这两位女居士在远方转悠着,真是别扭。

对亲指沙弥说:“不乞了,咱们回去,这两位女居士如果跟着其他的组拍摄,我一点意见没有,这都是村头,她俩竟走到这来了。”

还不禁回头看了看,她俩正与村中的人说着什么。比丘乞食,两个女居士过来,还拿着小摄像机,真是,唉……

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向师父“告状”,师父也应该问问她俩,谁同意让过去的,没想到师父说:“我同意过去的,她们问可不可以摄像,我说那你就摄吧。”

我说:“两位女居士过去摄像,让村里人看见容易误会。”师父笑着说:“是不是空钵让人看见不愿意啊。”

我不禁无言以对,也是非常地无奈。其实两位女居士没跟着我和亲指沙弥摄像,只是偶尔遇到,将责任推给她俩也是不行了。今天的乞食很多家没人,又发生这点事,只能用摇头无奈形容了。

其实空一次钵也没什么,关键是亲显比丘今天又乞到了,而下午他与昌光比丘由于身体原因,师父安排他俩乘车返回寺院,亲顿和亲义来替换。今年想看他空钵是看不到了,而我今天却空钵了,莫非这因果转到我头上了?虽说众生一体,就要以这种方式告诉我啊?

另外我也可以将亲显比丘的名字写出来了,他也不会怪我,他的因果我已经承担过来了。

以上事大家也别当真,我虽等着他空钵,但可没祝愿他空钵,只是出家人互相的一点情趣罢了。

最后结论还是以《地藏经》吧:“南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罪,无不是业。”

(六)泾渭分明

(泾渭分明:泾河的水清,渭河的水浊,两河在交汇处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比喻界限、优劣、是非等非常清楚。)

八月三十,天阴沉着,快到乞食的时间,路上几里地才有一个村庄。师父让曲居士到前面看一下村庄的情况。曲居士很快就回来,告诉师父前边不远有个村子,但比较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师父问:“那再往前走呢?”曲居士说:“我没再往前走。”于是上前边,回来说过了这个村子,下一个村也不大,可以在两个村子中间停住乞食,他给找好过斋的地方。师父于是带僧众前行。

经过第一个村子,开始有人家,前排的都在路边,连续过去能有二里地多,过村子一段才看见曲居士,师父问过斋的地点呢。他说:“在里面。”顺一座桥进去数百米,只是一条土道,这一会过车怎么办?

曲居士说:“我看了半天,这里不能过车。”说着有人骑车进来经过这条道。师父说:“这能不过车吗?”但已经走到这,没办法,在土道靠一边稍有点空地,停住。再看桥对面的第二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

师父对曲居士说:“刚才过来那个村子哪是几十户人家?怎么也有二百来户。走出来又走这么远,这里也不是两村之间,前面村子就这么点人家。”曲居士说:“我看错了,刚才那个村子我只看了一半,感觉就几十户人家……”师父说:“看来以后不能听你们的。”

还好,顺土道能直接返回那个村子。师父说大部分都得回去。安排亲藏师父和我两组到对面的村子乞食,其余僧众全都在师父的带领下,顺着村路又往回走乞食。

这时阴沉的云有点稀薄了,云中隐约看出点太阳的模样。

我们两组来到村前,又分了一下,从村子的两边各自进入。我和亲悲沙弥先至一面,连续两条街都没有人。我说:“离开,到西边去。”乞食时遇不到人是有点无奈的事。

又几家无人后,一个老者坐在门前的菜园里,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他说:“我腿脚行动不方便,家离这挺远,你们到下家看看吧。”看看他坐在那,确实行动困难的样子,说话也很费力。

而下一家呢,一个老妇人在门房里收拾东西,里面很破烂的样子。听到我们的佛号出来,问做什么?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她说:“就我自己在家,年龄大了,也没有什么。”虽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年龄,但言语表情中带着年老无奈的样子。我说:“我们也不要什么,只要一点素的、能吃的食物。”她说:“我也没什么给你吃的。”

告诉:“你们平常吃的只要不带荤油的就可以。”她最后说:“食物一点也没有了,早晨还剩一点菜,荤油做的,要的话给你们。”说:“带荤油的我们不能要。”准备离开,老妇人有点可怜无奈的:“他们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将门也锁上了,也不让我进去。”

这才注意到里面正房门紧闭着,可能是她的儿女离开时锁上,将她孤单的留在门房里。

一个年龄老了,行动不了;一个自己的家也进不去了。究其根本原因,皆因不识本来面目,而流转生死之中。他们也是为我们现身说法,生老病死,人生所必经历的四种痛苦,述说着无常。我们虽还很年轻,然如电石火光,转瞬之间,也会如他们一样。

昔释迦牟尼佛为太子时,曾于王城四门分别见到分娩、老人、病人、送葬的景象,因而决心放弃继承王位,出家求道,感叹世间苦痛,“日月易过,少年不常,老至如电,身形不支,气力衰虚,坐起苦极,我虽富贵,岂能独免,念及将来,甚可畏惊。”

向前一家房子稍有点破旧。我俩站在院外喊:“阿弥陀佛,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问:“做什么的?”答:“出家人,乞点食物。”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出来,看着我俩,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他不做声,还是打量着我俩,又绕至身后,向两边看了看,从后面打量着我俩,给人一种不太礼貌、傲慢的感觉。不知他要做什么,我俩站立不动等着他,在现今情况,世人都不了解乞食,不知僧人来做什么,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僧人,应该给他一个观察的机会。

他从兜里掏出花花绿绿的纸,从里面选出一张,有布施的心,也带着一种我布施想,略带一种救世主的意思,要给我俩。我摆手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很镇定果断,也有一种自豪,无畏。亲悲沙弥在旁也说:“不要钱。”男子布施心、布施想刹那间被摧毁了,不明白地求教:“那你们要什么?”

说:“我们只要食物,但不要带荤的。”他说:“家里只有早上的大米饭,能行吗?”答:“可以。”

男子用盆端出大米饭,虽是剩的,但有很多,在我们眼里看来很好了,在他眼里却不满意,心里过意不去。给我往钵里盛着饭,有些道歉似的:“对不起了,就这些。”称了几勺,示意给亲悲沙弥盛,他过去还是说着“对不起了”。

也不知为何在重复着“对不起了”。是为饭少?是为饭是剩的?是为刚才的态度后悔?是为觉得刚才不应该以金钱布施?是为心中喜悦,不知说什么好,只想起句“对不起了”?

如果接受金钱,他只知道来俩化缘的。只有不要金钱,令他感动如此之深,在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大般涅槃经》卷第六,如来性品第四中,佛言:“譬如田夫,种稻谷等,芸除稗莠,以肉眼观,名为净田,至其成实,草谷各异。如是八事能污染僧,若能除却,以肉眼观,则知清净。

若有持戒、破戒,不作恶时,以肉眼观,难可分别;若恶彰露则易可知,如彼稗莠,易可分别。

僧中亦尔,若能远离于八不净毒蛇之法,是名清净圣众福田,应为人天之所供养。清净果报,非是肉眼所能分别。”

以上说田夫,种稻谷的时候,需要芸除稗莠,认为是杂草已经除干净的田地。稗草是杂生于稻田中的一种杂草,叶子很像稻子。而莠草的样子很像谷子,但这两种杂草最终都不能得到稻谷。一直等到成熟的时候,才能清楚地看出来,杂草是杂草,稻谷是稻谷。

如是八事能污染僧,八事即下面所说的“八不净毒蛇”,金钱即是八不净毒蛇最严重的一种,能够污染道心,令僧不清静。若能除却,不捉持、不畜备金钱,即使以肉眼观察,无论学佛的人,还是没学佛的人,都知道清净。

持戒的人和破戒的人在一起,如果破戒的人没作恶的时候,以肉眼观察,很难分别出谁持戒、谁破戒。如果破戒的人恶行彰显暴露的时候,则可非常容易地知道,就像彼稗莠杂草一样,可以很容易地分别。

在僧中也是这样,出家为僧,若能远离于八不净毒蛇之法,远离金钱,不畜备金钱,是名清净圣众福田,应为人天之所供养。其清净果报,不是肉眼所能分别的。

在我们进入村子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要饭的人,背着包,从外表能看出来,好像边上也有人议论着。我当时还注意地看了看他,乞食的比丘遇到乞丐,虽不太相同,勉强也算“同行”。大约是前面的老妇人,还是哪一家,乞食的时候告诉没有了,饭都给一个要饭的人要走了。

乞丐到这个村子里要饭,比丘乞食到这个村子里,说白了也属于要饭,不同点就在于比丘的戒律。因戒律的不同,而有在家、出家的七众弟子,而令出家的乞食、在家的乞丐泾渭分明。

出家人乞食时不得说布施我汝得大福,不得哀求苦索,必须持钵乞食。再最重要的是只乞食物,不许乞金钱。这是与世间乞丐截然不同的地方。世间乞丐只能叫做要饭。

若出家人乞食时也大爷、大婶的叫着,遇到给钱也笑眯眯地收着,就会与在家的乞丐没多大区别了。世人分辨不了那么多,最多只是认为这两个人剃着光头,穿着特殊的衣服而已。即使有的个别出家人拿钵乞钱,认为很特别,乞丐说我还有碗呢,都能装钱,你和我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说,以上乞丐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最严重的是一些假和尚,走街串巷的化缘要钱,严重地败坏着僧人形象,破坏着佛教。对假和尚在家人就不容易分别了,也剃着光头,穿着出家人的衣服,口中还念着“阿弥陀佛”。

区别假和尚,也就是这条不捉持、不畜备金钱。假和尚走街串巷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而比丘乞食,告诉世人出家人只乞食物不要金钱,要金钱的是假和尚。假和尚被曝光以后,就再也不能行骗了。就像上面《大般涅槃经》所说的,若能除却八不净毒蛇,除却金钱,以肉眼观察,则知清净。世人一看,这个和尚来化缘要钱,肯定是假和尚。

不然单说比丘持戒,假和尚不持戒,就不太容易分辨得清。像经中举的例子,莠草的样子很像谷子,稗草的叶子很像稻子,假和尚也穿着出家人的衣服,剃着光头,念着佛号,有的卖着佛像、念珠,确实很像真的出家人。如果稗莠等到成熟的时候才能分清,等假和尚恶行暴露的时候才能知道,就有太多的人受骗上当了。

所以真和尚,假和尚单从外表分别不容易,世人直接看的是结果:假和尚化缘要钱,真和尚乞食不要钱。

手不捉金银是僧伽大戒,在家人对出家人恭敬供养,心生净信,这条戒律是很重要的原因。出家、在家自此泾渭分明。

下一家布施的是一位妇人,出来后问做什么,你俩不要向前走了,这有狗咬着你们。我说:“出家人乞食,要点能吃的东西,但要素的。”她问:“馒头行吗?”答:“可以。”她拿出两个馒头,分别放在我俩钵里,说:“不好意思,蒸得不太好。”

站在一家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几人的欢笑声,刚一问里面有人吗?里面顿时寂然无声。我俩等待,向里大声问着,却再也听不到一点回应。过一会我说道:“走吧!”这时院中的一条狗突然叫了起来,走着我对亲悲沙弥说:“真是奇怪,喊的时候狗不叫,走的时候狗却叫了起来。”

一家门前有个牌子,这是什么地方,近前一看,“农村合作医疗试点”,原来是个卫生所。对亲悲沙弥说:“这里我一定要试试。”他看着我,还是不说什么。不知为什么,乞食遇到卫生所总都不太顺利。

二〇〇四年的八月二十,阜新市一村中公共的道路稍宽一点,准备在此过斋,旁边一家开诊所的告诉一会牛车回来,不能在这里。在今年的八月二十,在王爷府镇被警察赶走,据说也是一个卫生所的人报的警。其余的记不太清了。乞食见到卫生所离远一点。

站在门口大声向里问有人吗,没人答应。又走到院子中央喊,但还是没人答应,只好离开。回去说起在卫生所乞食没人的事,而过斋前有当地派出所的来询问。于是有人说:“都是你去招来的。”

向下乞食,一家门锁着,对亲悲沙弥说:“你去叫门吧。”他过去敲门,先三下,再五下,后七下,但敲得很急,告诉:“不要敲得太急,里面听见不太好。”亲悲沙弥说:“我敲得急,怪不得说我乞食太急。”不知前几天他跟随谁乞食说的。

最后一家,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亲悲沙弥说:“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

男子说:“我家里没有别的,只有窝头。”说:“可以。”男子说:“你们是回去吃还是在这吃。”我上前说:“我们回去吃,还有一起来的人。”男子说:“那你们进里边等着吧。”我说:“不用,我们在门口等你就可以。”男子说:“还是进来吧。”推让了几次,他非常地热情,我俩进入院中,停住说:“我们在这等你吧。”男子回屋拿出一小笼屉窝窝头,窝窝头也很小,还是很热情地都放在我俩钵里,我问:“这些都给我们,你还有吃的吗?”男子说:“里面还有。”给他回向。听见里面收音机报时:十点整。我俩返回,亲悲沙弥很喜悦地说:“今天是我出来乞食,乞得最多的一次。”

返回过斋地点,其他人也陆续返回。天空的云也四散,太阳虽不是很强烈,也给人一种暖意。

(七)无题

九月初一,今天乞食,略作了调整,有俩没跟过师父的沙弥,调整和师父在一组,我和亲古比丘在一组。

下公路向里在一条山路中停住,休息一会,开始乞食。师父让我俩进公路边的头几户人家。有两三家没人,一家狗在大门外拴着,从一边绕了过去。再前面人家已经有人开始在乞,于是我俩顺已经收割的玉米地中向前走了一大段,这里面的几家却也是没有人。终于在一家门前遇见了一妇人,一说乞食,告诉家里没有吃的。再看后面也有人开始在乞,于是我俩又顺已经收割的玉米地中向前走。再走一大段路,人家还是锁门,并且有一组已经至此乞食,再向后靠近路边的人家也有一组,看来在此是不能乞了。再向前很远也没有人家。

我俩站在原地,想今天有可能空钵了,但就这样回去,又有点不甘心。只在一家院外看见人,到处遇见锁门,乞食遇不到人就回去了,实在有些……但也没有办法,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向里一里多地,树林边有人家,于是就向那边走去。

快走至时,村边有些人正在地里收苞米,有的抬头注视着我俩。从另一边进村,在第一家喊了几声,虽院门开着,里面却无人回答。至第二家,喊:“阿弥陀佛,里面有人吗?出家人乞点食物。”一边的地里有人说:“喂,到你家了!”

此家屋里有个小孩答:“有人儿。”接着又出来急着告诉:“有人儿。”将门帘掀开向外看着,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幼稚的童音急着告诉有人,听语气有一种好客的意思,同时也带着一种作主的口吻,生怕人家不把他当作大人看待。我见他是个小孩,又以低柔的声音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以便让他不害怕。

回头见亲古比丘双目低垂,一动不动地摄心,可谓威仪具足。《宝云经》卷第五中,佛言:云何乞食为益众生,菩萨乞食见诸众生善根鲜少,受乞食法为利益众生故。若城邑、聚落到中乞食,系念不舍,威仪具足。若顾视时终不轻躁,举动安庠诸根寂定,谛视目前不过一寻,于佛法僧深生信敬,然后乞食。(一寻为古长度单位,古制的八尺为一寻,约合现在的二米。)

这时男主人从地里过来了,打量着我俩。我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男主人问小男孩:“你早上吃的什么?”他们明明是一家的,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小男孩说了一下,男主人说那都没有了,我回去找找看吧?一会问:“饼行吗?都是剩的。”我说:“可以,出家人不分别。”男主人说:“你们是拿回去吃,还是就在这里吃。”我说:“我们回去,还有其他人一起吃。”

男主人用一笼屉端着饼出来,还有馒头。我问:“饼没有荤油吧?”男主人说:“没有,都是素食。”走至门外,男主人说:“你们自己拿吧?”我掀开钵盖说:“还是你给拿放在这里吧。”男主人说:“不用,自己拿吧,你看我这手,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看看他手,带着灰,也是一种尊敬,不好再让他拿了。看见旁边的小男孩,灵机一动,说:“那就让你孩子给放在我们钵里吧!” 男主人说:“你过来。”小男孩高兴地近前,也知道是让他帮忙,却不知想让他具体做什么,一双小手就从男主人手里要帮着拿笼屉,男主人跟他有些争抢,说:“不是,你给他们拿。”说了几遍,小男孩才明白,拿块饼往我们钵里放。我俩略弯下腰,伸钵等着他的布施。小男孩拿的速度较慢,态度却还很认真,毕竟可以当次大人了,带着喜悦。

我俩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他,也是一种享受。男主人却有些等不及了,用两个手指拎饼的一小角放我们钵里。说:“整的给你们,碎的不太好,就不要了吧!”我说:“没关系,只要你布施就可以。”想将食物都要过来,完成他的发心,令更加彻底。但也不能说:“这些都给我吧。”只能说:“只要你布施就可以。”乞食的言语得加以注意。又将几小块放在钵里,还有零碎的两小块,男主人说:“这两太小,别要了。”

我们回向,祝他吉祥如意。男主人很高兴地说:“谢谢。”

我俩转身向下一家走去,男主人向院里走去,带着布施后的喜悦,也有些洋洋得意,大声自言:“尽形寿不杀生。”

我俩已走过去了,我问亲古比丘:“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亲古比丘说:“没听清。”我说:“我听见他怎么好像在说尽形寿不杀生,他不会是信佛吧?”亲古比丘回忆一下,说:“我没太听清,听你这一说,好像确实在说尽形寿不杀生。也可能是看世间某影片,学来的。”一想也是,听他也带着一种影片的味道。

至下一家,铁栏杆门关着,听见里面有一老妇人正在教育小孩,大概是小孩不太听话。在门外念:“阿弥陀佛,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老妇人闻声出来,看着我俩,不太明白,我又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就可以。”老妇人这时已至门边,听见解释略有些犹豫,说:“只有早上剩的馒头,能吃吗?”我说:“可以,出家人不分别。”老妇人向回走,这时那个小孩也至屋边,看着我俩。老妇人说:“你在这等着,别乱动,你再不听话,就让他们带你走。”可惜她说完马上进屋去了,也不太好问:“你真同意小孩跟我们走吗?”但不用问,一问马上得改口。但无论怎么说,因出家人至此乞食的缘故,已经给小孩种下出家之因,老妇人在无意中,也是在因缘之中,将小孩布施给了佛教。小孩不听话,在家他能听话吗?

过一会老妇人拿着两个馒头出来,至门口并未开门,顺铁栏杆放在我俩钵里。为之回向,离开。

再向前的人家锁门,或没有人,出这里,看见另一边还有几户人家,说:“将那几家乞完再回去。”亲古比丘在后面跟着,也不说什么,等我具体问时他才答一两句。再向前走时间还够用,并不是为多乞食物。

佛制乞食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锻炼自己,一家一户地的走过,身体力行地实践佛法。也为了更好地接近人民大众,使他们认识真正的僧人,有机会了解佛教,皈依佛教,将福田送至门前。出家人实在没有理由不乞食,或说三道四,想一想当年佛陀也托钵乞食,按理说佛陀神通具足,变化食物给自己吃,或分给弟子吃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佛不吃也是可以的,佛陀为什要这样做?

《金刚经》:“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地乞已,还至本处。”佛的身体力行,躬行实践,般若智慧在托钵乞食中清净流露着,给后世弟子留下了榜样。

(八)反思

八月二十四,乞食是在承德县的小庙子村。和亲指沙弥一组。进村后,一组几户,我俩向后走,至第一家门前,后面的地方有十几个人正在盖房子,刚过来时就在注意着,有的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的说:“这么早就过来化缘。”有的喊:“喂,那两个和尚,过来干点活。”好像知道出家人忍辱,不能朝他们如何,故毫无顾忌。背后有他们喊着,觉得乞食也不会太顺利。

第一家男主人站在院边,一说乞食,告诉:“没人。”把一般所说的“家里没人”省略两个字。

第二家门关着,敲门没人出来。

再遇见一家有人的,是一位老太太出来说:“家里没人。”也许是做不了主,在门口又稍等一会,她向外走告诉:“人都不在。”虽年龄大语音含混不清,但也听清了,于是继续向下走。

这个村子还挺大,但就是都锁着门,遇不见人。终于又一家有人,一问,有布施的意思。但他回去一找,说:“早上剩的都吃光了。”

向前与另外两组乞食的人相遇,向另一条岔路走,一家主人告诉:“有一点都给刚才的人了。”

顺小路再向前走,一看就要上山了,没有路了,只得回转,绕向另一边,遇到的还是锁门再锁门。走着,后面掩映着两家,今天不知怎么,觉得疲劳,现在有些喊不动了,告诉亲指沙弥上前喊,一会见没人,离去。

随后遇见刘居士,告诉师父他们都已经乞完回去了。我俩来到最后一家的门前,几声佛号后,一个年轻女子出来看着我们,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她没说什么走回屋去。也没说布施不布施,在院门外等待。一会出来用盘子端着月饼、葡萄,还有一塑料袋装的饼干一类的食物。

问:“月饼有没有荤油?”女子也不太清楚,问:“这个可以吗,能不能要?”说:“那我再给你盛点粥行不行?”我想了一下,让她将月饼等放入亲指沙弥的钵里,即使月饼含有荤油,回去可以分出来。女子又回去取粥,取来后倒入我的钵内。

问:“你家信佛吗?”如此舍心布施,应该有一定的善根。说乞食,一般得解释几遍,而她一听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就立刻回去拿食物,毫不犹豫。

她说:“我不知道,我是这家的闺女刚回来。”闺女在外也是这家的人,也许是回避信佛的问题。

回向后离去,走了数十米,刘居士在后面喊我俩:“青柿子能要吗?”回头见刘居士仍站在那家门前,于是我俩又返回来,女子手拿几个青柿子,问:“青柿子能要吗?”答:“可以。”收下放在钵里。

布施后,再不多说,转身回去。青柿子虽不大,还是青的,却是一种清净的、真诚心的布施。

以上那些没布施的呢,也属于布施了,助我们忍辱,成道业,属于另一种布施。

九月初二,早晨还是特别的冷,至中午穿过王营乡,最后一天的乞食,还是与亲古比丘一组。下国道在一条过道停住,背后是山。两边都是村子,我们这边顺国道向回走约二、三百米,师父分配过来了三组,亲藏师父在前走得很快,给后面的组留下了一些人家。

我们至路边的第一家,没人,然后是接连的没有人。只好又到路的另一边,还是家家锁着门,有的虽院门开着,在外面喊了几声,里面也没人答应。这样穿街过巷走了一家又一家,心里原先就觉得今天可能空钵。

终于遇见了两个干活的男子,车停在院外面,正在车上往另一院里扛苞米,我俩顺车边狭窄的路至车前面的一家,里面没人。又至另一院对两个干活的男子说出家人乞食,他们说:“我们不是这家的人,是替这家干活的。”只好走开。亲古比丘问:“这算一家吗?”我说:“得算吧,他俩不可能不是这家的人,只是一种推托了。”

再有一家,院里院外有五六个男女在运苞米,我一说出家人乞食,院里有一女的说:“主人不在,我们不是这的主人,都是给人家干活的。”有男的也说: “都是给干活的。”这么多人都在给主人干活,实在令人不能相信,主人哪去了呢?不禁思惟:谁是我的主人呢?

向前还遇见一家有人,约五六十岁的男主人很简单地告诉两个字:“没人。”

有一家一个上年纪的妇人在院中干活,说:“出家人乞食。”解释之后,她说:“只有饽饽。”答:“可以,出家人不分别。”她说:“要的话,等我回来吧!”她用车推着几个桶出来,向前走去。我问:“这是你们家吗?”她说:“这是我们家。”以为她的家在别处,这是她儿女家。

在原地略站了一会,与亲古比丘互相看了看,随行的深圳罗居士也看着我,六目相对,在等我决定是否等待,我说:“向前面看看吧!”

向前面走了一段,人家还是锁着门,看见亲藏师父一组从这一边走到那边,看来也没乞到。

有些无奈,但还是只得往回走了,走到刚才那家,见人还没有回来,又稍停一会,决定回去。说布施人却走了,也不知是什么因缘。

此时气温回升,天气晴朗,景致盎然,空钵而归,没有欣赏的心情。然也无太多烦恼,乞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如同上面所说那些人大声招呼“那两个和尚,过来干点活”一样,只能听听就过去了,而我们平时是否也能以这种心态对待呢?

这次行脚,一日过斋后,同行中的甲乙二人,甲说:“你这样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乙说:“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啊?”甲说:“和你在一起都是师父安排,我也没办法。”两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好,对方不好,在一起真是受了委屈。

师父在一边,有些严厉地说:“你们俩不要争执了。人也怪,乞食的时候人家怎样说你,你都能忍受,现在自己人在一起却忍受不了。”

我当时听后有些深思,是啊!乞食的时候对方怎样都能够忍受,而平时对别人,遇到不如自己意的时候,遇到某事心里不平的时候,为何就少一分忍辱、少一分理解,当时有一种一言点醒梦中人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有末法众生共有的毛病,欢喜快,忘得也快。现籍此写体会,再次说一下。

乞食共有四种利益:一福利群生,二折伏我慢,三知身有苦,四除去执着。

在乞食的时候,有很多真诚布施的,也有不愿布施的,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可以对你任意言语,“没有!没有!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假和尚,又来骗人。”“你们少来和我搞这一套业务。”“化缘的,走吧,走吧,我没时间。”“家里没人,我们还没有吃的呢!”“忙着呢,我可没工夫。”“我可没工夫搭理你们。”“向我要食物,没有,我早晨还没吃饭呢。”“你得了吧!挺大个小伙子干点啥不好,来干这个。”以致于边吃着边说“没有了,没有了”的人;手里拿着馒头,告诉“这不是吃的”的人。

他可以毫不犹豫,他可以摆摆手,他可以头不抬眼不睁,他可以漠然无闻,他可以不屑一顾,他可以趾高气扬。当然他这些,都是我们内心的变化显现。

即使悟不到这点,然而这些我们也都能够忍受,有时喜悦,有时高兴,有的回来还津津乐道地说着。当然也包括当时心里不太高兴,但也不敢起烦恼的。可以说乞食是去除慢心、去除我执、去除烦恼的良方。

现在要反思的是,乞食之时我们起烦恼,能够降伏。而平时呢?我们是否能以乞食时的心态来观照呢?平时每一件事,每一言,每一行,是如何处理的呢?应该好好反思,问问自己了。

第六部分总结

(一)日常功课

出外学行二时头陀,里面包含着诸多佛制的戒律、威仪。是一个出家人修行中的综合体验。

与往年一样,僧众行脚途中都要诵楞严咒。规定十遍,有的人一天诵二十遍、三、四十遍,乃至最多时一天达到五十多遍。

宣化上人开示:楞严咒是灵文,每一句有每一句的效力,有人诵楞严咒,能补天地正气的不足。释迦牟尼佛为了保护我们现在所有一切初发心的学道人,所以宣示楞严咒,来帮助我们得到定力。我们若能诚心专一诵持楞严咒,就是绍隆佛法,就是正法住世。

佛制僧人必须半月一次,进行如法诵戒。每年的行脚途中,都会逢到一次野外诵戒。今年是在八月三十下午诵戒,在公路左侧的一座山上,比丘和沙弥分开,比丘诵比丘戒及梵网菩萨戒,沙弥诵沙弥律仪和《佛遗教经》。

诵戒用最简单话讲,即出家人聚在一起,由一人诵戒本,大家检查半月以来是否有违犯戒律的地方,无则勉之,有则忏悔,还得清净。

佛制出家人每半月内必须剃头,若违结罪。“毁形守志节,割爱无所亲”,出家人剃发即为坏其好相,远离烦恼的意思。今年是在八月二十四,河北承德的一条小河边剃头。

此外途中还有师父讲法、缝补、写日记、掩埋众生等,不一一叙说。

(二)回寺

九月初一中午过斋后,本次学习二时头陀圆满,乘车返回寺院。

九月初二早七点多,客车停在曹家堡村边。大众下车,走至水库,寺内留守僧众、道场内以及专程赶来的居士,手持幢幡香花等庄严等待在寺前迎接。海城道源寺的妙融师等两位比丘尼也赶来,以及海城慈化寺的尼众,共有四众弟子约二百余人,巍巍庄严。

行脚僧众经过,居士跪在路边迎请,念着“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有人传出感动的抽泣声。尤其是有的女居士哭得泪水流在脸上,口中也断断续续念佛,以至于泣不成声。对此情景令我心生惭愧、惭愧。

僧众进殿,炉香赞后,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升座,做总结开示:

在这次行脚期间,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了佛法需要头陀行,特别是现在社会上对佛法误解和失望的人太多了。我们这次行脚,遇到几次公安部门的干预。以为是假和尚,才进行干预的,当知道不坐车要走,有的称赞我们为苦行僧,知道我们不要钱,说这是纯和尚。

头陀行是我们出家人的本分,是弘法利生,行菩萨行的必由之路。如果没有这种头陀,佛法就不能得以显正,邪的就不能给予曝光。同时也锻炼了我们僧人,使我们在这苦行中知道了今天的修行来之不易,使我们在正知正见上又有了提高,佛法必须从实践中来,佛法也必须要苦行。

大家在行头陀过程中都能够依教奉行,大戒师能够起带头作用,以身作则,小众积极地不辞劳苦,整个僧团显示出一种团结的力量。还有护持的居士很辛苦,护持得非常好。留守寺院的师父及居士,没有他们的努力,外面的头陀也不会这么圆满。

最后大众顶礼谢法,迎请仪式结束。

(三)行脚报告略总结

《楞严经》、毗尼、头陀等都是正法住世的标志。常行头陀,正法久住,末法时期更需要行头陀。在师父的带领下,大悲寺能够有殊胜的因缘,每年能够进行二时头陀,行脚乞食。在师父的教化下,另有道源寺、慈化寺等尼众的行脚。师父为了佛法的长久住世,不遗余力,可谓大慈悲流血汗不休息。

现又有今天的因缘,进行行脚报告,显得弥足珍贵。都是师父的一番心血换来的。从计划、布置会场,安排座位等等,每一件小事上,都有师父的身影,处处流露着师父的一种慈悲。

行脚一路上师父统领大众,言传身教,告诉着行脚中应该如何行走、途中休息、选择乞食地点、进行乞食、选择过斋地点、乞来食物的分配处理、选择晚上休息地点等一系列注意事项。再一项就是督促弟子写日记。

在行脚前开示中师父告诉,出去休息的时候不要说话,要写日记,回来做行脚报告的,天天要写上记着,回来写材料好写,要不回来没法写了,都忘了,就像那谁尽糊弄我,半路不写,回来弄几条就完事了。行脚是福报因缘,不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和很多的众生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我们必须把它汇报给大家,汇报不是给自己汇报,是要把这法传扬出去,佛给我们创造这个条件和因缘,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法弘扬出去。

宣化上人讲,我的弟子能讲法,都是我给他叩头叩来的。而师父令弟子写行脚报告,恩威并施。

告诉“不写行脚报告的,来年不让他行脚。”“你需要什么条件,尽量满足。”“好好写,到时给你发表。”“你怎么还没交上来。”“写的不错,某处改改就行了。”……等等言语,或慈或严,苦口婆心,谆谆教导。

有人在路上确实不写,基本上看不见他拿笔。有人则在路上写了很多,特别是有几个沙弥,一到休息时就拿笔写着,精神值得表扬。

行脚报告写好后,师父要审阅一遍,个别处做修改。写得也各有各的特点。对以下提到的,请不要对号入座。

有一位算得上长老,在路上写得少,一次师父在路上的开示,亲昌师父记了,他是完整抄袭,可说一字不差。他没想到的是做报告时和亲昌师父在一起,从文法结构上来说,写得并不太理想。由于平时人缘好的关系,一念,道场的几位老居士就说写得好,赞不绝口。师父却听出来了:他写的怎么和亲昌师父一样呢?

一位写早上起来,走了多长,休息,乞食一说就给了,他就回来了,下次还是这样,来回重复,完全没有感想评论,枯燥无味。我说:“你应该在最后来一句:这就是平常心是道。”

一位题目居然写成“旅游”,虽然加了括号,但还是被师父改了,说:“我最反对(寺院搞)旅游。”

再有一位,平时想法用世间话讲既有些怪,又单纯。写的东西就可想而知了,所见、所知、所想什么都往上写。但偏偏写得还不少,师父慈悲,虽然改着费力,只要写多了就很满意:说他还有点文学水平。他今年又是长篇大论,师父看看就放下,放下又看看,最后说让我给看看,我一笑,“这么好的还是师父自己看吧。”这种耐心教导,只有师父才具备。

其实师父不但对弟子的行脚报告,就是包括每一位居士所写的,以及我们日常做的每一件事,只要稍有一点进步都予以各种方式的鼓励肯定。就像大人看着刚学走路的孩子一样,每迈出蹒跚的一步,大人都充满着欣慰。

最后,由于自己的能力有限,写体会很费心了,但没有尽心,在此忏悔。文中错误的地方还请谅解,慈悲指正。此篇行脚体会至此全文结束。

回向祝愿:

国基巩固 世界和平 佛日增辉 正法久住

(完稿于二〇〇七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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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道相师(三篇)——二〇〇五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释亲融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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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五

八月二十六

八月二十七

八月二十八

八月二十九

九月初一

九月初二

九月初三

九月初四

九月初五

九月初六

九月初七

九月初八

九月初九

九月初十

兴道相师(三篇)

——二〇〇五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

沙门释子:亲融谨记

《四分戒本疏行宗记》中云:“兴道相师,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公元二〇〇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农历乙酉年八月二十三晚,大悲寺的夜空一如既往的宁静。我们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即将在此静静的深夜中开始。

此次外出行脚,比往年有所推迟。已是八月下旬,前半夜没有月光,沉寂在黑夜之中。天空的星星似乎变得明亮许多,与此相对称的是,僧寮等处的点点灯光。我们正在整理背包,收拾物品,做着即将行脚的一些准备事项。等至中夜,月亮出山之时,行脚将正式开始。

“群昏灼破,皓月当空,与乐拔苦,诸有清凉。”学行头陀行,缘起非常的吉祥。

推而广之,每年的行脚基本上都是如此。吉祥,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初次之人带着一份向往,少许激动。几年之后更加觉得是出家人的份内事,本应如此。以往数年,多人所写的行脚体会,对头陀行的含义,功德等已作一简略概括性介绍。今年一般处不准备重复介绍,无法避免重复叙述的是,众生对头陀行的种种期盼、寄托、感动、希望等等。包括我这个参加行脚的人,同是头陀妙法摄受的众生之一。

行脚前,道场内外众居士的询问,以及外来电话的询问,何时出发,哪个方向,如何安排等,投入极大的关注,不及详记。河北省秦皇岛居士夏季就已新做一批行脚背包供养,北京居士的绳床也已邮到。海城

张居士等又在忙着路上随行护持事宜。沈阳的刘洪伟居士等也已赶来,欲开车随行,收集行脚资料。以及在默默中祝愿关注的人等,众多心愿汇聚集成。

头陀者,是梵语。华言抖擞,谓抖擞客尘烦恼,增长五分法身。而二时头陀是遵照《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头陀行的存在是佛教住世的一个标志。佛言:此头陀行住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时值末世浇漓,我等还能值此胜缘,坚持每年出外学行二时头陀,都得感恩于诸佛菩萨的加持,得益于历代圣贤,诸位祖师的传承护念。

以下将以时间顺序,记叙二〇〇五年度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

八月二十三

中午,上妙下祥恩师(以下简称师父)在禅堂宣告,大家期待已久的行脚将在明天夜里出发。以及人员组成,留守寺院人员安排,并要求对行脚时间等保密,不需要向外宣扬。

晚八点多,我整理应带的物品,然后准备休息一会儿。却有电话询问何时出发,就准备坐着等待。师父告诉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又准备休息。位于村中的女居士住处来电话,张居士询问几点走?我因已知确切时间,再也不能说还没定,只有答行脚的时间、地点,师父不让告人。同时又看看师父,想,师父若接电话大约不好答了。

张居士一会儿又说:“我知道。”是有人透露消息!另有一位欲参加行脚的外来师父,正乘出租车紧急赶来,却有些迷路,接连的电话询问。然后库房问他带行脚物品的事,他又上来问行脚如何安排等!

连续的电话等事,文字写着已是繁琐,我是自然不用休息了,也不想休息了。其实,对待行脚心情很平静,没有激动的感觉,也不需像等待大事件那样守夜,但以上种种却令我只有守夜了。守护着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的到来。

八月二十四

零点,将包背好,手执锡杖,随师父来至僧寮门前。过了一会儿,准备参加行脚的僧众聚齐。师父亲自调整站班前后顺序:比丘按戒腊,沙弥按年龄大小,站成一字长班。师父做临出发前的简短开示:“我们这次行脚是代表大悲寺常住出去的,要以常住为重,要有整体观念,行住坐卧听从指挥、整齐划一。若有单独行动要事先请假。出外一定要注重威仪,走路时要低头,不能向两边看。目光要下垂,出外世间诱惑很大,我们要做到走在里面,但不贪恋在里面。”

以上师父开示大意,主要是告诫,代表大悲寺常住,不要因个人一时威仪不具而为常住抹黑,不要辜负难得的行脚因缘。“我们要做到走在里面,但不贪恋在里面”确是我们行脚修行中的指南。我听后想:这就是要求见相离相吧!不禁思惟《金刚经》中的经文,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头陀行,是一上符佛意,下顺众生的般若法会。此不多写,留待在行中慢慢领悟。列队下山,行至大殿时,传来“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声,不禁问:“这是谁将出发消息传出去的?一定是某人!”师父也说:“这样无法保密了。”护送的亲舟师这时快步至前方,对那些念圣号的男居士们说:“谁让你们出来的,全部回去休息!”一会儿,恢复平静。只听见送我们出发的大客车低沉的发动声。

本来,对众男居士送行,以及通知消息的人无可厚非,是对头陀法的敬仰。然而此时,我们却更需要平静。在静静的深夜,悄悄地出发。愿他们将敬意存在心里即可,护持道场功德同等。若真心真意要敬仰随行,争取早日出家。

在师父指挥下,行脚僧众依次登上金龙大客车。此车是海城张瑞芳居士的大姐发心,从自家车队调来的。约有五十或六十个座位,只坐了我们十六人,显得有些空荡。客车启动出寺,前行四里多,经过位于曹家堡村的女居士住处。黑夜中有女居士在路边等待,司机问要不要停一下,师父示意不需。今年出外,一个男居士也没有带以及行前时间路线保密等,为的是不惊动更多的人,静静地出发,也符合行脚的意义。

客车经海城、盘锦,进入去年曾行脚走过的锦州市。今年准备以此为起点西行,至葫芦岛,出山海关至河北的秦皇岛等地,所以说是去年行脚的延续深入。司机略迷路,下高速公路后驶入锦州市区,后在师父的指示下开出,至102国道477公里处停住。附近有标牌,为锦州南站新区松山乡。

大众下车排班前行。师父左手提香炉,右手拿拄棍。我问:“现在即开始拿?”师父点头。师父的脚在过去行走中留下旧伤,在前几年的行脚中,经常旧伤复发。往往是休养一年,在秋季行脚中又受伤;再休养,才恢复好转,又将进行下一年的行脚。而今年由于劳累,夏季时伤还未好转,却仍坚持亲自领队行脚,以身示法,教导我等不可以种种理由废止行脚。并常讲道:“赵州八十犹行脚,我还早呢,即使走不动,坐轮椅也要去。”但师父近段时间由于忙碌道场内外事务,身体不太好,走时还在感冒。昨晚,僧医亲昌师还在给挂滴流并且扎针时很难找到血管。说以上这些,只为说明:头陀行脚乞食,我们一定要坚持行下去,行至未来。

这次行脚的最终目标大致为河北省秦皇岛市,主要沿102国道走。师父一九九五年自山西五台山走回辽宁时,即走的此段路。今年的行脚路线基本上与九五年完全重复。下车后,黑夜中发现102国道此段路面很窄,年久失修,路面破损严重,路边连马路牙石都没有,一些地区新修的乡村路都比它好很多。不禁感叹:行走的这是条老路了,头陀古道沧桑。

佛陀降生于印度,至今已三千多年。中国自汉永明传法,佛教在中国弘传也快接近两千年,可谓古也。佛在世时,亲自率诸大弟子游行教化,托钵乞食,直至八十高龄仍在绕城乞食。佛为三界导师,四生慈父,无上正等正觉,以身表法,身体力行地说明头陀行的重要。《增一阿含经》中,佛言:“此头陀行在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

佛法的延续,离不开头陀行。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正法眼藏,以心印心,付予摩诃迦叶。大迦叶尊者为头陀第一,及至年老仍不肯稍息,佛因此而言我法得以久住,北本涅槃经卷二中,佛告诸比丘有无上正法咐嘱摩诃迦叶,迦叶当为诸比丘之大依止,犹如如来为诸众生之依止处。

乃至佛教传来中国,很多比丘仍是持头陀行。如《四分律藏》的译主佛陀耶舍(注:与东土竺佛念共译),鸠摩罗什法师在译《十住经》时都向其请教。佛陀耶舍法师,得姚秦国主的虔诚礼敬供养,赠给的衣钵等物盈屋三间,却不介意,视其若无,仍是每天日中出外分卫一食而已(注:分卫即乞食的别称)。佛陀耶舍法师,是自西域来华弘化的高僧,《四分律》是汉地比丘依之受戒持奉的律藏,故其乞食行为,可视为头陀行自西向东土的传承过程。

再如东土禅宗二祖慧可及其弟子,也都持守头陀行。慧可禅师行乞食,门下弟子那禅师唯服一衣一钵,一坐一食,以可常行兼奉头陀故。其所往不参邑落(意即不进村庄,大约是持守露地宿等头陀支)。再如从那禅师受法的慧满,专务无著,一衣一食,但畜二针,冬则乞补,夏便通舍,覆亦而已(意即穿著破衲衣,冬天补破遮寒,夏天穿著只为覆其露身而已)。以上但畜二针即为缝补衣物所需,对缝衣之针也不多畜,已防微细贪著。畜二针一为缝衣用,二为防断时备用。律中对缝衣针也有规定,许畜针三口,多则净施。故知慧满禅师是深明禅那,戒海澄清。此段所引出于唐道宣律祖所著《续高僧传》卷十六,律祖常覠曰:“戒净定明,慧方有据。” 慧满禅师可为例证也。其曾自述“一生无有怯怖身,无蚤虱,睡而无梦。”并且是“住无再宿,到寺则破柴造履,常行乞食。”

以上略引一二,可知,头陀行在中国的传承未曾间断。当然,受东土地理、气候、政治等因素影响,乞食等行法在中国行持的人相对少了一些。然仍有历代诸多祖师大德绵延不断地行持着,只不过有些缺少资料记载,少为人知。如德山宣鉴禅师,以德山棒著称,与临济喝,而使禅宗一时被人称为棒喝门庭,令人见人畏,妄想顿断。殊不知还有德山托钵,亦因视日早晚,当知其不非时食。因此我想说:德山棒喝如此猛利,与经历乞食及在住户中呼喊锻炼,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对此也许有人会另有观点,但相信也无人否定。

再如唐代行头陀的道休,世誉肉身菩萨。又有宋朝常行乞食的元照律师,明清之际的见月律祖,以及近现代的虚云老和尚、宣化上人等,因此若说中国全无头陀行的传承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头陀行是正法的代表,若说中国全无头陀行,等于否定中国全无正法。

为此,大约在去年即动念,想搜集整理一些古大德行头陀、行脚乞食的资料,以敬仰学习。正逢今秋学习头陀行,所走为师父十一年前所走的老路。有幸沿循佛陀以逾三千余年的头陀古道,心中不胜自慰。因此,从今年的体会开始,准备从历朝中选录一至数位祖师大德的头陀行宜,以及对头陀行的诗偈记载等,加在相关的行脚乞食中。以进一步加深对头陀行的认识,以古大德的尊崇之行,激励自己奋发向上,起到见贤思齐的目的。再由于自己修持无有,闻思亦缺,对上述重大史实写起来真是自不量力,因此不敢说是论述传承,只是作为体会中的总结资料。

黑夜中前行,此段路与高压电网并行,头上电流声滋滋作响,正在向世间传送着头陀法音。走着,感觉到路上有的车看见了我们,放慢了速度。因此观望一眼而知世上有僧在,行脚功德难思,也感到了责任之重大。初出寺时唯恐放逸,此时发现当踏上行脚之路时,心情往往平静,正念很足,目光自然下垂,并且每次出行时大多如此。此应与受头陀法的加持有关,否则,自己平时很少有此能力的。开始诵楞严咒,行脚中楞严咒只能增加,不能减少,须仗佛顶光聚加持,免于世间六尘干扰。不一会儿,师父传达命令,告诉大众每天诵咒不可少于十遍。

约八点左右,大众横穿公路,至另一侧几十米外的高速公路桥下休息。此桥为钢筋混凝土建筑,两桥墩间距约五十米。桥上为四排道,每排约有十多米宽,只不过四排中间有一间断,不然是一很好的大殿。师父曾说过,将来寺院建大殿时,可仿此桥梁建筑,四五十米中间无一根柱子,宽敞明亮。并且桥下此时即成为行脚中第一次法会的法堂。师父在此为十五位僧众讲述了如何乞食,包括叫门说话、问答等,以及何处应乞,何处应避开等注意事项。并且特别嘱咐,若有人给钱时,一定要明确地答复,出家人不要钱。师父的开示约四十分钟。此次出行有数位是从未乞过食的比丘,本来就兴趣很高,听过开示后显得更加欣喜,因为马上就要实践自己的比丘内涵——乞士了。

上路再次行走,约九点多时,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海城张瑞芳三姐妹、吕凤琴、尹丽珍等居士下车。

张瑞芳居士忙过来给师父顶礼,说:“自从早上与大客车失去联系,不知师父们走在哪条路上,就开车往返在路上找,时间已九点多了,心中非常着急,终于见到了。”师父点点头说:“详细情况等一会儿再说吧,得尽快地向前走找村子乞食。”

九点四十五分,在路边发现一个村子,问当地人,名梁屯村,属凌海市杏山镇。里面道路很窄,周围也没有适当的放包休息地点。就顺着第二条胡同进村,发现一家门锁着,就在此暂停住。师父说,若乞食时发现适当的过斋地点再转移。刚才在桥下开示时,师父已将组分好。两人一组,一乞过食的带一没乞过食的,我与挂单的昌逢比丘一组。他于今夏来寺参加结夏安居,然后随行脚乞食,他原籍为大西北的甘肃省大象山永明寺。由于靠近黄土高原,他平时上殿念佛的声音很高,有一种高昂的气氛,现在跟在我后面顺国道往回走,准备至第一条胡同乞食。走在路上免不了有人旁观,他说道:“第一次开口乞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此属他当时的真实感受,大约每人初次乞食时都如此吧!

来至胡同第一家停住,我本想先开口,没想到才说过“不好意思”的昌逢师却在我后面抢先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典型的西北口音,看来是等不急了。但声虽高,却以无人应答而告终。下一家,院门开着,门前却全用网拦死。觉得有些奇怪:“他家人从什么地方出入呢?”网是为了拦七八只鸭子,边上还有鸭槽等物,显得脏乱。见此情景,说算了,向前走。不是因为脏,而是为院前的鸭子。养鸭毕竟不是为了放生,鸭子终归会被卖被杀。

《显扬圣教论》中:“比丘乞食,有五处不可往,以避嫌疑:一、唱令家。唱歌曲令,但取欢娱,能乱禅定。二、淫女家。其处行止不洁,声名不正。色欲因缘为障道根本。三、酤酒家。酒是起罪因缘,能生过失。四、王宫。乃贵戚之处,严禁之所,非可干冒,故不可往。五、旃陀罗,即屠者之家,此处杀心盛大,恼害众生。见者伤慈,坏善根本,故不可往。”师父在上午的开示中也讲到对养殖户要尽量少进,是以此行教育,植一种真正的福田。

再一家门关着,敲门无人应答离开。至第四家门开着,进内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主人及另一女子,问:“师父从哪来的?”我有些略楞,她怎么明白叫师父,莫非她学佛?乞食时一般人很少有如此称呼的。我答:“海城。”说话间女主人已走至我身边,递过一枚硬币。相距只剩二尺多,立即果断地说:“我们不要钱。”她停住略惊,然后问:“你们要什么?”答:“只要点食物。”她说:“那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于是略解释:“只要能吃的即可。”问:“早上剩的饭可以吗?”答:“可以。”她回去,我站在院中,略低头,收摄目光,平静地等待。

女主人端出小半盆米饭,给我盛两勺。揭开钵盖收下。乞食时若是女人布施,要求不可注意对方的脸,乃至手。只看自己的钵,以正念住。虽说着很容易,做时还需锻炼才能做到,需要一定的经验。因为布施时两人相距非常近,以手拿勺盛饭至钵中,可以说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又不能闭眼,须提防食物掉在钵外,还得注意着。想要做到不看对方的手,唯有努力锻炼。还好,今天基本上做到。我接受两勺后,指昌逢,示意剩下的给他。女主人有些不解:“全给你,我再做。”明白后,过去将剩下的饭全盛给昌逢师。

我们为她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念得有些快,又属佛教专用的回向,不知能否听清,但这些已不重要。女主人此时已沉溺在乞食法的感化中,原地站在那里,轻轻地说了声:“走吧!”整个人似已呆滞住。数分钟内令人如此感动,与我们遵遁只乞食物不要钱的戒法有绝对关系。

《四分律戒本疏》卷十二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下面大略解释:“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此中如来制戒指佛所制的道众戒,即比丘、比丘尼戒等。此是不允许俗人知道的,比丘不能为俗人讲解比丘戒条,俗人也不允许盗听比丘说戒。若在家人盗听比丘说戒,此人以后再不允许出家受戒。

“唯斯一戒,对俗而制” ,然而此条戒却允许俗人知道。其实还有很多条比丘戒,在家众因要护持,也略知一些,但比丘不可为其讲解具体的篇聚名称(篇聚即将比丘戒按轻重不同而分为五篇或七聚)。对在家众需要知道以便护持的相关戒条,比丘应隐去篇聚名称,以善巧方便告之。但这条戒比较特殊,允许俗人得知。此句主要是为了突出这条戒的重要性。因它不仅关系着比丘的修行,在家人也同样需要此戒,所以说:“唯斯一戒,对俗而制。”

“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 ,使人都知道此戒的目的是什么呢?因世人都离不开它,我们看看世间的争斗,都是因为钱财发生的。国与国之间为了掠夺钱财不惜发动战争,伤人无数;家与家斗,为了钱财父子甚至可以反目成仇;人与人斗,抢劫、偷盗种种罪恶,层出不穷……都是为了钱财。虽说有时争斗是为了名,但对利的争斗远甚于名。有很多人为了钱财不惜丧失人格,完全不顾名誉,并且有的人不择手段地骗来钱财,又拿钱财去买名,可知钱财其害无穷。尤其在高速发展的时代,无数人为钱财而痛苦不堪,却又不知如何跳出,深陷在钱财中而不能自拔。佛制此戒,以一不可思议的力量令世人能够震惊猛醒,“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只乞食物。”原来世上还有不要钱的人,原来不要钱还可以活得很自在。故言:“欲使息灭贪竞”,目的为了使世人不再为了钱财拼争,息灭贪心、竞争心。

“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谓使俗归心。”此戒本疏为唐·道宣律祖所著,《行宗记》是宋·圆照律师为戒本疏所做的解释。“兴道谓令僧成德” ,人出家因此戒而具僧德,也可释为因此戒而令道业大兴等。“相师谓使俗归心”, 师是学习的意思,具僧德,俗人自然要学习。僧人因此戒能令一切人天皆归心于佛法。像上述女主人面对我们乞食时不要钱的感动,非是普通善法所能达到的。连我走时都不禁感叹:这么快!甚至都有点儿难以接受,但又确实如此。再加上,以前面对不要钱的种种感人场面,无时无刻不在述说着佛戒的清净,可谓皆令归心于佛法也。

以上解释大部分引用去年的体会。再此戒为比丘戒五篇七聚之一,虽令俗知,具体名称、成犯缘等恕不列出,因律中只允许如此解释。再此戒“对俗而制”还有破邪显正之义,在此不详述。

再向前走,见师父二人过来,此胡同再无人家。回至国道上,从口袋里拿表一看才十点,预定是十点四十回去,就向另一边走。在一家后门的小院外停住,几声佛号后无人答应。里面门开着,一只小哈巴狗朝我俩汪汪叫着,我知道这是欢迎,是替我呼叫主人。主人一定会出来的,就耐心地等待。

果然,一会儿约五十多岁的男主人出来,他长得有些略瘦,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食物。”他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我说:“那好,我们走了。”转身准备走时,他又说:“给你一元钱自己去买吧!”我听后回头说:“我们不要钱,只要点吃的。”男主人听后语气变得很诚恳地说:“真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知道大部分人对出家人乞食都不了解,也不相信出家人来只是乞点儿食物。眼前的男主人既很诚心,我就又耐心地解释:“我们只要点吃的,不论什么,能吃的就可以。”他说:“没有什么。早上剩的饭可以吗?不好吧?”我说:“没关系可以。”像以上男主人若是以不愿布施的态度,明确地说出没有好吃的,则不应进一步解释“无论什么,能吃的即可以”,那样似有些哀求苦衷。

再说男主人,回屋一会儿用大碗端出剩大米饭,上面还有半个馒头,看来是将食物全拿出来了。倒在我钵内后说:“再给你们点萝卜汤吧!”我问:“不是荤的吧?”他说:“不是,是用豆油做的。”我见他非常诚心,就同意接受。对昌逢师说:“拿出来后给你吧!”

男主人又用大碗端出萝卜汤,倒在昌逢师钵里。昌逢师看了看,为难地对我说:“这里面有葱花。”我一看萝卜条里夹着葱花。唉,都怪我刚才没问男主人而造成的,受他诚心所感而忘记。同时也觉得昌逢师毕竟第一次参加乞食,经验不足。乞食时,对荤油做的菜以及带有葱蒜等是不能接受的。若是我,对男主人端出的菜一定会核实有无,眼睛也要仔细观察,不至于被带有葱花的菜倒在钵里了。须知他钵里还有刚才乞的小半钵米饭呢,这下都无法食用了。昌逢师问:“这怎么办?”

我只好对男主人解释:“对不起,我们出家人不能吃葱蒜,萝卜汤还是倒回给你吧!”男主人说:“没关系吧!”我说:“不行!”男主人有些不情愿地说:“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但同时还是将碗递过来,昌逢师将上面萝卜又倒回他碗里,但一部分已与饭混在一起,无法分开。他问:“怎么处理?”我答:“先拿回去再说。”男主人这时又说:“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我又为他略解释几句,回向后离去。对他所说的“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就当做不解中的赞叹吧!因佛制弟子不得食用葱蒜等五辛:

《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八中佛言:“是诸众生,求三摩提,当断世间五种辛菜,是五种辛,熟食发淫,生啖增恚。如是世界食辛之人,纵能宣说十二部经,十方天仙嫌其臭秽,咸皆远离,诸饿鬼等,因彼食次,舐其唇吻,常与鬼住,福德日消,长无利益,是食辛人,修三摩地,菩萨天仙十方善神不来守护。大力魔王得其方便,现作佛身来为说法,非毁禁戒,赞淫怒痴,命终自为魔王眷属,受魔福尽,堕无间狱。”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四中佛言:“一切肉与葱,及诸韭蒜等,种种放逸酒,修行常远离。”又云:“酒肉葱韭蒜,悉为圣道障。”佛将吃葱蒜的过失,与饮酒食肉所生的过失相提并论,可见其过失的重大——是修行圣道的障碍。所以佛在诸多经律中告诫不可食五辛。

又如《梵网经》中佛言:“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革葱,韭葱,兴渠,是五辛,一切食中不得食。”五辛,经律中翻译用词有些略异。大体上说,以上蒜包含大蒜,小蒜,山蒜等各种蒜,葱包含野生家生各种葱,兰葱即是我国的韭菜,兴渠有说我国没有,此不详述。上述一切食中不得食,即不但单独的葱蒜不可食,就是将少量五辛放在其他菜里也是不可食用的。

师父于二〇〇一年所讲的“依教奉行”中开示:佛讲的一定要不杀生,不吃荤食,包括大葱,韭蒜之类的带有荤味的也应注意。因为生食能引起嗔恨心,熟食能引起贪欲心、欲望心。有人说少吃大蒜不会起那个作用,多吃才不行,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法王已经规定五辛不可以吃,我们做为佛弟子决不能去犯,包括一滴一片,一点儿都不能犯。因为法王的命令在法界上都是通的,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犯。不能借口说少量不起作用而去吃,吃了都是有过失的,在饮食上一定要十分注意,才能达到清净。

此五辛为大小乘中通制,诸部律藏中对此有详细的规定。《僧祇律》卷三十一云:不听食蒜,除病,若生若熟,若叶若皮,悉不得食。并且若有病医生告诉须服蒜才好,此时必须再没有其它药可治才能服。若有其它药治则不应吃蒜,若须以蒜涂外部疮时可以。然以上用蒜虽为治病,还须出众僧中,独住在一边小房中。不得卧僧床褥,不得上僧大小便处行,不得在僧洗脚处洗脚,不得入温室讲堂食屋,不得受僧次差会,不得入僧中食及禅房,不得入说法布萨僧中,若比丘集处,一切不得往。并且规定食蒜期间不许绕塔,若塔在露地,得在下风处遥礼。以上是有病时服蒜如此,并且病好后不再用蒜还须七天如此。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六云:服蒜七日内仍住於此,服葱停三日,韭菜一日。然后洗浴并且洗衣,香熏无气后方可入寺。

从以上规定可见佛弟子食五辛过患之重大,对有病服用,要求尚如此严格,无病时是绝不应食的。而我们乞食时对有葱蒜之类的菜不乞,则是行教化,告之世人此不可食,以获法益。

向回走着,刚才一阵奔波、又言语等,此时应疲惫或带着乞到食物后的喜悦等。却都没有这种感觉,而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很平静。并且不需追求,是自动生起的平静,这大约就是乞食所产生的一种功德吧!

回至休息地点,师父在村子后面发现一块空地,大众转移至那里。说起昌逢师钵中的葱花事,一位师父听到上前看看余下的萝卜汤,说:“不但葱花,里面还有小虾米呢!”无法再食用,师父告诉,倒在边上的枯草丛中,将米饭布施众生。此处应注意的是:若所乞食物不能食用,应在避人处倒,不应在布施者或其他未学佛人前,以防因不解而生讥嫌。

此次出行没有带男居士,由亲古等两个沙弥行堂。他俩在去年冬剃度,此为第一次乞食并且都是空钵,不知心中感受如何,应更好体会食物来之不易吧!亲古沙弥过斋后说:“乞来的食物确实不同,吃着很好,吃完似没吃过一般。”他说了几遍,也没说太清不同之处。因食物本是相同,因有乞食之法才改变性质,此食物之法味还是自乞自悟吧!

再今天,师父乞食也空钵,这是师父十一年乞食过程中第一次空钵,这也与人家太少有关。只乞了两三家,当然此种或许还另有因缘,在表着一种法。过斋前,有位三十多岁的村民,站在边上看着,很实在地说:“早知道这样,回家给你们做点大米饭,让你们也能吃点热乎的!”

师父笑着说:“不用,心意领了。”有人告诉乞食时,此村民布施的梨。他非常热情地说着,后来又回家端来一盆梨供养。在旁围观的本村人见了,都称赞他:“人多好!”确实是善良的人,种善因必得善果。通过乞食,很短的时间内,让当地人得知,僧人不是走街串户敛钱的,也不是算命占卜的,更不是武术卖艺的,而是弘扬佛法。他们从此将认识僧人,逐步趣入三宝海中。

今天另还有海城张瑞芳姐妹供斋,以补充所乞食物的不足。这已是她们第四年开车随行护持,师父并告诉她们给居士打了手机。沈阳的刘洪伟居士夜里开车随行,至三点多时天气大雾,出高速路口交费时,未能跟上大客车,从此与我们失去联系。就在锦州市区,凌海等几条路反复开车寻找,从夜里至今跑了三百多公里,在我们过斋后才赶到。

下午行走,天很热,走着起风,凉风习习,吹得衣衫飘起。此地远离城镇,可谓天高地阔,心中喜悦,很有一种野外悠游,无牵无挂的行脚气氛。

晚,寻找休息地点,路边一块花生地附近很避风,但为防主人生疑心讥嫌未住。后在玉米地边一空地停住,开始露地宿,露地宿也是头陀支之一。海城张居士等又供养苫布铺在地上。我未用睡袋,只用一件雨衣半夜虽凉点还能承受。天刚黑,即下露水。

八月二十五

我们在寺院时规定早两点起床,出外后延一小时,若无特殊情况一般在早三点收拾背包,约三点十五至三十分左右开始行走。今早起大雾能见度很低,过往的车辆都减慢速度。为防止意外,走一段后即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边上休息,等天亮雾散后再行。

上午七八点钟,出锦州进入葫芦岛市。不知何原因,昨天路上死亡众生很少,此段众生骤然增多。并且多是被车压死的蛤蟆等,有的只剩一张皮,沙弥都拿方便铲一一掩埋。佛言: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掩埋众生可培养慈悲心。由于死亡众生太多,负责掩埋的两沙弥被落下约一里多。大众站住等待,师父至队后察看、调整队行。

这时前方停住一辆黑色轿车,一位约三十多岁的女居士走过来合掌,很恭敬地问:“阿弥陀佛,师父,你们去哪里?”我是从她态度猜是学佛的居士。答道:“山海关。”她有些疑惑:“就这样一直走着去?”答:“对!”然后目视下方,没有再为她讲为何走等。她见无人解释,就又问:“那你们谁是领队的?”得知后,向后走,见到师父,立刻拿钱,大约数量还很多,要供养。师父摆手拒绝:“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女居士愣住,然后又准备给。师父略说几句,再次拒绝。女居士问:“你们是哪个寺院的?” 答:“海城大悲寺。”师父告诉居士给她一套介绍大悲寺的碟片,转身向前走。这时,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位戴墨镜的男子,定定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据后来居士言,女居士是沈阳人,所拿五百元钱又要给他,他说:“师父们不让代收钱。”又让买物替她供养。他告诉:沈阳离海城不远,若真要供养可自去。

过一会儿,女居士车追上。从车内向师父打招呼,表情已快哭了离去。不禁再次感叹如来戒法的伟大,短短数分钟内对人之感化如此之深。《四分律行事钞》“随戒释相篇”引智论云:“出家菩萨守护戒故,不畜财物,以戒之功德,胜于布施。”《资持记》释云:“智论中戒胜财施者。业疏云:不盗即施法界有情之财,不杀即施法界有情无畏。即用此法行己化他,即名法施,遍众生界。财施局狭,集散之法,能开烦惑恼害之门,戒法清澄,故绝斯事。”

下面略解:上段主要说明持戒的功德,而持戒是由戒体发生。戒体即我们受戒时领纳如来圣法于心,而得到的一种体。此也是佛戒与世间规矩的不同之处。世间规矩,只有条文性质的要求遵守,并无戒体的纳受。而受佛戒是通过纳受戒体,由戒体自动发生止恶行善的作用。所以世间法律有不杀生,佛教受戒后也有不杀生,虽同是不杀生,但在世间不杀生与受戒后持不杀生戒绝对是不同性质的。

我们受戒时要发愿:誓断一切恶,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对所受戒尽形寿持奉。三番羯磨毕,便得戒体。得到戒体也可说成是我们愿力的一种成就。此愿是对法界一切有情、无情所发。所以上面说:“不盗即施法界一切有情之财,不杀即施法界有情无畏”,因我们受戒时发愿对法界一切有情非情不再偷盗,对法界一切有情不再杀生,所以即已布施法界一切有情财物,已布施一切有情无畏。佛对诸比丘言:五戒即为五种大施,因为不杀生能施给无量有情无畏,以无畏故再无怨憎害,可于天上人间得安稳乐,是故不杀生名为大施。其他戒条也可以此理类推(详见《佛说五大施经》,关于戒体的详细解释请参看有关经典)。

而出家菩萨持守佛戒,不畜金钱,断却贪心,以获解脱。以此戒法自己行持,教化他人,这是一种法的布施,是遍法界一切有情众生的。此是一切世间善施不可比拟的。

再解释“财施局狭,集散之法,能开烦惑恼害之门。戒法清澄,故绝斯事。”若以财布施是局限的,狭隘的。比如布施人一万或一亿,这是很多,但也仅是局限在只布施一人或数个人,还有无量无边的有情没有得到布施。再即使多人得到财物布施,那也只是集散之法,人今天拥有财物能够好过一些,等散去之时还是痛苦。即使拥有时也很难得到快乐,怕人偷,怕人抢、夺,乃至为得到财物而不择手段,谋财害命,种种烦惑恼害之门皆是钱财而开。佛因此而制戒,出家人不得受畜金银钱宝,故无以上诸事发生。

受戒时即发愿,对法界一切有情无情的钱财皆不接受,即已布施一切有情之财。这是一种法财,对法界一切有情行法布施,种出世之福田,是一种大慈悲。世间布施财物的慈善无法与其比拟。所以说出家僧宝为世之真福田,出家功德胜于一切。

以前我受戒时,有人曾说:你们其它都很好,但不设公德箱、不收钱,我不赞成,这不是不为人种福田吗?当时我虽知他说的不对,却一时不知从何解答。现以上可作为一种最好的解答。出家菩萨守护戒故不畜财物,即是为人种福田,并且以戒之功德胜于布施的。

另在家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布施财物,济助他人,也是必要的。可培养慈心,完成布施度,应身体力行之。此中有出家在家之情况不同,略释几句,免有误会。

我们向前行不远,又有一辆白色轿车停住,约三四十岁的两男一女等在路边。一男迎上前,单手一合掌:“阿弥陀佛,师父请喝水。”看表情语气不像居士,供养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师父对地上的面说:“这是什么?”女子说:“方便面。”又看看似明白了说:“这面你们不能吃吧!”面上赫然标着牛肉面,当然不能吃。刚才说话的男子对另一人说:“麻烦你,快点开车去前面给换一下。”

然后,他们两人随着向前走。女子对师父说:“他们不让随着走,我与你说几句话没事吧!” 师父说:“保持一定距离可以。”女子讲:“刚才看见你们,看见两人掩埋小蛇。”又以一种羡慕景仰的语气,轻声说:“真好。” 此句可谓他们对头陀行的理解赞叹,皆在其中,因他们一时不知以何表达,唯有头陀行真好。

前方轿车刚从商店换出一箱饼干放在地上,三人便告辞而去。等发现饼干上有奶粉时,想招呼已来不及,居士问:“这能吃吗?”师父说:“你先收下放着吧!”因我们平时不吃含有奶类的食物,但对他们见到行脚僧而欢喜布施,还是应赞叹的。头陀行能令未种善根者令种善根,已种善根者速令增长。

以上仅是行脚过程中的感人一例,但也可看出头陀行度人之快,以一种苦行的力量,令众生迅速地得闻佛法,对三宝生起信心。其势之猛利,其它善法无以伦比。从古至今,有无数僧众行持。佛在世时也亲自率大弟子在人间游行。

佛初成道,即宣说《华严经》、《梵网经》。《梵网经》在天台宗的五时分教中属于华严时,中国历来持奉的《梵网菩萨戒》即从此经中出。佛言:若佛子常应二时头陀,二时分别为正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并详细规定行头陀时应具备十八种物,应避开难处等细节。佛是一切智人,初成道即制定此戒,令未来诸弟子持奉。头陀在佛教中的重要性可想可知。

同时,有人说苦行是印度遍行的风气,佛在教化弟子过程中,仿效诸外道的游行方式而规定佛弟子也要游行、也要行头陀等。如是种种,都是非常不正确、不负责任的说法,是以他自己的自私凡心,而去妄断佛陀的无尽悲愿。 

佛在后来,又详尽述说十二头陀支。《佛说十二头陀经》云: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给孤独园经精舍,与八千比丘、菩萨万人,皆著衣持钵游行乞食。然后因大迦叶尊者所请,而宣说十二头陀。

又如《毗尼母经》卷一,摩诃迦叶尊者问佛:“我等与如来法中,住何等法,修何等法,行法之人有何差别?”佛言:“善哉善哉,汝之所问甚善。如泉涌出不可穷尽,所问住修乃至差别,言辞义理所问无滞。佛告迦叶,四圣种是住处,十二头陀名为行处,尽诸有漏名为差别。”此四圣种即常乞食、粪扫衣、树下坐、腐烂药,为佛所本制。比丘依次出家,受具足戒、成比丘法。

又《四分律》卷首即是佛与诸比丘游苏罗婆国,而与诸比丘第一次结戒,因结戒故而令正法久住。《增一阿含经》卷三十七云:一时佛在毗舍离奈祇园中,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渐渐复在人间游化。经律中有诸多佛游化人间的记载。佛一生不停的游戏神通,化度有情,八十高龄仍绕城乞食。以上《增一阿含经》中所记,为佛最后一次离开毗舍离城,世尊回首注视,诸天为之落泪。佛一直游行教化至拘尸城末罗园娑罗林间而入涅槃。用现在话讲即:“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而佛法是无有出世及与灭度,世尊涅槃,遗教尚存。我们应从中悟出什么?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诸多经典,都是佛率诸大弟子乞食后宣说的。例如,中国广为受持的《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国大城乞食、城众次第乞已,还至本处。……”以上令须菩提尊者不禁叹言:希有世尊,无相般若,在世尊的乞食过程中清静的流露着。时间及篇幅所限,以上仅略引数段,说明行脚乞食的始祖为大圣佛陀。我等唯有信受勤奉行。

午前,我们进入高桥镇的一个村子,在路边停住乞食。我仍与昌逢师一组。第一家说没有吃的。然后一家是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开门问做什么?解释乞食,就是要点吃的。他已听明白,但转身回去时,还是边跑边喊:“化缘的来了。”想要解释几句我们只乞食物,不是化缘钱财。又想算了,稍等一会儿吧。和尚化缘的观念在一般人脑子里已根深蒂固,有时解释不化钱财对方也不明白,令人有些无奈。只有从只乞食物不要钱财中力行破除。一会儿,小伙跑出来告诉:“没有。”看他的表情语气令我有些失望,失望的不是没有乞到,而是很有可能家中本有食物,父母却硬要他出来说“没有。”

再一男子在院中锄地,我对昌逢说:“昨天你说都是我乞的,这家由你乞吧!”他进去一说乞食,男子手中活也没停,只以一只手摆着很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走吧!”继续锄地。别人有求与他,这是他最好的显示机会;也是给与出家人降服慢心的机会,若不起烦恼即为合格。

再一家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在家,说乞食,答:“只有早上的鸡蛋饼要不要?”当然不能要了。

大约已至第七八家,女主人正在院中洗衣服,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食物。”她转身回屋,一会儿出来,看表情似要布施,却没拿物品。走至院中发现左手像拿着钱,就解释说:“我们不要钱,只要点食物。”她略楞一下说:“家里确实没有吃的。”我说:“无论什么,只要能吃的即可。”女主人这时已走至面前,把钱一递说:“钱给你,自己去买吧!”我连忙后退两步,防止碰在身上,说:“我们出家人不能要钱。”

下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也是拿硬币出来,说:“家中没有饭。”这样下去,已经走了十多家,还是空钵。心中略急,但也没办法。这时,想象中的欢喜布施等等想法都得停止,随着乞食的进行,种种想法只得放下。引用师父开示,有人问:“乞食过程中如何为人种福田?”师父答:“乞食过程中并未想如何为人种福田,只想如何改造自己。”

至最后一家,女主人快步出来,向我们招手,她拿着把枣说:“刚来时也不明白你们是做什么的,家里没有吃的,只有新买的点儿枣。”从兜里掏出两三把枣给昌逢师。至我没有,说等着,小跑着回去,拿出两小把枣放置我钵里。这也是今天所乞得唯一的食物,女主人布施时非常欢喜。我们在村中绕了一圈,不远处即是我们休息的路边。女主人大约在我们进村时就已看到,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后是自己观察,或问路边的

然后,我们转至一块玉米地中间的过道上过斋。在身后几米处有十多座坟,有人上前给念诵佛号、往生咒等。今天由一居士行堂,过斋后他上前很是赞叹地对师父说:“行堂时发现僧人都是次第食,辣椒油放在菜上没有搅拌,白糖放在粥上也无人搅拌。” 看来他行堂时手在忙着,眼睛也没闲着,大脑当然在转着,以摄心的角度讲不算合格。但从行堂方法,先将乞来的食物平均分配,认真负责等算为合格。再回想一下我今天的过斋,对糖等肯定没搅拌,但大约还是动了一下。我平时基本上对粥上的糖等不搅动,只是偶尔用勺划着平一下。今天被他一赞叹,心中惭愧,想以后连这一下也不应动,直接食用算了。过斋时,要求次第食等如此严格是因手在分别,眼睛在选择,心当然得大动。

下午上路两里多,进入高桥镇中心。由于京沈高速公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所有车辆都下高速至国道上,致使交通严重堵塞。车辆缓慢行驶,还没有人走的快。附近的警察全部上路疏导,不时有警车从我们身边开过。由于路上全是车,烟土飞扬,对我们的行走也受到一些影响,也无法在路边休息,只得连续地走。

路边人对我们议论着、猜测着——演杂技的、搬家的等等都出来了。走着,一辆车后站立数人,一女见到我们立刻说:“这些是真和尚。”语气中带着赞叹。为何一见之下即如此定论呢?去年走在阜新时,路人曾对我们议论道:“这些是纯和尚。” 再向前数年,行走在瓦房店,在一建桥工地低头前行时,建桥工人都在旁边注视着,一人也不禁赞叹:“这些才是真正出家人呢!”

如上种种,都在述说着头陀行的重要性。《增一阿含经》卷五“壹入道品”中佛言:“善哉!善哉!迦叶,多所饶益,度人无量,广及一切,天、人得度。所以然者,若,迦叶,此头陀行在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设法在世,益增天道,三恶道便减,亦成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三乘之道,皆存于世。”

晚约七八点钟,下公路走约一里多,至一小树林边休息。

八月二十六

上午经过塔山乡,路边拐弯处有一比丘尼寺。师父十一年前从此经过,对此有印象。尼寺规模不大,边上有民宅等,若不说别人很难注意到。十多年了,从外表看也无太大变化。而我们的行脚队伍,已从最初的两人增至十五六人。

九点多钟,天阴着,前方已快进入葫芦岛市区,至路边高速公路桥下停住。在师父带领下大众排班,经过池塘边的小路至一个村内乞食。这时天略掉小雨点儿。还是昨天的分组,我俩来至第一家,敲门后主人出来告诉:“没有,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转过街道至第二家,一老者六十多岁,领着孙女正在大门前扒苞米。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老者抬头看着我,我就解释道:“就是要点儿饭。”老者回头喊人,将早上剩的馒头拿一个给我们,并告诉,边上那家不要再去了,他们是一家的。

再向前一家屋内几个女人正在打麻将。喊“阿弥陀佛”,一人向外看了看,还继续玩着,在院中可清晰地听到麻将哗哗作响的声音。真是人在屋檐下,何得不低头,何等人都需忍受!等一会儿见无转变只得离开。

两位六十多岁的女主人正在院中说话。说乞食后,一位女主人至另一边的家里走去。另外一位说:“现在也不是吃饭时间啊!”此时十点,村庄中大多还未做饭,但若等他们吃饭时间,我们早已过午,乞食应在十一点前完成。

过一会儿,回家的那位女主人拿出一个馒头给昌逢师,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张纸币说:“不好意思,只有一个馒头,拿钱自己再去买吧!”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她听后说:“对不起,只剩一个馒头。”对未能多布施觉得很过意不去。其实不论多少,她这种见到僧人后欢喜布施之心是最可贵的。《行事钞资持记》云:乞食是下佛种故。见到僧人乞食,即使只布施一团一撮食物,皆已种下成佛的种子。

经过几家锁门后至第五家, 四十岁左右的木工正在院中木板边干活。我说:“阿弥陀佛。”他听见后故意不回头,稍等一会儿得知我没走,就起身至一边我不见的地方藏起来。我却还没有走,也不说话站在院门外等他。过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头偷偷的向外看,一见我还在,吓得立刻缩回去了。看来还是我出家人有定力,他靠不过我的。不过为免强乞之嫌,再等下去也无结果,还是走吧!

我又站在一家院门前,家中女主人听见声音在屋内摆摆手,很干净利索地让我们离开。我身后的昌逢还不知原因,问这家怎么不乞。我说:我走你就跟着走吧!

此处大门很有特点,都在中间处留有一个方孔,里面人通过方孔可以观看外面情况,同时若里面锁门我也可以通过方孔看见。又经过几家锁门后,至第七家或八九家,已记不太清。家中男主人出来,得知乞食后说:“没有饭,水果可以吧!”回屋拿出一袋梨一串葡萄,说时间来不及没有洗。我们欢喜收下。葡萄给时有一粒掉在地上摔破了,昌逢师捡起放至钵内。男主人注视着捡葡萄的动作,很感动地说:“摔破就不必要了。” 我们说:“没关系” ,为他回向离去。

最后一家女主人,四十岁左右,站在院外。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不太明白又解释:“就是要些能吃的东西。”女主人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了,”表情略急,站在那儿思惟,说:“还有两个梨,但不太好,行吗?”我答:“可以。”女主人很快地拿出梨。看表皮有些生硬,她还在犹豫:“这两个梨不太好。”我说:“没关系。”她于是将梨给我们,另还有一部分枣。看来,是将家中所有水果都拿出来布施僧了。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

今天我们除有的人家锁门外,共乞了约十余家。其中有四家布施,我俩钵都满了,是自出来所乞最多的一次。下面写乞食时对人家的计算:

《四分律行事钞》“头陀行仪篇”云:至於村门,应看巷相、空处相,第一门相,第七门相。右手捉杖,左手持钵,道侧而行。次第而行。《资持记》对此释云:瞻视法,至第七门相,以律制法,不过七家故。若准多论则有三种次第乞食。一、日到一家,得食则食,不足则止。二、次第到七家,得食则食,不得亦止。三、次第从家至家,食足则止,不限多少,后日乞食,还从先次第。准此随人标意,受行不同,则非定制。

再略释:以上为叙述乞食时瞻视计算人家的方法。比丘乞食时,至於村门,即村庄的总门,亦即村庄的入口处。在古时有的村庄也有围墙村门等。现在大多没有,只是在村外观察。应看巷相、空处相,再看村里的街道,哪条街有人,哪条无人,是否适宜乞食,应避开难处、屠宰处等。

日本照远法师《资行钞》云:对于家所,古记有两种解释:一、有家但无人叫做空所,乞食时依有人之家,可以乞食故。二、无家空地也叫空所,道侧而行。即对于住家应次第巡乞,若确认此家无人再至下家。以有人的家为一家,无人不算。但不应在路边走着即越过几家。若是全无人家的地方,直接向前而行。应走路的一边,不应走路中间。

至第一门相即至第一家门前,乞食后应记住已乞过一家,一直乞至第七家停止。此因律制法,乞食时不得超过七家(注:此法古来相传,并多人讲述,但现今我还未知出在律藏何处)

《资持记》又说:以上为律藏规定,在《萨婆多论》又叙述三种方法:一、一天只到一家,得到食物则食,不足则止。在《钞记扶桑集释》中说:此一家为得到食物的一家,若不得食物的人家不算,但在一家只要得到食物,无论多少都不再向下乞。

第二种方法则为次第乞七家,得到食物则食,得不到也不再乞,与律中规定相同。

第三种方法为次第向下乞,一直到所乞食物够自己食量为止,不限制乞多少家。后日乞食,还从先次第。此句意思不太明确,可能指第二日乞食时还在村中次第乞食即可。或指人固定在一个村庄长期乞食,原来所乞人家,第二日则不进,从昨天没乞的人家开始乞食。

若准多论,三种方法随人任选一种都可受持。我个人认为,还是第二种方法最为适宜。第一种计算人家不太准确,以得到才算一家,有时乞食空钵,一家也没布施,此很难计算是否乞过。再若以一家得到为准,很多时所乞食物都会不够食用。第三种不停的乞似乎有些太过,若心内再不加控制,易生起贪念。唯有第二种,既能控制贪念,又易乞到食物足量。若乞不到也会自认因果,思惟为何乞不到,是因精进还因放逸,从中以悟道业。再此也是律中所规定,应该遵守,当然另两种方法也可做为参考。我们乞食时是以乞七家为准。

师父开示:乞食时应乞七家,若家无人则不算一家,若有人只要他说不给则算一家。若家中有人但自己不知道,对方没有听见呼喊,此也按没人计算。这样乞七家,得到没得到都停止不再行乞。

以上师父曾多次讲述,并且说到对住家有没有人如何确定,即以自己见到人为准。更加方便我们的行持。尤其珍贵地是,以上开示都是师父在乞食中所得的经验。

回至休息的桥洞,人大多陆续归来。只有一组未归,我说:“他俩肯定没乞到,就连续走不肯回来。”一会儿回来时,果然钵里没有食物,但不能算完全空钵,拿着三四双鞋垫回来。我说:“真是在寺管库房惯了,出来也收东西。”亲某师说:“这鞋垫可是一位推车卖货的人真心供养的,他得知我们不要钱,很受感动,又没有食物,没办法就供养鞋垫。”有人问师父:“乞食时有人布施其它物品,可以接受吗?”师父答:“若不是诱导,确是对方主动发心布施,可以接受。”

下午上路时略掉几滴小雨点儿,将地面打湿后停住,我们进入葫芦岛市区内。这是今年行脚经过的第一个繁华地段,并且所走为主要街道,商店、楼房、餐厅、饭店等林立,路上车来人往,声音吵杂,并且越向前走人越多,在人行道上走已需躲避行人。此种环境下,更需摄心,保证自己尽量不向两边观看街景,耳朵不去听外来声音。此时诵楞严咒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以诵咒帮助摄心。有时路边音乐声叫卖声传来,对诵咒稍有影响。虽自己基本上还能盯住咒,努力控制不被外来声音所转。但有时声音太响,震得自己所诵的咒也听不见,但也坚持不停的诵。虽难些,此时所诵之咒更能加深印象。行脚中各种环境各种条件都得面对,从中锻炼自己。

走着又开始下雨,街道上行人并未因此减少,有人还在好奇地观望着议论着。风雨中行在闹区里的行脚僧,灰色的大褂,沉重的背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引人注目。

边上有位五十多岁的环卫女工朝我们合掌,表情恭敬。另据师父说,有一年轻人看见我们也合掌恭敬。但随后又放手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大约是初学佛,怕外人看见不好意思。

我们向前转入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休息。刚才合掌的那位环卫女工追上来,抱着十多瓶纯净水供养,大约刚从冰箱中拿出,非常地凉。此人是位学佛的女居士,问师父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师父答从海城大悲寺来,行头陀行,每年都要出来走等。女居士赞叹道:“这是苦修行啊!”问水够不够。师父说够了。但她看见我们有十五六人后,又跑着买回五六瓶水。

这时又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拎着一方便袋雪糕说:“天太热了,请师父吃雪糕吧!”师父说:“心领了,我们至下午再不吃带有甜味的东西。”老者有些着急的说:“实在没有什么表示,我特意买的不带奶味的雪糕,请师父吃吧!”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实在,可谓情真意切,真情流露。师父耐心地说:“我们僧人有戒律,下午不能吃带甜味的东西,你的心意真的领了。”居士也笑着解释:“老大爷,你的心意非常真,连我都受感动。但我们应该护持僧人戒律啊,快点退回去吧!”老者很实在地说:“退回去,我买了就退不回去了。”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令人想笑。但此是受他真情感染而微笑。

这时那位女居士对他说:“你还是退回去吧,师父们日中一食。”老者说:“我知道师父们持戒,我特意买的不带奶味的雪糕,也和水差不多少啊!”这时有人给他们结缘经书以及楞严咒牌,他们欢喜接过。女居士对老者说:“这个好啊,你有了楞严咒,就等于佛在家中一样。”

听到他们的对话,令我不禁对他们的学佛素质感到欢喜,甚至有些惊讶。师父并没有对那位女工讲述日中一食,只是说行头陀出来走走。而女居士居然知道日中一食,并且见我们说下午不再吃带有甜味的东西,就断定我们是日中一食,并且叙述楞严咒的功德。看来一定是位学佛多年的老居士。

而老者穿着并不是太好,刚来时合掌朝大众转圈问讯,后见女居士给师父顶礼时,他似刚回过味,说:“噢,我也得给师父顶礼!”他虽给师父顶礼的姿势不算标准,表情是十分恭敬的。他并且知道若严格持戒不应吃牛奶等,特意买不带奶味的雪糕,供养行脚僧人。

关于牛奶,律中对有病者可以食用,并未完全制断,若无病之人以不食用最为清净。《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六中佛言:“若诸比丘不服东方丝绵绢帛,及是此土,靴履裘毳,乳酪醍醐。如是比丘,於世真脱。酬还宿债,不游三界。何以故。服其身分,皆为彼缘。如人食其地中百谷,足不离地。必使身心於诸众生,若身身分、身心二途,不服不食,我说是人,真解脱者。”

我们打开纯净水喝着。师父说:“这水好!”我问:“怎么了?”师父说:“喝此水才知外面是热的!”走在闹市中,下起细雨,再加上冰镇水,为人带来丝丝清凉。

雨越下越大,我们穿上雨衣又准备背包上路了。女居士合掌问讯说:“祝师父们早日成佛。”让我们也祝他们早成佛道。

上路前行,师父说以前走时葫芦岛市区不大,也许这些年扩建,走了数里也未至尽头。雨不停地下着,路面积水,我们的僧鞋湿透了,大褂下摆也湿了,进入一座桥头的凉亭内避雨。雨很大,凉亭也大多被打湿。一个路人也进来避雨,想抽烟,大约被雨淋的,火点不着,说:“师父们有没有火柴借用一下。”我说:“你借火柴做什么,若不是抽烟,火柴才能借你用。”

我们还真带有火柴。《梵网菩萨戒》中规定,二时头陀应具有十八种物,其中有火燧,据解释为取火之用。但火燧现今已不多见,我还从未见过。我们现在出外时都以火柴代替。没想到今天竟碰到此男子向我们借火柴抽烟,真是好笑。面对他的央求,有位挂单比丘说:“火柴借你也行,但必须保证抽完这次以后再不抽了。”我说:“不可以借,必须当下就断,一次也不能支使他抽烟的。”此男子听后再不说什么,但愿他改正。火柴肯定是不能借他,此即是用行脚的火光照射他。大乘戒疏云:行头陀十八种物,不但事用而且表法,火燧表慧光,以破无明痴暗。

海城张氏姐妹家的司机过来说:雨大师父们鞋都湿透了,张居士她们准备供养胶鞋,需要统计鞋号。师父让僧值师统计,至我时告诉不用。前两年出来我都是一双僧鞋,若下雨浸湿穿一段时间就干了,虽难受些却很省事,就算煅炼吧!一会儿师父问,都记上了,我要没要?我笑着问:“师父怎么不问别人单独问我?”师父:“因别人都能要,但你肯定不会要!”我再无语,有感于师父的关心,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时僧值师答已给我记上一个鞋号。同时还要再次随喜海城张居士、以及吕居士、尹居士等护法功德。护持僧人多年来不退初心,可谓居士的榜样。做为居士都应多至寺院,护持三宝,以培福德因缘,从中成就自己法身。

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着,路面已开始流水。居士在前方两里多处,找到一个高速公路桥,以作为晚上避雨休息之用,据说前方离出市区还很远。

大众走至,桥洞长约十多米,宽约五六米,地面很干燥。但两边都是公路,桥洞也是条通道,不时有行人走过,偶尔也有汽车在此处调头。只有等晚一些,行人稀少后再休息。居士准备把他的车挡在边上以防危险。大众略收拾被淋湿的物品,议论雨及白天所发生的事等,虽在雨中避于桥洞,十分愉悦。

约七八点钟,一辆自行车与摩托车在桥洞外相撞,车都倒在地上,人没出危险,只是略微擦破皮,却因此而吵得不可开交。骑车男人六十多岁,喊:“我在前面骑车,你为何从后撞我?”骑摩托车的是一男一女约三十多岁,也许是夫妻俩,喊:“你骑车为何在路上乱晃,拐弯也不打手势,我车速这么慢,刹车都躲不开你,将车灯都摔坏了。”他们各讲自己的理,并且喊着要找交警。后来骑车男人推车想回桥洞对面的木材厂,骑摩托车的两人在桥洞中拦住不让走。男的能喊,女的帮腔,完全不顾平日装出的文雅,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尖声吵着。

师父示意居士劝解一下,居士对骑摩托车的男人讲:“算了,报警对你没好处,因你喝了酒。互相不追究回家多好!”但他不肯听,还继续吵着,也无人再劝他。我们坐在一边,居士说:“那个年轻人的摩托车至少在一万元以上,在这个城市条件也算很好,车灯摔坏有几百元就修好,却还如此吵,再说对方车也摔坏了。”师父说:“此中有原因,你们猜猜看。”

别人以为师父看出什么因果,就猜了几条。师父说:“都不对,此年轻人吵的原因有二:一为财,二为女人。为财是为让对方多赔些钱,再就是边上有女朋友在场,不能显示软弱,必须拼命地吵闹显示给她看,以博得女朋友的欢喜。若没有女人在场看着,他可能早就推车回家去了。所以说财色是最害人的东西,必须远离。出家修道、行脚、不提钱等是最自在的,人人都应如此。”

居士请教师父说:“就在最近,有人说苦行、穿百衲衣等是执著,已不适合现代社会,头陀等在中国没实行过,现在也不应行,太执著了,应如何回答?”

师父答:“执著不是持戒,持戒不是执著。如此答即可。”

下面略释一下百衲衣:佛在世时,为比丘说四依法,其中有粪扫衣,即比丘将世人丢弃不用的布捡回,洗浣、染色后缝补成袈裟等衣。此粪扫衣是从做衣的材料而命名,粪扫即丢弃不用的意思。粪扫衣在律论中列入头陀支之一。

在《十住毗婆沙论》中另列有一毳衣头陀支,有人误以为此即纳衣头陀支,其实是不正确的。纳即缝补的意思,粪扫衣已将纳衣包含在其中。此毳衣指用羊毛等做成的衣服。因羊毛是从活羊身上剪下,对羊并没有伤害,而且羊在夏季剪毛可防中暑。古时社会工业不发达,布料奇缺,佛开许穿羊毛等类的衣服。但对蚕丝等从杀生取来的布料则禁止使用。此中毳衣有可能指自己捡来下等羊毛,织补而成的衣服。从其毳衣十利中可以看出:

一、在粗衣数。意即粗疏的衣服。《资持记》注云:谓同粪扫衣行。粪扫衣十利中第一利也为在粗衣数,故此毛有可能指捡来之毛。

二、少所求索,著此衣很少再向外乞求,少欲知足,同时也有破烂不再求索的含义。

三、随意可坐。

四、随意可卧。

五、浣濯则易。

六、染时亦易。

七、少有虫坏。

八、难坏。第三至第八此六义很容易理解。

九、更不受余衣。著此衣后再不接受其它的衣服。

十、不失求道。因所著为粗衣,少欲知足,去除贪心,可进求道业。以上为佛在特定的环境下而开许,现今所著羊毛衫等已不再符合上述条件,再已生产力发达各种衣料众多,已不须再穿著。佛在《楞严经》又说明不应穿毳衣等,但以上少欲知足的精神还应学习继承效仿的。

而在中国,有一种百衲衣,此在律论中无此名称,只有众多的纳衣之称。此百衲衣大约指缝补多次,补丁众多的意思,即一件大衫、罗汉衫等,坏了就补,一般时不再换新的衣服。粪扫衣和百衲衣区别是:粪扫衣全是从外捡来的布料而成,不接受居士供养的布料。百衲衣即衣服坏了则补,补丁来源是居士供养或捡来的碎布。粪扫衣和百衲衣共同点为皆符合《佛遗教经》中所言的“少欲知足”。对百衲衣的利益可参考粪扫衣和毳衣的利益,如粪扫衣十利:

一、不以衣故与在家者和合。(意即捡来补丁之衣易得,则可避免为得好衣故,而去亲近、拉拢、依靠在家人,得过患。人至无求品自高)

二、不现乏衣相。(即不需为得一件得体的好衣,故意在人前做出种种需衣的样子,如冷天向人显示衣薄,热天显示自己衣厚,以此乞求人布施,著粪扫衣完全断绝此种攀缘心,衣服破了用补丁补上即可。)

三、亦不方便说得衣相。(与上条意思略同,即以种种语言方便说出,或以别的方式诱导,送给自己新衣。)

四、不四方求索。(不需为得到衣服而奔走四方求索。)

五、不得衣亦不忧。(在没有人布施衣服的时候,心中不生忧愁,无有挂念。)

六、得亦不喜。(得到粪扫衣时心中也不生欢喜心,真正做到应无所住。若是心中挂念一件上好的衣服,则正好相反,不得时忧愁烦恼,得到后欢喜,忘乎所以。)

七、贱物易得,无有过患。(此是捡来的布料,都是别人所扔的,在各个地方都可以很容易的得到。小偷、强盗见了也不生抢劫之心。在古时布料奇缺,有的强盗见到好衣会上前抢夺,谋衣害命。即使在现在也可能发生,见到穿好衣的人就认为有钱,而引发抢劫杀人等种种过患。而我们出家人穿的不好,不捉畜金钱,身无分文,是最安全不过了。夜晚在此桥洞中,虽不断有人车经过,心中安然。粪扫衣也是对露地宿等头陀支起到保护促进作用,都是相辅相成的。

八、不违初受四依法。(在最初受比丘戒后,戒和尚即立刻为粪扫衣等说四依法,都答言:能持。此四依法是佛本制,是最根本的教条,最符合佛的本旨。其它的都属在此基础上的开缘方便,是应知惭愧的。若刻意去追求新衣好衣,则是违背最初愿持四依法的愿力。比丘是依四依法出家得受具足戒。

九、入在粗衣数中。(著此衣可入在粪扫衣头陀支中。)

十、不为人所贪著。(著粪扫衣、补丁衣自己不生贪著心,他人见后也不生贪著心、爱染心,可一心精进修行,清净污染。)

再有前面所说的毳衣随意可坐,随意可卧诸功德。

另在《阿含经》中,以及其它等处有“五纳衣”之称,指用五种颜色碎布缝补而成的衣服,当然也可能是四色、六色。意即多种颜色的碎布缝补而成的衣服。因破碎而成,佛开许此五纳衣用五大正色,五间色缝补而成不需染色,若不是缝补的正色衣服得染成坏色才能穿着。此五纳衣并未说布料来源是捡来或供养等,可以说与百衲衣有相同之处。

另在隋·慧远大师《大乘义章》卷十五“十二头陀义”中:言纳衣者,朽故破弊,缝纳供身,不著好衣,何故须然,若求好衣,生恼致罪,费功废道,为是不著。又复好衣未得道人生贪著处。又在旷野,多致贼难,或至夺命,有是多过,故受纳衣。

再缝补衣服,现今有人认为稀奇。在古时及经律中有诸多记载,也可以说是百衲衣的一种传承。律论中列有比丘六物:三衣为三种,另三为钵、坐具、针筒(注:也有除去针筒加入滤水囊为三种者)此针除为缝袈裟角,防止掉落外,主要为缝补衣物。在经中也可看到,比丘缝补衣物佛来巡视等,以及有老病比丘看不见,欲缝衣纫不上针而叹息,佛现前亲自为他纫针。

另还有须菩提尊者岩洞缝衣候世尊的公案:时佛至忉利天为母说法。经三月,诸弟子等都非常想念,佛归来时诸人出去迎请,须菩提尊者在灵鹫山的窟中安然缝衣,不为所动,观察着诸法的实相。比丘尼中神通第一的莲花色,化作转轮圣王,国王大臣等都为之让路。于是得以第一个上前顶礼说:“弟子莲花色比丘尼第一个迎接佛陀,请接受弟子的顶礼。”

佛言:“你并不是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在岩洞缝衣的须菩提才是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你们迎接所见,只是我的色身,须菩提岩洞缝衣安然等候,是在见我法身,这才是真正的见佛。”

佛教传至中国,出家人称为衲子,永嘉大师证道歌中有:“穷释子,口称贫,实是身贫道不贫。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则心藏无价珍。”高僧大德自谦时称自己为老衲、拙衲等。精通中文的泰国僧王,在给中国佛教协会的信中,竟也自称为老衲。衲已经成为高贵的标志,一般人包括我在内真不敢自称呢!不过我倒无所谓,反正我离老衲还有数十年光景呢!现今又没有人创造出“小纳”“年青纳”“中年纳”之号供我参考,不称就不称吧!能穿着纳衣即可。若再有人言:你们所穿根本不是粪扫衣,也不是百衲衣,现今早不时兴了!那我管它叫做补丁衣,这总行了吧!

在中国诸多大德中有冬夏一衲,唯服一纳的高尚之行。莲池大师如《淄门崇行录》中所记的:隋朝灵裕法师终生布衲;唐朝智则法师恒被布衲;宋朝慧熙法师冬服破衲;元朝高峰妙禅师的冬夏一衲等。至近代,禅宗泰斗虚云老和尚有身着纳衣的珍贵照片,不需再述。看来中国衲衣的传承可谓久也,风行可为尚也。弥勒菩萨在印度以著贵价衣有名,不论多贵的衣服,别人不敢接受,他都接受,为其种福。他是菩萨,当然不会生贪著心。等来至中国应化时,却也穿起衲衣来了。此有弥勒菩萨偈为证:

老拙穿衲袄,淡饭肚中饱。

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

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於脸上,随他自干了。

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

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

这是何等的忍辱,何等的自在啊!纳衣功德不可思议,成就着菩萨的忍辱波罗蜜。“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岂不正是粗纳衣中“随意可坐,随意可卧”诸功德。

回头再说桥洞边争吵的几人,骑车男子后来进了厂里不再出来。年轻男子在外打手机找人,他的父亲及另一男子乘出租车赶来,商议着报警,让对方修车、赔款。年轻男子来了帮手,理由显得更加充足。他的父亲已五十多岁。我原以为他见此情况会劝儿子回家,没想到他会这样。真是“子不教,父之过”,父子一样的贪心。“教不严,师之惰”,世间的教育大约只能教育如此了。三人商议半天,打电话找关系。交警也没有来,只是告诉机动车应负全责。三人有些傻眼,吵吵至半夜,只得回去了。唉!有这么多时间精力,找个地方清清静静念阿弥陀佛圣号多好。

眼前的事例,更说明出家人持不捉金钱戒的重要性。世人太苦,陷于钱财欲望中而不能自拔。出家人应做不争、不贪、不求的榜样,以令他们都能灭贪。这也是行脚体会题目连续使用“兴道相师”的原因与目的。今年是第三篇,以后还可能有四篇、五篇。将从佛制戒、西天东土的传承受持情况,尤其是金钱戒对现在社会的教育意义等,多方位、各个角度、深入的进行剖析。因为社会越发展,竞争越激烈,此不畜金钱戒显得越加重要。

再“兴道相师”的题目也能与头陀行相符,行脚中自然地能使俗归心于佛法,此即相师之义。“兴道”更好理解了,行脚能兴佛道,兴个人道业,为道之源。关键在于行,行脚不坐车,用行在路上,路的别名即为道。

约晚十点多,争吵的人走后,两边路上的行人也少见了。我们开始准备休息,将苫布靠在桥洞的一边。居士将车靠住一面,以防有车进来调头。师父坚持住在另一面靠路边的地方,让其他人住在里面。有人想换一下,师父不同意。而靠边的地方,若有车进来是第一个被碰到的。师父在行脚中每晚都是睡在最边上,守护着大众,照顾着大众,关怀着大众!有人想与换时,师父却说:“我是师父,应住在最外面头一个,你们谁也不能住在我上面吧!”就这样师父将靠边的位置心安理得地留给自己,甘愿为大家挡风,包括今晚住在外面,挡住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亲行师等取矿泉水箱,绳沫等放在师父外面,以让经过的人注意到障碍物,知道里面住着人。

我见今晚位置有些不够,提出坐一晚,师父同意。我与另外几人,靠在居士的吉普车边,收拾一下物品,睡袋未拿,还是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即可。雨衣作用很大,对我来说既可防雨又可保暖。虽雨后略凉,但我欢喜将就。

这时还真有人注意到师父外面的障碍物了,有个推三轮车的中年人过来停住。我们中有人喊:“喂,你要做什么?”他也不答,弯腰捡起一个东西,比量下走了。原来他只是捡走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没有什么事。不过再想,即使小偷来也没什么,我们又没钱,只能空手而归。再说小偷只能去富贵人家,哪能来至桥洞,偷睡在地上的穷和尚!

另有我们的两位邻居,可能略有点钱,相信小偷也不会去偷,是谁呢?在另外的桥洞,住着两位避雨的乞丐。说来还真有点同行,我们是乞士,他俩是乞丐,同住在一座高速公路桥下。我们乞字相同,不同的只有一个“不”字。我们出家人不乞钱,他们乞丐乞钱;再不同的是,他俩可能是一日三餐或多餐,随要随吃;而我只是每日一餐。再不同的是,他俩虽数食也没我身体好。我晚上只披一件雨衣即可,而在路上走过时发现,他俩捡起一堆杂物,正点着烤火呢!

以上并无贬低他俩之意,他俩若肯出家我们也会收的。劝他俩出家,也因我们还有一个不同:“心情”。出家人是上可预帝王之座,下可与乞丐同邻。乞食天下而不愁,夜宿桥下而无忧。秋雨中,我的鞋袜都湿透了,夜里身体着凉有些发抖。但细看以上文字,就能发觉我的心情很好,愿以上成为不成文的佳作。

八月二十七

早三点,雨还在下着,无法行走,大众都在原地打坐。至天亮时,两边路上行人渐多,桥洞也有人经过,大众披上雨衣又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一路小雨未停,两边建筑渐少,已快走出市区,停在一个经销处的门前休息。门顶只向外探出半米宽的檐,地上也被淋湿。坐下后不时有丝丝细雨淋在脸上,前方是何情景,不知。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种随缘淡泊之心非常容易生起。

在行出市区后,经过一座高速公路桥。一男人,有可能是站在桥上喊:“师父等一下,这里有十元钱给你们。”师父走着头也没回,很有气势地说“不收”。那人在后面说:“不收啊!阿弥陀佛。”真不知若有人收了,他还会不会念阿弥陀佛。

稀落的小雨时下时停,我们不停地走着,一上午没怎么休息,可谓风尘仆仆。午前经过双树乡一个大村庄,约六里,路边却无休息地点,只有再向前在一个稍小村子路边的空地停住,准备乞食。大众搭衣持钵。村里立刻有人过来观看,不知我们要做什么。

乞食,《佛学大辞典》中释云:乃印度僧人为资养色身,乞食于人之一种行仪。又作团堕(即取置食物一团团入于钵中之义)、分卫、托钵、行乞等。系十二头陀行之一。其原始意义有二:一自利,为杜绝俗事,方便修道。二利他,为福利世人,予众生种福机会。

乞食用现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讲, 即乞饭吃,所以比丘三义之一即为乞士。比丘乞食与世间乞丐的要饭不同,比丘是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律中对乞食有非常详细的规定,属比丘清净之正命。

“天然乞食岂清贫,带水拖泥不染尘。”此为清·源信禅师所作。说明比丘从佛祖传承下来就应乞食的,并不是清贫之行,而是清净之行。“带水拖泥不染尘。”此句我非常喜欢,像今天的情况,风尘仆仆地行至此处乞食,雨后的村中,道路泥泞。虽是带水拖泥,却是正在消除烦恼不染尘。上面辞典中说,乞食乃印度僧人的一种行仪。有人认为中国比丘行乞食的少,几乎没有。其实并不完全这样。中国虽相对少,却仍有很多在行持着。今天引用《百丈丛林清规证义记》卷第七中之七的记载,清康熙闲南源信禅师,住维扬西方寺领众三十载,不登谒不庆吊(即不至人家登门拜访,不至人家庆贺以及吊丧)惟道是任。冬夏一衲,寒暑一钵,平等乞食,率以为常。寿高古稀之外,犹未尝一日稍怠,除语录外,另有托钵偈一卷行世。在清规中录有十首,为后世学者知佛之仪式犹在也。此处敬录三偈:

一:长街一钵外亲疏 动静徐徐扣有无

贫富随缘皆种福 功圆果满只须臾

二:乞食人间岂惮劳 贡高我慢逐时消

事繁理静惟持钵 百倍家风愿力饶

三:乞食宏宗成大智 门庭个事赖坚心

非凭行力传三界 谁信纲宗祖道深

下面略述我与昌逢师今天的乞食过程:来至第一家的院中,从偏房走出一个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脸上略发红。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他看看我俩,背着手,头略扬表态说:“我是基督信徒。”我一听不愿与他纠缠,转身离去。因他表明身份即不布施的意思。他们认为,外人都是魔鬼什么旦的,只有他们是上帝的好子民。但我走后,这个天帝的好子民却被居士缠住不放。

问:“你们教讲不讲仁义慈悲啊?”

那男人答:“当然讲仁义慈悲。”

居士问:“那今天有人向你乞食怎么不给呢?”

他答:“我们教不一样。”问:“那其他要饭的你给不给?”

答:“要饭的我给。”

问:“如果你至我们佛教要饭肯定给你,而向你要饭却不给,不管什么教快饿死你给不给,你不给还讲什么仁义慈悲?”

此男人答不上来了。后来,他走出院看着我们至别的人家乞食,虽再没说什么,很有后悔的意思。看神情已对僧人生起好感。

我们来至第二家,大门紧闭。至前敲门,听声音门内大约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儿食物。”里面没太听清又问:“什么人?”我答:“出家人。”里面说:“出家人。”略停顿后立刻喊:“快走,里面有事。”大约里面停顿时是在想:噢,出家人,你敢来乞食,应该给你一个忍辱机会。

再一家是三十多岁的女子,从屋出来,得知乞食,手很快的挥着,很急地说:“没有,没有,走了。”

就这样我们向前走了数家,没乞到一点儿食物。此时的我,是何心情呢?前面偈中云:“乞食人间岂惮劳,贡高我慢逐时消。”乞食在人间不要怕辛劳,人家赶骂讥讽等,其实正是消除我们的贡高我慢心。想烦恼,想生气,根本没有地方,只有去除了。

向前走,有户人家先前关门,现有位五十多岁的女主人在门口扒苞米,试试看吧!昌逢师上前:“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抬头看看说:“要什么?”答:“要点儿食物,能吃的东西就可以。”问:“没有饭,梨行吗?”答:“可以。”一会儿女主人拎着一袋梨出来,要直接给我俩。我示意让她将梨放在钵内。她明白后,以手抓着放在我俩钵内。梨并不太大,似乎也未来得及洗,但此时我却感到,此是女主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布施。

不要嫌以上文字叙述烦琐,千篇一律,文字虽无实义,所描述当时的语言动作中是在表着一种法。女主人将梨给后,我们为她回向,她抬手轻轻缓慢的摆了摆,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走了。”此时的女主人站在那儿,似已感化入一种境界中,令人不禁再次感叹道:乞食,成佛正因。

回至路边,师父又选好几十米外的田中过道,大众转移至那里。刚坐好准备过斋时,田地那边过来一拉玉米秸的马车,车主人过来,让我们把路让一下。大众见此情景只好背包、拿钵、拿坐垫。物品都散开了,拿着还有些不方便。等退至道的一侧让开车道后,马车却还在那儿站住不动。车主人过来说:“师父们,麻烦至前边空地站一下吧,马看见你们不敢向前走。”我们又向前至一个泥泞的岔道处。

去年行脚,夜间在一个过道休息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是一辆拖拉机。现在换成马车,并且是中午。不过幸亏马车过来早些,若稍晚点我们已经过斋,都是一座食,起座之后不再食用的。师父常开示:我们要经常想到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即使食物摆在面前也要做如此思惟,以将食物幻化。说实在的,我平时难能做到此想,只能是想想而已。现过斋前被突来的马车一冲,自然地想起师父的开示,在现实中体会着。

等马车过去后,大众准备回原处,车主人说:“师父们,等一会儿还有一车就快回来了。”听后笑笑,只有再次转移,另寻一个小过道过斋。

下午上路,天完全晴了。行走中路边有位四十左右男人问:“师父你们要去哪里,怎么不坐车?”师父答“山海关。”他说:“离山海关还有一百九十公里

以上的对话,行脚中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如第一天的上午,有位五十以上的男人推自行车随着师父走,问:“去哪里啊!”师父答:“山海关方向。”又问:“从哪里来?”答:“海城。”问:“那边怎么住不下了?”答:“住得下。”问:“住下那怎么还朝那边搬,要去做什么?”师父略停顿,然后简短地答:“修炼。”此男人:“嗯。”似明白,骑车走了。

此段路是师父十一年前所走过的。乡村的变化不大,人们依然对行脚僧充满着好奇、猜测、渴望、羡慕等。问着:“怎么一直走下去,”“怎么不坐车?”“是不是准备搬家?”“你们真的不要钱吗?”等等问话,与别处无太大差别。我们有时略答一两句,有时直接低头走过,就这样走着,我们既平淡却又充实的行脚之路。世人也就在这样的问话中,注视中,思惟中,在对僧人的言语动默间,认识着佛教,感悟着头陀行。

大众在路边停住休息。前方不远处有个破旧的古庙,只剩几间房子,在远处看已很难分辨出是寺院了。据说原来是比丘尼寺,规模很小。这时海城张居士以及严居士等几人进去观望,不知她们前生与此是何因缘。

一居士对师父说,去年行脚,亲人曾梦见奉国寺,后果然经过。今年又梦见经过一座破旧的古庙,现在果然又经过了。是不是这些都是印在我们八识田中的种子呢?师父答:“是的,很多都是我们在重复着过去的事物,包括人和事等,都是我们过去生中所留的。现在能够行脚走到这里,都是以前与这里有着深厚的缘份。”

向前行经过小庙,外面乱草丛生,十分荒芜。世事沧桑,诸行无常,那我们行脚留在每人阿赖耶识中的种子会磨灭吗?

答:肯定不会的。僧人走过看着似没什么,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但留在心内的种子是任何力量也无法抹去的。阿赖耶识为藏识,是一切业力的寄托所在,每个念头在内历经生死轮转,永远都不会坏灭,直至成熟为止。僧人行脚,能让世间未闻佛法之人见到僧人,开其佛法僧三宝之念,此念并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而生根发芽,可谓“一熏识田,永为道种。”

我们今晚在一条废弃的柏油路上休息,路的两旁都是垂柳,可将人罩在树下,完成树下宿。来自黑龙江的正修比丘因病无法继续参加行脚,寺里在晚八九点钟派车来将他接走。正修比丘是长春般若寺方丈上成下刚法师的弟子,在黑龙江建一安龙禅寺,非常赞叹大悲寺的修行方式。商量把他的寺院做为大悲寺的下院,也按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等方式修行。他今年是专程来参加学习行脚的。因当时时间紧,在行脚前几小时坐飞机赶至寺院。时速约千里的飞机,只为追赶时速七八里的行脚,对比悬殊,在叙说着头陀法的珍贵、难遭难遇。当然也是我们应遭遇的,若无此法,难以得出三界。

在路上休息的过程中,正修比丘讲到他师父对大悲寺修行的认可。成刚法师问他,大悲寺是否还是以前的方法保持未变,僧人日中一食,居士是否也是日中一食,以至详细的问到僧人一钵食,是否把所有的菜饭都放在一起,也不加搅拌,得知确实如此,说:“修行过斋就应这样。”

八月二十八

早三点起程,天未亮即行至兴城市内。街道上只有少数人出来,平淡一如往常的走过。太阳升起的时候,走出兴城市区,略作休息,继续前行。

就在我们再次休息时,偶然发现旁边的线杆上贴着张邪教组织法#轮功的传单,内容为因派出所将炼功分子抓捕而胡乱漫骂。法#轮功盗用佛教名词术语,并且危及社会安全,于佛教,于国家人民都是大害。行脚至此,理应消此传单流毒。用手去撕,却如赖皮膏药贴得很牢,根本撕不掉,只得要过方便铲将传单铲掉。方便铲真是处处派上用场。

中午行至曹家庄镇的一个村子停住,准备乞食。重新分组,我与传悟师一组,他原籍四川,来自莆田广化寺,专为参加行脚而来。我俩来至第一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开门出来,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又问:做什么。答:“就是乞点儿能吃的东西。”连续问了几遍,最后她告诉:“家里现在没有能吃的东西。”

向前,有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喊着下家没人,我看看确实如此,连着三家都无人。只好转身问这三个小孩:“家里有食物吗?”喊道:“没有,你们练不练武?”我答:“不练武。”走过后他们在后面喊:“喂回来,过来比试比试。”真令我无可奈何,唉!如是因如是果,但愿他们出家乞食时不承受被人找着比武的果报。

然后经历多家无人,终于有一家门开着。我俩进院后,女主人告诉:“我是给隔壁看家的。”

再一家几声佛号后,出来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向外好奇地看着,我解释道:“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听后喊:“化缘的来了。”又转身向屋内笑着喊:“快快化缘的来了。”我见状说:“只乞点儿食物不要钱。”她们却还是喊着化缘的。女孩的弟弟说:“我这里有三角钱。”拿着向外走,我再次明确地告诉:“不要钱,只要点儿能吃的即可。”她们终于停止化缘的议论,小姑娘拿出一个馒头布施,并说只剩一个了,似对未能多布施略有歉意。

在乞食以及行走过程中,有很多人见到后就认为化缘的来了,要钱的来了。此皆因一些骗子假冒僧人沿街敛钱所造成的。他们破坏僧人的形象,将来恶果无穷。并令真正的僧人出来乞食时也遭到一些误解。要扭转此局面,唯有大行乞食之法,让世人皆知出家人托钵是乞取食物,不是非法乞取金钱。此行可谓任重道远矣。

托钵乞钱之弊端,可称历史悠久,远在佛涅槃后百年,即有毗舍离跋耆子比丘行于十事非法。其中第十事为持钵次第乞钱:他们於布萨日,以水注满铜钵,置於比丘众中,告诸优婆塞:供养僧伽欲需的资身用具,你等可将钱投入钵中,与僧伽一迦利沙槃,乃至一摩沙迦皆可。(注:迦利沙槃,摩沙迦,皆为古天竺货币单位,意即布施金钱多少皆可。)

此法在后世也广为流行,并转变为直接以手接受。由此而引起世人的讥嫌。随之流传为一句: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悲哉!

以上事事得当时诸大阿罗汉住世,住持第二次结集断除。并告之佛当时所说的正确作法为:比丘应需草时索草,需木时索木,需车时索车,需人(工作)时索人,虽有任何事,亦不得领受,不得索取金银。(以上可参阅二〇〇三年九月初三行脚日记)

然时值末法,第十条非法事却又以各种理由重演。曾有寺院在传戒后,即带领戒子托钵乞钱。并美其名曰“恢复佛制“,其实是恢复跋阇子比丘旧习,令众戒子刚受戒即稀里糊涂的犯戒,真令人怀疑,其倡导实行者是不是跋阇子比丘”乘愿再来“呢?

一九九五年,台湾南普陀上广下化老和尚传授为期半年的三坛大戒。戒期中安排二次托钵乞食,让诸戒子实际体验托钵乞食的行门教育。并特制横幅声明:佛制乞食,为疗色身,但乞食物,不乞金钱。打破以前曾以“如来应量器”托乞金钱的作风,回归原始佛制的乞食生活。

出家人托钵乞钱,对于佛教的名誉和僧众的行持均有莫大的损失,坏处不胜枚举。其中一点,即令世人真假不分,造成骗子假冒出家人,化缘破坏佛教。僧人若不托钵乞钱,就可减少以至灭除假僧人化缘的行为。因此为了澄清世人对佛教的误解,也为了救度那些骗子,唯有依佛制乞食,不乞金钱。

以上略说了几句,然能说不能行,实在惭愧。其实以上说也未说明白,唯有祈请诸多比丘大德都出来行脚乞食,世人太需要如来戒法的滋润。

再下家也是位女孩,也是要给钱。告以不要钱后,她说:“没有食物,不好意思。”

再向前一家门房,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从窗户可看见一妇女正在从笼屉中拿馒头。我说了几遍,她才抬头说:“什么也没有呀!”

再一家父子俩在院中苞米边站着,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他说;“家里没人,到别处吧,对不起啦!”将对不起还拖长了音调,非常客气的送我俩走。

至最后一家,念佛号。下家人喊:“人在这呢。”过去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女主人说:化缘的。我说:“不化缘,只乞点儿食物。”问:“饭都没有了,拿几个苹果可以吧!”答:“可以。”她回家拿苹果出来,还在说着化缘的来了,将苹果连袋直接放在传悟钵上,说:“袋也给你了,好拿!”

回至休息处过斋,是在一家房后,稍宽点的胡同处。当地有很多村民过来观望,有的在刚才行乞中曾布施食物,现在看见过斋,更加进一步加深对僧人的了解。过斋后为他们结缘了经书、碟片等,都非常欢喜。

由于在村中不便,我们没有刷牙,立刻收拾背包出村。在一处路边停住刷牙,食后立即刷牙,也是人受持斋戒应特别注意的事情。唐·义净三藏《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云:食后应口嚼齿木,疏牙刮舌,务令清洁,余津若在即不成斋。又云:牙中食在,舌上腻存,未将净水重漱以来,涎唾必须外弃,若日过午,更犯非时。

以上嚼齿木又有称为嚼杨枝的,为咀嚼时能疏去牙齿中舌上残留的食物,使口腔清洁。若将带有食物残渣的津液咽下去是不成斋法的。杨枝不是中国所生长的杨柳枝。

《南海寄归内法传》云:齿木可以将大木破开来用,也可取小条直接截下用。近山庄的地方,可取柞条葛蔓。住在平原,可取楮桃槐柳。应事先预取备用,以防缺乏。若是湿木比丘不可自折,应由人代取,以防坏生种。若干木可自取。年少有力者可直接取来嚼之,老年者用椎头击碎再嚼,齿木的木条以苦涩辛辣为佳,嚼头成絮者为碎。粗胡叶根为最好的(原文中解释粗胡叶根为苍耳根,并藏取入土二寸),并说道嚼齿木可令齿坚口香,消食去癊。用半月后,口气顿除。若是牙疼齿惫,三月可愈。并特别解释佛所说齿木树实非杨柳树,在天竺柳树很少。杨柳树不宜用作齿木,这是义净三藏在印度烂陀寺亲自观察的。(注:在传中前有可取槐柳等,后又说柳树不宜用,互相冲突,不知何意,也许是指两种不同的树木。)

另根据现代学者访问南传佛教国家斯里兰卡等描述的齿木,也是特有的一种植物,很柔软,纤维丰富等特点,都是中国杨枝所不具备的。杨枝也是《梵网菩萨戒》所规定行头陀时十八种物之一,现今多以牙刷牙膏代替。

下句“牙中食在,舌上腻存”,指吃饭后会在口中留下残渣,舌上会沾留一些腻物,即使非常少,哪怕只是在牙缝中塞的一点点食物,结斋后都不可下咽。所以说“未将净水重漱以来,涎唾必须外弃”,恐怕有残渣混在涎唾中咽下,此是保证日中一食。这里已明确地告诉我们:过斋后的残渣都不可下咽,何况其它呢?以上是结斋后至日中的一段时间。下句“若日时过更犯非时”意即若时间过了日中,不但不可以吃食物,即使咽下残渣都犯非时食的。所以我们对斋戒应慎重保护之。

《波离论》云:出家僧尼白衣等,斋讫不用澡豆末巨摩等(注:以上皆为漱口之物)澡口者,皆不成斋。如过去有比丘字莲提,六十岁持斋戒不缺,惟一日食用巨摩豆屑等成斋,若不尔者皆不成斋。

上段文字,我在二〇〇二年夏安居期间阅之。当时心中有些疑惑,莲提比丘持斋六十年,虽没有用豆屑等漱口,但并不等于天天有食物残渣下咽,应算斋戒的,为何全不算斋戒,唯有一日用巨摩豆屑等成斋呢?当时请教师父,师父未作回答。

第二天是十四,依止比丘尼来请教诫,随师父下山至客堂,在回来的路上,师父说:“昨晚问的问题,六十年不成斋,唯一日成斋,我思惟一下,此处的成斋代表成就,他六十年持斋,在微细处却还有一点没做到。有一天终于做到,通过六十年的努力,因缘聚在一起,就成就了。日中一食斋戒是非常殊胜的,不应有丝毫毁犯。佛制日中一食也是表一种法,每天太阳升至天空,代表中道。日中一食虽表面看着很普通,似没什么,若长期持下去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傍晚停在山坡上休息。先在路边,等天黑才至山坡上,以防有外人看见引起无谓地干扰。在路边有一只枯干的小羊,皮毛都已腐掉,只余下一小团,孤仃仃的在荒草沟边,叫沙弥过来掩埋了。其实世人看见动物尸体暴露也应掩埋的,以培养慈心,在实际行动中体验“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的道理。”

去年冬季,下院道源寺一头放生的驴死了。当地有的不信佛之人吵着要吃驴肉,寺院不给。他们就准备等着埋葬后再扒出来。尼众请教师父如何处理。师父为联络思考埋葬之处颇费周折。因时值严冬,埋葬后一时不会腐烂,被人得知随时都有被挖出吃掉的危险。当时有人见师父如此费心,有些不解,说不就是一头驴吗,用这般费心吗?师父说,佛言: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驴也应视为父母,对父母尸体何能不尽心尽力保护,再还皆是未来诸佛呢!

该人听后连连点头,说:师父所作对他感触良深,今后也要努力爱护众生。后此驴由大石桥居士找到一安全地点,并以三车土埋葬。此举令神识得安,龙天赞叹。

现寺内由广西王居士发心,终于在北京做成两面雷同于真牛皮声音的大鼓,从此佛教寺院使用牛皮鼓的积习将会被断除。人造皮鼓可令牛免遭杀戮,咚咚地鼓响声能真正令一切众生欢喜,才是真正地通天彻地。上达天堂,下化地府。虽做此鼓的价值比皮鼓贵了许多,此中深远意义已超出价值不可限量倍。

今晚休息前,师父对队伍中年龄最小的沙弥作了一番开示。他于三年前十四岁出家,今年已是第三次参加行脚。三年的僧团生活,各方面都得以茁壮成长。记得第一年行脚时,还背着包累得东摇西晃,喘不过气来。至今年,已经背包和大人一般行走。并且人小心不小,行脚出发前收拾师父背包,将师父未穿的厚秋衣等放在他的包内背着,当时我未说什么。走了四五天,毕竟人小体力有些不支,以毅力硬坚持着。但由于累,以及一些事情,心情有些低沉,这也是行脚修行中的一种正常反应,关键在于如何调整。

师父为他开示:乞食必须经过长期的锻炼,从最初的乞食时欢喜,至乞长了心烦,觉得千篇一律,甚至都不愿再去乞食。这时更应坚持下去,这些都是自己心内的反应。乞食时外面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包括对方欢喜布施,生气等种种表情现象都是不存在的。今天修行如何,在乞食中都会表现出来。对方不高兴并不是他在不高兴,而是自己在不高兴。对方不高兴撵人并不是他在撵人,而是自己在撵自己。知道对方如何就知道自己心内如何了。因此乞食是去除慢心等最快的法门,它是属于难行能行。

在乞食中出现各种心理都是正常的,我们认为这个村子不好,另个村子不好,都是不存在的,都是自心所反映出来的。经云: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们在乞食中锻炼才能达到。乞食过程中看着乞几家,其实很多事物都已在过程中转变,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像在秦皇岛行脚时只认识几个居士,但由此,却有一大批居士前来至寺院。去年我们行脚至阜新等地。虽相识的有几人再无联系,但却有其它的人陆续到寺院,这都是一种感应。看着只是在路上一走,认识很少几个人,没什么影响力,其实对整个地区都有影响力,像今晚我们睡在野外,还没有外人知道看见,但是很多人都会得到一种感应,有的人会因此至寺院学佛信佛,为何信佛他自己都说不清。

行脚在外,虽有时控制不住,眼睛向外看散乱一些,但也要知道,这是我们过去的一种习气,应生惭愧心,慢慢就会摄住心的。同时我们还有度众生的功德呢!在以前讲过扁鹊三兄弟的故事,大哥治于未病,在事情没有发生前将因断掉,行脚不但将我们以前的因果消除,同时也在断除未来的因,得到成就。

以上为师父开示大意,当时开示极其精辟,遗憾却未能录音。“法不孤起,仗缘方生”,以上有很多是师父还未讲过,能在行脚中得闻,何其幸运。后让小沙弥所背师父物品给我,以减轻他包的份量,刚出来时即如此想,成全他的发心,等他累时再要过来。

八月二十九

今天上午特别晴朗,蓝蓝的天无一丝云。约八点钟时经过兴城市沙后所镇,正值农村的大集,人很多,非常热闹。空气中弥漫着海产品的腥味,此地离海边近,杀业严重。由于人多嘈杂,我们走的略快一些。

行走中对面一辆马车过来,车上的主人悠然自得的看着我们。至我们身边时,马突然受惊,冲向旁边行驶中的小客车,并发出碰撞的声音,车主人吓得急忙刹车。我也不由的转头看了一眼。幸亏这时小客车驶过去了,没有出危险,碰撞声可能是马的蹄子踢在车的轮胎上。关于马等见到僧人为何受惊,师父在去年曾做过解答:僧人走在路上看着似乎不太起眼,而在法界上是非常高大的,只是我们肉眼看不见。而马的眼睛有时能发现,它从没有见过这种高大的形象因而受惊。

今天的马车走在大集边上,车来人往与它擦身而过,没有受惊,与路一边的僧人相隔有几米的距离,却受惊了,也只有因见到僧人行走的高大形象才能受惊!而我每天真的非常惭愧,很放逸的,实在不敢与高大相提并论。只能说佛制行二时头陀稍有点表法功德,同时心中惊叹,甚至于有点难以相信,头陀功德真的如此殊胜吗?答案是肯定的。

中午行至朱家岭村准备乞食。居士建议就在路边的田地,但离路边太近,边上还有人干活,就决定进村子里寻找一下。进村子时村里人在注视着我们,这也是给他们一个认知了解的过程,一会儿乞食会方便些。进村内约一二百米,在一个大院后发现一片槐树林,很干净,打扰的人也少,似乎是专为我们设的过斋地点,放下包,搭衣持钵开始乞食。

来至第一家只有一个小孩喊着家里没人。第二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在大门处坐着,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答:“人都上集了,不在家。”类似这样的回答很多,有一人在家,却告诉人不在家,有些听惯也不觉得稀奇,转身走时她却加上一句令人不愿接受的语言:“你们找个好日子再来吗!”

连续两家没乞到,已想今天有可能会不顺利。却又告诉我找个好日子再来,意即今天日子不好了。令我都想抬头观察天空了,今天的天空如此蔚蓝,整个秋天都不多见的,日子还不好吗?以下的乞食过程也说明,今天对我们来讲确实是好日子。对以上女主人见到僧人,也自然是好日子,只不过她得到便宜不承认。

再向前是位男主人,得知乞食后一指墙边说:“那边有苞米。”我说:“它是生的,我们只要能吃的食物。”他问:“什么是能吃的?”我只好解释几遍:只要平常能吃的即可以。他最终说:“饭行吗?可也没地方装啊!”我将钵盖打开示意说:“这里有钵。”男主人近前看看有些吃惊地说:“怎么这么大啊!”我说:“没关系,给多少都可以,全凭心意。”他这才回屋拿出早上所剩的大米饭。也不怪他吃惊,我钵的容量与他电饭锅的容量差不多。给我俩各两铲,余下的说留他自己吃,回向后离开。

再至几家,都是里面人出来一挥手赶我们走。习惯了也没觉得如何。过去之后连着有几人赶,经过几家也记不清了。传悟师从昨天开始一直在后跟着未说话,至一家时我让他乞,他近前喊地声音很低,但屋里的老妇人却像害怕般使劲摆着手。

再有一家女主人在院内摘花生,得知乞食,说:“没有饭了,花生可以吗?”答:“可以。”她回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捧了三大捧花生供养。送出门外时我告诉:“放在地上,我不能直接从你手中接。”我虽未解释不能接的原因,女主人也未问,很顺从地将花生放在地上,由传悟师拿起。

戒律中规定,当女人布施或其它原因递物品时,比丘不能直接从其手中接过,应让其放在地上,然后自取,或由其它男子转一下手再接过。有时对还不知此规定的在家人,如以上女主人,虽未解释原因,让放在地上时也会很顺从地接受,大概是比丘清净戒法摄受下一种内在的感应。

再一家院中站着四五人,得知乞食后,一女子上前布施了花生,又回头喊她母亲给拿两个苹果,可是她母亲站在那里显得很不愿意的样子,只有又喊她妹妹将苹果拿出来。家中另一男子上前看看我们,回身劝她母亲说:“化缘的给点行。”大概他们已看出我们是僧人。应该布施,但不知对僧人如何称呼而已。

《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头陀行仪篇”中乞食十利,第二利为“施我食者,令住三宝,然后当食。”记释云:此利为因行劝化。《资行钞》引《简正记》云:“令住三宝者,令住三宝境界中,不为邪魔可越也。”

下午上路,前方经过望海镇,蓝蓝的天空起了朵朵白云,景色非常地美好。可惜我对此不会描述。同时也有理由:行脚中要求摄心,不许旁观,包括对天空等也不得观看。因此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不需要描述了。前方镇子商铺等建筑渐多,路人也多了起来。看了两眼路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也想起应该摄心。受自身习气牵引,行脚中规定摄心修行,有时眼睛向外看着还不觉察。

师父在今年夏安居戒七中曾开示:“修行容易守戒难”,修行的条件我们已经具备,现在已创造了非常好地修行环境,关键,在此中我们如何把握住自己,所以说守戒难。在良好的修行环境中,如何守住自己的本分,利用好修行的环境,不要将难得的机缘浪费了,从中始终把握住自己进行更好地修行,就叫做“修行容易守戒难”。以上是师父对“修行容易守戒难”的另一种解释,也非常适用于我们的行脚当中。

学行头陀是遵循古大德的行仪,佛教弘传三千余年。时值末法,我们还能幸运地得闻此法,并依之学行,无限的感念于佛恩、祖恩、师恩。尤其现在,行走的人相对少了,在此难得的条件下,我们能够参加行脚,可以说已具备了修行环境,但在行脚中守住自己的本分,不负行脚之名,也是很难的。

踏上行脚之路,只是为我们铺好一条修行的道路。我们如同车辆,若不好好开,也有可能会出车祸的。若想保证顺利行驶,唯有遵守交通规则。行脚也是如此,应该遵守行脚规则,依律行持。乞食如法,应持钵乞食,不自说功德,远离邪命,只乞食物不乞金银等。在以前的行脚体会中已写到一些。行走如法,依照规定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摄心等。不能打着行脚的名义游山观水,专找美好的地方行走,在名胜古迹中穿梭往来,目光穿天越地,晚上住进饭店旅馆等,还美其名曰“行脚”。其实如此根本不是行脚,只能算是徒步旅游而已。如此放逸的游玩,都不摄六根,旧业未除,新殃已生。

关于如何在行走中摄心的论述,《楞严经》等经典中论述得很详细,律藏中也具体地讲到“经行”的功德。古大德也留下很多经行的事例,经行的开示。在经行中证果,如熟知的佛陀十大弟子之一多闻第一的阿难尊者,佛涅槃时仅证得初果,不得参加第一次结集。当时有跋阇子比丘,具大神力,为令阿难尊者厌离,即说偈言:“静坐空树下,心思於涅槃,坐禅莫放逸,多说何所作。”

阿难尊者闻偈后,即住在独处精进不放逸,在露地敷绳床而住,夜多经行。午夜已过明相欲出时,身疲极,念言:我今疲极宁可小坐,念已即坐,坐已方欲卧,在头还未至枕顷,於此时心得无漏解脱。此是阿难未曾有法,得阿罗汉已,即说偈言:“多闻种种说,常供养世尊已断於生死。瞿曼令欲卧。”因而得以参加佛教第一次结集。以上详见《四分律》卷五十四,也可说是经行的一个传承。

佛在世时经常经行,时间为夜里二至三时,佛每天夜里只休息一小时。在印度灵鹫山鹿野苑等处皆留有佛经行之石基。佛后将正法眼藏付嘱摩诃迦叶,为西天初祖,二祖即为阿难尊者。

现在,我们在行脚中也是遵循经行的规则,师父以前曾做一首讲述行道的偈子。首句即为“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此是行脚中对眼睛的要求,不能东瞅西望,看路边的景色等,要求头要略低,目光要下垂,只能看自己脚下如同卧牛大小的地方,但不是目光硬盯在地上,而是通过此方法收摄眼根,是一个入道初方便。眼观即不是向外观,把心收起来叫做观。

今天走在望海镇也是如此,目光不能向外望,看此处有没有海,而是要如同往常一样收摄目光前行。此段是我自行脚出来走得较好的一次,只看着自己脚下,镇中是何等模样浑然不知。虽镇中较热闹也不去理会它。走着,前方似乎没有了目的,什么时间走出镇子也不管它了。对路边只是分辨一下,以防走下公路,对路边的人只提防不要相碰在一起。他们在望着我们,我尽量做到不去望他们,行脚中我们要望的是自己心内真正的海。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此月没有三十,是律中规定进行半月诵戒之日(对此说明可参看去年九月初一体会)。下午三点多钟,发现距路边几十米远有条宽沟。宽约十多米,农作物已收割,地面较平坦,周围还点缀着杨树、槐树等,令宽沟显得一点儿也不单调。此段田野较为平坦,类似的宽沟并不多见,故令人觉得此是专为我们而设的诵戒峡谷,周围的树木即算作护戒神王吧!

在路边休息时,海城张居士家的司机曾问什么叫做诵戒?

诵戒,即佛制,比丘应半月大众集在一处,作羯磨诵比丘戒本、以及梵网菩萨戒本。依照戒条检查自己自半月以来,有没有违犯,若有犯则事先予以忏悔,还得清净。

《毗尼母经》云:清净者,名布萨义。布萨是梵语,义翻为诵戒,静住等。

《摩得勒伽论》云:云何布萨,舍诸恶不善法,证得白法,究竟梵行。诵戒,即是令我们住于戒法之中。戒为定慧之基。

《佛遗教经》云:因依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若无此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

佛令诸弟子半月诵戒,并曰:“吾不灭度,半月一来。”是知戒本是佛的应化身,佛弟子半月诵戒即是以戒为师,正法久住。

行脚在野外,诵戒之前应先结大界,然后才能做羯磨说戒,唐·道宣律祖所著《四分律随机羯磨》引《僧祗律》云:非羯磨地,不得受欲行僧事。意即未经羯磨结大界的地方,不得行诵戒等比丘僧事。又根据《四分律》义判云:若作羯磨,必先结界。

又据律中记载,佛率舍利弗等弟子游行至一空旧无人的僧伽蓝,此时正逢布萨日,但这里已不知原大界的界限,佛对舍利弗言:应重新结界后再行诵戒。以上也是在野外无大界处应结界后再诵戒的一个例证。同时,在外行脚,学习头陀行,律中很多早已被一些人尘封的记载事例等,都会对之加深理解、认识,了解其深刻内涵。头陀行之法,涵盖无边,说之不尽。

我们此次依宽沟边的杨树及槐树为标,唱四方大界相,然后结界。开始诵戒,等诵戒结束后再将大界解开。《四分律羯磨疏济源记》卷八云:在以前没有大界的地方,初次创结大界时,应经结、解、结三道程序。众僧和合作法所结大界力量无边。一结之后,善神守护,恶神远离。但当时结界时束约恶神不能得出,在大界中非常苦恼,佛令将大界解之,等恶神远走后,再重新作法结大界,此才称为永固大界。自古创结大界即传下需经结、解、结三遍程序,后代也一直沿用。

但我们行在野外诵戒时,不是在此常住,结界后经一个多小时,诵戒结束即将大界解开。此处结大界只是为诵戒,属一时之需,与在僧伽蓝中结固定大界情况有所不同,故未按三遍程序。以上仅供参考,是否野外诵戒时也应按三遍程序,结大界后诵戒,等诵戒后再解开大界离去较为妥当,供诸具戒僧尼研讨,提出宝贵指正意见,以上勉为说成是抛砖引玉之文。头陀行中众多之法待我们在学行中研修。

《羯磨疏济缘记》卷八引《五分律》:白衣新作堂舍,为得到吉利,或避免非人所恼,佛听诸比丘於其中布萨说戒。多论云:凡结大界,所以可以将聚落结在界中者,以界威力故,诸魔邪变怪等恶事不得其便,善神守护,为令檀越得到利益,可以将他们所居住的聚落结在界中。准此以言,大界良由僧德所动,作业圆成,善根所熏,界神护卫,不可轻也。

由上可见,结大界对众生功德利益非常之大。行脚在野外,进行结界诵戒,是头陀行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九月初一

早三点,天很黑,天空的星星显得更加明亮。走在路上,只能以一“静”字来形容。不知为何,今早国道过往车辆非常少,一段时间才偶尔有一辆车经过。没有车响声,没有灯光,路上也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我们静静地走在行脚的路上。

刚出来时路边的村庄还有鸡鸣声,现在也消失无闻了。世人还都在沉睡中,走在村庄附近时也无光亮,周围一片黑暗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我们行走的脚步声,锡杖的环响声,夜太静了,此声音显得非常清晰。村庄内反应灵敏的狗,大约压抑不住此黑夜的沉闷,听到惟一的行脚的声音,偶尔叫几声附合,在述说着世间需要行脚僧的到来。它们知道,今早的光明过后,头陀僧行即将来临。

在此肃静的夜里,走在寂静的路上,给人一种安宁、一种法的享受。清净的头陀行!

《四分律》卷五十九云:经行有五种利益:

一、 堪远行。

二、 能思惟。

三、 少病。

四、 消食饮。

五、 得定久住。

今年农历三月(注:在所有的体会中,除特别标明外,所有时间皆为农历),师父应鞍山佛协邀请,在佛协的慈善院讲述“经行”,对以上“经行”的五种利益讲解甚详,现摘要如下:

一、堪远行。经行能令我们生起修道的长远心、坚固心、不退转心。有很多人努力修行一段时间,然后就生退道心,不能堪当大任,遇到困难时不能克服。其实娑婆世界本来就充满着矛盾,难以忍受的。应认真修习佛法,长期的经行,转困难为修道的助缘。怎样完成修道必须有长远心,成佛需要三大阿僧祗劫。而有长远心后,三大阿僧祗劫可一念超越,此并不矛盾。有了长远心会战胜一切,经行是培养长远心一个最好的方法。

二、能思惟。思惟不是我们认为的想像,是正思惟。思无思之妙,应思无为,不思而思。若没有定力,没有经行,思惟是起不来的,因为没有都摄六根的功夫。通过经行,思惟才能引发起来。像佛在世时,很多比丘出去乞食,走很远的路程,回来后在静地思惟,有的很快就证果。必须有经行,苦行才能做为正思惟的基础,此是得到思惟的关键。

(附注:参考资料:思惟:八正道中有正思惟,思惟发动觉知令增长入涅槃。佛经中所说的“思惟”与现今所说的思惟想像思考是完全两个概念。佛经中思惟即禅的意思,有很多处写禅时即以思惟一词替代。

如鸠摩罗什所译《思惟要略法经》,内容即是讲述禅观,再如《观无量寿经》中韦提希夫人对佛言:我今乐生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所,唯愿世尊教我思惟,教我正受。由多处可证,佛经中所讲思惟即禅(若特标出邪思惟除外)。经行第二利益能思惟即能禅观。能在经行中入定,所以也有将经行称为行禅者。

另在古时“惟”与“维”字可通用,在佛经中所写皆为思惟。而在现今非佛教书中,写某人思考时皆写为“思维”,“思惟”似已称为佛教专用,因此我们写时,皆应写“思惟”为善。看见此词即意在禅,知不是以想像思考来思惟。再也许古时“思惟”与“思维”两词通用,思惟有可能专为佛教而写,以上仅是猜测,待有志者考证。)

三、少病。众生有八万四千种病,总之即为贪、嗔、痴。人造业必然身体受苦,有各种疾病,以世间药物调整有一定的限制,终抵不住业力。有一最好良药即佛法,佛为大医王,经行即良药。经行走一步即有一步的好处,走十步有十步的好处,走一天有一天的好处。经行能消除对房舍等物质的贪恋。如果长期经行能够远离病毒,心胸宽阔豁达,不再计较,不再贪恋,心情愉悦清净。所以经行能治各种病。

四、消食饮。此有两种意义。一:知饮食得来不容易,都是农民用汗水换来的,每粒米都如大须弥山。二:对出家人讲消饮食就是用钵,佛在世时出家人都是去乞食。我们僧团虽未能完全做到,也在每年秋季出去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令无数人认识了真正的僧人,生欢喜心,种上福田。乞食可消饮食。再有不断地修禅定、诵经、念佛、经行都可消受饮食。

(附注:以上师父所讲即通过经行的方式修行,只有修行才能消食饮,消受饮食。亦即经行修行后就可受用饮食,若不修行食用饮食是要欠债的,经行消食饮亦如食存五观中“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为成道业,应受此食”等意义相同。)

五、得定久住。我们平时大多是一时的定力。打坐一小时产生定力,下坐活动就逐渐消失。念佛时注意力集中有定力,等不念时散乱定力也要消失。而思惟经行得正见,能保持长期的定力。我们坐禅念佛再配合经行,就会时时得定力。经行不受条件的限制,不在于时间路程的长短,即使只走一步也要经行,也可以经行。我们平时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走上,若将此利用,学会经行,很快就能得定力。再同时配合坐禅念佛等,定就会久住。时时得定力,处处得定力,就会用心,行走中也能入定。

师父在讲述经行利益时曾言:经行功德不可言说,难思难议。然而如此殊胜的修行方式,在中国却被逐渐地淡忘。佛在世时诸比丘等经常地经行,在现今的南传佛教,也不断的经行。他们称之为行禅,与坐禅同等重要。他们每天主要功课即坐禅、行禅交替进行。而在中国谈及经行的很少,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在有的佛学辞典中,对经行的解释少得可怜,有的还出现一些偏差,只略提经行有消食饮等功德,并释为通过行走可助消化,悲哉!经行竟被视为一种散步的休闲方法。

须知经行决不是散步,也不是跑步,而是佛法中的一种修炼。我们行走在路上,很多人问:“做什么?”答:“行脚。”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行脚,因此有时直答:“走路。”有人一听僧人在走路,认为没什么稀奇,就不再问。也有人刨根问底,问走路做什么,为何不坐车?即再答:“煅炼,修炼。”

在以前很多次提到,僧人行脚的走路与世人的走路不同,世人的走路是为去办事情,去散步等。而僧人行脚是为了修行,此煅炼并不是为身体,而是对身心一种整体地煅炼、磨练、修炼,是一种修行。行走中有人好奇,追着问要去做什么。答行脚头陀等他又无法一时明白,迫不得已才答以“煅炼”,为何如此煅炼由他慢慢悟吧!可谓名为煅炼,实非煅炼,是名煅炼。此即行脚中的禅机,依此禅机可趣入经行中的得定久住。

上午七八点钟时,路边经过一个寺院,名“药王禅寺”,规模不大。师父十一年前走过时曾在里面用过斋。现今我们没有停留,直接走过去。今天初一,寺内有外来进香的居士等,见我们经过惊奇地注视着。后刘居士等进内结缘《楞严经》、《佛说出家功德经》及介绍大悲寺的碟片。

中午行至东辛庄镇二台子村准备乞食。时间已至,没有适宜休息的地点,就在路边沿坡下空地停住。还按昨天的分组,顺国道回走一二百米进入村内乞食。

来至第一家,几声佛号后,女主人走出。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问:“要做什么?”又说一遍,她说:“噢,就是化点斋。”化斋的说法在一些影片中用过,但对方不像学影片中的语气,后想可能与此附近有寺院,知道僧人用斋饭有关。我当时对她化斋的说法表示认同,说:“对,只要能吃的就可以,但必须是素的。”她说:“什么是素的呢,苹果可以吧!”回屋拿出四个苹果供养。

第二家屋内大约两人,听见声音,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开门扬着脸朝我喊:“这是占家的。”我对所说什么家未听明白,也不须明白,从语气表情就得知是让我离开的意思。

第三家是位男主人,问答,知乞食后,他拿钱要给我俩。我答:“不要钱,只要点儿食物。”他略停顿,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或是表白地说:“家中确实没有饭,早上都吃光了。”他虽未能布施食物,但确是发心想布施,此心是非常可贵的。

再一家大门虚掩着,我刚推门准备进院时,出来的女主人喊:“我是看家的。”我这次听明白,原来她们所喊的,都是如同以前一样:“我是看家的。”很多次如此,明明家内有人,却喊家里没人,主人不再我是看家的。见多也不觉稀奇,平淡过去。乞食时若能对任何境界都保持平常心最善。

第五家是位五六十岁的女主人。我俩进入院内,她问:“做什么?”我答:“乞点儿食物。”问:“都吃什么?”答:“素的能吃的即可。”女主人听后说:“你们都吃什么,我家早上吃的大米饭。”我还是重复答:“只要能吃的食物即可。”没有说我们可以吃米饭,此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乞食时不应点我要某种食物,知道对方家中有米饭,也未表达想布施。若直言我能吃米饭,会自失僧格,令对方看不起。

此时女主人还是向下问:“你们能吃什么?”我这时不想答具体的食物,就说道:“只要你家里能吃的食物即可,但要素的。”女主人听后说:“我家早上吃的米饭,但炒过了,是用鸡蛋炒的,你们要吗?”她终于提到布施。刚才不向她提能吃米饭也是对的,已不适宜僧人食用,答:“有鸡蛋不可以。”问:“还有点炒花生米可以吗?”问:“是用荤油吗?”答:“豆油的。”拿出一盘花生米分给我俩。

然后又问几句我们走来的情况。问:“你们去哪里?”答:“没有确切目标,向山海关方向走。”问:“为何不坐车?”答:“这是僧人的一种修行方式。”问:“你们都在山上修行吗?”答:“寺院在海城市。”女主人又打量着我问:“那你为何要出家呀!”为何要出家,我一时还无法回答。也许因为没放下,觉得出家所为事很多,说多又恐她不能立刻明白,就答:“为了脱生死。”女主人听后思考,停顿一会儿说:“我刚才看见一大队人顺路走过去。”我说:“我们都是一起的。”又问:“那你们晚上住在哪里?”答:“走在哪里即住在哪里。”她思惟后略叹息:“也不容易唉!”

她的叹息中有可怜同情的成份,同时也包含着对僧人生活的一种景仰,一种赞叹。见她已基本明白,时间不早,回向离去。

按理乞食前不可为对方讲述行脚等有何功德,布施僧人有何功德等,以防对方听到有功德后行布施,此即属自说功德,不正当的行乞自活。而乞食后若对方希望了解,可适当讲一些。世人很难遇到僧人,介绍一下佛法是应该的。但此时还在乞食过程中,回答应简洁明了,以免耽搁时间。

在乞食过程中,应时刻注重保持自己僧人的形象。乞食时要低下心,却不能苦苦哀求。对方已明确表示不布施,还在求着 “给我点儿吧”,此与世间要饭何异!自认为,只要对方给食物即是种上福田。其实并不如此,自降僧格,哀求苦索,已严重违背乞食规格。也可说已是一种攀缘心,福田会大大降低。

当然对方若一时不布施,等一会儿是可以的,但应默然而住,垂目摄心,给对方一个观察了解的机会。若过一会儿无转变就应离去。在乞食时,只说明:“我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即可。若不明可再解释:“就是要点儿素的能吃的食物”。而不应点出:我能吃咸菜米饭馒头等。在对方说家中有某种食物,却未表布施之意时,更不应顺着他的话说,这种食物我们能吃。还应重复解释:“我们只乞素的能吃的食物。”这并不是一种修饰的言辞,而是乞食中的必须,乞食应以无所求心行乞。既要乞食低下,降服慢心;又要在此中体现僧格,不要让人误认为如同世间乞丐一般。应时刻牢记自己非是哀求苦索的世间乞丐,而是谨遵佛制的乞士。

《善见律》卷七云:“比丘者,是乞士。或得,或不得亦名乞士。此皆是善人之行。佛、辟支佛、声闻悉行乞食。或贫或富舍家学道,弃舍牛犊田业及治生俗物,而行乞食,资生有无,皆依四海为家居,是名比丘。”

以上即通常所说的“三乘圣人悉皆乞食”。至尊至贵的大圣佛陀都行乞食,声闻罗汉亦行乞食。乞食是在学圣人之行,焉可自轻!虽外出乞食,需低下心,我却没有低下于人的感觉。面对世人时,觉得还很自信,有一种自豪感,一种满足感。当然,毕竟乞食时间不长,还属初学,很多处做的不够。

虽说自信,最初时偶尔也有一丝放不下脸面的感觉,此也是应断除的。再自信只是对自己僧人身份、乞食法门的一种自信,并不是肯定能乞到食物。布施或不布施的权利全在对方,有真诚布施的,有不愿给的,甚至有的人还会冷嘲热讽,向外赶等。培养我们的忍辱,帮助成就,所以说乞食极其殊胜。

我俩来至第六家,此家与第五家院门基本相对。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院内,大约已看见刚才乞食的情景。我此时向他俩一说,两个小孩有点怕生,转身向里跑,天真地喊着:“和尚叔叔来了,和尚叔叔来了。”喊的语言倒很热情。童言无忌,竟然喊出和尚叔叔,对他俩而言,也算是一个贴切的称呼。

此家出来三位大人,问:“做什么?”答:“乞食,就是要点儿吃的东西。”又问能吃什么等,然后布施三个苹果,说:“我们第一次接触出家人,也不明白。”我为他们回向,再没说什么。第一次不明白,但他们通过此次已认识僧人,今后会明白佛教的。心内有些知足,此家乞食不仅得到三个苹果,同时还得到一个“和尚叔叔”的新尊称。

去年曾罗列一大串行脚中世人对我们的称呼,这个,大概已是第三十几个了,等再多积累几个,真想再重新列一遍。我俩至下家乞食时,两个小孩躲在大门边看着,既欢喜又胆怯,在幼小的心灵中已深植入佛法的种子。

下家是靠路边的一个小修理铺。我们此时是在另一边的正门处,几声佛号,说乞食后,三四十岁的女主人出来,向前边走边说:“要什么啊,家里也没有什么。”虽如此说,却还略带和气,就在她家铁栏门前略等。

女主人走至顺铁栏,向外递一叠着的红色纸钱。我向后退,摆手说:“我们不要钱。”这时发现她把钱已分作两份,大约她家前面修三轮车的人早已议论过我俩的到来。现在听说不要钱,表情一顿反问:“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语气很硬,也许是不相信世上还有不要钱的人,怀疑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解释:“只乞点食物,能吃的即可!”女主人这才有些缓和说:“家里哪有食物,苹果行吗?”我答:“可以。”她转身向回走,带着不解,自语:“给你钱,拿钱买不一样吗?”我高声有力地朝她说:“出家人不要钱!”女主人听后迟疑地重复:“出家人不要钱。”但随即又念道:“拿钱买不一样吗?”说归说,还是拿出四个苹果布施。

乞食过程中是重复的言语,写出来也许有人会觉得絮叨。像以上女主人所说的“拿钱买还不一样吗”,重复地写出,有人也许会认为没有必要。其实不然,重复的言语中带着对方从没有过的一种惊奇,也可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震撼。以致现出似乎不能理解的表情,就念叨着:拿钱买还不一样吗?

师父在第一天乞食前曾开示:“乞食时若有人给钱,一定要坚决拒绝。告诉:我们出家人不乞钱,不要有丝毫犹豫。宁可因不要钱对方可能不高兴,而不布施,也不能乞钱。因为戒律就如此规定。关键在于给他们来生种下福田,对僧人生起真正的信心。若拿了,有人虽不知出家人不乞钱,但给了心内也不会高兴。因钱本身不清静,必将在法界上起一种变化。

下面有位不知名作者的诗,帮助加深了解金钱的价值:

金钱能够买到什么:

买得到床铺,却买不到安眠。

买得到书籍,却买不到知识。

买得到食物,却买不到食欲。

买得到衣饰,却买不到美丽。

买得到住屋,却买不到家。

买得到药, 却买不到健康。

买得到奢华,却买不到舒适。

买得到享乐,却买不到快乐。

买得到宗教,却买不到济世的精神。

写完发现,钱财买不到的种种。若将其财富舍弃,行头陀都能得到,真是妙哉圣法财。《大庄严论》颂曰:“酒为放逸本,淫为生死源,金银生患重,邪命断善根。”(注:邪命即以占卜星相等营生,有四邪、五邪等)。钱与淫、酒并列一起,知其过失深重。律中将此称为沙门四大患,能令沙门不明不净,无有威神,不能有所照。

前面不知名作者诗中曾言:“钱财买得到宗教,却买不到济世的精神。”意即钱财所买,只是名称叫宗教。实际上已不是佛教,已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全无济世的精神。钱财所买,为何宗教呢?

敬引《分文不取》中“阿能诃战鼓”末后一段,佛说:比丘们,同样的,如来所宣说的教理,也会在未来出现和阿能诃战鼓一样的情形。到了某个时候,会有一些比丘,因为当时的情势所需或由于个人的贪心、欲望、无明而把佛法一点一滴地换掉、更改、甚至歪曲。最后如来的圣教将会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甚至荡然无存。所剩下的仍然被称为佛教,但实际上佛陀的教诲已经荡然无存了。

宣化上人言:“殷勤寄语僧青杯,振兴吾教在比丘。”欲令具济世精神,应培养僧德。体会题目“兴道相师”出于《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此为道宣律祖对金钱戒的解释。乞食不乞钱即为济世,为令僧成德为使俗归心。世人见之欢喜,也有如以上人惊奇地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也许一时不解,但对内心深处所带来的作用、清净的转变,并不全以表面现象体现。感动太深,已无法一时承受,这才是给予众生真正的清净,使佛教济世的精神得到体现。

也许有人嫌重复,甚至不喜欢听,我却还要重复,以加深我们阿赖耶识中的印象,愿永不得磨灭。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宗教,买不到佛教济世的精神。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食物,买不到乞食的功德。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衣服,买不到僧相僧德。

……

无数的问答,待今后的行脚乞食中述说。

今天的乞食很顺利,连续的布施苹果,我俩的钵都满了,只得放弃再向下乞的念头,第一个返回休息处。等一会儿其他组也陆续返回,所乞食物都很多,行乞过程都很顺利。对方态度大多很热情,此应与附近有座寺院有关。寺院虽小,只有两位僧人,在一些方面虽未完全做到理想。但毕竟令周围人接触到佛教,见到僧人不再觉得陌生,对佛教有了初步认识,起到化导一方的作用。而僧人集体行脚,是一座流动的寺院,令沿途无数未闻佛法者得闻佛法,未种善根者令种善根,已种善根者速令增长。

中午由居士发心行堂,然后开车跑至上午路过的药王禅寺过斋。师父十一年前行脚经过并在那里用斋。当时吃的为高粱米饭豆腐脑,而今天中午又逢吃高粱米饭豆腐脑。意外的巧合,令居士很是感慨。他说在过斋时,寺里的居士围上,询问我们行脚的情况。过斋一人分一个苹果,有一男居士告诉:“多给他们几个,带在路上吃。”而对多出的四五个苹果,刘居士谢绝不收。

那男居士问:“为什么?”居士解释:“寺内斋堂的东西只能在这里吃,不应带走。”

那男居士一愣,随后对其他人说:“你们都看看,好好学着,人家素质多高。”

那男
居士家住绥中县城,与另外几人开车返回时与我们在路边相遇。询问能帮助做点什么,其中一男居士以前还去过大悲寺(当时师父还未至住持),表示再过一段时间一定要再去大悲寺。

上路行走不远,又有当地两位骑摩托车的男子供养一箱矿泉水,说:“看你们走着很累,没什么表示的。”

师父让居士结缘了两套介绍大悲寺的光盘。

傍晚时分,在一处路边停住休息,周围有工厂等。前方数里即是绥中县城,考虑里面休息地方难找,就决定不再向前走。师父带一人至路南空地查看,被附近厂里出来一人阻拦,只好回至路边。虽那人无理由干扰,并不怨恨他,认为另有更好的地方等着,此是经过以前多次行脚验证的。

这时下午供养水的人过来一位,自述也是学佛的居士,绥中这一带学佛人很多,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忙。前方配货站大院就是他的家,房子很大,请我们去休息。师父谢绝了。此男居士谈话中对行脚很赞叹,说:“跟你们这样有德行的人在一起感觉很好。”师父述说十一年前曾从此走过,问前方是否有寺院等。他说前面有个关帝庙,住着两位出家人。下午和他骑车布施水的白衣小伙在那里彩绘,光碟也被他俩给庙里了。师父于是又叫居士再给他拿两套。

这时一位师父从路北观察回来,告诉约一里远,收割的花生地平坦,附近是荒坟,非常适宜休息。大众起身向那里走去,这时去年曾护持行脚的大石桥马铃勇、尹居士,以及海城周维英居士赶来,准备跟随余下的行程。刚才的男居士从自家扛着一把大竹扫帚赶来,想要把我们休息的地方扫一下,但一看就休息在田中地上,只得作罢。

此处散布着近百个坟茔,坟边有的长着荒草,有的是高高的一堆新土,有的坟土陈旧很矮。一座座墓碑,写着亡者的名字,此即一个人身体的最终归宿。傍晚时分,一座座坟墓为田野平添一份凄凉,此却是行头陀时的一个极好处所,即头陀支中的冢间住支。

《清静道论》第二卷说头陀支品叙述冢间住功德:得念于死,住不放逸,通达不净相,除去欲贪,常见身的自性,多起(无常苦无我的)悚惧,舍无病之骄等,克服怖畏,为非人所敬重,随顺少欲等的生活。

隋·慧远法师《大乘义章》卷十五中“十二头陀义”,“言塚间者,塚间多有死尸烂坏膖胀臭秽,覩之易入不净观门,故在冢间。又復冢间死尸破坏虫食火烧分离散灭,覩之易入无常观门。故在冢间。又復冢间骸骨分散,覩之易入空无我观,故在冢间。”

在印度将死看的很淡,人死后放在林中天葬,或以火一烧了之,骨灰扬入河中等处,根本无死后保存概念。所以众比丘多至林中等尸体处观无常,修不净观,以离生死。而在中国对死看得太重,广造坟墓,妄想在另一个世界安家立业。至现今实行火化后,野外坟墓渐少。而我们在坟边休息,不但未觉凄凉,反而认为是行脚中一清静。

夕阳西下,即将落入地平线,此时的太阳别有一番红晕景色。我们来至此充满意境的田野中,在坟边约三四米处铺苫布,并顺便议论边上一串荒坟的事情。边上一座坟矮小,土被雨水浇成硬盖,上无一棵草,有人说是新埋的。我说不可能,像远处那几座又高又大的坟才是新埋的,此坟大约很久无人上坟填土造成的。于是检查墓碑,果然上面显示多年前所立,内有男女二人。世人观念,生在一起,死后同坟,搅在一起不愿分离,无始恩爱缠绵,流转生死,不能得出。然果真在一起吗?奉劝坟里、坟外人可看看庄周的蝴蝶梦,早悟世间,免得在坟中还做黄粱美梦。

也许有人认为行脚夜宿野外,坟茔为伴,惨兮兮阴森森的,我却没这种感觉。人在众中也未觉怖畏,也没能观无常,夜中休息将坟地的事快忘光了。真是惭愧。

黄昏、夕阳、田野、暮色中的坟茔,地处高处,远处点点灯光,当时的景色很好,即想描写一番,可惜文笔能力实在有限。写着此段还未想出适当的语句,结果文不成文,景不像景,语气混乱不通,望无人见怪,只有自嘲地认为符合荒乱的野外坟地。本是无人愿住之地,在我们眼中却变成美好,写此段意即为说明,行脚冢间住,荒凉中的美景。

九月初二

早三点左右上路,经过一座约一二里长的大桥,此为兴城市和绥中县的交界处,下桥即进入绥中县城。从路对面加油站过来一男子,大概是早起的司机,说:“阿弥陀佛,你们刚走到这儿。前几天我还在路上看见你们,你们要去哪里?”师父答:“山海关。”问:“你们怎么不坐车?”答:“不坐车。”他走着追问:“为什么不坐车走?”师父答:“是僧人一种修炼。”

“修——炼——”,他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有些不服气“坐车也可修炼啦”。这时我们已经走过去,师父所答没太听清。我这里也不想多做解释,关于行脚及坐车以前曾叙述一些,坐车能否修炼,走中悟吧!

天亮后,在快出县城的一个加油站旁,师父为一当地的男青年讲法。他的父母都学佛,义务提供海城张居士等做饭住宿的地方。现由张居士家的面包车司机领来,自述他看了一些佛经,对佛教很有好感,但还有很多不明白,不知从何做起。

师父开示:首先应三皈依,皈依是学佛入门的根本,并不是简单的仪式,其中有深刻的内涵。为他讲述了皈依的功德利益。他又问,平时脾气很大怎么办。师父告诉:应多诵《地藏经》,多忏悔,应吃素以培养慈心。

又问,他现在是何职业。答,主要经销化肥农药,做农业推广。面包车司机插话道:他在这一带很有名气的,是葫芦岛的十大杰出青年。师父说:“经销化肥可以,最好不要经销农药,是属杀生的物品。”他说:“若没有农药,虫子会无法控制,得不到粮食,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再说我不经销别人也要经销啊!”师父说:“对虫子可念大悲咒水等,或其它办法处理。杀生将来一定要受果报的。应从自己做起,培养慈心。”

师父为此青年开示约四十分钟,令他加深对佛法的认识,准备过段时间去大悲寺学习,并正式皈依三宝。

出县城后,经过一个村庄。昨天所提到的关帝庙就坐落在村内,规模不大,门前即是国道。一位出家人在外站着,见我们走过,迎上前对师父说:“早上过没过斋?”师父答:“我们日中一食。”他略点头,再没说什么。据有人注意到,昨天供水的白衣小伙也正在门前彩绘。看来早有当地居士告诉此出家人,我们今早会经过这里,他是特意在门前等待问候一下的。

我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此村有数里地长。走着,昨天中午遇到的其中一位男居士在路边迎住,告诉他家就在村内,附近的居士都在等着想见见师父,说着有四五位居士很快地赶至师父面前,表情很是感动。

那男居士说:“昨天的碟片我们看了,大家都赞叹感动得不得了,都盼望师父停住给我们讲讲法。”

但师父没有停留,站着说了两三句话,即继续向前走。师父说如此目的是不影响当地小庙僧人的教化,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方式。无论怎样,毕竟令当地很多人认识了佛教。我们若停留过久,有的地方行持不同,有人会在心内比较分别。所以准备尽快走出这里,将在村内附近休息都取消了,不停地向前走着。其实,从此行脚经过也已足够,对当地教化之深刻,感动之大,若以言说,很难短期达到如此的。

中午行至后周村,准备乞食。进入村内,在一家房边干涸的水沟放包,搭衣持钵,开始乞食。

仍是昨天的分组。我俩来至第一家,几声佛号后,女主人出来,说话未听见,径直向前走至门边才问做什么。答:“乞取食物。”又问:“能吃什么?”经解释,拿出四个苹果,并说有一个坏了,我说没关系。她还是收起,以其它三个布施,并说:“不坏的给你们,我家也没有苹果,这几个还是别人送的。”

此家条件不算好,对佛教也未了解,由僧人前来乞食的因缘,一念善心,以别人送来仅有的几个苹果供养。虽看着似小事,我们走后随着时间推移,女主人也许会逐渐将此事淡忘,然识田中的种子是磨不灭的。《贤愚经》中佛言:凡无心至心所施微小善因,往后获收无量善果,犹之粒谷播地,几次循环生发,不久便可聚米成山。

再向前一家,女主人出来问做什么。答:“乞食,能吃的即可。”她说:“家里有什么吃的呢?”听语气是在思维,不是不想布施。就又解释,只要能吃的即可,但要素的。她再没说什么,回屋过一会儿用塑料袋包着五六个小饼出来,我问:“饼中没有鸡蛋吧?”她说:“没有,这是酥饼。”于是收下回向。

再一家房子很新,地基很高,房门开着,家中条件应该不错。几声佛号后却无人回应,发现大门边躲着两个小孩,大约六七岁。其中一个眼睛黑黑的,很天真,有些胆怯地望着我俩。我将目标转移到他俩身上,首先得取得信任,柔声说:“我俩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只要一点儿能吃的东西,你家大人在家吗?”俩小孩望着我不说话,还是有些害怕。

我说:“你俩不要怕,我们是出家人,以前你俩见过出家人吗?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俩说。”于是很容易地取得童心对僧人的信任。他俩互相看看,与我拉近距离,表情却还是有些迟疑。我说:“你家门开着怎么没人答话,大人在家吗?”小孩点头:“大人就在屋内。”我说:“你俩回去告诉一下好吗?就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你家有食物吗?”两小孩终于不再害怕,很天真愉快地说:“有食物,我俩回去告诉。”高兴地跑了回去,我与传悟师相互看了一眼,微笑。我想:此家大人你这次无法躲了吧!

然而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孩在房门说:“家中没食物了。”此家大人够狠心,居然让小孩出来如此违心地回答。我再说不出什么,也不想停留,转身默默地离去。若早知如此结果,我不会与小孩说那些话,免得被他家大人伤害一片童心,那个黑眼珠小孩回屋后再没露面,也许正在伤心呢!

向前一家几口人正在门前扒苞米,一说乞食,一老者言:“什么也没有啊!”然后经一家门前,堆着成垛的空酒瓶,在此不应停留乞食。酒在佛教被称为迷魂狂药,饮之有种种过患,详载经律中。在家居士凡是与酒有关的行为都应避免,包括以上收购买卖酒瓶等。因空酒瓶一回至酒厂,立即被装酒销售。比丘乞食五处不可往,其中即有酤酒家。在菩萨戒中,酤酒罪比饮酒罪重,因饮酒是自己受害,而卖酒会造成数不清的人受害,故不应从事此行业。比丘乞食不进酤酒家,即是行教化,不给其种福机会,令其知非能改。

不要以为对方不知比丘不进家乞食,或根本不知将他家饶过,此种方式是微乎其微,甚至没起作用。其实不然,比丘乞食,是由此方式修清净心,乞食过程中应处处以佛戒为依据。虽个人没什么力量,承佛戒威神,众生都会受到真正法益的。因此是出世法益,不能仅以识心见闻觉知来衡量。在此我将此家与酤酒家列在一处,虽无经律依据,大概也能说得通。他家一垛垛空酒瓶摆着,我实在不愿停留。

经过后,有一家约六七十岁的老者坐在门前的地上,边上也摆放着数编织袋空酒瓶,看来都以此为营业。我心内反复:乞,有些不愿;不乞,又令老者错失此难得种福因缘。老者在地上坐着,似很可怜,看着我,他也不说什么。我站立一会儿,决定乞食。但令我失望的是,说过后,老者答:“老伴上集了,家中无人。”大约谁都应明白,此是推托之词了。

再向前,夫妻二人在院中扒苞米,我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声音并不太高,却令他们吃惊。妇人回头看见我俩说道:“吓我一跳,要做什么?”我答乞点食物。她没好气地答:“没有,快走,吓我一跳。”

连续数家不顺利,表面看上去都有些令人失望。前面大人强教小孩说没有,老者推脱,最后一家竟说被吓着了。虽有种种不解,不欢喜等,我们还应坚信,他们只要得闻乞食,无论布施或不布施,以至于诽谤的人,却都能得到法益,都能得到清净。此不是硬讲道理,而是符合真理。

《分别善恶报应经》卷下云:若有比丘持钵乞食有十种功德,云何十种?一威仪无缺。二成熟有情。三远离慢心。四不贪名利。五福田周普。六诸佛欢悦。七绍隆三宝。八梵行圆满,捨下劣意。九命终生天。十究竟圆寂。(注:圆寂即涅槃的意思)如是功德若常持钵乞食所获。

若有比丘持钵乞食,远离十种黑暗,始获如是十种功德,云何十种?

一、了知出入聚落有益无益。(注:聚落即村庄的意思。了知即明了的知道,此时出入聚落是有益的,或此时出入聚落是无益的。此中共十种有益无益皆须以佛戒衡量。例如午前因乞食进入聚落即为有益,午后若无因缘则不应进入聚落,否则易妨废道业,即为无益。以下皆类推之。)

二、了知族姓行时有益无益。

三、了知说法有益无益。

四、了知亲近阿阇黎,和尚有益无益。(注:阿阇黎意为轨范师,共有出家、受戒、依止等五种。和尚即剃度师,出家前应以佛戒为准绳,选择终身依靠的师父。亲近持戒即为有益,亲近破戒即为无益。)

五、了知慈心化利众生有益无益。

六、了知亲近远离有益无益。

七、了知学习戒定慧有益无益。

八、了知檀越信施衣有益无益。

九、了知持钵里巷之中有益无益。(注:即持钵乞食时应观察,对有危险易生讥嫌之处应避开,酤酒屠宰等家不应行乞,知道此处是否适宜乞食。应以正命乞食,只乞食物不乞金钱等。不应自说功德望他布施,以种种邪命乞食等。如是佛对乞食中的种种规定,做到则为有益,反之无益。)

十、了知受用卧具汤药,乃至命终已来有益无益。(注:受用卧具汤药有益无益即是否作观等,是否为成道业而受用。命终已来有益无益,谛观自己此生所为,有益还是无益,对此我实在惭愧,不敢再写,若解释错误无益之处望多指正。)

如是了知获如是十种胜报。

通过以上经文的学习,知乞食是佛法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贯穿在整个修行之中。大海虽广,饮一滴而知全味。佛法无涯,持一钵可测浅深矣。

我俩至最后一家,又乞到几个苹果。回来后,大众已转移至村边一片小树林过斋。昨天山海关地区的居士开车寻找至绥中县城,没有见到师父而返回。

于是给居士通电话,得知确切行程,今天中午又赶来。约十几位居士,供养斋饭。上午遇见的绥中县男居士等几人也又赶来,买了咸菜馒头等供养。过斋后,师父应居士之请,对关于持戒、三皈、早晚课等问题做了解答。

下午上路行走不远,昨天中午遇见的绥中另一位男居士开车等在路边。他大概是特意寻找赶来,供养矿泉水和馒头。水收下了,馒头没收,告诉日中一食,过午后再不吃任何食物,也不贮备。

绥中县气候很适宜水果生长,白梨等很有名气。不知为何,乞食却未曾乞到梨,苹果乞到很多。行走经过的路旁有很多成片的苹果园,苹果还都结在树上。至傍晚,找休息地方有些困难,为避嫌疑,不愿在果地边休息。据说果园虽看不见人,其实都有人在看守着。我们虽晚上不吃食物,也无人动念去摘苹果,会休息得很好。而果园主人见突然而至十七八人,不明所以,恐怕要一晚担忧无眠了。

最后,在路边的一条岔道停住。周围数十米远还有果树,也只好如此,这已是难找的远距离。

今天行走约四十余里,以此告一段落。

九月初三

早三点,夜空依然寂静。静静的国道,少有车来往,行人一个也无。寂静的夜空只能听见我们行走的脚步声,此是惟一的声音,令夜空显得更加宁静。静静地走着,静静的夜,最后一切将都融入静中,清净的头陀行,写出令人怎能不心生神往。

《祖庭事苑》卷八云:“行脚者,谓远离乡里,脚行天下,脱情捐累,寻师访友,求法证悟也。”三千年前,本师释迦亲率诸大弟子游行教化,及后西天诸祖继往开来。传至中国,古人参方,为寻师访道,究明心地,抉择生死,千山万水不以为苦,留传下无数的行脚公案。

然古来事迹虽多,对经行中的用功细节,在经行中的成就记载较少,此大约是后世未能很好地搜集保存资料。再就是古人根器太利,又没有现在的花花世界,自然妄想少,很容易的就能摄住心,经行一段时间就得到成就。不像现在的我,出来挂名行脚,其实是行眼,每天路没走多少,眼睛却跑得很快,注意不注意就看出去了。耳朵呢,不用注意就能听到,一路上车响、叫卖、人语声五花八门,只要能出现在耳边的,我都能听见。要做的只有尽量不去听,尽量不去分别。行走在外面,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锻炼,是在特殊的环境中学习修行。我已不止一次说过,此体会实则是忏悔日记。忏悔自己每天的六根放逸,再加一些感叹感想而成的。故已明确说明:此是学习二时头陀体会,仅是学习头陀行而已。行放逸之处望别见笑,写错误之处望指正。

再学习就要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头陀行的传承等。这几年搜集一部份资料,从中也得很多启示。在去年即做准备,在今年引用一些古大德行脚乞食等事迹,作为学习榜样,鼓励自己。同时也为说明头陀行在中国从未中断过,在代代相传着。对此我只能做挂一漏万的介绍,实在不敢说是在介绍头陀行在中国的传承。不过说句心里话,我真的很想写,只是能力实在有限,令我对此有些不敢想。

还是先停止以上文意不通又跑题的叙述,回至主题。上面说“经行”极为殊胜,中国古来很多人行走,很多处却都一笔带过。古籍中少见具体讲述经行的事例,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春整理经行资料时,得到一段明·憨山大师经行事,敬录供养给大家。此也可视为头陀经行在中国的传承情况,事见《憨山大师梦游集》卷五十三“自叙年谱”。

(大师)在五台山时,一日粥罢经行,忽立定不见身心,唯一大光明藏,圆满湛寂,如大圆镜,山河大地影现其中,即觉即朗然,自觅身心,了不可得,(大师)即说偈曰:

瞥然一念狂心歇

内外根尘俱洞徹

翻身触破太虚空

万象森罗从起灭

(大师)自此内外湛然,无复音声色相为障碍,从前疑会,当下顿消。及视釜中,已生尘矣!(注:釜即锅,憨山大师当时在山上煮野菜麦麸食用,因他一人独住,故无法得知此次入定的时间,只能从锅已生尘推断了。)

上午九点,在路边休息时,过来两辆河北牌照的车,约十多位秦皇岛市居士闻讯赶来。过一会儿,又来了二三十人,就在路边向师父请法,询问行走的情况。师父告诉数年前秦皇岛居士就请求行脚至秦皇岛,此次也是为满居士的愿。目的地暂定为秦皇岛,走至视时间长短再定下一步。秦皇岛是师父十一年前行脚经过的地方,当初只有二人,这次又返回已扩大至十五六人。并让给他们结缘了简化字的《楞严经》等。

有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骑自行车磨剪刀、菜刀为营生,刚才在路上走时与我们遇见。此时他也凑过来听。见结缘经书,提出他也想要。我怕他看不明白回去不恭敬,就问你要做什么?他说:“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很感兴致,也想看你们的书了解一下。”说话间,眼神中充满渴望的神情。师父说:“给他一本吧!”我递过一本《楞严经》,他很恭敬、感激地双手接过,就在胸前捧着。神情如同流浪子得遇父母,又似贫人忽得珍宝一般。也许渴望佛法太久,今日终于得闻,面目竟有些似伤心的表情。

有位在附近工厂做工的老者也赶来,长得很瘦,戴着顶老式帽子,看穿著生活条件不太好。但他对佛教有些了解,关心地问了几句,与磨剪刀的人坐在一起。我见状给两人拿了几本佛教基础的书。磨剪刀人说着谢谢,虔诚接过。做工老者又请求,能不能给他找一本《大悲咒》。这里离寺院太远,受条件限制,想得到一本经书很不容易。给找到一本,他接过却递给磨剪刀人,向他介绍诵大悲咒功德大,有什么请求都能满愿。同时,请求我们再结缘一本。我们外出所带的《大悲咒》不是很多,刚才那本就是几经寻找才拿出的。此时面对他俩目光充满渴望,老者如此心愿,还是问了数人,四下寻觅,终于又找到一本。老者满心欢喜地接过,道谢后急着回工厂做工。受雇于人,不敢停留过久。

以上老者及磨剪刀人仅是作为沿途无数人中的代表,一张张渴望佛法的表情,期盼僧人行来的心情,令人惭愧内疚。出来太迟太少了,实在有负于人。他们盼望着佛法法雨甘露的滋润,饱受风霜雪雨、世态炎凉的心灵得到安慰充实。由于缺少寺院,不能得闻佛法,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我们对此责无旁贷,行脚一路,犹如施设一座座流动的寺院,流传着佛陀正法的音声。

然对我个人而言,实在因放逸而感到惭愧,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唯有祈请十方大德比丘都来应众生请,行头陀行。

约上午十点,因快至过斋时间,又向前走一小段,在村庄附近发现一个干涸的水渠。干燥宽敞,环境幽静,没有一个外人打扰,就此停住。由秦皇岛居士供斋。食物种类很多,行堂的除随行的几位男居士外,秦皇岛一位老居士也自动参与进来,他发心虽好,却对行堂规则完全不明白。念供养文时,行堂人员给每位僧人打了两小勺粥。开始食用时,这位老居士拎着一袋馒头过来,大约觉得馒头与粥搅在一起不好,就将一个馒头放在师父的钵盖上。我一见就预感到今天要出事。因我们平时都一钵而食,对能吃的食物、饭菜等都放在一个钵内,不再使用碗等第二个容器,包括钵盖也不用来放饭菜。

《清静道论》“第二说头陀支品”“一钵食支”中言:禁止第二容器,即任何树叶(作容器)也不可以用的。此一钵食在清静道论中列为十三头陀支之一,功德为除去种种的味爱,舍弃贪多钵之食欲,知食的定量,无携带各种容器的麻烦,不散乱于食事,随顺少欲等的生活。

注:此一钵食支我们尚在学习之一,对包括具体受持方法等多处有待进一步研讨。如论中有的语句翻译过简,又缺少参考资料,一些意义还无法完全明了。在过斋时,我们对饭菜等都放在一个钵内。但对带壳的瓜子,带皮的香蕉等水果若放在钵内则无法食用。猜测也许古印度用手抓食,还可食用,或想他们另有解决方法,不能得知。我们现今实行的方式是对水果瓜子等可放在桌面上,外出行脚时可放在布上或坐垫等平面上等,但不能另有盆等来盛,这是师父特意的要求,以防自己生起第二个容器之念。

另也有人提出别的解决方法,如将水果等都切碎,行堂时放在钵内等诸如此类。都不太符合现实情况。师父说,接受食物时不应种种选择分别,只要如法的食物就应接受。若出外乞食是不能要求对方将水果切碎,花生剥皮等等的。对方愿不愿布施水果,今天能否乞到食物还都是未知数呢。因此还是对外界要求少一些,过斋时自己寻求解决方法为上。以上放在桌子等平面上是一非常折中的处理方式。

我在行脚中为进一步学习此头陀支,水果等大多采取让行堂者直接放进钵内的方式,若行至带壳类无法放进钵内的则以手示意不要,同时对以下的都不能再接受。在过斋时不能分别食物,选择某种要或不要,应按行来食物的次第受食,只要以手明确示意不要后,对以后行来的食物一概不应再接受。另在示意不要时,不应采取使劲摇头的方式,像拨浪鼓似的,不太威仪。

再接着说今天的过斋。老居士将一个馒头放在师父的钵盖上,来的非常突然,我不便阻止,在过斋过程中也应止语,不能说话制止。印象中,师父将第一个馒头接住放在了钵内,但老居士立即又夹着第二个馒头往钵盖上放。师父见状连忙伸手制止,但这样即表示拒绝接受,因此对以后的食物都不能再要了。老居士退回去还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显得有些不安。另有几个行堂的人也不知原因,还至师父面前行,师父全都拒绝。今天只吃两小勺粥、一个很小的馒头。

在去年夏安居戒七中也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行堂的还是寺院斋堂人员。满满一大勺米饭,够人的一餐食量直接扣进师父钵内,并且第二大勺又立即递来,师父伸手阻拦,但却因此不能再接受菜等其它的物品。此天只食用这一勺米饭,师父是不会从此中为自己开方便的。

今天的事发生后,想到下午还要行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很快地吃了些,对水果等都摆手拒绝。师父左边的人,及我右边的四五人也都相继拒绝。我们过斋时大多看着师父,今天我这边的人有的虽不知原因,但看见连续几人很早停止食用,于是认为有事,也就停止。没有人贪着在食物上,颇有种同甘共苦的精神。

结斋后,秦皇岛那位老居士过来表示忏悔,并说准备不再吃了。师父安慰说:这样不行,原因不在你身上,是我打错手势,你还继续过斋吧,又解释了今天事情的原因。

师父等众居士过斋后,又为他们开示,然后上路行走。经过前卫镇,时近黄昏。行至石河桥桥边,这是座已很陈旧的大桥。此时风很大,将每人衣衫吹起,迎着风身略前倾走着。虽有些不便,我还是很喜欢风中行走的。向着夕阳,空旷的野外,陈旧的国道,年老的大桥,一大队僧人迎风行至。天高地阔,旁若无人,此时路上已确实少见车辆行人了。与风相伴,衣衫飘摆,有种说不出的豪迈气概。而这不是一种冲动的心情,而是平静中的一种知足、一种欣慰。

此次行脚我基本上都是跟在师父后面,这也是我很欢喜之行。紧跟在师父后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为方便地学到很多。师父每天行走的神态就是一种表法,特有的安祥气质令他人无法比拟,心生欣慕又学不来的。每天望着师父的行走,不禁想起《永嘉大师证道诗》中所言:“常独行,常独步,达者同游涅槃路。调古神清风自高,貌悴骨刚人不顾。”

民国·倓虚法师有释云:此文承上义发挥。信解修证之后,应发心续佛慧命,度人利己。而知音者有几。故曰:常独行,常独步,倘有知音达者,方能同游此涅槃大路。调人必先调己,调己必须遵古,遵古要自神清气爽,道风自高。游走十方当然面貌憔悴,骨气要刚不希他人照顾,此乃行菩萨道之梵行也。

师父在行走中左手下垂拎着香炉,右手拄着拄棍,行走中基本上始终保持一种姿势。虽长时间的行走,看上去已有些疲劳吃力,也未通过改变姿势来缓解。即使在以往的脚受伤中,也努力保持着威仪,不失貌悴骨刚的气质,只不过已需他人发心搀扶。然师父仍是不顾疼痛,拒绝坐车,坚持走下去。

师父行走不能用疾步如飞来形容,而是走得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与落步千钧、力踏泰山的行走威势更靠不上边,甚至矫健有力的步伐都未完全达到。行走中头略低,身稍前倾,编织袋做的背包在背上略摆,似有一种行走费力的样子。就在此费力中用心力行走,走的非常稳重,在吃力中显示一种有力。

概而言之,是一种平静,一种自在,一种安详。在师父行走神态中,处处透露出一种知足:虽然不捉金钱,身无分文,穿的是破旧衣服,肩头上是编织袋做成的背包。

师父所穿布染的大褂,已有些陈旧褪色,肩头上缝了数块补丁,补丁上承担着用布条搓成的背包绳。绳上用布及海绵缝制的两块软物,是对肩头唯一的保护,未能抵挡住背包的勒肩。编织袋的背包,普通不过,却也大有来头,当初是某法宝运输途中最外层保护套。飘洋过海,船上车中几经磨练,辗转而来。去年又随在师父背上,行走历经北宁、阜新、锦州、凌海等地,行程六百余里,已是经验丰富。今又再次与布绳合作,方法是将绳两头分别系在编织袋底的两个角,为防脱落,在角里面各放一块小石头,然后将绳的中间处系在编织袋的口上。此必须将绳两边比量一致才好背。以一个独特的结将袋口扎得紧紧的,一绳两用,既扎袋口又是背带。从上面的描述就可看出异常经验丰富,也许是太久经沙场,虽已磨破仍英雄本色不改。在欺负着我这个新学的人,时至今日我只能将绳结解开,系结的方法仍未会。师父也不同意一大队僧人都背编织袋行走,看上去不太适宜。作为师父自己背着编织袋有些特点。

行脚路途漫漫,年复一年。数指算来,师父的编织袋也已经历数代,第一代(代和袋同音,此处意义相同,我已不知何字更为恰当)是走在山西至辽宁的路上,也是现大悲寺僧团最初行脚的创业之始。条件艰难,所背并不是白净的编织袋,而是上面写有鸡饲料等字,没办法只得翻过来使用。

就这样背负着佛陀的使命,一路传播着如来正法的音声。走在山西省的山区,村里人终于盼到渴望的僧人。某日傍晚,路上遇到一人说我建了两座庙,都没有开光,想请你开开光。庙呢,就是画着佛像等的影壁墙,墙顶出檐算作殿顶。虽师父从未开过光,此次应他们诚请诵了大悲咒等。

法事结束,这里生活条件非常困难,做法事时凑了一阵儿,才拿出三四个比核桃大点的苹果。虽如此他们还是例行供养法师礼物,大约知道师父不收钱,故没送所谓红包等。他们也没有钱可送,今遇到不收钱的和尚觉得真是自己人,于是珍重赠送开光大礼——一个编织袋。“师父,你的那个坏了,换换吧!”

当然,师父并没有接受。谢过他们的心意,背着有的人也许认为很“寒碜”的编织袋继续上路。走北京、天津,出山海关后,即是今天我们所走的绥中县。那年闰八月,是在十月份至此地段,非常寒冷。大地早已收割完毕,放眼望去处处茫茫一片,下霜结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师父夜宿野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大地,融化着冰霜,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行脚、乞食、日中一食、露地宿、不捉畜金钱,演绎着世人既渴望又久违的头陀篇章。师父走在北京时,曾向一修自行车的老者要水喝,老者说:“我好久没看见了,在六十年前我还看见有僧人拿方便铲走。”

虽那年师父走至后来,瓶中的水都冻成冰坨,天气越来越寒冷。但亦如人所常言:冬天来临,春天还会远吗?头陀行是正法的标志,是佛教的春天,况且现在《楞严经》,毗尼等皆住世,焉能自弃。过去曾有人问师父:“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师父答:“末法时期,正法年代。”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待至山花灿烂时,我在丛中笑。十一年前的花朵已结出串串丰硕果实。当年只有二人行走,如今有十五六位僧人再踏故道,并且寺中还有十多位留守僧众。虽方式不同,意义功德等同。另还有比丘尼行脚等,数路头陀僧的出现。关于比丘尼行脚将在后面介绍。当年经过的秦皇岛,虽仅与十几位居士结缘,现今却有不断的人至寺院护持三宝,以及在今天的路上前后护持。此皆是头陀行默默中的感化,无论见或未见,识与不识,有缘无缘皆普度。

师父背上的编织袋至今大约是第四代或第五代,脚下的路途在延伸转变,它无大改变。是一种无声的音乐,与手中所拎的香炉上下微动,演奏着美妙的旋律。此中美好的故事还有很多,不想在此接着向下写,留待今后。

晚,露宿在石河桥边约一里处的林中。石河水清清,缓缓曲折,林中灌木丛大树等错落有致,异常大的蜘蛛毫不客气地在两树之间拉丝拦路,我们行走时见到自然得回避。最后是住在林间的空地上,地上的枯草如何呢,晴朗的天空繁星闪烁如……还是不写了。林中宿是需修行,不是休闲的,惭愧!不过野外住宿,清苦之中充满乐趣确是真的。

《分别善恶报应经》卷下云,若有比丘在林野中寂静而居,有十种功德,云何为十:

一、 远离愦闹

二、 清静香洁

三、 禅定成就

四、 诸佛爱念

五、 离中夭

六、 多闻总持

七、 成就舍摩他尾钵舍那

八、 烦恼不起

九、 命终生天

十、 速证圆寂(即涅槃)

九月初四

今天阴天,近期气温可能会下降。师父虽昨天吃的很少,行走中有些无力,但从外表上别人看不出什么。我们早三点出发,走一段后在路边休息。就在这次休息中师父觉得体力完全恢复。至天亮再次行走时,师父要过锡杖拿了一段。在以往行走中,锡杖始终由我们几位比丘轮流拿着的。

上午在过高岭镇后的路边,秦皇岛居士又分乘二辆轿车,三四辆小面包车赶来,约五十余人。我们在此行走时,居士都下车在后面跟随着。居士上前,告诉师父:“后面加上他们共八台车,五十多人,队伍有些过大,是否提前停住?”师父同意停住。因为我们只是以行脚的方式修行,并不想在路上造什么声势,既是修行也不想在路上发生一些不必要的事。若过多的大队伍排队在国道上行走,有人会不知要做什么,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事发生。

我们下国道后,在玉米地中的一个过道边,由秦皇岛众居士供斋。念供养文时,众居士在一边看着,恭敬地合掌,非常地虔诚。

此处距山海关大约三四十里路,是辽西走廊的咽喉要道。在此一二里地之内,就有三条并行的交通干线。我们是背对玉米地而坐,前方的玉米已割倒。身后一百多米处是102国道,再远一些即是火车道,运输非常繁忙,不时有火车隆隆而过。在我们前方的不远处是京沈高速,车辆在飞奔着。交通的快捷便利,行脚僧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止。现在不会停止,将来也不会。不论外界如何发展,头陀行仪不会随顺世间而转,会一直延续下去的。

过斋后,师父应众居士之请开示约一小时,然后准备在玉米地中剃头。

张居士家的司机离开时,我让他留下了两壶开水,却没有盆。只能倒些开水在瓶里,和凉水对在一起,将头淋湿,打上肥皂,即可剃了。剃完后再用瓶里的水略洗一下,水不多,必须节省使用,将发茬肥皂沫冲掉而已。准备至前方找条河水再洗,结果再也没洗。

在寺时,我们多是自己给自己剃头。现在野外,为赶时间两人互相剃,大部分人都组在一起。师父拿着剃刀问谁过来?我说:“师父休息一下吧!”师父说不用。我知道师父的性格,肯定要帮一人剃的,就说道:“那就给我吧!”我对了一瓶温水准备洗头,被师父接过,小心仔细地将水倒在头上,再打上肥皂,然后开始剃。倒水的事本不想麻烦师父,但自己拿向头上倒水实在不方便,也只好都由师父来了。

我所带的刀片质量不好,又没有忍受能力,觉得疼痛说了出来,师父换上自己的刀片继续剃。结束后,我想自己用瓶水冲一下,仍被师父接过,缓慢地倒水为我冲洗。师父的手在我头上来回拂过,令人不禁忆起一些往事。深秋割倒的玉米地中,遍是荒野,又是阴沉的天,虽显得有些萧条荒凉,在此剃头却觉得别有意趣。也许与我动念有关,师父给我洗头时,有几滴水顺衣领滑至里面,水滴发凉,初与肌肉接触,还有些不适,令人不禁微微一动,随即适应了。

然后由我为师父剃头,虽不是很熟,平常也很少为别人剃头,但还算可以。

倒水、打肥皂,必须多打一些肥皂才好剃,一些肥皂沫不可避免地至师父脖子处。师父挂着三四条檀色细绳,是用来系装有楞严咒小瓶的。我们行脚时带着一些楞严咒结缘。在路上时,海城张居士家的司机为家里人,要了几个结缘。自己不拿,都给师父挂上,准备等行脚结束时再取走。(看见此段愿别人不要生起想学之心)我忘记给摘下,绳沾了一些肥皂沫,肥皂沫并随即沾至师父衣领,师父的衣服又有很长时间未洗了。

我第一次与师父相见时在本溪茅棚,那天中午师父准备出关,我们是在上午赶到。当时蓝蓝的天,非常晴朗,深山中聚集很多人,但并不吵杂。师父闭关的小屋静静地坐落在一块略平的地中,树木围绕,不远处还有清清的山泉水。茅棚就地取材,就用山里的石头泥土砌成,上盖为石棉瓦。茅棚面积很小,只有简陋的一门一窗,师父坐在屋内的土炕上,我们几人在窗外礼拜,并可看见窗内的师父。过一会儿窗户关闭,有的人朝着小屋顶礼。

那时师父的脸色有些微白,可能与闭关长期坐在屋内有关。头发约一寸多长,在土炕上坐着,头略低,身略前倾,完全没有什么气势、神采奕奕的样子,给人一种甚至很说不清的感受。太平实太普通了,动作很缓慢。还在止语,给人印象很深的是当人顶礼时,慢慢地伸出一个手指,示意一礼。穿的衣服很破,我当时对此并未太注意,只在观望着动作和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令人有点失望。从外表上看一如常人,并且没有平常人那种精神活泼,默默地坐着。

等至出关开示时,所发的愿力甚深,与此表情截然不同。现在联想一下,当时的普通也许是因愿力中愿一切众生先我成佛有关。此从多个方面体现,身上的破旧补丁衣服即是普通的一种,后来记不清是在哪天,才得知此衣名为百衲衣。

二〇〇二年在大庆时,一位五十多岁的比丘尼见到师父所穿的衣服,惊奇兴奋地对别人说:“啊,百衲衣,人见到百衲衣可三生(或三世,记不太清)不堕恶道。”又转身问我:“你师父的百衲衣是怎么缝的,是普通缝法,还是子午流注?”见到百衲衣可三生不堕恶道的依据虽不知出在何处,却也可理解。若人心生恭敬赞叹,确是一不堕落之因,因百衲衣少欲知足的种种功德为佛所赞叹故,此为随顺佛语。而百衲衣还有缝法,却令人闻所未闻,衣服破了缝上不就完吗?

于是问她:“什么叫子午流注?”此比丘尼答:“子午流注就是专在子时、午时缝。”原来是这样,没有什么稀奇,我还以为与针灸等的子午流注有关,当时也未问她为何专选子午时,有何说道。只是答:“师父的百衲衣破了就缝,不分什么时辰,是普通缝法。”

师父的衣服不让别人洗的,也不让别人缝。即使别人主动发心,劝说也不允许。过去曾发生过别人偷偷洗过,师父将衣服扔在地上,用脚踩脏,再自己重新洗的事情。自说此是为断除自己潜于深处的攀缘心、求人心。这种做法虽表面有些不近人情,深思之后,觉得符合佛教情理,这种精神也在影响着我们。

师父平时在寺内很忙,以至于衣服很久不洗,破了也没能及时缝上。于是虽不允许,还有人悄悄地在缝,由此引起很多意味深长、耐人回味的故事。略述其一:今春,师父衣襟处扯开,袖子坏了一个窟窿,一段时间自己还没有缝。

过了两三天,未见师父反应,也许是未发现,也可能是默许。不管原因了,既未觉察,再次下手。但袖口这个窟窿却是很难缝,就在手腕处,缝着很易被发觉。同时这是从袖口边上形成的豁口,缝好后也很容易被发现,但我技术还算精通,悄悄缝好。

第二天师父还是没说什么,看来事情又过去了。直至三四天的一个午后,师父问:“今天我发现衣服破的地方没了,是不是你又缝了?”我说:“噢,袖口还不太好缝。”师父看看说:“怎么袖口也缝了?我今天才注意到衣襟被缝了,没想到紧靠手边的袖口也缝了。”我这才知道,师父对衣服根本不在意,衣襟破了,被缝七八天后才知道,至于袖口还根本未发现呢!告诉道:“衣襟已缝七八天,袖口也已缝了三四天。”然后再未说什么,不由得沉思。百衲衣,我对此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无论在家出家,初学佛修行时都如同婴儿,必须通过师父的教导才能有所进步。尊师重道,也就是每个人实践戒律的一个具体表现。师父曾开示说:“每个人对师父的赞叹,并不是赞叹师父个人如何,而是在赞叹如来的戒律,是在赞叹能够持戒的行为。”

《根本说一切有部杂事》卷三十八,阿难陀言:“诸修行者,由善友力,方能成办,得善友故,远离恶友,以是义故,方知善友是半梵行。”佛言:“阿难陀勿作是言,善知识者是半梵行。何以故?善知识者是全梵行。由此便能离恶知识,不造诸恶,常修众善,纯一清白,具足圆满梵行之相。由是因缘,若得善伴与其同住,乃至涅槃事无不办,故名全梵行。”

下午上路,天还是阴着。约四五点钟,秦皇岛林居士、齐居士等十余名居士乘车赶来拜见,并询问进入秦皇岛后如何打算。有居士想请师父至家里,如何安排。师父告诉,此次行脚主要至秦皇岛,定为十五天,若有剩余时间再向前走一段。决定不进寺院,不进居士家,不停留,就是向前走。前面不要安排什么,不准备聚会讲法。若有人问,只能在路边随机讲一下。

至天快黑时,在前所镇的一座桥边停住。路对面有古城墙,小树林等。查看一下,有没有适宜休息的地点。桥下只有一小处干净,但有点儿物品放着,看样子有要饭的住在此处。虽人没回来,我们也不能与他争地方,再说地方太小也不够我们住的。

于是准备再向前走。这时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居士自数千里之外赶来,他家住广西省,在广州工作。前几天居士曾对我们多次讲述此人,得知行脚消息非常受感动,每天都在关注着,准备在行脚结束前乘飞机赶至寺院,跪着迎请行脚僧众归来,飞机票得数千元。师父说:“他是准备这样的方式,说明对头陀法的尊重。”另据知,此人公司老板是香港人,不信佛,对他讲有关大悲寺事情根本不相信。后他将介绍大悲寺行脚的片子给他老板看了,居然也生起信心,开始支持他学佛,表示他若去大悲寺期间虽不工作也不扣他工资。但不知此人为何在今天提前赶到,据说是乘飞机至天津,然后乘车而来。并且背着背包,睡袋等,准备跟着行走护持,拜见师父后,师父同意了他的请求。

再向前,天已经黑了。穿过前所镇,路边村庄很多,没有休息地点,就继续前行。至晚八点多,在一个村道口停住。师父顺此进去很长时间,在约一里远的地方发现一小片苹果树林。果已摘完,大众就在果树林边铺苫布,一半在地上,一半盖在身上休息。

约十点三十分,在苫布内听见哗哗响声,开始下小雨。将靠外的物品收入苫布内,把苫布边压好,防止雨水流入。商议一下,决定就在里面避雨。虽居士曾讲前方数里之外有桥,但不知详情如何。再说雨中若收拾背包,然后行走,物品也都被淋湿了。但若雨下过大,也会冲进苫布内,只有不管它,那时再做打算。

九月初五

自昨晚起,雨下得很起劲,稀疏不停,苫布内洼处积水,我在苫布里经常地撑一下,让水流走,只有少数物品略有点湿。苫布是彩条布的,密度不够,与物品接触时雨水能渗入。有几人大约没太注意,睡袋绳床等都湿漉漉的能拧出水。至三点多,雨还没有停,考虑前方无处避雨,行走不便,就继续在苫布中避雨。至天亮时,雨小一些,大众开始收拾背包上路。道路已泥泞,走至公路时,雨渐渐停了。

行一段后,停在路边休息,此处名大石桥村,与营口的大石桥市重名。在路对面有座寺院,建筑已具规模。最引人注目的是寺中耸立着一尊白色的露天观世音菩萨像,连基座约

十米高,清净庄严,慈悲注视着国道上的过往行人,护佑着一方平安。在此国道上走过的司机、行人瞻仰到观世音菩萨像,都会感受到清净,生起慈心、悲心。正所谓“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化度人舟。”

师父说,这里以前是座关帝庙,十一年前行脚回来时曾在此处住过一晚。那时的庙破旧不堪,只剩几间房子。没想到现今已恢复至如此规模。前段时间,此村的村长曾至寺院,说起这里建庙的事情。当时就想到是不是行脚住过的,但还没敢太确认。相隔数百里,莫不相识,村长竟找至寺院,太巧合了。行脚所造成的因缘不可思议。

我们在路边休息时,有村民过来观看,说对面就是庙,怎么不进里看看。态度很好,都与受到家边的寺院无形中的影响教化有关。过一会寺中出来一个人,家大约是南方的,前段时间去过寺院,拜过师父后,讲述建寺的事情。说观世音像是他塑造的,先找瓦工用砖砌成主体,他用白水泥装饰成形,现在正在做基座上的九龙壁。令我们不禁称赞他的手艺精湛。真令人没想到,我还以为是汉白玉的呢!

村长这时也闻讯赶来,他是以前由那个塑像师领着去的大悲寺。对面的庙就是由他牵头筹资建的。前几天在高岭镇又曾遇见,师父结缘给他一个碟片。他出来说:“我自从那次去寺院参观后,回来真是感触良深。看到碟片上你们行脚的事情,更是感动不已。”邀请师父进里看看,中午过斋。师父婉言谢过,说停留一下,在路边看看已很好。时间尚早,还要赶路,过一会儿,此寺内的两个出家人也出来相见。

十一年前仅剩几间破屋的旧庙址,至现今的寺像庄严。令人感觉到头陀行的种子已深深地种下,正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中午,经过万家镇,此是出山海关后的关外第一镇,前方再有二三里即进入河北省。时间已是十点多,就进镇边的村子,一家门前路稍宽,在此停住准备乞食。分组稍作调整,我与年龄最小的沙弥一组。

秦皇岛居士这时又已赶来,师父要求只乞十五分钟即回来。

我俩搭衣持钵,动作非常迅速。来至路边的第一家,一位妇女领着小孩正在锁门。虽觉得是与我有关,但还是上前说明乞食,妇女答没有食物,然后离开家门。居士说:“他在后面注意到,妇女是在看见我们后特意跑出锁门。”

第二家一对老夫妇站在院外,我上前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老妇人说:“没有啊,已经过了吃饭时间。”说完不知为什么后退了两步,也许是怕我再继续向她乞。但既已明确表达没有,就向前走。身后的沙弥说:“前两天跟随某人,遇到这种情况还要向下缠着问的。”他觉得有些不妥,若对方明确表达没有,却不肯走,有些不太符合规则的。但跟在我后面,虽遵守规则,恐怕却要空钵了。

第三家屋内有很多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很急地走出问:“你们要做什么?”语气非常的不好。但乞食时不应受对方的表情语气等而转,我很平静地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对方听后很不耐烦地说:“快走,我们不信这玩意儿。”我俩只有走了,也许是对此态度多次经历有些习惯,过后回忆走时的心态已想不清。

然后经历数家锁门,不知是否看见我们而锁的。还有的是大门紧闭,在外念佛等待无人回应。这样来至有人的第四家,我俩在院门处念佛号,发现有位妇女从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就再无动静,也许是在分析我们是做什么的。就又向前进至院中,我又念了几声佛号等待。小沙弥也开始念“阿弥陀佛”,声音响亮悠扬,里面却还是没动静。妇女也从窗口处隐去。我俩又向前走几步,继续等待,也是与对方较量,看她出不出来。此家只有一个妇人不太方便,若家中有男子我准备至窗下等待。

但最终结果是始终无人出来。规定的乞食时间已到,我俩只好向回走。小沙弥及居士都说:“此家人真有定力,不但是妇女,还有位男人看了一眼后,就是躲藏不肯出来。”我有些叹息,早知有男子,真应至窗口等待,比试一下定力。

此次行脚队伍中,我身体还算不错的,走得很轻松。小沙弥年龄虽小,个子却比我还高。一路上引起多人关注,并且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行脚乞食,在沙弥中算是经验最多的。这是我俩第一次组合在一起乞食,应该算是精兵强将。多好的一组,本应出师大吉,却是空钵而去、钵空而归。

好在我并不太失望,在去时就曾打过一个妄想:我俩这么好的队伍出去乞食,也许一定会空钵而归的。没办法,所谓好都是我自认为的,像最后一家我俩那么等待都不出来,定力比我们厉害得多。乞食是一种修行方法,无论欢喜布施或无理辱骂,乞到或乞不到,关键在于我们能否调整心态、平静待之。

下面敬引唐朝贯休法师所作的诗,名曰:“乞食僧”:

擎钵貌清羸,天寒出寺迟

朱门当大路,风雪立多时

似月心常静,如麻事不知

行人摸轻诮,古佛尽如斯

此诗我大约在二〇〇二年发现的,立即抄录保存下来。诗中意境耐人向往:一位刻苦修行面目清瘦羸弱的僧人,又逢寒冷的天气,却还是照常出去乞食。无论是朱门深院,还是陋室简屋,都平静地缓缓经过、次第而乞。也许是天太冷了,很多人都不愿出来布施。在风雪中站立多时,外界的风雪,更加体悟到人世间的虚幻不实,种种的境界经过,心中却是如月一般清净。收摄六根,对外界不知不觉。

诗中将乞食整个活动描写得淋漓尽致。唐代乞食的僧人应该众多,贯休法师每天接触,耳熏目染,有感而写。或许就是叙述自己的乞食过程,直至最后点明主题——乞食是佛祖正命,七佛相传,古佛皆是如斯行径。

唐朝是中国佛教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一个朝代,高僧辈出,著述如林。东土的禅宗、律宗、教下等皆是在此时期大成。此期的高僧大多以戒律严明著称,留下记载的乞食僧人众多,应该随处可见乞食僧,贯休法师才会有如上之诗。同时乞食也是世人关注的对象,如虔心信佛的唐朝三大诗人之一的白居易,在其“在家出家”的诗中就有:“夜眠身是投林鸟,朝饭心目乞食僧”。若不是经常见到乞食僧,何能有如此诗句。另在著名诗人王维诗中也有:“共仰头陀行,能忘世谛情”等。

《善见律》云:三乘圣人,悉皆乞食。由此联想到唐朝佛教的兴盛。若现今能够广行乞食法,让我们遐想一下:应如同泰国一般,佛教被奉为国教,举国上下悉皆信佛。每至食时,僧人持钵行乞,民众将饭菜做好等着供养,一如白居易诗中所描述的“朝饭心目乞食僧”。但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泰国僧人众多,多穿接近于黄色袈裟而被誉为“黄袍佛国”,那中国应称何佛国呢?真应开发我们的智慧好好想一想,期盼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走回休息处,发现师父等乞的食物非常多。据说是有人非常欢喜地布施,加在一起满满一盆。另有秦皇岛居士供养的丰盛食物。准备过斋,由三人行堂,其中有随行的某甲居士。他们有一倾向,认为乞来的食物多是剩的,又凉又硬,因此不愿给行乞来的食物,多给行居士送来的食物。虽是出于某种所谓“好意”,却不符合我们的心意。

通过食用乞来的食物是为对方种福。再说乞来的食物只是在他们认识中感觉到不好,我们却觉得是非常之妙味。这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通过乞食方式心得到清净,食物的味道的确是在转变,已不是当初人家的味道。

想一想,布施人家大多不吃素,甚至家中锅中弥漫腥膻味。虽乞来的是素食,难免曾与荤物放一起,以及家中做食物不干净等。或在家中剩的已快变味,以至于刚从嘴边吃剩的食物。只要是素的,我们都乞来,吃着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享受着一种法味。

去年我曾将乞来的钵中食物略列九条,叙述其清凉的源头。当然另外还有很多条。师父听后曾说:“乞来的食物是多法汇聚在一起,可定名为‘罗汉菜’,其它的食物是无法命名为此种罗汉菜的。”

(注:详见去年八月二十三的体会。另罗汉菜的意思是,寺院做菜时不像世间吃席一般,分成一盘盘的各式各样,徒增分别心,而是无论多少种菜都混合做在一起,就叫做罗汉菜。)

接着说今天的过斋:维那起腔,大众合掌念供养文。某甲居士端着满满一盆乞来的食物,里面有馒头、油条、米饭等多种混合在一起。馒头等都撕成小块,他试探着一勺一小块,给师父行了两三勺后用眼睛看着,见师父不收钵就又给了两勺。共给了很小的六块。然后就向下给我行。还是试探着,一勺一块,行了四小块就停住。我钵没有向回收,又向前伸了伸,按照行堂的规矩,若钵不向回收,就必须不断地行,直至收回时才停止。

但某甲居士却不管这些,移动向下一位行。我还是伸钵等,严肃地注视着他,他却没有回来行。并且至下一位时又少给一块,至五六位时锐减至象征性的每人只给一块,我见状只有无可奈何的收回钵。

这时另外两人开始行居士供养的食物,我没有伸钵。眼睛还是看着某甲居士,他已端着乞来的食物回去,一盆食物只行出很少的一部分,也端着供养的食物开始过来行。师父见我两三次没要,以手示意我可以接受。我这时知道某甲居士不可能回来行乞来的食物,即使行也得等至大众都已吃饱,快结斋时端着过来走一走形式而已。

我对他这种行为非常不满,世人难得遇见的乞食因缘,很多人又因悭贪障住不能行布施,可以说能得到布施食物机会者寥寥无几。布施者虽未达到经中所言“省妻子儿女份”,却也是从口中省出的。而他们却对此自作主张地不行,我决定不再接受食物,以此作为对他的一个教育,让他们以后不再如此。若只是说说他们很难更改。于是等他们再来行供养的食物时,我摆手示意不再接受。

在九月初二那天,有位常护持寺院的某乙居士赶来行了一次堂,也是如上作风。给师父打了四五块乞来的食物,因师父始终伸钵等着他有些不敢走,但也试探着不愿行。等至我时立刻减少,并依次向下锐减至每人一小块。我当时对行供养的食物不再伸钵,居士在一旁看出,上前询问,某乙居士这才又重新行了乞来的食物。我自那天,以及以前发生过的事,早就决定教育他们。这次行脚中,对乞来食物分配最好的当首推某居士,而他的经验也是得自一次教训。

去年的八月二十,行脚在阜新的大巴沟村,中午乞食后,林中过斋。由居士行堂,乞来的食物中有一位残疾妇女供养的苞米。周围有数位村民围观,其中有两位上年纪的人,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僧人,根本不了解。看到行堂居士换上白大褂,就问居士:“你们是不是看病的?”告之:“不看病。”她反问:“不看病怎么如医生一样穿白大褂?”见到乞来的食物,以及海城张居士等供养来的食物,又议论:“你们有那么好的饭菜,还能吃要来的剩饭菜吗?”这些对话我们都是后来得知的。居士本也想少行乞来的食物,通过我们不再伸钵的方式,终于将乞来的食物基本上行完。两位上年纪的人目睹僧人过斋的情景,应该能够得知僧人非常看重他们的食物,增进信心的。

那次,某居士唯一没行的就那位残疾妇女供养的苞米。他认为秋天的苞米会很硬,几次要都不给,即使进了行堂的勺子他也想办法让他滑下去,最终一段也没行。过斋后,师父问居士没行的原因,讲明苞米的来源。居士听完后悔不已,认为做了一件大错事,决定以不吃饭的方式进行忏悔。此苞米后来被别的居士吃了,反复的说这苞米真好吃,又香又嫩,这更是令他没想到的。

我们准备走了,居士也去开车准备随行。他是开车老手,应该很熟悉,不知为何开关车门时却狠狠的将他腿砸了一下,痛得他坐在地上,想着还是不知怎么被砸的。越来越痛,想到可能再无法跟下去,得回家修养等。在这时想起中午苞米未行的事,一联想认为果报来得太快了,更觉得此事重大,对不住那位残疾妇女,心中忏悔。过一会儿疼痛减轻,逐渐消失。他更认为是此原因。所以今后若由他行堂,对乞来食物分配最为得当。根据食物多少,计算人数,一次行完就已基本上一点儿不剩。因他心中想着布施者的心意,得知一路上世人能得到布施乞食僧,种植福田机会是难遇的。以上故事为居士亲口述说。

今天的过斋,某甲居士行给我的食物加在一起只有小半个馒头、半截油条。虽如此我如是撕一小块馒头散在旁边布施众生,这也是师父教导,每天从自己口中省出一小块食物(是在自己食量之内,不是吃饱后从常住的食物中拿出)此并不须多,关键在于天天如此,持之以恒,即令布施心相续,时刻不忘众生,以长养慈悲心。此事只是师父提倡,并不是规定,也不是指过斋前的侍者出食。

我们是坐在背阴处又靠风口,早上的一场秋雨带来降温,此时阵阵风吹来,觉得很凉。主要我心内有些放不下,吃的食物太少,下午行走恐要费力,此并不是完全因饿,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挂念心。我以前曾有类似体验,并不是太饿,但念头却不停地提醒着,应该饿,应该饿才对,令人没有心思再做事。因此我的心情在风吹下有些低落,这时发现有只很小的蚱蜢落在我左臂的袈裟上。师父以前曾讲过有一次乞食太少,又处在大风中有些感叹,这时不知从何处来一小虫,在手背爬来爬去,又至钵沿向内观望食物,告诉师父有我在陪伴着你。但此时这个小蚱蜢却不爬,风吹过袈裟微动,它还是一动不动的。过一会儿我忍不住,伸右手去接它,看能否爬过来,它却跳跑了。我的心情也愉悦很多,似放生时看着小鸟飞上天空一般。

过斋后,师父问我怎么回事,然后将某甲居士叫过来。他说道:“我忏悔,认为乞来食物凉应多行热的饭菜,刚才亲融师伸钵我没给行,走过去就已知道错了,我中午也不吃饭忏悔。”师父说:“行堂时只要对方不收钵就一定要给行。乞来饭菜你们看着凉硬不好,在我们看来是最好的。再说村里人能得到僧人来乞食的机会多么不容易,不吃怎么给种福田,这些你想过吗?你是应好好地忏悔,但不能不吃饭,没有这种忏悔方式,应从心内忏悔。”

我说:“以上事你们已不是一次,你还是吃饭吧,以后改正就好。”某甲居士连连应是。我对他还是有一丝看法,他说我伸钵没行,走过去就知错了。其实我在注意着,他向下是对每人越行越少,这些都不提了。通过此事,希望他及另外人,改正观点,行堂时如法就是。

我们前行二三里,至北邱河桥边,此桥是河北、辽宁两省的分界线。在桥下有一大片树林,下桥的护坡却很陡,我们互相帮助下桥至树林,里面枯黄的草遍布如毯,非常适宜休息。今天一上午行走还未怎么休息呢!师父给大众安排好地点,各自晾晒睡袋,衣物,写日记等。这时秦皇岛居士相继下桥赶来,师父为他们开示,今天解答约一个小时。我曾对海城张居士说,告诉众居士不要赶来,行脚中人多不便。

张居士说:“我已告诉,但昨天的人不来,今天还有另外的人来,都要求见师父。”

有居士对连续着每天都有数十位居士前来感到喜悦。此北邱河桥为两省交界,桥那头为河北省,桥这头为辽宁省。桥及桥下的树林正处在两省的中间地段。某居士指着两省标志对我说:“今天的讲法在此处,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师父自十一年前走回,这是第一次带领僧团走出辽宁省啊!”我说:“我觉得没什么,你说特殊意义是何呢?”他未能回答。这不是要扫他的兴,而是觉得行脚中以少动念头、少联想为好。再说他也没能答出意义为何,我也实在不知,今天说法逢在两省之间,表着什么意义呢?

上路踏入河北省境内。河北与辽宁两省以山海关为界,故山海关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关。河北称为关内,出山海关进入辽宁即称为关外,又叫做关东。以前关东是荒凉之地,关内的山东等地为避战乱、饥荒等而外移至辽宁等东北三省,称闯关东。想想当年情景,世事沧桑,几经巨变,如今我们这些人成队的进入关内,真不知前方是何情景。有人说一踏上两省的分界线,会从气候、心情等感到一种变化,不愧称为关内关外。我未觉出什么,只是气温稍高一点儿。再此段国道从中分开,好像并行的两条路,与辽宁有些不同。此段路边也没有村庄,行人车辆少见。

在路边休息时,每天和海城张居士在一起的本溪吕凤琴居士向师父顶礼请法。吕居士是常护持道场的老居士,早在师父闭关时就已开始,故明白很多。今天她请教:进入关内,秦皇岛居士肯定很多前来供养食物,应怎样处置如法。

师父开示:“这几天你们做得很好。主要是每位居士带来的食物,无论是什么都要拿出行堂。若有人的食物未行,他心中就会不悦。至于过斋后的食物,因是他们居士自己拿来的,除已供僧的,还可由他们自己处理,你们也可帮助处理。这些都是你们互相之间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海城张居士说:“在今天有人拿来的咸菜,有大蒜的味道,这不能行堂吧。”师父说:“像这种情况不可以,不是没有拣择。必须如法的食物才能行堂,即使只供养一袋大酱、一袋咸菜,也代表着他的一片心意,应该拿出一部分行堂,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行完。大致就这样,还是自己看着处理吧!”

我们走过进入河北的第一个收费站,路标指示前方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北京,一条通往山海关风景区。已有秦皇岛居士告诉,山海关修路应该绕行。我们又不准备去风景区,准备去秦皇岛,于是走通往北京的路。

这是条新修的水泥路,向前走五六里后,基本上还没有行人车辆经过。经仔细询问,才知道是条环城路,直走将绕过秦皇岛市。我说:“正好,咱们不去秦皇岛了,直接向北京走,这条路车少人稀,走着多好。”队伍中的昌光师一听有些急:“这怎么行,路线不能中途改变,我们还没看见长城呢。”我说:“你是行脚呢,还是观光?想行脚就不用想着看长城。”师父微笑说:“他是既要行脚又要观光,两不耽误。我已答应居士从秦皇岛市走,还是找条路回去吧!”昌光师这才将心放下:“还是师父决定正确,你说的不能算,回去从山海关走又可看看长城了。”

参加此次行脚,有五位外来的挂单比丘,昌光师是其中之一,又是年龄最大的一位,已有五十多岁。今年春天来寺,参加结夏安居后,听说行脚的功德,既想参加,又因年龄大怕坚持不下来而有些顾虑。有数人鼓励劝说:人一生也难逢一次行脚乞食因缘,这才是真正出家人的生活。以你的条件,坚持一下肯定能行,他这才下定决心随行。

途中他虽因是第一次,经验有些不足,但他有个优点,在某方面做得不足时,有人谏劝说出道理,他都能虚心地接受并改正。一路上他没因年龄大而退却,并克服肩周炎的疼痛,始终心情很愉悦。人也很朴实,有时还有点像小孩儿的性格,有点儿好奇心。因从未游览过山海关,故想乘行脚之机看一眼长城,大约是受“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鼓动,欲行脚登越长城,显示出家汉的风采。

但我的结论是:不可能。行脚唯有心中没有长城短城,一尘一土无挂,才是真出家汉,无心道人。

以上略述几句,算是在我们严肃的行脚中,增添一点花絮。参加一次行脚,是昌光师以及每位挂单比丘一生难忘的学习二时头陀生涯。

我们向回走数百米,从一个叫做边墙子的村中穿过,回至通往山海关的路上。此时已是傍晚,路边树木高耸,远处山峰险峻。临近古城关,令人很易感慨心动,我却没有心思动念,只想走了一下午,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此时秦皇岛有数位居士赶来领路,欲帮忙找休息地点。有学校及变电所外的水泥地,师父都未同意,说不想靠近建筑物,依靠这些遮挡。后在路边有一块空地边上是荒草等,师父告诉:大家放包休息。然后进里查看,有准备休息的意思。出来时发现有五六人还在背包站立,说:让放包休息不依教奉行,那我们就继续背包走吧!在行脚中若有一两人不顺从大众,或对土地还是水泥地意见分歧等,师父都会决定走,从傍晚走至天黑,从天黑走至半夜,走走走。走累了时就每人什么意见都没有。

我此时还没走累,心中就有些想法,认为刚才几人为何不依教奉行,让我不得早些休息。下午行走,受中午吃少的影响,其实并未觉得饿,妄念却告诉我:下午应该少走,应该饿。我只有控制它,告诉你们不应该出来,随顺你一点儿今晚会早些休息。结果呢,今晚走得很晚,我的念头也不断。明明知道不应饿,走下去没有事,但想休息的念头还要出来。其它我根本不想要它,它却还顽固不化,一轮又一轮地冲击我的大脑,这就叫做强盗,并且是家贼难防。

天已很黑,路上还是车灯闪烁,来往不断,运输繁忙。当地居士提议至山海关前有一很大立交桥,可在那休息,这样明天一早就可穿越山海关,师父同意。

约晚八九点钟,走至山海关附近,又顺路左拐一里多至立交桥下。桥很干燥干净,两边有路灯。不时有车辆经过,头顶上也是车声隆隆。并且在我们进里铺好苫布准备休息时,大约有人报案,开来一辆警车。有三四位警察来至,这也是我们今年行脚中第一次,警察光临桥舍。问:“你们从哪儿来的?”师父答:“从辽宁过来,准备向前走。”问:“你们有多少人?”师父答:“十五六位。”有位警察近前大略查看了一下,问居士等:“怎么多出几个人,你们是一起的吗,这辆车是谁的?”居士说:“车是我自己的,我们是居士。他们是僧人,每年都要依佛制出来行脚乞食,今年是第一次来至河北省,我们是随行护持的”。警察又四下看看,说:“晚上住在这儿可够艰苦的,接到报案,我们就过来看看。没事了,休息吧!”

九月初六

早三点,一如往常起来收拾背包。我发觉,昨天下午因担忧吃少而饿、肚空等念没有了。昨天得控制着不让它升起,今天休息一晚,它自己消失。即使再故意去想它,它也是一带而过,心中欢喜,同时也更加体会到念头的虚幻。

有人对日中一食有很大的恐惧心,怕中午一餐后再不食用会饿得受不了。但他最感觉饿的时候是在每晚吃饭的时间,等此时间一过,他应更饿。但往往是随着时间向后推移,他却饿的念头减轻。从此分析可知,不吃晚饭的饿,只是一种习惯性,并不是真饿,是硬想出来的饿。

今年四月某日约上午九时,十多位僧人在文殊殿边搬瓦。劳作中不知谁提了一句中午过斋的事,一位挂单客比丘说:“不要再提过斋,想着吃饭我都要饿了。”没想到当中年龄最小的沙弥在旁对了一句:“想饿就饿,你若想饱不就饱了。”闻此言,令人不禁都停顿一下。小沙弥出家三年,年仅十六岁,童言无忌,说话的表情让人既想笑又深思。挂单客比丘过一会儿很实在地说:“想饿我能做到,想饱我做不到,还没有这个本事呢!”

在《四念处》书中有篇文章名:“禅恩——心智的修习”,作者为锡兰国(即今斯里兰卡)比丘罗候罗化普乐,文中有一段耐人深思:当有人问道,为什么佛陀的弟子日中一食,过着简单而安静的生活,却如此神采奕奕呢?佛陀回答说:“他们既不追悔过去,也不杞忧未来,他们活在现前,所以神采奕奕。愚人因为杞忧着未来,又追悔着过去,就像骄阳底下被割断的芦苇一般,枯槁憔悴。”

我们前行不远进入山海关城楼。在夜色的古城中,大约走了东门、南门还是北门记不清了。山海关的“天下第一关”附近施工,未能看见,我也没想看它。此处大约还有古长城,我也未注意,对此没有兴趣。并不是我能控制住心念,低头摄心。走城楼时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走路吧!此应与出家修行有关,我虽没有修行,也不会修行,但因出家在逐渐远离着世间,看淡世间。所以走过天下第一关,我不需写感想了。同时上述也是我的感想。

从早三点,就有秦皇岛的男居士前来领路。天亮后,我们走在山海关至秦皇岛市区的外环路上,当地的居士又有很多陆续前来。师父曾与当地的居士商议,若时间允许,今天中午至一个名为大高庄的村子乞食。本村的居士在路上也数次向师父说着离村还有几里,但看时间是走不到了。

九点四十五分,路边的村子名西付店村,我极主张进入,否则时间来不及。此村很大,最外有工厂院落,师父问了旁边观望的人,确认有住户后又向里走。刚正式进村,就有一位妇女看见我们后,急忙跑回家,大门紧闭。令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太顺利。

此村住户很多,我们在村中穿行,从秦皇岛的刘长余居士家门前而过。刘居士是木工,常至寺院发心干活,今天一早就在路上迎接,今见我们来至他村,喜出望外。我们最后在一家房后停住,师父领一个僧人至村边,准备找一空地好放包乞食。

一会儿那个僧人过来招呼,大众背包至前,见师父在一过道站着。边上有位推着一很宽的手推车的人,随即得知,此地不可久留,出村。原来刘居士在村边帮着找好他亲属家的一块麦地,然后与师父在过道等待。

就在这时,说句诙谐点的话可谓“无巧不成书”。此村的村长或是书记,推着他那辆宽大的车从过道经过,过道窄,别人给他让路。他见到师父后一问,立刻说:“我们村不欢迎,你们一大队人来路不明,快点离开我们的村子,否则我报告派出所。”刘居士上前解释:“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出家人,给我们送福来了。”那人手一挥:“去去,我们村不信这一套,快让他们走。”

进村,绕了一大圈,再出村约三里地,时间已是十点多。

秦皇岛居士有数十位跟随,怕人多不便,告诉他们与僧人保持一定距离。在路上时,众居士分批排队行走,我们走他们也走,我们停住休息他们也休息。并且前方不断有居士开车赶来迎接,队伍不断地扩大,场面热烈。但始终与我们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在我们刚才进出村停住期间,他们全部赶至。

有人对此村长议论,不满。而大高庄有位戴眼镜的老居士急着要为师父领路,说:“这个村子不应进来,耽搁这段时间早就走到我们大高庄了。”我看着此老居士的语气表情,对他怎么说呢,需知可是我最主张进此村的。现在若不是看她对师父十分虔诚恭敬,真想怀疑她对我们被赶出而感到很高兴,因为那个村长的帮忙,终于可以满她所愿。

十点二十五分,僧人及众居士进入大高庄村,在村内的活动中心广场停住,广场很是宽敞,边上还有健身器材等。从外表看,此村经济条件应该很好。大众放包后,师父告诉每组乞两三家,在十五分钟内必须赶回,否则过斋时间来不及。

此时边上的居士众多,我不愿在此乞食,以防住家的人问来问去。和小沙弥转过此处,开始乞食。有的几家没人,有的不愿布施,一家老人站在院中言没有食物。一家妇人在我们刚要进院时,喊道:“不要向里走了。”再一家六十多岁的妇人看见我俩说:“快离开这里吧,我是为你俩好,否则被大队看见要把你俩送走。”

就这样我及小沙弥走了回来,当然是空钵了。看来我俩组合不利,不知是我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但我既是大比丘,就将原因承担着吧!昨天中午吃的少,本想路能少走一些,结果从昨天下午至现在,所走为出来最多的一次。在前面主张进入西付店村,结果被赶出。师父说:“你最主张进入,看来你的因缘在那个村子,我的因缘在大高庄村。”我在前面村子被赶,在此村乞食空钵。刚才那个老妇人说着:“我没有食物,若有食物就给你们点了。快走吧,我是为你俩好,看你俩年纪轻轻的,别让大队人看见把你俩送走。”不论她是否真为我好,反正是把我俩送回来了,以上事如何解释呢?

师父十一年前经过此地,曾在村中一居士家过斋。并且当年只相识十多位居士。现今行脚重来此地,是对行脚乞食成果的一个检验。师父乞食时就在广场边上,村人早已知道我们前来,都很快地欢喜布施。师父只得说:“给点儿就行了,还有下家呢。”若不说此家将钵装满,无法向下乞。

过斋时,今天前来的当地居士约在八十至一百人,另有北京的李忠合居士等专程乘车赶来。师父与李居士也是十一年前行脚时结的法缘。此外,还有很多本村村民前来围观,此为数年来行脚途中过斋场面最为壮观的一次。

看到此热烈场面,有居士说这简直是像佛陀在世时的情景。然让我说是相差远矣,无法相比。佛当年是率千二百五十大比丘乞食,并且此是常随行大弟子。佛最多时可能是率数千乃至上万比丘乞食,而我们现在来至此地的,加上居士才约一百二十人。

通过以上分析,令人心中释然。不知有人愿意在十一年后,去我们被赶出的那个村子乞食吗?也许那时会真的聚集千二百五十人众。

我们过斋后,将经书及碟片交给居士,由他发放结缘。然后背包出村,在村边的铁道桥边停住刷牙。这时众居士又随后赶至,师父为之开示约一个小时,内容包括持戒以及修行应行苦行等。一路上众居士为求法心无厌足,十分虔诚,听法时后排有的居士都跪着。

师父开示毕,准备休息一会儿。开来一辆轿车,秦皇岛市佛协会长存海法师得知行脚消息,特意赶来看望,以尽地主之谊。坐下后与师父交谈一会儿,问了行走的情况。并说道我们的行脚背包是由当地居士所供养,做时曾问过他,他表示同意,并有数个是他发心。临走时又问我们或居士,有没有车随来。向寺院惠赠《华严经》、《宗镜录》,加在一起共有数十套大乘法宝。

下午,上路行走一段进入市区。当年师父走过时曾有八人皈依,现今有其中的一位老居士推着三轮车在前为我们领路。向前走着,车辆行人渐多,两边的街道越来越繁华。从昨晚至现在连续的事情,又将进入闹市区,走在此中要求是不动。虽在走动又曰不动,此是师父的开示。

时间为二〇〇五年正月十八早七点,地点在大悲寺客堂。当时一场大雪过后,漫山遍野银装素裹。路上积雪未化,风吹着聚在一起,深处约有半米。天气寒冷,气温在零下十几度。就在这种环境下,大石桥王居士等三名男居士自大石桥行脚走了四十多里至寺院,这也是他们约定的每半月必走一次。

进入客堂后王居士等跪下,师父为之开示:走出多好,茫茫大雪中只有我一人,还向谁去攀缘,逐渐就明白谁都是靠不住的。也不想再去求人,求谁也帮不上忙,只有自己走,依靠自己。走出逐渐舍离家庭,看着是走动,实际上是不动,在家看着不动,实际上是在动。走出是逐渐达到不动,以清静的动取代在家的不走动。不走动是对家庭、房舍的一种贪著。如在家吃三餐等,减少贪心就会吃二餐,再清静就会吃一餐。在家从其行为即可看出心在不断地动,走出正在不动。

以上是我当时笔录的开示,献出供养,愿皆能出外行之,日久必获虽行而不动,无限清凉。

我们在市区走时,前面有一辆轿车停住,一位黑衣女子注视着我们。等走至时合掌。随后边上也有居士过来,我们停在人行道休息。今年行脚,除师父和我的背包外,都是新由秦皇岛居士供养的。走了三四天,背包有的就被扯坏,只有用线、碎布缝上,继续用。在背包上有标签,显示厂家为秦皇岛海港区某公司,而我们现在走的正好是秦皇岛海港区,有人说这真是走到厂家来了。刚才过来的即是供养背包的高居士,给师父顶礼后,说将背包厂里人带来,想看一看坏的情况。

师父说:“你到后面看看吧,没什么事儿,用线缝上就可以。”

高居士带那人看过后说:“不好意思,等我们再做一批质量好的供养吧!”师父说:“不用了,缝上完全可再用几年,做多了也用不了。”

高居士又说了几句。

刚才在路边合掌的黑衣女子也过来给师父顶礼,应也是位居士,但她顶礼后即至一边,未说什么。后来与高居士一起离开。他们走后,居士过来问:“刚才那穿黑衣服的,是不是没过来?她们有个团体,很反对你们,这次过来肯定有用心。”我说:“不全是这样吧,刚才她还过来给师父顶礼呢。”居士问:“真的过来顶礼吗?”被他一问,我也有些不敢肯定。师父回忆一下,说:“确实过来了。”居士这才不说什么。师父说:“也许是以前有些不相信,这才特意过来看看。一见没什么奇怪的,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顶礼表示礼节。再说,走在路上也不是假的,谁都可以过来看,度谁不是度呢?”

再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休息中,周围有多位路人围观,这也是每次都少不了的。一位推自行车磨剪刀菜刀的中年人,穿着不是太好,还带着念佛机,过来问居士:“他们是哪个教的?”

居士觉得怪,你放着念佛机竟连出家人都不认识,还问哪个教的,就反问:“你要做什么?”那人没回答,近前看看又问:“他们是不是海城大悲寺的?”居士觉得更怪了,说:“你怎么知道的?”将那人领至师父面前。那人说:“我在家学佛,家里有病人,条件很不好,每天在外给人磨菜刀等。常听别的居士讲到大悲寺,因条件限制去不了。”此人沧桑的脸上,掩露不住心内的喜悦。四下看着我们,他终日渴望见到的僧人突然来至眼前,何等高兴。

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心中盼望着,以及更多的在心中追求着的人,每日想着我在追求什么呢?直至一天僧人来至,这才明白,原来我在想念佛教,渴望着行脚队伍——这座流动的寺院的到来。

《法华经》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 ”

今天下午,还有秦皇岛一位戴眼镜、六十多岁的男居士为我们领路。师父准备至一个叫做西浴场的地方,然后顺海边走出市区,这样可避开最繁华热闹的地段。然居士都说不太清楚距西浴场有多远。问了几次都说四五里、五六里,认为晚上走到没问题,可在那里休息。

我们主要走在河北大街上,天黑后,他领我们拐入一条岔路,说从此可绕到西浴场,会近很多。约晚七八点钟,我们停在路边休息。此段路与别处有点儿不同的特点,当中跑车的路只有三四米宽,而两边铺方砖的人行道也都各有三米多宽,若不是人行道稍高一些,就像三条路并行了。路的两边大多是高墙,里面是煤厂等货站,后得知此处是秦皇岛港务区。

路边的人来往较多,有的人对我们看一眼,匆匆走过,也许是赶着上夜班的。我们坐在人行道上,虽有些累,精神还都很好,说了些白天发生的事情。师父说:“走在此段路上,我想起一件事。以前我经常想起走过的城市中的一段路,却记不清是哪个城市,什么时间走过。今天至此段路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看来应是十一年前行脚至秦皇岛,盖居士领我出市区时曾在这走的,都对上了。”我们听后,问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

秦皇岛那位戴眼镜的居士说他到前方探一下路,看还有多远,却去了很久也不回来。当年师父经过时皈依的那位老居士有些急了,说我去找他,骑着三轮车走了,一会儿回来说在前方找不到他。此老居士的性格有些纯朴,师父说话时蹲在旁边看着,一般时不说什么。后得知他耳朵背,小声说话完全听不见。

我们以正常声音说:“老居士,你回去吧,我们今晚不走了。”他看着我们。我只有在他耳边大声喊:“这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他嘻嘻一笑说:“没事,我不回家,早着呢!”又喊:“师父让你回去,我们今晚不走了。”他却所答非所问:“我到前方找找那个领路的人,看他怎么还不回来?”骑着三轮车又走了,一会儿回来喊着还是找不到他。怕后面有车过来,在路上伸手示意要拐弯。大家看着他,都喜悦地笑,认为他虽耳朵听不见,却很有办法。

等一会儿再有人喊着告诉他,你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你回家还有一段路程呢!他站在那略想想,说好好,骑着三轮车却反方向走,说我再到前面找找那人。并很认真的留下话:“师父,你们可不能走,就在这等着我,等我回来你们再走。”师父笑着说:“有他的命令我们就不走了,在这儿等着吧!”

此老居士虽不会讲什么,在行为中表现出对师父的虔诚恭敬,而此又像孩子般的性格,给众人平添很多乐趣。师父说他是当年经过时皈依八人之一,若论世间本事他是最不行的,但心是非常直,非常好。从以上事我们也可看出,他耳朵虽背,听不见别人说话,却少很多烦恼。同时他这种性格,虽也许在世间会被骗等,却很适宜修习佛法。对师父发自内心的尊敬,虽已十多年未见面,一见即对师父紧紧地跟随着走。从一个侧面显示出当年行脚教化的成功,头陀行的种子已深深地植入众生的心中。

九点多钟,戴眼镜的居士回来,带着歉意说:此段路他不常来,打了辆出租车寻找还是不太清楚。师父说:“没关系,今晚我们也不准备再走,就在这休息。”居士说:“我再带你找找路,认清后明早能够走出去。”于是和刘洪伟居士三人开车出去。

过一会儿,突然给居士打来手机,告诉随行的周居士、尹居士等人,快些过去,他与一辆自行车相撞正在处理。居士曾自述他是汽车专业,开车多年基本未出过事,这次却在外地撞人,不知对方是否受伤,不由为他有些担心。

过一会儿,居士等都开车返回。师父问怎么样。居士说没事,讲述了事情经过:原来找路时车停在路边,曾发现一人骑车超过。等开车走时,此男人骑车返回直冲向吉普车,他连忙躲闪。将要撞上时从正前方绕过,刮在车门处,然后此人连自行车慢慢地倒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秦皇岛带路的那位居士要去扶他,被居士拉开,说不要破坏现场,打电话报交警。

那人在地上朝围观的人喊:“你们看看,他多不讲理,把我撞了还不让人扶我。”居士说没人管你,等警察来处理。拿出摄像机朝他拍摄,见状围观的有人喊:今天碰到记者了。那人有些心慌,说:“你们撞我也不用赔偿了,我没事想走,你们让不让?”刘居士说:“你想走就走吧!”那人爬起骑车很快地消失了。围观的人明白了原因,开始哄笑。有好心人告诉居士,我也是司机,我们是同行,你再打电话告诉交警已处理完不用来了。

听完不为居士担心,却又替那位骑车男人有些后怕。问:“如果他撞来时,你的车来不及躲闪,岂不被压在车轮下。”居士说:“他们已是很熟了,每个城市都有这种人,骑车专找外地牌照的车撞,不朝正面只在侧面一刮。司机见出事后,没有经验,大多拿几千或上万元私了。刚才我一见那男人倒地的样子,就怀疑是这种人。果不其然,人车一点儿事都没有,很快地就骑着跑了。”

但就在前几天的路上,居士曾为我们讲述,在他们大连城有一人专务此业,最终因一辆车躲闪不及而被撞身亡。据有关部门验证,他腿上有陈旧性骨折,每次与汽车相撞都以此为原由勒索。为钱不择手段,一次次的得手,可谓撞技纯熟。骑车穿梭于车轮下得来金钱,最终为钱丧命于车轮。血的事实在说明钱的过患,警人深思远离。

故唐·道宣律祖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四分律行事钞》“随戒释相篇”又有云:“佛世尊欲增上弟子,令弃鄙业,远超三界,近为世范。今乃反自坠陷,自畜自捉,剧城市之商贾,信佛法之烟云。反自誇陈,妄排法律。云但无贪心岂有罪失。出此言者,妄自矜持,不思位是下凡,轻拨大圣。一分之利尚计,不及俗士高逸。何异螳螂拒轮之智,不殊飞蛾赴火之能。岂唯畜捉长贪,方生重盗之始。故略述诫劝,有智者临境深思!”

附注:佛法之烟云,《资持记》释云:烟云者,律云日月有四患故,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亦无威神,谓阿修罗、烟云、尘、雾。沙门有四大患,饮酒、淫欲、持金银、邪命,能令沙门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亦无威神。今谓沙门行净,则佛法光辉。行既鄙秽,则能障蔽。故如烟云。

何异螳螂拒轮之智:即成语螳螂拒辙或螳臂当车的意思,比喻智慧只如螳螂般短浅无异,自不量力抵挡车轮,终归灭亡。以上撞车之人可谓在现实中为我们表着法。

天已很晚,路又不明,不准再向前走。移至人行道灯光较暗的地方,开始铺苫布准备休息。有位骑摩托车的男人停住问:“你们要在这做什么,有证件吗?”另一位骑自行车个稍高、穿白上衣的男人不停地推他:“你快走吧,你们前面那几人早就不见了。你还在这问什么?”可他带着酒气说:“不行,我就得问,谁同意他们在这里,出示证件。”

有居士问:“你为什么要检查证件?”他说:“我是警察,怎么样?快出示证件。”居士说:“你是警察谁能证明,你的证件呢?”他说:“我出来没带。”对高个说:“你快回去到办公室,把我证件拿来。敢不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居士拿摄像机朝他拍摄,他阻止说:“你又不是记者,凭什么拍我?”居士说:“你别管是不是记者,我怀疑你冒充警察,是公民就可收集资料。”那人抓住此话说:“你刚才说过是记者,拿证件来。”

师父上前拦住他,柔和地低声说:“你听我一句劝告,大家都没有什么就回去吧。你证件拿出也没好处,因为你喝了酒。”那人在师父的好言劝说下无法再发作,说:“我和你们没有事,我只找冒充记者的人。” 一会儿他俩用电话找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说话处处维护他倆,并且也拒绝出示证件。

再过一会儿,居士打电话所叫的110巡警赶来,询问事情经过,居士义正词严,说:“他们两人粗暴干涉别人自由。若是警察,不允许酒后执法;若是公民,不允许冒充警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控告他,要求他公开道歉。”

两位巡警又问师父从哪里来,有什么事情?师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并和气地解释道:“没什么事情,劝劝他俩回去算了,只是酒喝太多了。”警察对师父的回答非常赞赏,又问我们出来有无证件。将介绍信给其中一位警官,他很仔细地看过。又问那俩人怎么回事,喝酒的矮个说:“我根本没说是警察,我是海港的工人,看见他们在路边有权询问。”另位穿白衣的也突然改口,完全转向他的同伙说:“他们拿摄像机在此冒充记者,我要询问他是哪儿的。”说着越来越起劲,因他见警察在场,别人不能将他怎么的,开始骂骂咧咧的。

巡警见此情景,说:“你俩没有事就快回家吧,再乱骂我准备罚你们。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快散开,没有事了。”然后对师父说:“我介绍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此属秦皇岛港务区,不属主路,一般外人很少进来行走。以上事情发生,他俩只是城市个别人的素质,不代表秦皇岛所有市民的素质。他(指居士)若一定要求道歉的话,我可以代表他俩道歉。”师父说:“没事了,深夜打扰你们两位。我只想再问一句,我们就在路边休息一晚可不可以,若不允许这就走。”

那位警官不回答,连续地向外打电话说:“有从辽宁海城来的僧人,还有另外几人,大约二十人,是走着来到秦皇岛的。走到港区某段天晚,准备就在路边休息一下明天接着走。刚才港务局几队有两人喝醉酒胡乱询问,我们已处理过此事,等等。”

打过电话对师父说:“你们当然可以在路边休息,刚才我已向负责此段的治安,以及值班领导等通报过。不然我们走后,再遇见几个多事的过路人,不明所以又要报警等。不说他们从没见过你们这么多人,我在此执法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人觉得奇怪也是难免的。治安等都知道你们的情况,再接到报警就不会出动,否则你们根本不得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最后让我们对两位巡警能够比较公正地处理问题,秉公执法道声谢谢,这也是他们作为人民警官的素质。同时也谢谢他俩对僧众的理解与关心。再就是那位警官所说“在此二十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对这话非常相信,同时也不愿多闻,因为我们僧人出来行走的太少了!刚才那两个喝醉酒的人,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和他相见,大概他也动过念,想见行脚僧人呢!另还应有很多因缘在内,事情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就不一一分析了。若有人愿意分析,可从中很好地感悟头陀行。

等围观的人都散去后,我提议离开这里,师父同意。因刚才边上还有两三人看着似与喝酒人一伙,而他俩所叫来穿制服的人,在110赶来时乘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溜走了。恐他们再回来生事,住在这里不太适宜。于是让已打开背包的人装好。

这时秦皇岛有四五位居士闻讯乘车赶来,问刚才怎么样?师父大致讲了下,说没什么大事,惊动你们深夜也赶来。居士说:“这是我们应该的,护持师父没护持好。再师父你们怎么走至这里了?此是港务区,从主路岔下来,还得回至主路,远很多。”我们告诉这是当地一位居士领的,他对路也不太熟悉。于是刚来的几位居士领路,出港务区回至主要街道,这时又有数位居士闻讯赶来,此时约十一点多,夜深人静,我们继续向前走。

九月初七

从昨天至今,走了很多路,人有些疲乏,于是走一小段即小住休息一会儿。此时的城市在沉睡中,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我们在一个小区边坐会儿,开始行走,身后的一个垃圾处理站传来车响声,及人干活的声音。有人从袋里拿表一看:十二点十五。世间营生也不容易,半夜即开始工作。

新的一天开始。我提议乘夜里在街道边找个空旷的地方多休息一会儿,不然天一亮肯定还有很多居士赶来问法。别人没有事,师父肯定不得休息了。居士说前方有座新修的桥,有空地可以休息。刚才秦皇岛的居士已将至西浴场的路线告诉,走近路可少走五六里。

向前行经过一座铁桥,人行道与车道都用栏杆拦开,人行道边还有用水泥砖铺着,高一些的地方,在上休息非常安全,此时路上没有行人。但我心中挂念着前方的桥就没有提。等过了地铁桥,在前引路的居士对师父说:“停住休息一会儿吧!再向前走繁华,路边都很难停住。”我问:“新修的桥呢?”居士一愣,然后说:“噢,那座桥啊,我们刚才走近路时已绕过了。”真让我无办法,既绕过去,你还提什么。唉,挂念一座桥,刚才的桥也没休息成,我向师父讲,师父说:“刚才听他所说意思,也是前方一座新修的桥可休息,看来我们今晚就该这样了。”

再向前是路口,在我们旁边是小树、沙土地,就进里停住。已是后半夜两点多,有两个小伙在里,不知谈着什么。见到我们只是看看,还是交谈。虽连续地奔波,大众的心态还都很好。我将雨衣一披,还未觉得累。白天诵的楞严咒断续地在头脑中反复,人在此地,牵挂很少,真的很好。

后来有个沙弥告诉师父:四点多了,还走不走?他是被冻醒的,坐在师父旁边,听说过一会儿就走,就没拿物品盖,直接坐着睡着,没想到一会儿两小时过去了。

我们又上路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个大约是公园,没有门,我们进里靠墙又休息。再过一会儿天亮,晨练的人过来跑步。我们也收拾背包,又行走在河北大街上。

此时朝阳升起,空气清新,路边有人工湖等,走着感觉很好。这时对面有两位女子跑着过来,手里拎着东西要供养。师父停住,我忙至身边摆手,示意不要直接递过来。她俩略愣说:“在路上看见你们,特意新买的热豆浆送来。”这时,后面有居士上前与她俩解释处理。她俩其中一人很像刚才在公园晨练跑步的,现又跑着过来供养行脚僧。在这朝阳升起、一片欣欣景象的城市中,构画着一幅美好的画卷。

早七点多至西浴场,顺海边路向西走,然后停在一个过道休息。秦皇岛又有居士赶来看望,请师父开示。其中盖居士也赶来,十一年前走至此地,就是他领路走出市区的。师父对他说:“城市变化很大,在那边已找不到路,来至此地才有些印象。我记忆中那年是从海边走的,至此目的就为准备顺当年的路走。”盖居士答:“是这样的!”

师父继续说:“我们昨晚在港务区经过一条路(即前面所提人行道与主道约同宽,很少见的路),还发生了一点事情。大约从很早前开始,在头脑有印象经过一条路,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时间、地点,印象却始终很深。直至昨晚我对他们讲,原来我印象中的路在这里,这回都对上号,是盖居士带路出市区时经过的。”

盖居士有些诧异地说:“港务区的那条路,我们当年没走过啊!那不是主道,得从边上拐才能进入,需绕一大段呢。除了他们区内的人很少有人进去走,再说里面都是货站、煤站等。当年的事我记忆非常深,根本不能走到那里的!”师父略停顿说:“是这样,我的印象非常深,也许是前世经过吧!”

至此可以说,昨夜的事是早已注定要发生。也就是说我们所走的路早已预先设定,行脚乞食是我们命中注定应行的。行头陀行,是我们每个人多生的愿力所在。

此时还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居士过来,见到师父说,她有一张以前行脚至此地的照片,一直珍藏着,今天又在此地见到师父,非常欢喜。并当场取出一个小本,将夹在里面的照片给师父看。师父看后指着盖居士说:“这照片就是当年他拍的。”

行脚的资料是很珍贵的,处处在感动度人。去年随行的居士所拍的照片,很多人看后心生喜悦向往。有位在寺干活的木工,家住大石桥,也是位居士,看后激动地对师父说:“不知为什么,我看见行脚的照片就想哭,想出家。只是和家里同修感情太好,这么多年从来没红过脸,实在放不下。我发愿来生无论如何也要出家。”他已五十多岁的人,看后很久不能平静,与师父说发愿来生出家时,眼泪都快掉出。

前来的居士请教如何参话头的问题。师父作了精辟的解答。附近有个安达蒙古营,大院内都是蒙古包,大概是供人住宿休闲的。里面有一男一女过来看,表情很专注,后来送来一箱矿泉水,对师父说:“讲法口渴,喝些水吧!”师父让给结缘了几本书,一张介绍大悲寺的碟片。他们回去就放了,我们可清晰地听见从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后在海边时,此处女主人又前去,也许是学佛的居士,只是不知她是不是蒙古人。

另在旁边一二百米处有家饭店,写有海鲜大排档等字样。门前有个用木杆支起的棚子,约数米宽,我们停留时有数人曾在此前经过,大多走离棚子几米远的小路。只有二三人没太在意从棚子下走过,还有某人等待时靠着支棚子的杆站立一会儿,被师父看见喊走。这是初行脚经验的一些不足,对规定的不进饭店未能深入理解。不进饭店,应对此远离,门前的敞棚虽不是饭店房屋,却也是它的一部分。旁边还有小路,就不应从棚下经过的。既护自心,也防止有人不明,以为是从饭店出来而生讥嫌。

约十点多,居士说几百米远的海边肃静,建议在那里过斋。来至海滩,大海虽广阔,看了几眼也觉得没什么兴趣。大石桥尹居士过来,说有两位公安过来要看一下介绍信。受昨晚事影响,我问:“他俩有没有证件?”尹居士说:“这两人是真的,不用看证件,从素质就可看出,他俩说话也非常和气的。”将介绍信拿出送给师父,师父给那俩人看了,是两位便衣,车牌号为辽A。刚才在过道师父讲法时,此辆车曾从边上缓缓开过,当时我曾注意到,因辽A是辽宁省沈阳市的车,以为是来此旅游的。

后有
居士议论,他们这些便衣出来故意挂外地牌号,以防被别人注意,此车已在后面跟了很久。这俩人是市公安局的便衣,现上前是已了解僧人的情况,看介绍信只是再验证一下,他们回去后再不会有人来了。此两位便衣看完介绍信问师父准备在此停留多久。师父说一两个小时,过完斋,再为众居士大略回答一下问题,若你们不同意就不讲了。他俩表示同意,很客气地离开,自此后,果然再无警察等询问。

中午在海滩上,由秦皇岛众居士供斋。今天又来了约七八十位居士,另有当地的一位比丘尼前来。经常护持寺院的王国成居士也从天津的工地专程赶来。过斋后师父又为众居士开示,有居士在海边买来刚被捕的章鱼等放生。

下午由盖居士领路出市区后,走202国道,此段路交通繁忙,车辆行人众多。约四五点钟,行走中,路边有母女俩朝我们合掌,表情恭敬。随后我们在新世纪中学前休息,此母亲与另两位居士上前拜见师父。说她还未正式学佛皈依,是内科大夫。以前未见过师父,这次在路上遇见很欢喜,准备明年四月初八浴佛节至大悲寺皈依。她和另两位居士又请问了几个问题。

我们身后的学校大约是封闭式教学的,由学生家长在门外等待,有的见到我们过来看。其中有位四十多岁的女家长看了很久,听了听师父的讲法,带着好奇、向往的表情。正好大石桥尹居士在一边与人谈论出家的事情,她过来听听问:“有没有女的出家的?”尹居士问:“你有什么事吗?”她略微笑说:“没事,我只是问问。”就不再说什么。

她可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出家人,见到行脚在外的随缘自在。故心生向往,生起一念出家心。因见行脚的都是男众,而她是女人,自然要问居士有没有女的出家。不久的将来,因缘成熟,她有可能真的去出家。

释迦世尊座下共有四众弟子: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女众出家通过次第受戒即可成为比丘尼。并且佛制比丘尼也可行脚、乞食、行头陀行,只是在头陀支的支数、受持的一些细节等与比丘有区别。比丘为四众之尊应通晓比丘、比丘尼二部戒本,以行整体之教化。因此准备在今后的行脚体会中,将陆续介绍比丘尼受持头陀支的情况,解释其与比丘头陀支的差别等,以更好的学习了解整体的头陀行。

在中国的历史资料中,记载比丘尼行脚乞食的资料较少,在前面已略介绍一些。此中有客观原因,也与古时印刷术不发达有关,书籍大多靠手抄写,留存下来很不容易。而比丘尼受身体素质、中国的传统观念等影响,行脚的可能较比丘少,资料相对就更少。但仍可在比丘尼传等书中见到一些记载,也可以说是比丘尼头陀支在中国的一种传承。

中国最初的比丘尼,是从大僧边一众受戒。至南北朝时,在求那跋摩、僧伽跋摩等法师的帮助下,始开始从二部僧中受戒。最初为之受戒的尼师铁索罗等,从狮子国(今斯里兰卡)而来,当时交通及其不方便。海上乘船、路上步行,历经千辛万险,有的比丘尼还为此付出宝贵的生命。终于来至当时的宋都扬州,使中国比丘尼受戒得到应有的传承。也可说是比丘尼自西天至东土头陀行脚的一种传承(注:在铁索罗等未至东土前,中国比丘尼还应有很多头陀事例,以上只是说明尼众西天至东土的传承事例)。

至此以后,散见于《续比丘尼传》中记载的,卷一中有:唐丹阳三昧王寺尼法润,自少入道,屏除事缘,精修禅慧,通诵妙法莲花经,日夜不替,并纳衣百结,享用极俭等。

卷三中有明安东吉祥庵尼寂性,少为尼,得通名师指点,悟心要法,以游戏神通,化诸方。尝乞食安东市,不舍风雨等。

再如卷五中清沧州憩水井尼慧坚之清斋一食,清昆明清净寺尼妙德惟戒确守,衣钵之余分寸不畜等。

《续尼传》的作者震华法师为民国人,故对同一时期的新安灵云寺尼能修率徒五人集体行头陀之事记载最详。她们走了上海、安徽、江苏、山东、河北等全国诸多省。行走中既无分文亦无干粮,沿途乞食,最后克服千辛万险,穿越雪山等一直走至西藏。能修尼三十五岁出家,自西藏归时已六十二岁。同行尼中最少者二十五六岁。能修尼自述日:中年出家,因深感女人痛苦,发愿广度女界同胞,是以远涉山水访善知识,行至西藏之行,也可谓得无所得。并且通过行脚经历,深信女人也必能成佛。

时至今日,大悲寺下院——海城道源寺的尼众,修持方式与大悲寺完全一样。也是日中一食,持不捉金钱戒等,并严格地遵守“八敬法”。在师父的教化支持帮助下,道源寺的尼众坚持每年秋季外出行脚乞食,学头陀行也已三年。第一年为二〇〇三年,在妙融尼师的带领下,至寺院外的村庄乞食,为期一天。二〇〇四年行走路线为海城道源寺至营口盖州檀度茅棚,再回至道源寺。大约里程四百多里,历时八天。

今年道源寺尼众出发时间比我们早,在八月十七午夜乘车至寺院外的一个路口,然后走岫岩县、凤城市、丹东市等地。约十八人参加,历时八天,具体里程等有待核实计算。在其中岫岩县附近,有很长一段路是大悲寺僧众二〇〇二年行脚时曾走过的。

沈阳刘
居士等曾开车随行了五天,感慨良多,认为通过以前的行走,那一路上对佛法已有认识。尼众在此行脚,也是在学习观察着三年前僧众行脚经过的成果。乞食似乎也比以前容易一些。在我们行脚途中休息时,居士经常为我们讲述他所看到,感人的乞食场面:

某日,尼众在一做豆腐的人家乞食。里面告诉稍等一会儿,豆腐做好马上布施。等待中,一中年男人过来着急地说:“赶快给她们一块豆腐,我给你钱。”主人告诉:“不是不给,而是还没做好。”做好后,布施三人一大块豆腐。

再有一次遇到一吝啬的老太婆,说没有什么吃的,再问说自己耳背听不见。而尼众说要水时却又听见了。尼众走后,居士至她耳边突然大喝道:“你家一点儿吃的也没有?”老太婆被震住,说“吃的都是早上剩的。”居士又喝道:“为什么不给?”老太婆说出真话:“这个不能给啊!”随后才恢复原态:“我耳背,刚才所说的我没听到啊!”看来天下吝啬的人言语都差不多。而居士对自己所谓当头棒喝所产生的效果,讲述时还带着几分得意。

再有一家老者始终不露面,从门缝中扔出一块硬币,得知尼众不要钱后着急地说:“不要钱啊,那快点儿还给我。”既吝啬又布施的行为令人发笑,以至于深思。居士将钱又扔进后,这才放心,可能是与生活条件不好有关。此老者后来布施了四个大茄子。

如上种种,感动得某居士说出了一套“道理”:比丘乞食有气势威仪。而比丘尼乞食时耐心细致,再容易接近女人,可和女人距离拉得很近等。有些是比丘所做不到的。他这套理论也许能站住脚,我不太赞同。因乞食时是“十方世界皆是檀门,一切男女同名施主”。既男女同名施主。比丘乞食时又何来做到做不到之说呢!

除以上道源寺外,还有盖州檀度茅蓬尼众也曾行数次乞食,依止大悲寺修行。另有依止大悲寺修行的尼众道场大石桥市宝林寺,现负责人为亲本尼师。在夏安居中,邀请师父为她们讲解如何乞食。师父对此大力支持,满其所愿。于七月初二至宝林寺,详细地讲述了乞食中的过程,集体出行时应注意的事项等。宝林寺亲本尼师并向师父请求,乞食时能否换成大悲寺现今所用的如法钵。师父同意最近有一批钵体送到时再说。

八月十五,台湾南林寺尼僧帮助联络支持,正觉精舍法师慈悲赠与一批铁钵,并有江苏等居士发心一部分运费,诸因缘和合,居士在下午紧急送至大悲寺。师父通知宝林寺尼众乘车来取,在午夜时赶到。师父让我将钵取出,并至下面告诉铁钵如何使用。因此想到众多人在乞食前的种种准备。更加显示出乞食在我们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即使仅是一至数次的学行,也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八月十五午夜的月光柔和明亮,令人心怡。今天是《梵网经》中所规定行二时头陀的一个开始日(即从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而作为三世诸佛标志的如法钵正好在次日抵运。无论是何原因,都感到非常的吉祥圆满。

八月十六,宝林寺三十六位尼众下山至周围村庄乞食。根据身体素质分成三批,行走里程约二十里、四十里不等。回来后谈体会时,都有很多感受。

略记以上,祈愿更多的出家人出来行脚乞食。

我们向前走至傍晚时,一辆轿车在前停住。下来几位女居士,说旁有座即将兴建的寺院,请我们去那里休息。师父说:“不用了,此次行脚不进寺院,只在野外住宿。”女居士还是诚意邀请,说里面的僧人知道后也会前来。师父还是婉言谢绝。据有的居士说,我们走过,有位女居士看着行脚队伍,感动得快要哭了。

又走一会儿,刚才那座欲兴建的寺院有两位僧人,乘车赶来,邀请我们去住。师父就在路边与他俩交谈几句,解释不进寺院,好意谢过。

晚,我们在一片割倒的玉米地边休息。今晚天气很好,星光闪烁,空气清新。由于行走中纬度南移,也不算太凉,只是此地雾水比前些天大些。秦皇岛又赶来几十位居士看望,谈论了一会儿,说还是师父们在野外生活好,天当被,地当床,自由自在。

九月初八

一如往常的早三点开始行走。师父规定每天行走中都要诵十遍“楞严咒”,许多不许少。我今年的数目定为每天三十遍。完成需要一段时间。在每天刚行走时就开始诵。出外在各种环境中行走:闹市、乡村、田野、苇塘、河边、青山。僧人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摩诃悉恒多钵恒啰的声音。深夜、朝阳、烈日、风雨中的行脚,“大佛顶首楞严神咒”伴随着度过。在二〇〇一年行至盖州至瓦房店的青山中,想到此即可名之为“洒净”。只不过平常的洒净是固定在一坛场,手执杨杖净水,此洒净是杨杖扩大成为方便铲、锡杖。相同点是无论何种方式的洒净,皆要净水遍洒三千,须凭咒力加持,已令我们的行脚能更好的性空八德利人天。

我在行脚中诵“楞严咒”是否利益他人,恕我是凡夫,无能力观察。就是对我内在的反应也未能完全觉察。诵咒时还打着妄想,当然也没有什么外在的反应。我也没去求能有感应,管它打妄想不妄想,清净不清净,照诵不误。这并不是说我懂得不理妄想的用功之法。而是诵也打妄想,不诵也打妄想,而佛又有言诵咒能断妄想,你说我是诵还是不诵呢?

走在路边,身边有汽车的轰鸣声,以及人的吵杂声等。不时地影响着诵经,此时得全力盯着,否则就不知诵到哪里去了。再就是诵一遍可以,诵多时有些费力,诵停在当中的一两句咒上,转不出来,连续几遍都是这样,只有反复地诵。再有背着包诵咒,有人会觉得吃力。我今年还没有这种感觉,算是顺利,但也没用太大的声音,声音大约自己及前后的人略能听见,一般时不采取默诵,因很易诵着不知到哪里去了。

行脚在外诵咒,虽环境有一些干扰影响,却也在加深着对咒的印象。经过一天的诵咒,至晚上休息时,“楞严咒”中一些语句就自己在头脑中反复,并且走在闹市中,受到干扰非常大,认为诵得很不理想时,晚上诵咒还是反复着。但不是很清晰,只是在头脑中忘不掉,有时就随着重复诵几句。由此想到自己平时诵咒有些太少了,真应加强才是。

今年夏季,在道场内有某人始终想在书籍、藏经中寻出适合自己的秘咒,以诵出什么感应,得到快速成就。结果是诵了一个秘咒,过几天又改一个,最后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了。

师父为此曾开示:有人始终抱着一个好奇心,本有殊胜的楞严咒、大悲咒等不诵,却要另去寻找,总希望另外还有一个秘密的咒,由他来发现。这是不知经咒的真实义。现今的早晚课诵、楞严咒等都是祖师大德从诸多经咒中选出来的,经历这么多年的诵持,已验证是最符合我们根机的。因祖师大德都是靠内证选出的。经咒等从功德而论都是平等的,无有高下。只是因个人的根机不同,初入门时咒语的功用有些区别。某咒在一方面感应较大,某咒又对另外的事情见效快。而“楞严咒”被称为咒中之王,我们诵了很久不见感应,其实是感应太大了,靠我们的分别觉知根本没法测量。诵楞严咒应注重两点:一、盯住不放。二、不求眼前感应。楞严咒的秘密既不在里也不在外,全部是佛的智慧。我们眼光太浅根本不能理解,直接诵下去就是,等理解时也已快成就。

我们经过北戴河火车站后,进入抚宁县牛头崖镇,中午即在此镇的牛头崖村乞食。刚进村时,村里有位男子跑着过来供养矿泉水。至里停住,欲找一宽敞地方以便放包过斋。在路上行走时,秦皇岛十多名居士就已赶来,现在有一男居士、师父和我一起向前走。见一过道较宽就停住,那位男居士又向前看有没有树林等。这时过道边一家女主人刚买菜回来,师父上前与她打招呼:“出家人路过,中午在这过斋可以吗?”她回头愣住,大约很少见到的缘故。师父又说了一遍。她这回听明白,很痛快地回答:“可以,那边很宽敞的。”

我又向前寻找那位男居士,见他正在前面,顺路来回跑着,目的只为寻找一块很好的小树林等空地供僧人供斋。此情景当时令我很是感动。对这些居士我大多不知姓名,他(她)们这些天连续的护持行为可嘉,不负优婆塞(夷)的亲近承事三宝之称。这么多居士不断的前来,也主要是受头陀行的感化。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另一个沙弥一组。至第一家,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出来。我说了几遍出家人乞点食物,怕对方听不见,还提高了声音。却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俩。我这才想起:很少,甚至没有出家人在那里乞过食,一般人是不明白何谓乞食的。就解释乞食就是要些饭。老妇人说没有,并拿出一硬币。告之:“出家人不要钱。”她说:“那没有了。”

第二家还没等走至,里面老者大约听见刚才的喊声就已走出来。将两扇小木门打开,站在门边问做什么,得知乞食,就回头向里说:“快找找看,还有没有馒头。”里面没人回应,就转身回去,并将木门虚掩上。过一会儿,回来拿着一摞约十几块饼干,其中还有一两个半块的,可能是将所有的都拿出来了。收下后,亲乘沙弥作了回向。老者站在门口,目送我俩离开,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我答:“海城,是辽宁省。”问话可能是为记住曾有两位出家人乞食至此。

第三家一位男子推自行车至路上,看见我俩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儿子喊:“快回家,将门关好。”他儿子约十五六岁,听他喊了几遍,还是站在那里。我也在一边站住,你只要走了就乞食。男子见我站住,更有些着急地喊:“让你快关门,听不见啊。咱家没有什么吃的给人。”他儿子这时也看到我俩,带着一脸疑惑不解,在父亲的催促下将门关上。我见状也只有向前走。男子这才有些放心的离开。

向前经过数家无人。至一家门开着,院中栓着一条大狗,另有一条大约一两个月的小狗跑过来朝我俩叫着。你太小了,还不会咬人呢。就没有理它,向里面的女主人说乞食。她听后答:“我们家有狗。”我没太明白,就又说了一遍乞食。她还是冷冷地答:“我们家有狗。”我俩只有走了。那条小狗却跟了出来,主人都不布施了你跟着做什么呢?噢,也许是为说明它见到僧人很欢喜,告诉我很小根本不会咬人。“我才一两个月大,那个女主人却要以我作借口。”

又向前几家锁门后,有一家门开着。我俩站在院中念了几声佛号,过一会儿屋里传出穿拖鞋走动的声音,却不见人出来。因听见声音,肯定有人,不能离去,只好等待。

又过一会儿才有一四五十岁的男人慢慢地走出来,抬眼慢慢地打量我俩,他的目光有些轻视。稍等会儿,拖着腔问:“你俩有什么事啊?”

我答:“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

他听后不作声,过一会儿缓缓地咳嗽两声,很自得地将痰吐在我们前面的痰盂里。动作很做作,令人不得不注视他。还是轻声慢吞吞地说:“要食物啊!”

我说:“对,只是乞点食物。”然后等着他。

他照例稍等一会儿,以让你注意的动作,缓缓地答:“我还没有哪!”

他的这种慢吞吞方式令人不得不服气。与以往那些一见乞食,就急着挥手向外赶,或答“家中无人”种种推脱词的人相比较,胜人一筹。一般人真做不到这般缓慢,也算他的一种“定力”吧!乞食十利中有破除憍慢法。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耐心的人为我降服慢心。

回至休息处,准备等人都回来后过斋。得知融庆师那组乞食时,又一户人家将一个花卷朝他俩扔出,掉在地上。融庆师主张没捡,就空钵而归。

师父问道:“虽是扔出,也是布施,为何不捡呢?”他答:“这种方式对僧人不恭敬,所以我不接受。”师父问:“他是直接扔出沾土了吗?”答:“是用塑料袋包着没沾土。”师父说:“他扔出确实有不恭敬的成分,但也许是初次见到僧人,不了解而不敢靠前。无论如何毕竟布施了,人都有悭贪习性,能生起一念布施心是非常难得的,应帮他完成,为他种下这个福田。像乞食时有人正在吃着,就将吃的那一半给我们,或即使是从口中吐出的,都应该接受。他虽有不恭敬,但我们应该看到他的一念善心,布施僧人的心,应为他种下这难得的福田因缘,这也是行菩萨道。”

在去年八月二十二体会中曾写到有人供养食物,比丘接受的过程叫做“受食”。受食主要有五种方式。其中第五为“若有因缘置地与”,即遇见某种因缘,对方不能直接将食物放在比丘钵中,而是通过放在地上等方式接受。今天那人将食物扔出落在地上,也可算作“若有因缘置地与”一种呢!

在乞食中虽有人很欢喜的布施,但若要人人都达到很恭敬地布施也是不现实的。应从实际出发,看重他的布施心,其它的忽略不计。当然不能苦苦哀求,而是他自行布施就要接受。一般人从未接触佛法,不认识僧人,怎能如居士一般要求呢。扔出就扔出吧,接受时想到,我们要在乞食中降服慢心。其实即使在佛住世时,也有将食物置地授取的情况。

《根本说一切部律》卷三十六中,佛言:云何置地受,汝等苾芻(比丘)应知,有一边国,人多恶贼,乃至父母兄弟姊妹,情多嫌恶不用相近。若有苾芻至此国时,可於巷陌乞食之处作小曼荼罗坛(大意可能是作一放钵的平台),应置钵已,在一边住,心缘于钵,有施食者令著钵中,即名为受。

又云:时有净信婆罗门居士,以诸好果供养苾芻,苾芻不收。诸人报曰:若佛未出世,我等皆以外道而为福田。既出世间,我等以仁为福田处。我有所施仁不受者,我等岂可舍善资粮欲行他世。幸愿慈悲为我受取。时诸苾芻以缘白佛,佛言:应为受取作净应食。(注:作净即由人作火净、刀净等,以防坏生种,是比丘戒法之一。)

过斋后,得知旁边那家,即先前师父所问的女主人,供养了馒头、萝卜汤等。刚至时,她还不太了解。通过乞食、过斋,让她以及村里人很快地认识了解了僧人,认识了佛教。

上路行一段后,停在一片槐树林中休息,师父又为当地居士做了开示。

今天行走约三十里,至晚六七点钟,停在路边的一棉花地边露地宿。

九月初九

早三点收拾背包,盖在上面的雨衣遍布晶莹的露珠,头陀行脚一如此般,为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天亮后,走着路边传出不断的狗叫声。令人不禁注意了一下,是一个几十米长栏杆的大院,一只狗朝我们不断的吠叫,并且沿栏杆追赶着叫。路边行人车辆经过很多,应该早已见惯,不知却为何对僧人如此好奇。今人奇怪的是它旁边还有一只狗却一声不发,趴在栏杆处,安静地注视着僧人经过。

在前些天的行脚中,还发生过两三次鸡飞的事情。路边的农院外有十几只鸡,见到僧人经过突然间变得不知所措。咯咯叫着向一边飞出十几米远,等停住后见我们已走过,于是又相继扑腾着向另一边飞出十多米。鸡一般受惊时只是奔跑,即使飞也只能两三米。一群鸡都飞出十多米真少见。再说这些鸡都生长在国道边,大约还没学会摄心,每天都要向外观光,南来北往的车,东奔西走的人,也都见过世面。一队僧人经过,表面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它们为何还要如此冲动呢?

原因在以前马的受惊中已略述,此昭示着一切众生佛性本同,虽因业力缘故形体各殊,见到行脚内心的惊喜与感动却是相同的。只是表示出各式各样的欢喜状态—-狂叫的狗,也许正在悔恨自己过去为何做错堕落狗身;安静的狗,或许正在想着皈依三宝;谁能猜到一只只飞出的鸡,在想什么呢?

在古成语中有一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行脚中看了路边的鸡、狗,未能摄心,自然不能得道。然走在行脚队伍中,多少还有点儿表法功德,令众生欢喜。因此可说为:“头陀行道,鸡犬飞天”。

约上午九点多,停在路边休息时。有一位约三十多岁的秦皇岛女居士赶来,拜见师父,感动得哭了。后得知,她是在今天才听说,僧团行脚经过秦皇岛的事情,就立刻急着坐车前来。拜见师父后脸上带着泪水,流露着喜悦!

一路上直至今天,还有很多秦皇岛居士前来,对行脚充满着虔诚、恭敬、向往及喜悦之情。头陀行以一种苦行的方式出现,令众人迅速地对佛法生起更大的信心。教化的深度,非普通善法所能达到。即使平时的讲法、也很难达到这种苦行的效果。头陀行是言行一致,以行带解的具体体现,是教化众生的一个最大方便。

《杂阿含经》卷四十一“杂众诵第五”中,佛曾对摩诃迦叶尊者言:“汝今已老,年耆根熟,粪扫衣重,我衣轻好,汝今可住僧中,著居士坏色轻衣。”(注:即劝迦叶尊者可穿居士所布施的坏色衣服,此衣较轻,粪扫衣厚重恐其年老,再接着受持下去吃不消。)因既受持粪扫衣按规定就不再接受居士施衣。此是佛试问。而迦叶尊者深知佛意,作为佛的十大弟子中头陀第一,虽早已证得阿罗汉果,仍要精进不已,真正的将自身置之度外,以此来誓报佛恩。故答言:“世尊,我已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佛又问迦叶言:“那么你现几种意义,而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法呢?”

迦叶尊者答言:“世尊,我观二种义。一现法得安乐住义。二复为未来众生,而作大明。未来众生当如是念:过去上座已得六神通,出家日久,梵行成熟,他的行持为世尊所赞叹,为有智慧的修梵行者所奉事,他于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法,诸有闻者,净心随喜,长夜皆得安乐饶益。”

佛告摩诃迦叶尊者言:“善哉!善哉!迦叶!汝则长夜多所饶益,安乐众生,哀愍世间,安乐天人。”

佛又言:“若有毁訾头陀法者,则毁于我。若有称叹头陀法者,则称叹我。所以者何?头陀法者,我所长夜称誉赞叹。”

从以上经文可看出迦叶尊者的慈悲心之深广,为了后世的众生,为了佛法的延续而行头陀行。此在莲池大师的《淄门崇行录》中也有叙述:摩诃迦叶尊者专行头陀,年老不舍,佛悯之言:“汝久事勤苦,宜稍自逸。”尊者苦行如故。佛大嘉叹曰:“汝能为一切众生作依止,如我在世无有异也。有头陀行如汝者,我法则存。不然我法则灭。汝真荷担大法者。”后如来传法给摩诃迦叶尊者为西天初祖。

摩诃迦叶尊者接法为西天初祖,主持了佛法的第一次结集。立下“佛所未制,今不别制,佛所已制,不可稍改”的严规,将纯正的佛法传於后世,利益无穷。故在我们的每月初一、十五礼祖时,首先即要顶礼禅宗初祖摩诃迦叶尊者,以示不忘本源。

当然尊者并不仅是禅宗的初祖,而是东土禅净密律教诸宗的初祖,如禅宗为达摩大师自西土传来,天台宗虽创于东土,向上远溯龙树尊者,直至摩诃迦叶尊者。律宗汉地盛行《四分律》,部主昙无德尊者,为迦叶尊者所传承的竖世五师中第五师。总之分宗只是入门的方便,理果不殊。若追寻最初第一祖,皆是摩诃迦叶尊者。故知尊者与西天东土有甚深难测的因缘。住世时的一言一行皆是为后世众生表法,在世尊的诸大弟子中以头陀第一亦復如是。因头陀为诸佛所护念赞叹故。

据佛经载,迦叶尊者今只是在入定,并没有进入最后的涅槃,受释迦世尊的咐嘱,等待着贤劫的第五尊佛弥勒佛出世。

如《佛说弥勒大成佛经》言,那时弥勒佛将率娑婆世界前身刚强弟子、及自己的诸大弟子,与迦叶尊者相见。迦叶尊者持释迦牟尼佛僧伽黎,授与弥勒言:“大师释迦牟尼、多陀阿伽度、阿罗诃、三藐三佛陀。临涅槃前,以此法衣咐嘱于我,今奉世尊。”弥勒令诸弟子一心合掌恭敬礼尊者,告之言:“释迦牟尼世尊,於五浊恶世教化众生,千二百五十弟子中,头陀第一。身体金色,舍金色妇,出家学道,昼夜精进,如救头燃。慈愍贫苦下贱众生,恒福度之,为法住世,此即摩诃迦叶尊者。”

弥勒佛并令其现大神通,宣说过去佛所有经法,大众闻已,八十亿人远尘离垢,於诸法中不受诸法,得阿罗汉。无数天人发菩提心。尊者这才身上出火,入般涅槃。阿含经载,弥勒佛亲自收身舍利,起塔供养,以示敬法。

弥勒佛叹言:大迦叶比丘是释迦牟尼佛於大众中,常所赞叹头陀第一,通达禅定解脱三昧,是人虽有大神力而无高心,能令众生得大欢喜,常愍下贱贫苦众生。

又叹大迦叶骨身言:善哉大神德,释师子大弟子大迦叶,於彼恶世能修其心。

摩诃迦叶骨身即说偈言:

头陀为宝藏,持戒为甘露,

能行头陀者,必至不死地,

持戒得生天,及与涅槃乐。

说已如琉璃水还入塔中。

从以上弥勒佛反复赞叹迦叶尊者:为法住世,福利群生,乃至令无数天人发菩提心。可令我们更好的理解:诸佛宣说三乘法,本是一乘,声闻比丘是“内行菩萨道,外现是声闻”。

而迦叶尊者示现於娑婆世界,是为实践菩萨生生世世度众生的愿力,是为助佛广宣扬。《毗尼母经》卷一云:如来以佛眼观於世间,何等众生少诸烦恼又大神力,能堪听受吾说教法。见迦叶毕波罗延童子堪受正法,即至其前。迦叶顶礼世尊已。佛告诸比丘:若有烦恼结漏未尽,非一切智亦非人师,受成就善法人礼者,头破作七分。吾今实是烦恼结漏尽者,为一切人作福田,慈愍众生者,亦是一切智者,是故受此童子礼也。

佛并告迦叶:汝所利益事,除吾一人,其余声闻无能及者。大迦叶是释迦佛所立善法上受具足戒唯一的人。优波离问佛言:“一切诸佛皆建立善法上受具足戒否?”佛答:“非一切诸佛皆建立之。所以立者,为五浊众生建立之耳。五浊者,所谓劫浊、命浊、众生浊、业浊、烦恼浊。(注:此五浊之名为本论的原文)过去未来诸佛亦复如是,我今五浊恶世,是故制之。”

以上我个人的理解是为说明越是五浊恶世,越需要头陀行,五浊皆不出贪瞋痴,头陀行正是对治良药。迦叶尊者头陀胜行,功德巍巍,出现于五浊恶事,佛特为其立善法上受具,以示尊崇。

《淄门崇行录》对迦叶尊者赞曰:头陀行之存灭,法之存亡系焉。金口敷宣,言犹在耳。今僧腴其食,文其衣,华其居,惰其四肢,饰其玩好如王公而不知愧。末法将沉,良可扼腕,迦叶鼻祖东西二方,而所为如是,岂非悬知后患,贻厥孙谋耶?率乃祖攸行,愿禅者毋以末法自弃。

将以上文以白话释之:头陀行的存在或灭亡,关系着佛法的存在或灭亡。这是佛金口宣说,言语至今仍在耳边回绕。而在莲池大师所处的明代,已时值末法,又个别的僧人不务本份修行,废止头陀行,完全没有少欲知足的精神。自己贮备享用丰厚的食物,穿着华丽的衣服,甚至纹上花边、龙凤等图案,不肯再穿佛制的坏色纳衣。将居住的房舍也装饰的非常豪华。并且懒散,不愿去诵经、坐禅、礼佛,如同王公般收藏装饰名贵的古玩,而不知惭愧。末法来临法运下沉,实在令人惋惜感慨。

想到迦叶尊者示现在西方印度,是和东方中国不同的地方。而事先做出即使年老也不舍头陀行的榜样,难道是预知后世将要发生种种不肯苦修的过患,特留下头陀大行的风范,令后世学习吗?故我们皆应遵行历代祖师所传承下来的头陀行,知此攸关佛法存亡。

上文禅者非专指参禅的人,而是泛指所有的释迦弟子,应精进不已,知佛法本无生灭,勿以生逢末法时期而自弃。

以上也是略述头陀行的传承,学习历代诸祖头陀胜行的目的所在。愿我们皆能共同发愿,生生世世地学习头陀行,护持头陀行,弘扬头陀行,一心归命顶礼头陀行。

下面写今天的乞食:我们再次行走经过一小桥后,进入昌黎县境内。已至乞食时间,问路边的一个修理铺,得知下国道往里走有一个大村子。我们走约一里路来至,外面标牌写着“黄土湾村欢迎你”。村外有条干涸的水渠,我们就在渠坝上的过道停住,搭衣持钵,列队进村乞食。

进村后走着开始分组,两人进一条街。我俩来至第一家。主人大约刚才已看见我们进村,故没有觉得惊奇。一说乞食,要给钱,告之不要钱,只要食物。于是拿出一小盆粥,分给我俩一半,说另一半要留给他孙女吃。

再向下此条街走过,不知为何皆无人出来。转至另一边,一家几位妇人在打麻将,有位没事的人出来,讲述没有食物,语气也不太好。再有一位挖土的男人,说只有他在家,没有食物,欲给钱告之不要。

至最后一家大门开着,我俩进入院中,念了几声佛号后,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出至屋门处看着我俩,一声不出。于是我解释:“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他向内喊,让比他稍大一点儿的哥哥出来,也是站在那看着。我于是朝他很快地解释出家人只乞点食物,以让他明白。很有效果,他听后立刻问吃什么,只有他俩在家,可能没有能吃的食物。而他弟弟则在一边喊着:“要什么,我还没的吃呢。”言虽如此,表情却没有不愿布施的意思,是还没完全脱离童时的天真。

最后他的哥哥想不出有我俩能吃的食物,就转身离开。他俩站在那里看着,似过意不去又想起问:“我还有一袋方便面你们要吗?”告之若不是荤面可以。他的哥哥将面拿出看看说可能还不行。我接过,上面赫然大字写着牛肉面,说:“不能要,心领了。”另位弟弟见不要,就又喊道:“再没有了,我俩还没得吃呢。”

向回走的路上,随行的沙弥问:“像这哥俩拿方便面布施,因带荤的我们没接受,还应该算已布施吧!”我答:“当然算已经布施,他俩心已发出,关键在于布施的心。”

再顺便说一下,在乞食中还有完全不布施的,甚至辱骂的人,如何看待呢?师父在第一天的乞食前曾开示:“乞食时有人不给,甚至向外赶,表面上看着没布施,实际上他也在行布施。只不过布施的东西我们看不见,布施的是另外一种物质,替我们消除一种业障。”

如上思之,对以上所有乞食中发生的布施或不布施等,皆心中释然。

学习头陀行,写行脚乞食的体会,可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头陀行,对头陀行的认识得到一种巩固,更加深入。也可说是行脚的一种延续。以下是我写乞食体会中的一段梦中体会,献出供参改。

在今春三月,将以前二〇〇四年所写行脚日记重新整理一下,在写至第二天的乞食时,晚上做了一梦:

大众在一起走在行脚的路上,至中午时,停在一村准备乞食。一老婆婆过来上前扯我袈裟,向上吐唾液,说的言语大意为我们是一体等,不要分别。接下来她给每人皆布施一勺馇子粥。但这些是不够吃的,就请示师父开始乞食,一组组的至住户处分开。我与谁一组没有印象。

至第一家念佛号,几声后发现门锁着,再向前不需喊即发现连续数家锁门。心想:不会空钵而回吧!前方几十米远见有一妇女,发现我们走来立刻将大门关上。心中立刻向下一沉,此家已是最后,再向前是死胡同走不过去,看来什么也乞不到了。连续遇见锁门,终于见到一人,却不等近前就关门,看表情还是朝我们而来的。心中什么感受呢?有些心惊,不是,是一种落下的感觉。梦中还在想:乞食真是帮助我们降服慢心啊!

而梦毕竟是虚幻的,走至时情景改变了,那家的院门还在开着。妇女问做什么?答:“乞点食物。”她不明白又问,解释道就是要点吃的。问:“都吃什么呢?”略想答:“只要素的就可以。葱蒜不吃。”又开始思维:是在她问后,我才说出不吃葱蒜只吃素的,不算攀缘吧!乞食最忌向人点出要吃某种食物,以攀缘心行乞。此在梦中也未忘。然以上属在行乞时的正常回答,在梦中竟有些分辨不出正确与否。

就在问答中我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最后我也不知那位妇女能否布施,因未乞到,心中就在重温回味着,想着若能再多梦中乞食一会儿,将食物乞到多欢喜。

以上略记,主要为说明写体会的一个好处,虽未能做到长期的在外乞食,通过此在不断地思维,逐渐令我们深入乞食法中。

以上的梦虽不能再延续,等至秋季的行脚,学习二时头陀,就是我的圆梦之旅。不单为自己,也为一路上的所有众生圆梦。也许有人在梦中准备布施乞食的僧人时就醒了,开始漫长、急不可耐的盼望着,等待着。终于有一日,有一队行脚队伍来至面前。

如上的梦境,也许有人今生还未做过,但前生,再前生一定做过的。行头陀行,是我们生生世世的愿力。

回至放包的渠坝,人陆续走回,师父那一组却没回来,这在以往很少发生,觉得有事。在前天,当地的秦皇岛佛协会长即与护持的居士联系,准备今天由佛协供斋。他委托三位居士已带着斋饭前来,市内也有居士过来在坝下的玉米地边铺好苫布。

然过一会儿师父回来,告诉收拾包离开这个村里。在乞食结束时有派出所的人前来,说村委会有人报案,村里不同意我们在这里。众居士一听,有的说,师父让走就快走吧!有的说我已与玉米地主人说好,他们管不着。有的说我去找派出所的人。等我们走时,回来告诉已经同意,可师父仍坚持出村。至国道又走了数十米,在路边的一片割倒的玉米地内过斋。结斋后又为众居士讲了一段开示。

这时有人议论说,此昌黎县可是唐朝大文豪韩愈的老家。韩愈又叫韩昌黎,官居高位。唐宪宗迎请佛指舍利供养,祈求国泰民安,佛法永兴。他却写《谏迎佛骨表》反对,胡乱说一通。唐宪宗看后气得要杀他,朝中大臣为其求情才免于一死,流放到广东潮州。

幸好他还有点善根,遇到大颠禅师点化,问:“你自己认为才华很高,若与佛图澄、鸠摩罗什、宝志相比如何呢?”答:“不如他们。”禅师曰:“既不如他们,而他们一心事佛,你却认为佛教为非,这是什么原因呢?”韩愈无言以答,自此悔悟,随大颠修禅学佛。

以上的典故,也非常适用于现在社会上一些才会写几个字,就摇头晃脑地评论佛教是迷信的人。他应该看看历史上的名人,如白居易、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等皆信佛,包括顺治帝都跑至五台山出家,还不醒悟吗?

我们最后议论今天在那个村子不让过斋,可能与韩愈有关,也是先反对后赞成。以后若再有人行脚至此,一定会非常顺利。再或许因韩愈信佛了,就有人喜欢争他,有的说他老家在河北,有的说他老家在河南。这些我不参与评论。当年的韩昌黎若参禅认真,大约也早已将老家转移至西方极乐了。

下午上路,有秦皇岛的数十位居士依然在后远远随行。三四点钟,停在一过道边休息,时间较长。据说前方快进入昌黎县城,找休息地方困难,准备等至天黑,就在附近的荒山边找块空地休息。后因故离开,继续前行。师父走着明显有些吃力,拄棍拄地的声音加重。

天黑时,在205国道49公里停住。附近有座十多米高的乱石山,师父查看后,决定至山顶平坦处休息。山虽不高,路还有些陡,边上有深沟,若滑倒掉下去很危险。此山体表面是略风化的石头,土及草都很少,山顶干燥幽静,有几处很平坦。

我们将苫布等铺好后,秦皇岛市佛协会长存海法师,又亲自赶来至山上看望。存海法师对我们的行头陀表示赞叹,说:大悲寺是座行苦行的道场,今后若有人愿意行苦行可去大悲寺。这样的僧团经过秦皇岛我们表示欢迎,今天中午派我们寺院居士前去供斋,我因去市里有事未能前往。故在今晚又特意赶来。

师父对存海法师的前来看望支持表示感谢,说我们还谈不上苦行,只是在学习头陀行阶段,同时这也是佛制要求做的。很多具体内容还在摸索探讨中。除了我们外,还有几处依止的尼寺也进行乞食。有的道场对此表示非常关注,也在研究着。

存海法师又说道秦皇岛市的寺院非常少,只在昌黎县有一座他所主持的水岩寺,我们下午走过时能看见寺院所在的山峰,是座唐朝古寺,刚恢复数年。在十多天后秦皇岛市佛协将正式成立,他准备再恢复几座寺院。现在当地虽没有佛教活动场所,来此的僧人却很多,都住在居士家,不太如法,准备以佛协名义规范一下,让僧人都住进寺院,杜绝随处化缘等事情发生。

师父表示这是好事,佛协成立后首先要取得广泛的支持认同,然后再有计划地做这些事情,否则反对人太多很难达到目的。若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一定尽力。再就是寺院一定要保持良好的道风,僧人才愿前来修行。应支持多学戒律,不搞经忏,不搞旅游,守住佛教寺院修行本分。

交谈约一小时结束后,我及亲古、居士几人送存海法师下山,山坡陡峭,只能容一人经过。几人在前走得很快,我有些跟不上,小心的走着。不由得再次对存海法师黑夜爬山上来看望、支持头陀行表示感谢。

这次行脚至秦皇岛,可谓法缘殊胜,众多居士虔诚护持,很多人见行脚后增进道心,感动良深,影响巨大。再有佛协的支持,当地还有数位出家人看望支持,说明头陀行正在深入发展中,也是师父十一年前行脚所种下成果的一个具体表现。

秦皇岛的齐居士、林居士等十几位居士,在晚上又再次至山顶看望。有居士表示见到此次行脚,觉得以后更应努力修行,一定要坚持做早晚课。有的说前方快至县城,这一路只有这座山适宜休息,肃静无人打扰。有人看着月亮,突然想起似的说到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正好是应该登高的日子呢!众居士一听都喜悦,说太巧太好,出来护持逢上重阳登高,和师父们团聚在一起,真是有意义。

对此我们只能说是早就忘了什么重阳节,更不是故意登此山,只是在路边没有休息地点,才至此山顶露地宿。别无他求。若说有意义,只能说是头陀行中的一个巧合吉祥。

九月初十

“岁月无情增中减,人命无常呼吸间。珍惜把握,功不唐捐。”(出结夏自恣受筹仪式开示)今年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自八月二十四开始,将于今天乘车返回寺院。此次行走路线自锦州市出发,经葫芦岛市、兴城市、绥中县、山海关、秦皇岛市、抚宁县牛头崖镇,至昌黎县城外围,总行程约五百四十里。行走加归寺计十六天。共十五位僧人行完全程,分别为:上妙下祥住持、融庆师、昌逢师、传悟师、昌光师、普元师、亲行师,以及亲融等十一位比丘,果成、亲古等四位沙弥。

早一点儿,大众收拾背包下山,海城张居士家的客车在昨晚就已来至,等待在路边。

一点三十分,客车启动,秦皇岛两男居士带路。所经过是前三天所走的路,情景记忆犹深。二点左右至秦皇岛市区,上高速公路。带路的两位男居士下车,顶礼相送。

约早六点,在海城市感王镇下高速,经镇中心至西柳镇,觉得此段路很熟悉。回想是九九年师父出关行脚时所走,那时是顺反方向行,经过一公司楼前时,犹记得曾在此停住休息,有人送水供养。

早七点多,客车停在寺院前的水库大坝下方。大众下车,有人赶来连忙朝师父顶礼,告诉寺内已准备好。

寺内留守僧众、道场内以及专程赶来的居士,手持幢幡香花等庄严等待在寺前迎接。道源寺的妙融师等两位比丘尼也赶来,共有四众弟子约一百余人。行脚大众经过,居士跪在路边迎请,有人传出感动的抽泣声。

大众进殿,炉香赞后,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升座,做总结开示:本年度的行脚与往年又有不同的特点,有新的体会。今年所走基本上是我九五年所经过的地方,是对以前行头陀成果的一个检验。发现因果不虚,如一次乞食进的是以前乞过食的村子,那时乞不到,而这次进村后发现非常的顺利。并且不是经过一点儿的地方在改变,而是一大片都在改变。

如有座只剩几间屋的旧庙,我经过时曾在那住过一夜,现在也建得殿堂庄严。等至秦皇岛,当地的僧人出来迎接,佛协会长两次看望,说明佛法在兴盛,头陀的种子没白下。好的成就,来源于僧团的努力、上体下清老和尚的加持、在寺留守僧众、以及道场内外居士的护持,共同演出一场大佛事。以前的头陀行已开花结果,这次又有这么多僧人出外,将来的果实将更为丰硕。我们应年年行头陀行,令正法住世,众生离苦得乐。

大众顶礼谢法,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至此圆满,学习体会也暂告一段落。

因个人修学有限,能力不足,文中错误的地方,引证义理欠缺,语句不通等望诸比丘大德慈悲指正。

最后感谢寺内留守僧众的付出,使在外大众能够安心行道。以及随行居士的护持,在道场内外护持的居士,是全体大众的共同努力。头陀行圆满。

祈愿回向头陀行永远的住世,佛教正法永远的住世。原我等与众生皆在如来毗尼,头陀行法的加被下、摄受下,走在行脚乞食的路上,行在世间,十地顿超,圆满菩提,归无所得。

(完稿于二〇〇五年腊月二十八)

主要参考书目

大佛顶首楞严经 唐般剌密谛等译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佛说弥勒大成佛经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佛说十二头陀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杂阿杂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增一阿含经 昙摩难提等译

佛说五大施经 宋三藏施护译

分别善恶报应经 宋天息灾译

梵网菩萨戒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四分律藏 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译

摩诃僧祇律 东晋佛陀跋陀罗共法显译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 唐义净三藏译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 唐义净三藏译

十住毗婆沙论 龙树菩萨造、鸠摩罗什译

善见律毗婆沙 僧伽跋陀罗译

毗尼母经 失译人名 今附秦录

清净道论 觉音造 叶均译

大乘义章 隋慧远法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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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二年行脚体会点滴(释亲融比丘)

行道在心

——二〇一二年行脚体会点滴

◎释亲融 比丘

诸位比丘师父,诸位尼众师父,诸位居士:

阿弥陀佛!

下面由我为大家做行脚报告,我报告的标题是:行道在心——二〇一二年行脚体会点滴。

首先我用一个行脚中的故事作为前言。我们是在二〇一二年的八月十五下午乘车从寺院出发,八月十六下午三点多至去年行脚的终点陕西省清涧县,开始了二〇一二年的行脚。

过斋后,大家在原地休息,师父去了一边。这时过来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在我们面前来回晃了两趟:“我是陕西省的武术冠军,你们有没有人要和我过过招?较量较量?”他就这样来回晃了两趟。在他向一边走的时候,我们都没有人搭理他,这时我朝他说了一句:“我们练心。”他以为我们是练武的,我告诉他我们练心。也就是说,我们行脚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进行。

有的人对佛法有所了解,有的人对佛法没有了解,就在这当中练心。我当时没有立即回答,一个是自己反应有点慢;再就是因为自己虽然跟着师父在大众中行走,但在行走中并没有达到练心,只能说行脚的目的是对我们身心的一种锻炼。所以我将这个行脚报告的标题就勉强命名为“行道在心”。行脚中发生很多事情,我只是选其中的几点,作为行脚报告。在这里有一部分可以说是自己行脚中犯的错误,或其他之类,以此作为一种忏悔,作为一种改正。

下面是第一段,第一段命名为——

●感恩

我们是在八月十六下午开始行走,在八月十七进行了今年第一次乞食。这里还是属于陕北,像去年一样,村庄大多都坐落在山边,规模很小,因此第一天的乞食,师父只安排去了四组共十二个人。

我们这一组,第一家是我上前,但没有乞到。后有一家出来一位老年妇女,让纯海师上前乞食。他是第一次出来乞食,和老妇人说:“出家人要点儿素的斋饭。”这个老年妇女可能有些没听明白,纯海师可能是怕对方听不清,就凑近对她解释说:“就是要点儿吃的东西。”已经说得这样直白了,对方没法再听不明白。老年妇女于是说:“这家人走了,我不是这家的。”我在一边一听,觉得以前乞食遇到很多这种情况,她这种说法,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你不想布施直接说就算了,何必如此呢?也许她觉得不这样说一句支开的话,对方就不愿意走。这是我听完她这样说后的想法。

但纯海师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乞食,这位老年妇女这样说完,他表情有些恍然,回头对我们说:“哦,她原来不是这家的。”纯海师年龄比我大得多,所经历的事也较我多得多,他应该是很有经验,但是他这时是一种相信对方的表情。也许在他心里就没动这么多念,没觉得人家是要支开等等,就以为人家不是这家的。对此自己感觉有些惭愧,以为是在以前乞食中积累了一些经验,实际上还不如人家听完了就认为是一种真心而说、认为对方说的就是正确。对此,我只能对自己说:所知的经验多了,这种经验也就是一种所谓的“经验”,在世间讲也许是一种聪明,在佛法修行中,有时候就是一种障碍。

从这家出来,我们顺小路向上走,这里道边上都是用石头砌的墙,抹的泥土已经脱落,显得有些古旧。顺着这条路走到最后一家,紧靠着山边,房子是一座窑洞,院落是用石头简单垒上的墙,窗上糊着白纸。这家看上去很贫穷,他们在房子外面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灶台、锅什么的都已经破旧。我在门口向里面喊了一声,里面的男女主人都过来了,穿戴都不是很好,脸上都是长久劳作的样子。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他们听后立刻就明白了,也不再问什么,就回去找食物。

“食物”一般人是能听明白的,但在乞食时,需要对“乞食”理解一下,有的人需要问数次“你们到底要什么,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等等。有的对你理解,有的对你不理解。但也有的人,只要一听到“食物”这两个字,他别的不想,立刻就会想到布施。

也许这就是对方或经过培养,或者是与生俱来的一颗善良布施的心,看到人过来,提到食物,立刻就想到对方是需要食物,他不再考虑对方衣着是否新鲜,对方是否真的需要,对方是不是骗子等,他想的就是一种布施。

也许这家以前还没有见过真的出家人来过这里,不知乞食是什么意思,更不要提布施乞食的僧人有什么功德了。但他们就是以一种很淳朴善良的心布施,也许这个就可以算做是一种直心。他们从棚子下的灶台捡出三个馒头,这三个馒头还是两种颜色,看他们的灶台,以及上面做饭的餐具等等,都很破旧,很陈旧的颜色。但我当时对此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嫌弃之心,想的只有一种,也可以叫做感恩。在我们过斋的食存五观中有一句话:“记功多少,量彼来处。”也就是说,我们要想到食物来之不易。

对方在布施的时候,才问了一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答辽宁,就这样过去了。然后我们合掌为他们回向:祝你们吉祥。当时也没有太多的说什么,虽然是有一种感恩或是感谢之心,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也许心平静一些,就以一颗平常心乞食更能为对方带来一种真正的吉祥。我们平时住在寺院,在斋堂过斋,斋饭得来相对就容易一些,时间久了,就忘记了这种类似于感恩的心态。这“感恩”一词我特意查了一下字典,以前以为这个词是从世间善法或其它宗教来的,查了一下,发现并不属于它们,最早是出自佛教,所以这里可以放心的来用它。

连续两年的乞食当中,第一天看见布施的对方都不是太富裕。一个是对方的不太富裕;另外主要是乞食之中突然间面对,可以说这种面对以后,让我们又生起一种感恩之心。

在世间有一句话,叫做:“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是世间说要珍惜食物,珍惜衣物。我们佛教在食存五观中,“记功多少,量彼来处”也是类似于这个意思。但所不同的是,世间是珍惜完以后,还是要好好工作等等,也就是说是一种世间法。但佛教向上一步的是后面几句,就是要思维,“防心离过,贪等为宗”、“正事良药,为疗形枯”,就是告诉我们修行。也就是说我们感恩的时候,并不是完全落在这种感恩之中,而是将这种对众生的感恩,再逐步地落实在修行当中。知道这种感恩是为了什么,然后有利于我们更好地向上修行。这可以说是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的不同之处。

第二个标题:

●雨中过斋

八月二十

今天乞食的村子很小,师父还是只安排过去几组,由上次没去的几组过去乞食。

我们停留过斋的地点是在一片空地,据说今天有雨,在乞食的时候天就越来越阴,因此大家就抓紧时间过斋。但在过斋至一半的时候,雨还是来了,于是大家在原地将雨衣披在身上。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我们在去年,就已经有过一次在雨中披着雨衣过斋的经历。只不过在披雨衣的时候要加以注意,因为按照戒律要求,过斋时不可离开自己所坐的位置,如果离开就属于违反一座食,就不能再继续过斋了。也就是说这时候心里也不能急躁,见到雨也可以说是所谓的一点儿境界过来,不要被它所转。大多数人都能记住,原地坐着时就将雨衣披好,但也有个别人这时没有注意,就起身了。于是师父告诉他,你起身就不要再吃了。

今天还有西安的居士过来,他们和护持的居士举着大苫布走过来,想将过斋的大众都罩起来。师父就告诉他们不用了,因为大家有雨衣。穿着雨衣在雨中过斋有些不便,但是觉得比被他们用苫布罩着好。如果要是用一个大苫布一罩,边上的人举着看着,这时过斋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过斋时秋雨顺着雨衣落在脸上,雨水非常地凉,穿着雨衣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自己就想快点儿过完斋,将雨衣脱了,然后将东西收拾一下。于是吃得很快,后面有的东西也就不要了,这样很快过完斋,然后就等着结斋。等着等着,心中就有些急。最后大多数人都过完斋了,只有一个沙弥还在那里吃。这时心里就越来越急,又等了一会儿总算结斋了。这时雨还在下着,我就说我们该起来收拾东西了。师父说:“你现在收拾东西,一装包就都得湿了,就坐着等一会儿吧。”自己原来急,就着急结斋,着急收拾东西,结果还得披着雨衣在原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大家起来收拾东西。有几个沙弥在一边议论过斋的事情,这几个沙弥不包括最后过完斋的沙弥。他们在那里议论,其中一个沙弥说道:“我想了,这雨你就下吧,不管你怎么下,就是下刀子我也要把饭吃完。”我听他这么一说真是觉得无语,不过也许是被他这种无畏的精神所感染了,也不对他们生气了。自己当时急什么?本来就不应该动念的。

另外,在夜里露水很大,弄得我们的棉披布都湿了,因为我今天没有乞食,于是就趁着他们去乞食的时间,把它拿出来稍微晾一下,因为潮气一晾很快就干了。在过斋时也没有收起来,就放在背包后面,下雨时还特意用雨衣把它盖了一下,结果雨衣还是没有把它罩住,有一块又被淋湿了,淋得比露水弄湿的严重多了。当时就想,自己对自己的东西过于照顾,过于对自己有所想法,于是给自己一个教训。另外,也仗着自己出来时间长了,才有这种想法,如果他们趁着别人还没晾东西的时候,自己就要拿出来晾,肯定还要受批评。自己这时候拿出来晾就显得很正常,也没人对我加以教育,也许就是这场雨给了我一次教育。在收拾东西后,师父为西

安的居士开示了一会儿,雨又下了起来,不能再停留了,于是背包,披上雨衣开始赶路。

地面泥泞,需要找桥洞等干的地方,稍避会儿雨或者晚上住宿。刘居士告诉前面数里处有个隧道,然后我们就向前走,终于走到了隧道处。师父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隧道?”刘居士说:“就是这个隧道,前面再也没有地方可供休息了。”

原来我以为在山坡上挖的隧道,地上也是土的,雨衣什么的都是湿漉漉的,再和浮土一混,弄成一团,当时就动了这个想法。结果到这儿一看,比想象中的结实多了。与想象中不符的是,这隧道不是在山坡上某处挖的,而是公路的一条隧道,汽车还在我们身边来回通行着。走了这些年,还从来没在公路的隧道上住宿过,今天就要开始新的尝试,也可以说是创造一个我们自己的记录了。

入夜以后,车辆并没有减少,我们在隧道住宿,车一辆一辆地经过。隧道很黑暗,但车的灯光也为我们带来不断地光明。

下面一个标题:

●观世间

八月二十二 延安市区边

今天还是一个阴天,在乞食的村外有一座公路桥,还有一座铁路桥。大家在路边休息,我跟师父去两座桥来回看了一下,想找一个过斋的地点,因为一会儿有可能还会有雨,就想看看在桥下是否能够避雨。公路桥下有一条土路,但就在桥下有一个垃圾堆。铁路桥较窄,桥下是荒草土堆。沿桥走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适宜的地点,最后决定还是在露天的路上停住。然后就开始进村乞食,这时稀疏地掉起了雨点。

乞食的第一家是一位男主人,得知乞食后他要给钱,我们告诉不要钱,只要食物。男主人说现在没有食物,就这样说了几句,离开了。我们继续向前乞食。

第一条胡同走完以后,进入第二条胡同。在一家门洞外站立,告诉里面乞食。院里只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大人在另一边,墙遮挡着看不见。我对此也有些经验了,在大人不出来时,就和小孩说话,说几句以后,小孩就将大人招呼了出来。她家大人出来和我们说了几句以后又回去,可能是找食物,我们就在门洞外等着。这时又出来一个边走边哭的小男孩,用手抹着眼泪。一般小孩见到穿着与众不同的出家人,都会有些胆怯,但他虽见我们在门口站着,还是向外走过来,没有害怕的意思。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太委屈了,急着要走而忘记了胆怯。

但没等走到门口,里面又很快地出来一个黄头发的女子,将他拉到里面墙遮挡着的地方。我以为是他的母亲,拉回去安慰安慰,就别让他哭了。刚拉回去,里面却传出来砰砰地连续响声,于是小男孩的哭声更大了。我站在这家的门洞边,觉得这可以说是在为我现身说法:乞食帮助我们降伏慢心,给众生种福田,同时在村中行走,也可以说是观看世间沧桑,觉得家庭、儿女等等,乃至不修行的世人,要在事业或是理想方面有所成就,在各种方面,其实它都是一种束缚。另外,对此平时也观看了很多,看见他们有时打打骂骂,但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感觉,甚至看见大人小孩间的打闹,有人还觉得很好玩。但在这乞食之中,秋雨飘零,天色阴暗,站在这家的门外,这时才有了一种厌离世间的感觉。虽然平时自己也说世间无趣,但一般都落在文字的学习上,或者是理论上的理解,在这时则是内心生起了这种感觉。每个人都要出生、上学、工作、成家、结婚、生子等等,中年壮年时在照顾儿女中逐渐老去,然后他的儿女又沿着这个轨迹成长,这个轨迹画成一个圆圈。可惜的是,这个圈圈并不是一种圆满,而是周流不停地不断轮回。

过斋后,我们刷完牙稍收拾一下就又上路了。居士说在前面有一个桥洞,因为看样子雨在整个下午也不会停,这个桥洞不大,挤了一下在里面都坐下了。地上全是尘土,雨衣坐垫等都湿了,往地上一放,土就混在了一起。没等休息一会儿,就有一辆车经过,紧急将外面的物品收起,好给车让出一条道,桥洞里顿时尘土飞扬。

居士说要将路堵上,让车从另一边过,但这也不太现实。又休息了一会儿。因为里面有一个村子,所以这个桥洞一会儿过一辆车,只好继续行走。

傍晚时,已经进入延安市区,又找到一座大桥,但想到桥下得从另一边绕下去,有很长一段距离。路上都是荒草,河水也很混浊,还有祭奠死人留下的一些烧纸食物,画成一个个圆圈。心里有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觉,对此就想到在十二头陀之中,还需要冢间住,这点儿实在不能算什么。但这个只是在言语之中,实际在各种环境里,乱的环境或者静的环境,好的环境或者不好的环境,都需要适应,并不是说从理论上理解就可以,还需要再实践,实践再实践,最后才有可能达到真正的适应。

在这个桥洞住过以后,有个居士提起,当地人说那座桥前不久曾有一个人掉下去死亡,但当时怕我们动念就没有跟我们说。当时我们不知道,住得很好,确实也可以少动许多念头。也就是说,有很多动念,都是由事情或先前的动念引起的。如果事先能够降伏自心不再动念,就可以避免以后的更多念头。

●经过延安市区

八月二十三

早三点就从休息的桥下出发。因为居士说延安的市区有二三十里长,很狭长,两边都是山,所以说最好能够很快地穿出去,要不然过斋或晚上休息都会不太方便。我们走的路沿着河一直向前,走时没有像以往早上还要打坐等等,没有过多地停留,累了稍作休息就继续走。路的另一边是山,在天亮前,前面路牌标着距离延安宝塔山还有多远,可是走了一阵,路牌显示距离宝塔山又远了,可能它在走过的某条岔路上。

于是我们当中一部分人想要看一眼宝塔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了。但也有一个新受戒年龄不大的比丘说他看见宝塔了,也不知是他的眼睛真的穿过山看见了,还是看见了画在路牌上的宝塔。

一般延安人都知道它,延安被称为革命圣地,其中宣传的标志上就有一座宝塔,被称为延安宝塔。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宝塔实际上并不是革命革来的,而是佛教的一个标志呢?自己在很久以前看见过这座宝塔,但是并没有想到佛教。也就是说,对很多人来讲,也可能自己身边就有寺院,或没有寺院,自己身边就有僧人,或没有僧人,但是由于福报不足,或是某种因缘,视若无睹。

也许和我们走的路线有关,街区始终不是太繁华,但也不能多停留休息。时间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多。在靠近公路边的桥下休息时,有两位五十多岁的夫妇过来,他们并不是当地的,是从外地来延安旅游,可能是以前看过《解脱之路》,又在现实中看到僧人行脚走到这里,于是感觉到很高兴,说了几句然后离开。也许当地学佛的人很少,除了昨天下午在路上有当地几个居士开车经过,在市区走了一上午,也没有看见居士或者和佛教有关的景象。在市区行走的感觉,就是我们和它各行其是了。

在休息时,师父说:在市区有一座教堂建得很高大,他们已经将教堂建在了这里。见到他们如此,就想到我们要将寺院建得更好一些。如果再没有寺院的一些佛殿等建筑,一些人会感觉不到佛教的存在了。这个教堂我没有看见,对师父的说法也没有表态,只是在一边听着。师父要建佛殿的想法并不是要和谁攀比,而是行脚走在路上,接触到了很真实的现状。

世间学佛的人到底是多是少,人们对佛教的认识是什么,可以说是需要一种真实的接触,而并不是统计学上的数字。所谓佛教已经发展、很多人都信佛,甚至有的人还说已经进入了什么黄金时代等等——实际上,佛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日渐式微。所以师父感觉到要将佛教建筑建得适当的庄严一些,因为佛教建筑有其自身的表法,它是对众生的一种摄受。

这是师父的感慨,另外,我想到师父除了感慨外,是不是同时也在说给我听呢?因为我有一种想法,同时也代表一部分人的想法,也就是平时觉得殿堂建得高大庄严很好,但有时候又想建这么多建筑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几间茅草屋舒坦。

师父的教化有时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我们的有些想法也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当时听了师父这样说以后,不是没有另外的想法,但我一般就不会再说什么话了。师父的教化有很多种,对佛塔佛殿是否需要等等,师父有自身的看法。也就是说,在末法时期,人不再修行,都在建庙等等,但反过来,如果人既在修行,又建寺院,这其中也没有什么冲突之处。当然,如果专门去建庙而不去修行就不太好了。也就是说,修行和一些适当的寺院建设有可能两者都需要。

在路上,师父为居士开示时曾说,有人认为现在经书多了,是否是福报大了等等。师父说:经书多了,实际上是我们的一种需要,并不代表福报大了,而是说我们现在需要更多方式的摄受。以前经书很少,但那时人的根机很好,他只需要很少的经书就能够修行。比如佛在世时,甚至有人听过佛的一句偈颂,他就能够修行。现在我们根机有可能稍微次了一些,这时经书就多了,让我们能够更多地学习。通过更多地学习,我们就能够更加进一步修行。

师父的这种开示,符合中道之义,不像某些方面的一些偏激。比如有人就说,经书多了就好修行,科技发达了就好修行;也有的人说,现在末法时期众生根机不行了,所以他就不好修行等等。师父就认为,所谓的末法,也不是这种根机绝对浅薄等等,这都是相对而言。这时候,我们遇到适当多的一些寺院建筑、经书等等,是对我们修行的一种辅助。师父的教化既有言语上的,同时也有其自身的一种身教。有时跟在师父身边,也许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会令我们感触很多。

现在是刚过完所谓的世间新年。我刚出家的第一个年,是在一个佛堂过的,那时僧团还没有来大悲寺。在世间所谓的除夕,也就是年三十晚上,有两个人跟师父提起:现在要过年了,我们需要精进一下,要去念一夜的佛。按我们一般人的想法,对他们提出这个观点以后,我们是支持呢,还是不支持?不支持有不支持的理由,支持有支持的理由。但是师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师父当时就说:“你念什么佛?老实地回屋睡觉去!”这个也可以叫做……也许其他人听完很快就过去了,但是我却感觉受益非常非常大——就是人虽然出家了,放下并不等于对什么都舍弃。从那以后,我对这个所谓的年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我们学佛,要超脱一种世间。我们所学的是佛法,它就是和世间有所不同。

这里我再顺便说一下,在我们听法时,一般是不需要鼓掌的,大家只平静的听法就好。(注:听报告时会场的居士不时鼓掌)因为鼓掌毕竟还带有一些世间的意味。比如说我现在讲报告,我讲到我犯错误了,然后我要忏悔等等。这时我讲完了,大家一鼓掌,你是鼓励说我犯的错误好呢?还是说我犯的错误不好?或者说我讲得很好?这时我们就应该用很平静的心——因为无论是报告还是行脚种种的修行,我们都是追求一种平静心。所以大家以很平静的心听完,如果能获得一种寂静的心态,这个才是我们所需要的。

在这一天,我们就在这个桥下过的斋。附近有汽修厂的工人,他们在一边看了一阵,然后又回去干活。我们过斋以后,收拾好东西就继续行走。也许从表面上看,我们从这个市区经过以后,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但这一路走过,无论人是否信佛,无论他对佛教是否有所认识,但只要见过的、听闻过的,都会知道有僧人曾经从这片土地走过。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留下了僧人的足迹。

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就走出了延安市区,比原来所想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并且这里也没有像其他地方还有成片连绵的郊区,路上的车也不多。因为没有太合适的地点,就在路边多休息了一阵。一上午的连续行走,稍微有点儿累。在路边随意地一停,也是一种无忧无虑,感觉人生所求也不过如此吧。

下午,很早就找了一处休息地,是在一片黄土坡中的平地,周围被很高的土坡围绕。虽然一路上休息地点不太好找,但只要找到了,大多数都很肃静,远离村庄,没有人来打扰。

据说晚上有雨,于是大家都将塑料袋准备好,但没有住进去。因为在里面住一晚上,即使不下雨,自身的热气变水汽,也都将睡袋弄湿了。

地方肃静,休息得又早,自己就胡乱地打起了妄想。这时掉起了雨点,大家互相告诉着下雨了,刚说完,大风就接踵而至。于是起来将塑料袋铺好,将东西放在里面。风很大,刮的东西乱跑,在风中一阵紧忙活。这阵忙活过后,人又进了塑料袋子之中。经过刚才的一阵忙乱,按理应思想波动,但这时心里不知怎么却安定了下来,安定得自己都觉得奇怪。于是试着再想一下原来的想法,但却提不起来了。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提不起来,而是那个想法它自己不愿意去多想了。

这时不禁又感叹头陀行的殊胜之处。自己在刚开始行脚的时候,经常称赞头陀行殊胜等等,随着走得时间长了一些,感觉自己也许有的方面不太灵敏,或者感觉自己有时要有一种平常心度过,一般不太去不断地感叹,但在一些事情中还是不断地感觉到,这种修行方式确实非常地殊胜。

下面说的一段是有关乞食。

八月二十四

自从进入陕西以后,陕北地区人烟稀少,一般的村子只有几十户,今天乞食的村子算稍大一些,也只有五十多户,因此一组分了五户,基本上每户人家都在路边。我在最后一组,还没开始乞,就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第一家没有乞到,有夫妻俩站在院里,他们不愿意理我们,没有布施。

再向前的一家在山坡顶上,虽然能远远地看见,但却无法直接过去,有一条土路要绕过一片田地。还好,这家进行了布施。等从这家下来,再回到路边,就已经快到回去的时间了。

在路边不远处还有一家,于是就又向前走了一下,准备再乞一家。这家房子是窑洞,紧挨着黄土坡。这里的黄土没有我想象中的黄,总感觉这地区就是白土。这家院子里种着菜,门窗都紧关着,虽然就在路边,但也显得很静谧,让人以为没有人在家。

亲彰沙弥过去,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老汉说:“哎呀,我没听好。”亲彰沙弥又解释:“我们路过这里,要点儿吃的东西。”老汉说:“就是要两个路费。”他对乞食没有听明白,对路过这里却听明白了,见我们走着过来,以为就是要点儿路费,然后继续赶路。

我们又解释了一下,我们不化缘,就只是要一点儿吃的东西。对方听后,态度稍变了一下,也许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来要钱的。于是拿出地瓜,作了布施。妇女端出一小盆地瓜,还问:“行不行?我们都是吃的这些。”因为在一般人看来,说是乞食物,但一般的乞丐所要的都是钱,并不是要食物。得知我们要食物以后,她又显得热情了一些,告诉地瓜正热着呢。

当时感觉到,出家人在一些人心目中的形象,无外乎就是化缘、练武、为死人念经等等。老汉觉得我们就是要两个路费,也不知是以前的想法,还是从什么书上看过的,他感觉就是几个出家人路过这里,好像又要住店,又要路费等等。这个是我当时心里升起的一种想法。也感觉自己既是在教化他们,也是在教化自己。在乞食之中,有时觉得并没有什么,就是做一个很普通的僧人,但这对世间人却是很有意义的教化,通过这个能够让世人认识了僧人,认识了佛教。

八月二十八

走到洛川县,路边是成片的苹果园,连绵不断,红红的苹果挂满了枝头。不能在果园边休息,以免他人怀疑、讥嫌,这也类似于世间所说的瓜田李下。但到处都是果园,休息时就只好在路边停留一会儿,还得继续走。

今天中午的过斋地点是居士预先在前面找到的,需要穿过村子,在后面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村子所处的地点已经较平坦,房子也不再是窑洞,而是和其他地区差不多的房屋。可能由于果园的关系,经济条件比山沟里富裕了一些。有的人家有还不错的门楼,红红的大门。

今天乞食的村子还不是太大,我们这一组乞了大约十多户。虽然门庭新鲜,但一般人家还是不太爱布施。在这个果园地区,我们一共走了三天,感觉自从进入这个果园地区后,乞食就不太顺利。大概是和稍富裕有关,有的地区靠近路边,发达一些,有时却不太爱布施。自己就有一种印象,觉得不如去年大山中的人那么淳朴。带着这种印象,走了几户后,都没有布施。有一家有十几岁的男孩和女孩在家,得知乞食后,又解释了一番,男孩拿出一个馒头布施。

因为走了一大段路,最后只乞到一个馒头,自己就觉得有些少了。也许是和自己怀着一种希望有关,以为或者希望对方能多布施一些,看他拿出一个馒头,就觉得是在打发自己。也许不是要故意生起,但毕竟有了这种很不好的想法。以前没有过这种想法,即使见到对方很不情愿地布施,就是一种快点打发你走的心态,对此也都很平淡地对待了。但这时却生起这种不好的想法。

也许我们看问题的角度要不断地改变,刚开始乞食时,伴随我们的是一种好面子,或者不好意思的想法。逐渐地对此平淡下来,感觉乞食没有什么的时候,其他的问题就要显现出来。也就是说我们要通过不断地乞食,不断地行脚,来不断地发现自己的问题,不断地改正自己的问题。要想到对方为什么要布施,对对方的布施为什么要生出不好的想法——也许这种不好的念头一直都有,所以需要不断地磨练,需要在不断地行脚乞食中发现自己。如师父所言:三年五年不算功夫,十年二十年也许刚迈出第一步。

跟着师父出来也有十多年了,是否已经迈出一步不敢说,但对自己内心的认识,还是在不断加强。虽然自己没有修行,但通过这种殊胜法门,也是在不断发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

●自娱自乐

九月初一

今天在一个村子边过斋,过完斋后就开始行走,路边还依然是果园。在果园不远处,有一片新栽的果树,由于还没有结果,在这里休息不会有妨碍。在休息中,时间过得很快,师父问:“是不是还得继续走?”于是我们就提议别走了,因为天阴着,据说要有一场雨。下雨倒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实在太难找休息地点了。

后来居士说,他们到前面再看看,是否还能找到空地。结果也没有找到,这时天遂人愿地又掉了几滴雨点,于是师父同意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

行脚中虽然很悠闲,但只是事情少,不需要过多考虑其他,白天有很多时间都需要行走,像这样很早就停住,时间都由你自己来打发,机会也不是很多。因为要防雨,师父告诉,将大塑料袋都拿出来。自己平时不太喜欢进塑料袋里,虽然里面可以避风,稍暖和一些。但人自身的湿气挥发不出去,几小时后,里面就湿漉漉的。想到将塑料袋口撑起来,这样应该能将湿气挥发出去。于是把塑料袋口一头系在了树上,将塑料袋口撑了起来。这样出入也方便多了。

以我这个想法为开端,最后大家将塑料袋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帐篷。反正一下午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有的人就将棍子弯成一个圆弧,插在地上,将塑料袋口撑起来,里面也用棍子撑起来,这样就将塑料袋做成了塑料大棚。于是我们就来回看着评价,大部分人都在忙活,工艺好的将塑料袋做成了一个棚子,工艺不好的,就做得凸起来一块凹进去一块。

只有新受戒的亲开比丘,别人在忙活的时候,他完全钻进塑料袋里,蜷缩在一起,透气的地方也不给自己留,塑料袋上都是水珠,已经潮了,得了一个“最懒奖”,于是成了大家的参观对象。他被人看了几次,又被人劝说,最后也将塑料袋扎成了大棚。后来亲度沙弥在我塑料袋后面插了一根棍子,然后用绳子把它和塑料袋后面拴在一起,将塑料袋整个都提了起来。我见他干得非常熟练,于是说:“等着什么时候给你发一个建筑上的鲁班奖。”他说:“不用给我发鲁班奖了,如果能让我每年都来行脚就是给我发奖了。”

所说的“鲁班奖”,既是对他的鼓励,也稍带有一点玩笑的味道。但见他对行脚非常认同,也就是说,大家在这里都得到了一种共同的体会。虽然有的人看见了认为是苦,或是不方便一些,但是大家在这里都很愉悦,都很快乐。也可以说是得到某种程度上的一种自在。年龄不大的亲平沙弥,将塑料袋口都封闭了,然后将圆圆的脑袋伸出来向外看着,露出一种灿烂的笑容。这种笑容是让人看着很愉悦、很清净的笑容,圆圆的脸让人看着很开心。

下面讲一个和这个稍有点关系的故事。

我们如往常乞食过斋,在一片田中的空地休息,阳光虽不是太足,但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稍微有点晒。师父就说:“是不是该走了?”我说:“再休息一会儿吧!”师父说:“在这儿休息什么?被太阳晒着。”我说:“师父,我要问一下大家,肯定大部分人都爱晒,大部分人都不怕晒。”师父说:“不能吧?”于是我就问亲果:“你是不是喜欢晒太阳。”亲果沙弥说:“我喜欢。”然后又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我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他说:“我从小就太阳晒得少,我需要晒太阳。”我又问附近的一个小沙弥:“亲平,你喜不喜欢晒太阳?”

亲平稍有点儿欢喜地说:“我也喜欢晒太阳。”师父的内心是不会动念了,但表情却有点儿哭笑不得,“吓唬”道:“亲平,你等着。”我又问:“亲善,你喜不喜欢晒太阳?”亲善沙弥正在那收拾背包,这时也可能听明白了一点儿,“啊”了一下,什么也答不出来。然后大家见了都哈哈大笑,说亲善总算想明白了。

在这种快乐之中,不是对师父不尊重,而是在这种世间少有的和合中,进行一种内心的调剂,也可以说是一种自在。

在《华严经》中有一句话叫“以道自娱”,意思是人在修道之中,内心会得到一种安静平和,始终在一种清净的状态,内心愉悦。法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娱乐,不再需要世间的娱乐。人在烦躁的时候,有可能需要歌舞,在寂寞的时候,有可能需要世间的娱乐等,虽然是一种放逸,但是也满足了他某种程度上的想法。但对我们僧人来讲,在这种头陀行当中,也可以说这种自娱自乐,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对这种修行方式的认可。在此中的愉悦、清净等等,如果不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的。

在〇八年行脚的时候,有一天是在河滩居住,在早晨起来的时候,稍有些凉,有些冻手,有两三个人在帮师父收拾背包。这时有手电光划过,照在他们的脸上,也可能是有些凉,嘴角咧开了一些,但也像笑容一样。虽然我经历此中,但看见他们的脸,用世间的话说还是有些看呆了。他们脸上的这种笑容,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看见的最美的笑容。

世间人有时为了得到幸福、得到快乐,要不断地工作,拼命地挣钱,最后成为了一种束缚。而头陀行这种少欲知足的修行方式,使我们得到了一种自在。

九月初二

大家在这片果园地住宿后,晚上并没有下雨,所以这晚休息得很好。早上三点左右开始刮风下雨。亲洞比丘到师父旁边问:“是走还是原地打坐?”师父说:“下雨不走了,是打坐还是在塑料袋里躺着大家都随便吧!”这时风很大,塑料袋刮得打坐也不太方便,也可能坐不起来,所以师父告诉大家就在原地随便吧。

风从塑料袋的缝隙刮进来,自己原来有预计,在袋口用绳子系一下,想到如下雨就拿绳子把口封起来。这时想到那些拿棍子支撑成的大棚,口肯定是封不上了,也不知他们如何对付大风。还有一个比丘,可能见下雨很高兴,就出来了,来回地看着。我将塑料袋口封起来后,风很大,绳子也不够用了,雨还被风从缝隙吹进来。这时想起大褂,于是用大褂的两个带子系上了,自己没想到大褂还有这么多用处。当时为自己这个高明的发现高兴了好一阵子。在里面没有打坐,在一种愉悦的心态下,虽然没有烦恼,但惭愧的是离修心还很遥远。

天亮后,收拾背包,到处都是湿乎乎的一片。香炉昨晚放在外面,已经沾满了泥土。上路后发现这里和东北有些不同,路上的树木大多还都是绿的,路上随处可见被风吹断的柳枝。虽然风很大,但在塑料袋住宿时感觉也没有这么强烈,也许是这里的树耐风性能不行吧。路上铺着黄黄绿绿的落叶,行走其间很有一种意境。

上午九点多,在洛城县和黄陵县交界处停住。边上有一个大炼油厂,附近有几十户人家,也就算作一个村子了,师父安排几组过去乞食。过斋是在炼油厂外的一条宽阔的过道上,背后是一面高大的护坡墙,面对着公路,只是不避风,过斋时,阵阵凉风吹过。有人说这个地点好记好找,明年将再从这里开始行脚。

今年的行脚可以说是很平常的一年,自己对此没有太深的记忆,表现既不精进也不算太放逸,但毕竟是出外十五天,如能细心观察,体会还是稍微有一点儿的。不过由于自己当时基本上没有记日记,所以有的事情也都忘记了,写得也很不好。

这次行脚历时十五天,总行程约四百八十里。行脚报告到这里就算结束,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谅解。阿弥陀佛!

二〇一一年行脚感悟点滴(释亲融比丘)

一心礼敬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一心礼敬上妙下祥恩师

诸位比丘,诸位尼师,诸位沙弥,

诸位居士:

阿弥陀佛!

应无所住

——二〇一一年行脚感悟点滴

◎释亲融 比丘

二〇一一年八月十六中午,海城大悲寺僧众乘车从寺院出发,八月十七上午九点至去年行脚的结束地点——山西省吕梁市杨家庄乡,在此开始了本年度的行脚。沿307、210国道行走,经过山西省吕梁市、柳林县,过黄河后经过陕西省吴堡县、绥德县、清涧县。九月初三上午九点至陕西省清涧县城外结束,总行程约四百五十余里,历时十五天。

本次行脚由上妙下祥法师亲自带队,共有二十九位僧人参加,其中比丘十五人,沙弥十四人。

以下是自己在行脚中的一点体会,写得杂乱,还请见谅。

●第一天

“头陀”为梵语,翻译为华语,即“抖擞”的意思,意为抖擞客尘烦恼,证法身。而二时头陀是《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对此我们一般都称为行脚。大悲寺僧团每年在七月十五结夏安居结束后,就要进行准备。新出家的还有能不能去得成的考虑,有的则因为寺院建筑需要而不能去。对此自己像个世外人一样,一切所需都已经有人为此准备好了,不必有过多的考虑,基本上就是等着到时候去就行了。

八月十六中午,一切准备就绪,僧众上了大客车。由于越行越远,需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达去年行脚的终点。在车上时放了关于以往行脚乞食的碟片,既是资料,对初次行脚者也是一个学习机会。在车上时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恍恍惚惚一年就已经过去了。去年的出发及归来等记忆还是很深刻的,就是再前年的行脚也好像过去不久。反观一下,一年来自己实在是太放逸,将心态做了调整,因为以浮躁的心态走在行脚路上,实在是很难面对,自己也很难去接受的。

八月十七上午九点多,在去年行脚终点山西省吕梁市杨家庄乡停住,在一村外的空地,背后是山坡,此即去年最后一晚的休息地点。那时是水泥地面,这时已经变成了石头,给人感觉变化挺快的。由于附近没有村庄,就由随行的居士供斋。

过斋休息之后,师父带领大家开始了今年的行走历程。背包刚一背起来,就感觉很沉,这在往年是没有的情况,心想可别越来越沉。好在锻炼了半天,第二天就已经好转了。

大家走了一段,开始逐渐上坡。行走过程中要求摄心,不得向两边乱看。这在自己的体会中已经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但还是时不时地看上几眼。眼睛尚且收摄不住,更不用谈妄动的内心了。因此,要在行脚刚开始时就要努力,否则越看越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行脚过程是对自己一次多方面的检验,但惭愧的是,自己实在是不合格。

走了一段后开始休息,此时天气有些热,大多都已经出汗。

大众就停在路边,十多头牛在公路边自由地走过来,对旁边疾驰的货车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有人感叹这里民风治安应该很好,将牛放在外面就不用管它了。这些牛不知是为寻找草地,还是就为了走走散散心,我们休息一阵,它们竟然来回地走了好几趟。只要没有主人看管,它们就悠然自得,自由自在的。而僧人也一样,出外远离了房间等束缚,也是自由自在的。

这样几次行走休息后,在一条通向山沟的土道停住。虽然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但因为前面就是连续爬坡的盘山道,很难找到休息地点了,就决定今晚在此休息。

太阳刚落山,露在外面的物品就已经都潮乎乎的。大众就在此露地而宿。

半夜想体验一下野外经行,就向里走了一段,在不影响大众的地方来回走着。山里的温度很低,就将棉披布裹在身上。其实不能叫做经行,只能叫绕圈走着,因为还承受不了外界的干扰。此时也许是半夜一两点钟,但路边的大货车却好像比白天多了,一辆接着一辆地在公路上驶过,明晃晃的车灯十分耀眼。真是在山沟里想找一个寂静地方也不容易,无奈之下,只得又回去休息了。

行脚第一天,虽说很平淡,但也发生很多事情,当时没有记,有的就已经忘记了。在中午过斋时,师父曾开示:一是行脚日记要注意平时的积累,积少成多,不要相信自己能记忆的想法。二是平时的记录是当时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们修行就是要抓住第一念,回去以后,即使再补写,那也有很多修饰成分了。惭愧的是自己当时没有记,所以在下面很多的地方修饰得也就很多,实在抓不住第一念。

●第一次乞食

我们从八月十七下午开始行走,八月十八差不多在盘山道绕了一个上午,没有乞食的因缘。在八月十九才开始了今年的第一次乞食。

中午时分,在河边一块沙滩停住。师父安排了大众坐的位置,然后大家搭衣持钵,站成三排。师父依次为之分组,由以前常乞食的比丘带新来的比丘及沙弥,共分为十组。然后顺公路往回走了一里多,至吕梁市吴城镇上四皓村开始乞食。

我们组的三人分在村外边,来至第一家门前,念了几声佛号,然后问:“里面有人吗?”这家的大门开着,就用手试着敲了一下,但无法敲响,就只有直接喊了。但是此家没有人,这样连续几家无人,再向里面已经没有人家,于是只得出来,顺着公路继续往前走,并且留意旁边是否有人家。

走了一段,前面出现的一家院墙很矮,一位老太太在门口坐着,而另一位老者则在靠路的墙上坐着,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碗正在吃饭。我们绕至门前,告诉出家人前来乞食。老者走过来,没有听明白。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初次见到乞食的出家人,表现的都是诧异、迟疑等,就为他解释了一下,说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老者说:“能吃的……”然后转身向屋里走去。见他有布施的意思,于是就朝他补充了一句:“但不能是荤的。”

过一会儿老者拿着两个月饼出来,他头上包着白手巾,是标准的当地老汉打扮,脸上经长期地劳作,风吹日晒,透着一种沧桑的淳朴。看着他向我们走来,自己不由得心生惭愧,何德何能,能受此布施?人平时的惭愧心是很难生起的,有时说要怀惭愧心,但很多时候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很难从内心真正地生起。而此时事先并没有想着要生惭愧心,只是受情景的感化突然而生。虽然有的人看来,这只是普通的给予,但在乞食中还没等对方布施,就有深深地感触。也就是说,乞食并不是在教化他人,而是在净化自己的内心。

老者上前,因他是第一次布施,有些不知如何做,就将月饼放在了我的钵盖上。于是我告诉他分开,放在旁边两个沙弥的钵里。看着他掰月饼的手,指甲略带青黑,应是长期劳作造成的。但我对此没有任何嫌弃或认为不干净的想法。

他将一个月饼掰开放在两个沙弥钵里后,又告诉他将另一个放在我钵里。虽然放在钵盖上也算是布施完成,但还是让他放在钵里,以此令对方加深印象,深植德本。

乞食的一举一动之中,对自己都是心灵的一种升华,有的时候越是回想起来,感想越是强烈。我们也需要不断地乞食,尤其是刚出来时的第一天,以为随着乞食一年一年次数的增多,自己已经平常看待,但对此其实还是不断地有进一步感受的。此节题目叫第一次乞食,并不是全因为此次。这不是行脚乞食的第一次乞食,而是因为经历了多次,但面对时还是有第一次的感觉。实际每次乞食也都可以叫做第一次乞食,这里面所得的法,是我们学之不尽,用之不完的。

最后合掌为老者回向:“祝你吉祥。”在前两年曾为布施者回向过“祝你吉祥如意”。

“如意”一词在过去佛经中没有过多的引用,同时也觉得有些繁琐,于是就直接改为“祝你吉祥”了。这都是我们在学《吉祥经》时得到的,而“吉祥”在佛经中有确切的依据,可分为因吉祥、果吉祥,世间吉祥、出世间吉祥等。民众对乞食僧人布施,从近来讲,可以得到财富福报、相貌庄严等世间吉祥。从佛法中讲,同时可以得到将来离苦得乐的出世间吉祥。这是乞食中的布施与世间善法不同的地方,世间所做的善法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因为时间还来得及,于是我们就又去了公路的另一边。来到一家门口,一男子正在外面,我上前刚说一句乞食,他就很不耐烦地扬手让我们离开,并没有做太多的动作。以前遇到的比他不礼貌的还有很多,对此也没有多想什么。

乞食结束后,各组都陆续回到沙滩,开始过斋。过斋后有居士过来请法,后来飘起零星小雨,请法的居士离开,大众也收拾背包上路。前行了三四里路,至一高速桥下避雨。

此桥足有数百米,我们刚到里面不久,外面就已经下成大雨。能有一个这样的桥避雨住宿,大家都很满意。

●雨后乞食及住宿

时间为八月二十,昨晚下雨时,在高速桥下休息。天亮后就行走,走了大约十里地,来到另一高速桥下。然后回返约二里地乞食。桥下至公路的一段路泥泞不堪,自己走着,也很有感觉,觉得有的也是过去想要的一种情形。由于走得较远,恐回来晚了,就让沙弥看着表,以计算来回的时间。亲藏师父在前面领着走得较快,至村里二里地约走了十五分钟。

然后他让我走在村外前面的一条街乞食,实际上分给我们的只有几家。其中几家敲门都没人出来,也不知是否有人。只有一家开着门,我上前问:“里面有人吗?”一妇人在里面答:“有。”又说:“出家人乞点食物。”此妇人告诉:“没有。”我们说了几句,而对方只回答了“有”和“没有”三个字,非常简单。虽然走了这么远,但前面再也没有人家了,这就是在这里的最终收获了。

幸亏我在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路边,知道还有几户人家,于是顾不得过多考虑,三人又疾步返回。

在公路边这几户人家,有的没有院落,都离公路很近,前面几家没有人。有一家也紧靠着路边,但有个小院,里面的烟囱冒着炊烟,院落房屋都显得有些低矮。

我在院外面喊了声:“里面有人吗?”然后直接走到院里面。过一会儿出来一对老夫妇,老妇人的手上还粘着面,看来正在做饭。主人问我们要做什么,于是就又解释了一下,然后老妇人拿出两个馒头布施。虽然他们已经布施了,但他们对我们还是有些不太了解。也许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老者就连续地问着,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告诉他我们是出家人,又告诉我们是僧人,但老者还是没有明白,还是继续要问。旁边公路上货车隆隆而过,再加上老者浓重的方言,我也实在分不清他到底是要问我们什么,想要知道什么,是要问我们是什么人,还是问其他的事情了。最后无奈,我只好就直接告诉:“我们是和尚。”也许他们对“和尚”两字还有点了解,就没有再问。我也不想再过多解释,就为他们回向离开了。这就是佛教在一些地区的现状,令人感慨,当地民众对“出家人”、“僧人”等概念都有些陌生了。

再往回走,路边有一个大斜坡,最里面有一户人家。此处和村子离得很远,虽是靠着路边,但也显得很偏僻。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曾在斜坡边休息,里面的男子当时出来看了看。我们再来乞食,对此也不算陌生了。这次里面出来三四个人,解释乞食以后,他们告诉没有吃的,说饭还没有做呢。我于是就往回走,刚要走远,他们又喊:“回来。”说饭还没有做,但有月饼要不要?于是他们布施了几块月饼。

自己将此乞食过程想了一下,当时这家虽然说了还没有做饭,并没有明确不布施的意思,所以应该再稍停留一小会儿。总觉得随着乞食次数增多,已经有点经验,但实际上有时对乞食过程还是没有能处理得很好。

其实在对方犹豫时,有时也不需要语言的解释,停留一小会儿,就是给对方一个观察机会,给他思考的时间。等待的时候,心静下来,有了定力,眼前的情形也许就有所改变。但随着乞食次数增多,在乞食中自己虽然并没有应付,是在认真地乞食,但对一些过程的处理上,心情还是有些浮躁。见对方说没有饭,当时就走了,虽然有点不再求人的意思,但还是不太妥当。因此需要总结,需要放下心态地总结,因为自己还是处在学习之中。

我们踏着泥泞的道路,又过一条小河,最终回到桥下。过一会儿其他人也都陆续归来,准备了一下,开始过斋。小雨不紧不慢地下了起来,并且有风,这桥有十几米高,并不能避雨,就夹着雨丝过斋。结斋以后,背包外部以及衣服都有些湿了,只剩下人坐过的地方还算干爽。

居士告诉前面也没有合适的桥洞,下午就只有在这里想办法避雨了。师父带人将靠近桥墩的地方平整了,虽然稍避点雨,但无法容下我们这么多人。

在另一边桥头处有一块高坡,绕过去查看以后,发现由于和桥面的距离近,雨完全刮不进来。于是师父带领大家全部转到坡上。坡上有一条新修的村路,新打的混凝土还没有干,旁边还有积水泡着,非常的潮湿,并且还有很多羊粪。

于是用枯草将羊粪扫到一边,又将塑料布铺上防潮,将绳床等铺好。虽然混凝土很潮湿,旁边还有积水,但大家也都能接受,因为这里满足了大家避雨的需要,因此也就知足了。其实我们平时很多的不知足,也就是因为需要没有得到满足。

在高坡下方,靠近公路的方向有几户人家,有一位老汉见我们住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互相问了几句。亲义比丘以为可以教化,就要结缘给他《地藏经》等,但老汉没有接受。说了几句,由于方言也没听太清,但意思能看出来,可能是说家里有,也许是稍有点信佛吧。亲义比丘又拿念佛机给他,老汉拿到手看了看,就说:“这得给你点钱吧!”就从衣兜摸索出几张纸币。亲义比丘连忙告诉他:“结缘的,不要钱。”

等老汉走到一边了,大家都觉得亲义比丘和老汉互相的行为,并不是文字所能描述的,而是当时两人凑在一起了,行为就有点喜感。师父说:“他要给的可能是两毛钱吧!”

老汉拿出的钱不怎么新,他完全是当地百姓的穿戴,家境可能也不是很富裕。所以猜想要给的也不会多了。因为钱现在都是新版的了,我早就不认识了,也不知他到底要给的是两毛还是三毛。只是看到老汉和亲义比丘说话的表情、掏钱的态度,真是蛮好笑的。

如果他真是要给两毛钱,就更可以体会僧人不要钱的好处了。要不然,见到老汉要给钱,心里满怀希望,想到又可以小赚一笔,但见到老汉摸索出的竟是两毛钱,不由得一下又堕入了失望之中。这样产生落差,心情大起大落,多难受啊!

此朴实的老汉回家后,一会儿又回来了,还是去找亲义比丘,告诉他这个念佛机不响。原来它里面没有放电池。真是的,光结缘念佛机,不给人电池哪能行啊!

外面的雨淋漓不停,此时中午刚过,一个放羊人赶着一大群羊要从我们身边过去。羊也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僧人,有些不敢走。于是放羊人就来回吆喝,后来有的羊直接就从高坡冲了下去。

很奇怪的是放羊人拿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根长杆,前面有一个类似小铲的东西。旁边有人解释说这是用来铲土的,如果哪只羊不听话就铲土抛出去打它。也不知他解释得对不对,这也算当地的一种风情吧,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村中老汉、放羊人,以及附近过来看的另外几人,有的是表示一种关心,有的看着也许是对我们的一种不解、一种可怜。而我们看着他们,近处的房屋,远处的村落,也都是一种束缚。

点上一支香,诵了一遍《佛遗教经》。大众有的写日记,有的打坐,有的缝补,有的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坐着。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放羊人又赶着羊群从我们身边走过。看着羊群匆匆而过,感觉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难得浮生半日闲”,世人每天忙忙碌碌,甚至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我们因为下雨也就不用再走路了,又能有一处避雨的地方,悠闲悠哉,此是放下了贪欲而得。对自己而言,苦倒没觉得,出离心也没有发出,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夜过吕梁

八月二十一下午三点多,走至吕梁市区外,在路边休息了一次,再次行走的时候开始下雨。

居士在前面给找了一个避雨地点,要经过一个工地。我们过来的时候,里面几位工人出来,告诉前面没有路了,我们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走。来至一座桥下,桥及外面的河道都是水泥地面,可能是为了工程需要,流水都被土坝挡在一边,桥下的地面非常干爽,连续三天的下雨,能有这样一个地方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们进来不久,外面的雨就越下越大。此桥不算太高,而且还很宽,所以雨一点也淋不进来,大家对此环境都很满意,有人甚至称此住宿条件为五星级宾馆的规格。

附近的一位女老板过来,说她的母亲也信佛,她的工厂大院现在空着,请我们上她那里住。师父谢绝了,说不去房子里住,这是行脚的规定。

大约八九点钟,在外面停了一辆车,朝里面喊。师父见状出去,我及几个人也跟着出去了。车里的男子打开车窗说:“防汛指挥部有通知,你们住在桥下有危险。可以上桥上面住,或者去那面的街道的屋檐下住。”师父说:“我们不去房屋,在这里如果发现危险的话我们立刻走,即使有事也由我们自己负责,你看怎么样?”因为此时已经八点多,雨后的黑夜中想要再找一个地方不太容易。

此男子怕我们不走,又故意夸大地说:“你们不知道,这里下雨后的洪水非常大,有时把这桥都淹没了。”师父说:“你不要说这么多,我只是问一下,是不是不允许住在这里?你要说是的话,我们立刻就走。”

于是回去招呼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其实这时雨已经停了,不可能有什么水。如果洪水非常大把桥都淹没了,那新修的桥还有什么作用?再说这人也可能喝了酒,此男子和人说话,从始至终都没有下车,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有人说闻到一股酒味,也可能他喝了酒,因为他最莫名其妙的是刚到的时候,还让我们到桥上面住,然后后来又说水大把桥也能淹没了,那在桥上面住岂不是也要被淹?

随行护持的居士在别的地方住,这时过来又去和男子说了几句,那车就开走了。然后居士回来和师父说:“那人已经同意咱们在这儿住了。”师父说:“我已经问过他,是不是我们不可以在这里住,他说是的,即使改口我们也不会再住了。”

大家从进来的工地出去,一阵雨过后,到处都是泥水,就在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想到师父没穿雨鞋,鞋不知湿成什么样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休息时特意看了看,幸亏在出来前他们给师父新修的鞋底很厚,鞋基本还没湿。

我们上公路后,一会儿就进入了市区,此时灯火闪烁,街上男男女女,还是很热闹的。这么多僧人突然而至,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并且有人要供养,但也有人是另一种态度。

我们一阵急走,走了很长时间才停在路边,至身后的楼下有段距离,用白线画着可以停车。一辆白色货车回来,就在一边鸣笛。刘居士见状就和司机商量:“你能不能从旁边绕一下上去?”意思是在稍远的地方开上去,然后再开到楼下,虽然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货车司机就是不同意,还是继续在我们旁边鸣笛。师父说:“这里也不能停,我们走吧!”于是背包就又一阵急走。

在外也就是这样,随便的一个人,也都可以随时让你走。

居士在前面找了一个或两个地点,但就在市区边上,哪还有太合适的地点呢?因此师父只是边走边看了一下,于是知道,需要连夜穿过市区了。

吕梁的市区并不大,记不清停停走走几次了,最后在铺着地砖的人行道上停住,此处已经远离了喧闹,旁边的院落也空着,最终就在此处休息。此时约半夜十二点多,雨后的地砖很潮湿,和桥下住宿条件无法相比。今晚从桥下到这里,虽然有各种因缘,但对自己而言,在桥下住时也动了此处很好的念头,于是就被赶走了。在行脚过程中,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看好的地方就是住不成,这也是以此克服我的贪恋之心,这也是出来行脚的一种好处。夜半行走,最近几年少见,在前几年是经常的事,所以对半夜所经历的穿行市区,稍作一记。

●经过黄河

八月二十四,在柳林市区外的一座大桥上休息,早三点招呼大家起来打坐。天快亮时就开始走,走了一段就开始爬坡,进入盘山公路。整段路都被雾气笼罩着,据说此路有十七八里,走到尽头即是黄河,然后进入陕西省。

约九点多,在山边休息,居士说再有一里多就到黄河了,但看前面山边的楼群,就已经是陕西省吴堡县城。稍休息了一会儿,前方的刘居士又找到一块空地,在黄河边有条公路,公路的山边有块空地,刚好能容下我们。过公路不远处即是黄河,在这里可以远眺三四里外的公路、铁路桥,两边都是山岭,大家对此环境非常满意。一会儿就要渡过黄河,现在就可以在边上过斋,可以近距离接触了。

今天乞食的村子,名为军渡村,此是山西省最后的一个村子。

大众搭衣后开始乞食,还是延续昨天的分组。师父去坡下的几家,其他人由亲藏师父带着,沿公路去里面的村子。

我们分在最外面,第一家离村子很远,他们布施了麻花。然后再向前进入村子,但前面留给我们的只有几家,有一家布施了枣,再前面都有其他组在乞,就只好出了村子往回走。

回来时是在公路另一边,发现坡下竟然还有人家,在上面只能看见破旧的房盖,也不知是否还住人。亲愿比丘也许很想下去,告诉:“有一家还冒着炊烟呢。”

于是就顺着公路寻找到下去的小路,竟然直接来到了一家的房子边上。在外面喊了几声,里面没有人答应。就大胆进去,到了这家的屋前。这是由石头直接垒成的房子,里外没有任何的装饰,房子的门窗都没有了,院内长着杂草,早就已经没有人住了。并且这里的几家都是如此。我对亲愿比丘说:“你不是说有炊烟吗,这几家哪有人住啊?”他看着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下方黄河水缓缓地流过,看着破旧的石头房子,有的还放着陈旧的生活用具,给人感觉一下就回到了古代。浮世沧桑,几经变化,也不知我们前世与这有何因缘。回来后,当地柳林的居士也过来供斋,坡下停了十多辆车,几十位居士,在黄河边组成一个小型法会。也算给山西省行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过斋后,僧众剃头,师父为柳林当地的居士开示。这时有位出家人过来,自言是和居士一同前来的,得知我们走到这里,特意过来看看,而他住的寺院就在附近。师父问:“我们昨天经过市区的香严寺,你是住在那里吗?”此出家人说:“我不住在那儿,那里不是佛教的地方,被政府的旅游部门管着。”对佛教所面临的一些现状,我们也都是一种无奈。对此不去管它了,还继续我们的脚步。

向前经过我们乞食的村子,然后过黄河大桥,由山西进入了陕西省。

古朴的县城虽然不大,但外围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依山而建,所以延伸得挺长。走了很长的一段,终于离开了所有的住户,在黄河边的一块空地停住。虽然天色还很早,但师父告诉今天不再走了,就在这里休息,可以将潮湿了几天的睡袋等晾晒一下。

僧团自二〇〇〇年入住大悲寺后,前几年的行脚,都是在辽宁省内,走了辽宁省的大部分地区。自二〇〇四年开始,师父决定先乘车到前一年行脚的终点或某个中间点,然后从此处继续向前走,要不然每年所走的五六百里,就只能围绕在寺院周围了。师父是想要以点带面,在更多的地区播下希望的种子。

自二〇〇六年从辽宁西部进入内蒙古,二〇〇七年又进入山西,随后一直西行。从辽宁省内走至黄河边,(除了由于某种因缘的赤峰市区一段外)都是僧众一段一段走过来的,而自己有幸跟随师父,每年出行。

黄河被称作“中国的母亲河”,作为一种标志性的象征。在去年行脚时,有人就已经开始计算,什么时候可以走到黄河。但眼见之后,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宽广、波澜壮阔。

而对行脚而言,黄河也只是一个地域性的标志,说有意义,因她可以算作僧众行脚的一个里程碑。

行脚并不是单纯的对乞食等有所了解,也不是乞食一次两次,行脚一年两年就能深入的。对自己而言,即使已经知道了如何行脚的要求,在行走中也基本上做到守规矩,但并不等于对法已经真正深入。除了真正的大根机者,对普通修行者来讲,就需要不停地坚持,如师父所言,一年两年不算功夫,十年八年也只能算是打一个基础。僧众行脚在十多年后,终于来到黄河边,所以稍有纪念意义。

由于下午停下得较早,在黄河边时间较长,有人就过了河堤去远处,和黄河近距离接触。后来沙弥又救回来一头受伤的小猪,如以前一样,大家给小猪命名为“小黑”、“小白”等,七嘴八舌的,但没有一个满意的名字。因为它也只会哼哼,不会讲理。后来还是师父慈悲,给它命名为“亲黄”。

有人到黄河岸边开始捡黄河石,说要拿回去作个纪念。有的还说将来大殿封顶,放在大殿上。我本来没有去,后来受人所托,也就过去捡了几块。有人拿回来还给师父看,师父也就顺便看了一眼,评论了几句。

觉得师父现在和以前也稍有不同了,二〇〇〇年去沈阳的时候,我们在一个体育馆外,看了评论了几句,结果就受到严厉呵斥。而师父现在也稍有改变了,但是这种改变是由于我们的根机太劣,师父在方式上稍有所改变,并不等于让我们随意放逸。在后两天,有人在晚上休息时未经允许,又到外面捡石头,结果被师父严厉地呵斥,告诉:“前几天你们在黄河边捡石头,当时没有说什么,因为那只是让你们调解一下心情也就罢了。现在还未经允许还要去,修行人还要这些干什么?走到哪里什么都不能带,什么都不能留!”

所以说师父有时候对一些人顺便开玩笑,这种方式只不过是随机地接引一下弟子。不要以为师父今天看你放逸朝你一笑,就以为已经没事了,其实师父心里明镜似的,都给你记着呢。现在不说你,不等于将来不说你。所以说在师父慈悲给我们调解心情的时候,我们心里也不要忘了法。而我这里所说的黄河边纪念意义也是如此,因为我们最终还是要应无所住。

八月二十五早三点,大众起来在原地打坐,约五点左右,收拾背包开始行走。又在黄河边走了一段,公路拐向山里,黄河边的行走至此告一段落。此时天还没有亮,夜幕笼罩着群山,僧众向山间继续走去。

●感受是相同的

八月二十五,进入陕西省后的第一次乞食。上午八点多,经过一个村子,居士告诉这是最后一个村子了,前方七八里内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无法满足乞食。虽然有点早,但是师父还是决定就在路边停住。但停留过斋的空地很难找,最后只好平整了山边的一块小空地,师父让大家休息一下。这时我们发现在空地边的山坡高处有一户人家,只有一条崎岖山路,崎岖的程度好像只有人才能上去,其他任何车辆都很难爬上去了。而靠近我们空地这边是直立的断面,看来住在上面是基本上没有人打扰,也很有点意思。

我们这么多僧人在下面来回活动,也吸引了上面人家的注意。里面的人站在高处看着我们,而我们看见住在这么高处的人家,也觉得很稀奇,就议论房子是如何建成的。难道砖瓦木材都是靠人工背上去的?让我们没有料到的是,接下来很多天的乞食,都要和这么陡的坡路打交道了。

休息一会后,我们往回走了一段,开始乞食。看见一条路通向上面,亲藏师父告诉:“你们去这里吧。”

我们三人爬着很陡的坡路走到上面,发现却只有一家,并且家中无人。四下看了看,路已经到了尽头。看见另一家就在另外的坡上,有人站在上面看着我们,但却无法过去。于是问身后的两人,这家如何上去呢?找不着路,只好顺着坡路往回走,并边走边看,寻找看是否还有路能上去,但始终没找到。看来住在这里也有一个好处,独立一家住在上面,都快成闭关了。

最后绕回至公路,看见路边一家停着辆车,这在山区并不多见,也许有人,就顺便过去看了看,结果还是没有人,只好顺着另一条坡路爬上去。

走到上面,绕了一个大圈,才到了原先看到的人家。院外有男女等四人,说明乞食,他们布施了两个花卷。然后问:“从哪儿过来?”答:“辽宁。”

最后给他们回向:“祝你们吉祥。”对方的男子说:“谢谢。”看来他们对僧人的祝愿,还是很希望得到的。再接下来一家就在道边,住的是很旧的窑洞,此家人布施了两个水果。

再往里走是连续的坡路,有的路将石片斜插在路上防滑,有的坡度看样子什么车都很难上去,一些生活物资、秋收的庄稼等,都只能以肩挑人扛的方式运回家。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坡路,感到这里生存的艰辛,我们三人只是持钵来回走着就有些吃力,何况挑着东西而过的人呢?此正如食时五观中所言:“计功多少,量彼来处。”

沿着蜿蜒的山路快行至尽头,又发现了一户人家。旁边坡上有几个人正在用木杆打枣,那是一片枣树,陕西的枣也非常红。告诉亲参沙弥前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山坡直接喊:“路过乞点食物,方便不方便?”对方答:“不方便。”觉得他语气有点太直太生硬了,没有给对方考虑的时间。但既然好不容易来到上面,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不管他们了,我直接走到这家院门前,向里面喊,心想即使你们是一家人,也还要试一试。

里面男女主人约有五六十岁,等他们出来后,说明乞食。和往常一样,都有些不知乞食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解释:“就是要点能吃的东西,不带荤油的就可以。”对方重复道:“能吃的东西。”对此有些理解了,但还是有些迟疑,并还没有明确表示布施或者不布施。我于是就问:“不知你们方便不方便?”此时言语的技巧也很关键,因为这时不太好直接发问:“你到底给不给?”因为这样言语太过生硬,同时也有点太过乞求的意思。但此技巧只是要恰到好处,以适当的语言而说,并不是要以一种花言巧语。对方说道:“方便。”然后回去,拎着一袋食物出来,告诉:“这是点蛋糕。”其实拿出的并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但对此却有些无奈,谁让我们只说了不要带荤的食物,而没说也不能带鸡蛋的食物呢?

也不知对方是否能够接受,但是无论如何都得为他解释,于是说:“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能吃带有鸡蛋的食物,这蛋糕可能含有鸡蛋,我们不能要。”

他们说道:“哎呀,我不知道。”对此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形,并没有说给你蛋糕还不要,而是很愉快地说:“我这就给你们换。”给人的感觉,他们布施态度的转换就在这一念间,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我们说完“出家人有戒律”后,他们生起了很大的信心,知道眼前的三人并不只是要点饭那么简单。如果说,刚才对我们的身份还有点迟疑的话,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的三人是真正的出家人。所以言语、态度、热情程度等,都立刻有所不同。

如果我们对蛋糕勉强接受的话,他们给我们的只是一种给予,就好像世间法一样。而说出戒律以后,他们现在又要去拿食物,那就是一种供养的心态。

回向后准备离开,主人又问:“枣你们要吗?”答:“可以。”于是他就去和旁边山坡上的人打招呼,让给我们拿一些枣,并且说:“你们自己去捡吧!”我告诉:“我们出家人有戒律,不能自己去捡,只能由你们布施。”然后我们三人就在一边等待。山坡上的几人虽然刚才随口说了不方便,但目睹了布施的过程以后,也明白了眼前的三位并不是化缘要钱的,知道了出家人是做什么的,于是就开始准备枣。这边的男主人也顺便在院外的枣树上摘了几个,枣树在这里也太常见了,山坡、院落等随处可见。

这家的女主人还在和山坡上的人诉说赞叹着:“给他们蛋糕都不要,他们不吃鸡蛋。”然后又说:“这是出家人。”由此可见,比丘的乞食和世间乞丐的要饭是完全不同的。乞丐只是单纯的要饭糊口,而比丘名为乞士,遵守佛戒,所以叫做乞食,这有法可循,有法可得。

最后他们给准备了满满一大袋枣,准备递给我们,我就问了一句:“这袋你们还要吗?”他说:“你们直接拿走吧。”给他们回向后,本想直接回去,但男主人告诉:“从这往里走里面还有一家。”看来他不想让邻居错过布施的机会。我见他很热情,也不好说下家我们就不去了。于是就绕了个弯,来到最里面的一家。

还是让亲参沙弥上前叫门,主人出来后得知乞食,回去拿出一张钱要给我们。告诉:“出家人不要钱。”他们说:“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拿钱去买点吃的吧!”此家几个人很热情,以为拿钱和食物是一样的,就是想让我们拿钱离开。我就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你们即使有点剩的也可以。”后来他们想了想,拿出几个小月饼布施,分给我们以后,女主人手里还拿着那张钱,就说:“这个还是给你们吧!”于是又解释:“出家人有戒律,这钱不能要。”为之回向离开。

今天所乞的几家都布施了,觉得乞食不会因省份地域的差异而改变,乞食中的故事是大致相同的,而感动也是相同的。进入陕西第一天乞食是比较顺利的,有好的缘起,令人感觉接下来陕西的行程会很顺利。而接下来的行程,也确实验证了这一点。此地虽然土地贫瘠,但民风淳朴。由于多种原因,这里很难闻到佛法,见到出家人,因此他们更加企盼等待着乞食僧的到来。

●戒如明月

如上面所说,僧人在乞食时只乞食物,不要金钱。而不储备金钱是沙弥十戒中的一条,而沙弥十戒中的其他九条和在家人所受的八关斋戒是完全相同的。因此从某种角度说,此不储备金钱就是在家俗人和出家僧众的一个明确分界线。另外,不储备金钱也是比丘戒中的规定。所以,大悲寺僧众无论是在寺院,还是在行脚途中,都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金钱供养。

虽然如此,因不知僧人有不储备金钱的戒律,行脚途中,有人见到风尘仆仆的僧人,在感动之余,有时还是以金钱供养。如八月二十一,我们在桥下休息时,附近一位女老板过来,邀请我们到她空着的工厂大院去住,我们没有去。然后她就要供养金钱,师父说出家人不接受金钱。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她很快地起身,从兜里拿出钱,快速地扔在师父身边,飞快地转身离开,速度快得很难与她的身份相联系起来。我在旁边看着,都有些感慨,这真是和世间形成鲜明的对比。世间的人一般见到钱是快速地拿走离开,而她是将钱放下以后再离开。

再者,出家人不可以接触金钱,此女老板将钱扔在师父身边,并不是想让师父犯戒,而是师父说不接受金钱时,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要,以为只是礼貌性的推辞。在旁边护持的海城王居士也很快地将她拉住,将钱硬还给她,然后又反复地解释,不要金钱是出家人的戒律等,她有些明白以后,这才将钱收起来。

在行脚途中,在乞食过程中,遇到有人给钱的情况,对此就需要一种解释。就如此女老板虔诚地以金钱供养,如果不加以解释说明这是佛给出家人制定的戒律,她就很难将钱收起来的。

大悲寺僧众全体持不捉金钱戒,这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但也有个别人却以各种方式进行一些破坏,例如有个别人,不知出于何种居心,将僧人持不捉金钱戒、并对居士宣扬金钱戒的行为,说成是故意向在家人讲述出家戒条,说法就是:“不拿金钱是出家人的戒律,你怎么能对在家人去说金钱戒呢?”于是他就将此定义为一种拉拢居士的手段,并且什么沽名钓誉、自卖清高等种种恶毒的语言都出来了。

的确有的比丘戒条,一般情况下,在家人是不需要知道的。不捉持储备金钱也是出家人的戒律,但如果完全不允许告诉居士“不拿金钱是佛制的戒律”,就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有某居士拿金钱来供养僧人,僧人说:“我不要钱。”某居士说:“你拿着吧,拿钱可以去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僧人说:“能买东西我也不要。”某居士说:“别人供养的物品你都已经收了,这钱你怎么不要呢?”僧人说:“供养的物品我可以收,但这钱我就是不要。”某居士说:“你不收金钱供养一定有原因吧,这是佛教的戒律吗?”僧人说:“是不是佛教的戒律我不能告诉你,但这钱我就是不要。”某居士说:“既然不要钱的原因你不能告诉我,那么这肯定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了?”僧人说:“这是谁定的规矩我就是不能告诉你。”某居士说:“这很奇怪啊!不收金钱到底是谁定的规矩呢?是佛还是僧团规定的呢?”僧人说:“我已经说过了不要钱,不能告诉你,这是谁规定的我就是不能告诉你,这回你明白了吧?”

听完这个虚拟的故事以后,是不是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但你不要啼笑皆非,因为如果僧人持金钱戒,又不能说这是佛制的戒律,就只能这样去和人来回地说绕口令了。

我们遵守佛陀的教法,要以经典为准,而不能以某个人,乃至所有人的观点为准。所以我们先看看佛经中是如何记载的。

《杂阿含经》卷三十二:佛在没制定金钱戒前,由于出现一位比丘拿钱的事件,国王和大臣因此而论议比丘是否可以受蓄金银宝物,此为清净还是不清净?摩尼珠髻聚落主将此事告诉佛,佛明确告诉:“沙门释种子不应自为受蓄金银宝物。”并且集僧,告诉:“诸比丘汝等从今日,须木索木、须草索草、须车索车、须作人索作人,慎勿为己受取金银种种宝物。”

律为出家人所制,而此《阿含经》等经典是公开所有人看的。在《涅槃经》中,也多次提及金银为不净之物,出家人不得捉持。如果说,凡是和金钱戒有关的事情都不允许在家人知道,那么这些经典也都不允许在家人看了。可见这种说法实在是一种谬论,无非是打着维护戒律的幌子,来诋毁破坏佛教的戒律。

其实,出家僧众的戒律,凡是和在家人有关的戒条,都可以用适当的方式讲出的。比如不杀生是出家僧人所要遵守的,不偷盗、不淫欲、不妄语等也是出家僧人所要遵守的。一般法师讲法中也经常提到,说这些是佛所制,为僧人遵守的基本戒条。

如果说,凡是和出家僧人有关的戒律都不得和在家人说,那出家僧人对居士讲法时,就只能说出家人能不能杀生我不告诉你,出家人能不能偷盗我不告诉你,出家人能不能淫欲我不告诉你……我僧人的一些行为就和你俗人不同,至于为什么不同?我就是不告诉你。你问这是谁定的规定?我不告诉你。于是僧人就不成为僧人,而是变成了“我不告诉你”,口头禅就是:“我不能说。”那岂不成了笑话?还不得被划到精神病行列里!

由于僧俗有别,的确僧人不应直接对俗人宣说比丘的戒条。但按照戒律的精神,出家僧众的戒律,在在家人允许知道的范围内,可以以适当的方式对在家人讲出,此并不是不允许,而是必须的。这可令在家居士知道佛戒的清净,知道出家人的所有行持都是有所依据的,同时也便于在家居士护持。

另外,有的出家戒条虽然没有限制居士,但在家居士也可以进行适当程度的随学,此随学是指在家人能做到的情况下。比如出家僧众全断淫欲,在家五戒只制不得邪淫,而五戒居士觉得淫欲不净,为清净修行也可全断淫欲,对此被称为梵行优婆塞。所以说,如来戒法是如明月一般普照所有众生的。而僧众戒法不可直接对在家人宣讲,因为毕竟有的地方在家人还无法做到,另外也为防止一部分人讥嫌而造口业。但并不是说不可以以适当的方式而说。

比丘戒根据轻重不同可分为五篇,也可分七聚。出家人为在家人讲述僧人不可接受金钱的时候,可以告诉这是出家僧众的戒律,但不能说此属于哪一篇聚,它的具体名称。再就如《杂阿含经》中所记载,佛告诉:“沙门释种子不应自为受蓄金银宝物。”佛在经中只告诉不得受蓄,但不做进一步提及,因为此经是为在家人所看,所以佛在经中只告诉不得受蓄,但并不禁止不得提及。如果僧人受蓄的话,则所犯戒的具体名称不得提及。这也可以说是对一些戒律的讲解,告诉我们的一种方式。而在家人在经中得知以后,对僧人就会进行如法地供养,不会出现再以金银宝物供养出家人的情形。

前面说过,此不捉金钱戒,不但是比丘戒条,也是沙弥戒条。按照佛教的一般说法,对佛教具有信心的居士,是可以参阅并学习沙弥戒条的。在南传佛教,甚至有人以在家人的身份,去持守沙弥十戒的。

因此,如果说对在家人讲金钱戒就是犯戒的话,实在是说不通的。道宣律祖解释金钱戒时说:《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卷十二中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

既然出家僧众的戒律可以对在家人以适当的方式告知,律祖为何还单言此戒对俗而制?就因此戒太过重要,可以说,已经直接关系到佛陀教法的兴衰。以中国佛教而言,远如毁佛法难有僧众堕落的因缘,近如旅游佛教、经忏佛教等等,都是以金钱为上,这些都早已经远离了佛教教理。可以说,佛教内部的腐败,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由金钱造成的。而对世间而言,尤其在现今社会激烈竞争、物欲横流的时代,金钱戒对俗而制,息灭贪争的意义就更加重大。

除去金钱戒以外,至于其他和在家人有关的戒律,我们也都可以按《杂阿含经》所说金钱戒的方式处理。比如比丘过斋的食物,必须由在家人授食。对此就需要事先告诉居士,他可以这样说:“比丘在没受食前,是不允许自己去拿取食物的。”但不可以说,比丘如果自己拿取的话所犯的罪名,要如何忏悔等。然后接下来,他可以为居士讲解,什么是授食?要如何做才为如法?甚至可以讲,受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对护持的居士可以讲得详细一点,而在乞食中,则只需简单告诉这是出家人的戒律就可以。

比如在前面所提到的乞食,对方告诉我们可以自己去捡枣,我们告诉:“出家人有戒律,不能自己去捡。”对方听后,对此很理解,就很愉快地捡枣过来布施。说明原因后,才显得僧人的行为有所依据。如果按照僧人戒律完全不得对在家人说的说法,我们就只能说:“我僧人不去捡,要捡你自己捡,不捡的原因我就是不告诉你。”

可见,这种说法不用说以佛经中的例子来衡量,就是以正常人思惟方式来说都是可笑的,可以说这种说法都已经不太像人话了。

所以,我们是可以以适当的方式对在家人讲述佛教戒律的。

《南传藏经·增支部》所说:“诸比丘,这三种东西是亳无隐瞒地照耀给人们看的。三者为何?一为明月,二为炎阳,三为如来经律。”

●病的提醒

八月二十五,中午过斋后,就觉得头部有些不适,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逐渐有些加重,知道有可能感冒了。想想也没着凉,实在不知道原因,就只能说是业力如此了。

开始行走,阳光很足,愈加不舒服,但在队伍中,也只能坚持着走。走了大约三四里地后,在一块刚平整不久的平地上停住,旁边是挖土后留下的立崖,垂直而下,没有任何能避太阳的地方。这时觉得有些乏力,但头并不是很痛,就告诉亲藏师父一声,然后向里面走去。在远处有一座桥,以为肯定有荫凉的地方,近前却发现无法过去,见高坡边有条斜道,就走了上去。斜坡边正好有块荫凉,就准备躺着休息一会儿。但地上很凉,自己也没拿垫的东西,下去拿还很远,实在有些不愿意走动。而其他人都在坡下很远的地方,虽然招呼一声会有人送上来,但想到为自己的事麻烦他人不太好,自己都不愿意走,怎么还能招呼他人呢?

因为接下来还要行走,要如何坚持下去呢?吃点药也许会好,在行脚途中,也有沙弥带着一些药品,但对这些也不愿去开口,觉得开口就是一种难受。有时即使告诉病了,也有些不好意思,需要考虑自己的心态,是否是在求人呢?

师父在出关后,以及至大悲寺的前几年是非常严厉的,严禁弟子求人,并且大都也不敢求人。那时师父常说的话就是:“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并且说:“想要持好金钱戒,就要有不求人的精神。”如果你经常去求人,将来金钱戒也会被破坏。而那时供养不如现在多,有时药品、物资缺少,因此那时对“不求人”是有些体会的。庆幸的是,自己经历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段,感受到了那时的教化。

其实师父现在的教化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如前面所说,我们的根机低劣,有时师父会随机做一些调整。再说现在寺院条件有些好了,供养稍多,有的物品已经及时的有了,所以有时再想观察那时的心态,也很难发现在那个特定环境下的一些感受。

虽然一些条件逐渐好了起来,也有心安即道隆的说法,从某种程度上只能说那是修道的一种助缘。因为古来的很多祖师大德,都是在一种类似于艰苦的环境中有所成就的。所以还是很怀念那时。

前几年我曾对师父说:“师父以前要求得非常严格,谁敢有一点求人马上就严肃处理,丝毫不留情面。现在主要是说服教育,反复地给讲。”师父问:“你看哪个方式好?”我想了一下说:“也许还是现在的实用一点。”对此有多方面的原因,因为僧团的素质在不断地提高,另外师父有时讲解也需要因缘、机缘,所谓“法不孤起,仗境方生”。另外,僧团人数逐渐增多,也不能每个人每件事都让师父去看着吧,有的就只能靠自觉了。

在僧团中有僧医,如果病了,可以对僧医说:“我有些感冒。”然后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如果直接对僧医说:“给我一点感冒片。”这就等于向僧医要了,师父是严禁这种直接要药的行为的。如果有人在师父面前这样对僧医说,师父会立即责令他改正,同时可能会呵斥他几句。但在刚来大悲寺的时候,如果有人敢这样说,那师父可不是呵斥他几句那么简单了。具体的方式我就不说了,但师父的做法肯定会让当事人长点记性,我们在旁边的人看着也会长点记性,一段时间内肯定不会再犯的。

如果有人只是告诉僧医:“我现在感冒了。”此话是一种无求的心态,至于给药与否,都是由僧医来决定。按照师父的意思,也只能做到此步。师父以前经常讲的是宁死不求人,所以常常病了也不对他人说,直到他人看出来才拿来药。因此对我现在而言,如告诉人:“我有些感冒。”可以简单分为两种心态:一是我有病了,你最好给我看看;一是心里一切随缘,告诉后就完成任务了,看与不看,给药与不给药等,再也不去想了。

而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来说,只要自己说有病,同时肯定还有“给我看看”的心态,心里是很难做到一切随缘的。只要告知,就会有所希望的心,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罢了。还不如直接从行动上去做,有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因为告诉他人自己病了,虽不再去说什么,言语上算是做到如法,但并不等于心里真正做到了不求人,所以有时真是有些不愿意去开口的。

也许有人认为这只是一点小事,不用太过注意,这没有什么。但所有不求人的精神都是从一点一滴中培养的,如果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都没有做到,等到真正的困难来临时,面临大的考验,甚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还能做到吗?

又回到原来的休息地点,在那里休息一会儿,还是被太阳晒着,只有立崖下面有些荫凉,就去了下面躺着。一比丘说:“你真胆大,刚才我也在那里躺了一会儿,但怕土塌下来就离开了。”刚开过的立崖还不稳定,一会就有土粒掉在身上,也有可能会塌方。但头有些难受,在阳光下实在有些受不了,就只好在这下面先凉快一会儿,同时也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倒霉,土这时就塌下来吧!

立崖下是个小斜坡,只有在斜坡处斜躺着才能避开阳光,因此很不舒服。眼睛看着上面的立崖,得有十几米高,崖顶边的树也就快掉下来了。觉得眼前情景和《佛说譬喻经》里,佛为古印度摩揭陀国胜光王讲过的一个故事稍有点相似:有一个旅人在旷野中被恶象所追逐,非常惊怖地逃到一口空井边,见井口垂下一条树根,便顺着树根爬了下去,希望借此逃脱恶象的追逐。但这时上方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只老鼠,开始啮咬他抓的树根;旅人又发现井壁上盘着四条毒蛇,正往下想要咬他;情况更糟糕的是井底有一条毒龙,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他掉下来。正在旅人惊慌失措之际,从树根上流下蜂蜜。旅人被眼前的美味所吸引,顿时忘掉了所处的困境,于是便舔了五滴。这时大树摇动,蜜蜂倾巢而出,去蛰旅人;而且又有野火开始燃烧树根。

佛言:“旷野者喻于无明长夜旷远,言彼人者喻于异生,象喻无常,井喻生死,险岸树根喻生命,黑白二鼠以喻昼夜,啮树根者喻生命念念减灭,其四毒蛇喻于色身四大,蜜喻五欲,蜜蜂喻邪思,火喻老病,毒龙喻死。是故大王!当知生老病死甚可怖畏,常应思念,勿被五欲之所吞迫。”

最初看到这个故事时,对心里的触动是很大的。但触动归触动,渐渐地又将此忘了,自认为年轻,也许无常不会突然地降临到自己头上,于是还在悠悠度日。虽然有时也在说着身体是无常等,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地认识。自己身体算不上很好,但有病的时候也不多,于是对“知身有苦”等有时也就想不起来了。原来身体并不能被自己控制,在病苦时,对身体的控制力是那么的薄弱,以此还遑论什么命终四大分解时的控制能力呢?因此,有时稍有点病,对自己来说还算是好事吧。常言:病苦中好修道;病苦是修道助缘。但自己对病苦根本没有控制能力,也就谈不上修道了。只能算是给自己一个提醒,让自己有点自知之明吧!

在此休息时,有当地居士前来,停留的时间较长。然后又开始行走,这一段走得有些艰难,好在并没有走多久,在公路边一个向下的斜坡休息。还有些难受,就倚靠在背包上,稍有些发冷,见旁边有个观音斗较大,就借来盖在身上。后来亲藏师父替我要来了药,一会儿师父从一边回来,得知我有些发烧,就决定不走了。安排沙弥在斜坡平整了一个场地,亲自安排着给我铺睡袋等。虽然自己说着没什么事,但师父还是不由分说,带着其他几位很快地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命令休息。对此只能说是惭愧,师恩难报了。

●应无所住

《南传藏经·经集》中佛言:“在这世上,痛苦形形色色,痛苦产生的根源是生存因素。由于无知,愚者执着生存因素,一再蒙受痛苦。因此,智者看清痛苦产生的根源,不执着生存因素。”佛又言:“灭寂生存因素,毫无贪欲,痛苦就不再产生。”

生存因素,简而言之,我们衣食住行的日常所需都可以列入其中。人的生活也就是为这衣食住行而忙碌着,不知忧患,有了还需要更好,无有一时知足,由此而产生了各种痛苦。所以头陀行中有粪扫衣支、一座食支等,以最大的限度消除人对衣食的贪着,从而灭除由此所产生的痛苦。

在《佛说十二头陀经》中,讲述头陀共有十二支,关于住的处所就有四支:“阿兰若,树下坐,冢间住,露地住。”可见“住”对修行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头陀行关于住的四支中,都是住在外面,没有一支是住在屋内的,目的就是为了破除人对房舍院落的贪着。此房舍院落属于一种生存因素,而大多数人都认为房屋等是生活中所必需的。房屋可以为人遮风挡雨,避暑防寒,是生存的一种基本条件,没有了房屋,人就很难想象如何生活下去。而将房屋看成了自己的家,在房屋的基础上而组成了家庭,在房屋中繁衍着后代,也繁衍着自己不断的轮回。

比如人到外面,如果觉得环境很好,他会形容这有一种家的温馨,有一种家的感觉。而房屋就是他所谓的家,其实这所谓的家就是一种有形的枷锁,将人牢牢地锁在生死之中。

即使人已经出家,住在寺院中,对住所的要求也不像在家人那样讲究,也不需要像在家人那样去追求,而以最大的努力将对房屋的需求降在最低限度。但现在对我们而言,不可避免的是,很多的时间也是住在房屋之中。

我们在现实情况下,由于气候环境等多重因素,还不能做到长期行脚。比如在东北,寒冷的天气使人无法在野外生存,所以我们只在每年的秋季进行一次行脚,因此在整个途中,可以说是对自己进行一次全面观察的机会,然后将此用在平时的修行之中。

在未讲之前,首先说一下在结夏安居戒七中的一件事。今年的戒七我们比丘在僧寮中诵戒,我是和亲藏师父在一个房间。戒七中诵戒时要求坐在地面的垫子上,不允许再去床上坐着。也就是说,在两个戒七的十四天中要和床远离。

大约在七八天时,由于一个原因,回到藏经楼边自己平时住的地方,在找东西时在床上稍坐了一下。就在刚坐下时,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才知道原来我对床有这样深的执着。其实平时始终是有这种深爱执着的,只是没有觉察到而已。在戒七经历数天之后,才感觉到自己原来和床有如此深的缘分。

另外,自己觉得诧异的是,在我诵戒的房间里也有两张床,虽然我平时没有到上面去坐着诵戒,但拿东西时或其他时候也曾垂腿坐过几次,但都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要回到住的房间,坐到自己平时休息的床上才突然有呢?可能就是认为那床是我的吧!

在僧团中,房屋、床铺等都属于常住物,为常住所有,而不属于任何个人。常住按照实际需要分给每个僧众使用,此物体不属于某个个人。一是为了保护常住物,以便无论常住僧众、外来僧众对此都能受用;再就是为了避免我们对此物品的贪恋了。

即使这样,明知不是自己的,住久了以后还会产生“我的”想法。通过此,可以说明头陀行中野外而住的重要性。

因为我们每天的生活和床连在一起,有时认为这只是生存中的一个工具,也根本不去观察它了。推而广之,对房屋等生存因素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就是和这些认为很平常的生存因素连在一起,在心安理得地生活着。虽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地轮回着。这就如经中所言,光音天的天人飞到地球上,贪吃了地上的地肥,就导致再不能飞升,由此地肥将他们和地球连在了一起,就只得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这就是最初的人类起源。

我们都说房舍床铺等是生存因素,说我们对房屋不贪恋等,好的也可以住,坏的也可以住。所以对自己而言,如果从根子上挖的话,只要还需要住在房屋之中,并且有房屋的想法,实际上对房屋这一生存因素的贪恋就没有断除。

在出外行脚时,如往年一样,不进房屋院落等建筑,如遇到雨天,也只能在桥洞中避雨。如果没有桥洞,就披着雨衣行走,累了直接披着雨衣休息。在野外时,虽然有些凉,地面潮湿等,但基本上都能克服过去。最初以为,自己对住在外面,也许就没有太多的感受了。

而今年行脚,与往年有所不同的,一是经历了四场雨,这在近几年中是没有的,二是途中缺少休息地点。

前几年走在河北、山西,很多地方都有大片的荒地、荒坡,中午过斋、夜晚住宿等地点都很好找,快到时间随便找个地点就可以了。等进入陕西省后,纯正的黄土高原,丘陵起伏,千沟万壑,虽然是荒凉地带,人烟稀少,但没有想到的是,休息地点太难找了。

刚进入陕西的前几天,公路都是在山间起伏盘旋,两侧高山,路边就是河谷,公路建造得非常艰辛,基本上就没有空地了。只要山坡边出现块空地,就要有户人家,几百米一户,半里、一里一户。居住、适合建房的地方太少,他们就很难有聚集在一起成为村落的概念了。以致于在后来的几天,途中有几次休息,师父要走到另一边,边走边看,这才能找到一块空地休息。

前几年由于休息地点很好找,对此觉得没有什么,等到难以寻找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地点还是有一点渴望的。眼根摄不住,有时就想前面是否有空地呢?最终还是能找到的,但还是经常地打妄想,在杞人忧天。

自己以前说行脚途中,山谷、小路等随处而住,晚上走到一处,如果有适宜的地点就休息,随遇而安。其实根本没有做到随遇而安,即使住在野外,对住的地点还是有很多执着的。此前不是没有,而是现在在特定的环境下发现而已。也就是说,行脚需要不断地坚持,少去一次就有一次的损失。在野外而住中不断地锻炼着自己,对此不断有了新的认识。

今年行脚,要说感受较深的,就是和休息有关了,所以以此“应无所住”作为标题。当然此并不是说在法上有应无所住,而是说在野外环境中,在客观因缘上培养着我们应无所住,以此视为我们修道的一种助缘。

●雨中行

每年行脚途中,都会遇到一两场雨。在雨中行走、过斋、住宿,也算是一种锻炼,令人对头陀行有进一步认识。今年行脚前打妄想,要走的地方已经属于西北,比其他地方干旱,也许在半个月中遇不到雨了。但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竟遇到了四场雨,也不知它是不是为我们而下的。前三场雨前面已经说过,都有桥洞避雨,算不上雨中行了,这里只简略说一下行脚快结束时的雨。

在当天下午三四点钟时开始掉小雨点,附近也没有桥洞。居士在路边找了一条小路,旁边有几棵柳树,但师父发现小路很长,就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一片柳树林,像一个小山谷,比外面宽阔得多。并且除了一条小路外,基本上是和外面隔绝了,难得的一块幽静之地。

师父给大家分配住宿地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呈一排,而是一人靠着一棵柳树。然后将大塑料袋铺好,其他的物品都放进塑料袋里,由于有柳树遮挡,掉下来的雨点并不多。后来不知谁发明的,将塑料袋上面用绳子拉起来吊在树上,这样塑料袋就成了一个很矮的帐篷,人来回进出很方便,头稍低点还可以坐在里面,真是一个很实用的发明。

在第二天三点,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着。有人问:“这就走吗?”我提议:“等一会儿吧,如果再下雨想找这样的树林可就难了。”

师父说:“都已经不下了,也不能在这里等着。”于是就带着大众走了。师父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只要不下雨就不会等待着时间,也可以说从另外一个角度培养着我们无所住。走了一段后,在路边休息,天还没有亮,过一会儿雨点又掉了起来,师父告诉大家披上雨衣休息。

居士告诉前面没有大桥,然后一上午就只好在雨中走着,好在雨并没有下大。一路走过,很是荒凉,基本上没有村庄。快至中午时,刘居士告诉,再往前七八里地也没有村子,只是隔一二里地断续有几户人家。中午无法再乞食了,就由居士供斋。

在一条过道停住准备过斋,周围的环境很不错,前面的黄土坡不是很高,矮矮的植被覆盖着。后面是一个水塘,里面长着可能是芦苇,这在西北可是很少见的,可以称为小湖泊了。山水相间,细雨蒙蒙,有点江南水乡的味道。

师父让大家按顺序坐好。可能看我们要过斋吧,雨也大了起来。师父告诉将袈裟披上后,再将雨衣披在外面,将雨衣的帽子也戴上。过斋时雨水顺着雨衣流在脸上,衣服没被雨衣盖到的地方也都被淋湿了,钵里也混合了雨水。但也觉得没有什么,出来行脚,已经是多次在雨中过斋了,但那些雨都没有下大,再就是有苫布遮挡,都没有这次来得直接。

过斋后,雨还在下着,也不能停留,师父告诉快点刷完牙,收拾背包就走。在雨中收拾,坐垫下面早已被泥水混合在一起了,雨衣来回翻腾,差不多里外也都湿了。还要避免不要和其他干的混在一起,所以收拾得不是很快。而亲藏师父收拾得非常快,收拾好后就催道:“快点,快点。”

也许是天不是很凉,雨水没有淋湿大家的心情,有人就在后面嘀咕:“别催了,再催就熄火了。”并且还有人将话传到了亲藏师父的耳边,告诉他,你再催就要熄火了。

也许亲藏师父太随和了,就是一个老好人,以致于他自己都说:“现在有的沙弥都敢和我开玩笑。”其实别人也不是真的敢和他开玩笑,只是看着他有一种特殊的慈悲,于是有时就要在他面前表现一下,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小孩子一样的表现欲吧!就像今天,亲藏师父面对“熄火的威胁”,也没有朝他们发火,一笑了之,给了这些新受戒者以及小沙弥们,一个表达快乐心情的机会。

所以说,其他人对亲藏师父的“熄火威胁”,不要看得太认真。其实大家还是非常尊重亲藏师父的,就像某个人,在报告中不停地向亲藏师父发牢骚,然后私下里还不停地去为亲藏师父服务,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我就不给他评价了,将评价留给别人吧。

所以亲藏师父要想继续当老好人,就得面对“熄火威胁”。如果我催的话,恐怕就没有人敢说要熄火了,否则他可能就真的要“熄火”了,下午也许都不用走,你就在这里熄火休息着吧!

刚走了一会儿,雨就停了。又过了不久,太阳就露出了头,看样子雨真是像为我们过斋而下的。因为已经决定明天中午将返回寺院,下午走得不是很急,想找一块适当的空地晾晒潮湿的物品,但始终也没有找到。

四点左右,在前面找到一个休息地点。外面有稀疏的几家,一条几米宽的土道绕过人家后伸向里面的山谷,我们向里走了一段,就在土道上停住,而旁边也有几棵柳树,就算作树下住吧!趁着夕阳,有人赶紧晾晒塑料布、睡袋等。但阳光不足,只能是让风稍吹一下了。

休息时,这个村的村长过来,师父在一边和他交流几句,然后给他结缘了经书、楞严咒挂件等。村长说一会儿还有两伙儿放牛的回来,从这条路经过,等他们过去后我们才方便休息。于是师父告诉先不要铺睡袋,先在一边坐着等。大家就有的写日记,有的交谈等。

在陕北地区走了七八天,觉得此地有一种好处,只要离公路稍有一段距离,顺着土路向里走一段,无论是荒坡还是山谷等地,都立刻让人有一种很静的感觉。像我们停住的土道,离外面人家还不到半里地,但周围的环境给人感觉就是已经远离了人世间似的,有一种格外的幽静。虽然这个地区的景色不算出奇,甚至已经算不上景色,基本上是千篇一律的黄土坡,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种情趣,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在行脚中,每年的路途景色也没有多大变化,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件,就是走着、乞食、过斋、休息,单调重复。走的地区渐多,沿途休息过的地点也逐渐增多,也就觉得没有突出特点了,有的地方已经在记忆中淡忘了。即使见到一个地区,也觉得和以前走的重复,于是就想也许在以后也体会不到曾相识的感觉了。

我们在道边等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天已经微黑,还不见放牛的,只回来几位在山谷里劳作的村民。一问,说还在里面呢,很快就回来了。但再等一会儿,还是不见牛回来,大家都议论,看来这放牛的真是够敬业的。

有人曾进去山谷查看,回来惊叹地说,里面太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里面也越来越静。我顺路往里走,想看一下里面还有没有牛群出来。但里面已经黑乎乎的,能见度很低,看不见什么了。闲来无事,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向外面看了看,僧众休息处的树影已经模糊,公路上车辆被山谷遮挡的微光,隐约而现。看着此情景,暮然间,有一种似曾相识。

●乞食其实挺有意思的

九月初三
,这是今年行脚的最后半天,走的速度相比以往较快,路边可供停留休息的地方也越来越难找。

上午八点左右,在一路边的小块空地停住,居士告诉,刚才走过的算是最后一个村子了,再向前就走到闹市区了。于是决定就在此村子乞食。

师父告诉,亲藏师父带一组人顺公路往回走,我带一组人顺公路往前走,师父自己则带着一个沙弥向另一边的那几户去乞食。顺便说一下,此沙弥已经五次空钵了,出来乞食有时空钵也没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但只乞了十多次,他就来了个五次空钵,这也有点太特立独行了。于是就有人在师父面前宣扬他的光辉业绩,但他没有受到批评,师父慈悲地告诉他:“你下次和我在一起吧!”但我则对他进行了“警告”:“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连累师父也空钵。”

这样昨天他和师父在一起就乞到了,并且由于对方给得太多,他就连着说“够了够了”,结果被师父呵斥:“师父没说话你不要乱说,我们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看来他对突然而来的幸福还一时无法承受。

等今天乞食回来时,有几人又急着要问乞食结果,师父说:“乞到了,并且还遇到一条死蛇让他掩埋了。”看来还是师父的福报大,足够福荫弟子了。对此我却有些遗憾了,就对人说:“看来不应该在师父面前宣传他,应该让他继续和别人在一起,看他是否能够创造更高记录。”

再说我们其他人今天的乞食过程。到公路上刚往前走了一段,居士在后面喊:“不要再向前走了,前面没有人家。”原来这里只有后面的一个村子。但我们也不能就直接返回去啊,于是就对身后的人说:“走,咱们去抢亲藏师父的地方。”于是一大队人就返了回来。

亲藏师父已经按照路口分配了几组,我对身后几组说:“你们就和他重合吧,他们乞前面几家,你们就乞后面几家。”并且我们有几组一会儿就追上了亲藏师父。他见到奇怪地问道:“不是让你们去路那边吗?”我说:“居士说那边没有人家,我们就都过来了。”亲藏师父以前曾经到过分配给我们组的地方,现在我们一大队人想给他回报了。

于是这个很小的山村,乞食僧人的身影频频出现。我这组走了几家,有的家没人,一家有人也没有布施,但进进出出还是走了一段。在最后的一家,外面是一条非常狭窄细长的小路,里面的房子也很破旧,就有一个老者和儿子在家。一人先拿出了一块很小的饼,接着另外一人从另一间屋也拿出块同样的饼,也许他们是分开住的吧!饼虽小,但还是告诉将一块饼分开,放在两人的钵里,另一块放在另一人钵里。虽然少,但也总算没有空钵吧!

虽然走了一大段路,但由于人家较少,又走得较快,距返回休息地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告诉沙弥:“我再领你们到前面看看。”

通过这些天的行走,对陕北地区人家的特点有了一些了解。向前走了一大段,看见旁边山坡有条路,于是也不用观察,就直接走了上去。沿着陡峭的路走到上面,果然有一户人家,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坡下有个雕刻墓碑的人,冲着我们喊:“这家没人。”于是离开,我和沙弥说:“这人可能就是此家主人。”

看看山路,有条路岔向另一方,就继续走,果然又找到了一家。就这样东走西走,如果是大诗人到此,肯定会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可惜这里山虽多,却都是沟壑纵横。来至高处,眼见的除了黄土还是黄土,为了找到一户人家,坡陡路长,爬到坡顶,一户家中没人,另一户家中也没人,走了几家没有人,累得人实在没有作诗的情调了。再说我也不会作诗,这里也不需要作诗,因为在乞食的过程中,有它自己的情趣在内。

我们最后爬的一条坡,是一条直道通向里面的人家,但外面的道边拴着一条狗,并且链子的长度完全将整个道都看护住。它也许是天生胆小,或者此处太僻静,很少有陌生人前来,它也算条大狗了,但尾巴在那里都不敢乱摇。我一见它的样子,非常高兴,就对两个沙弥说:“你看它怕我们,我们直接过去。”我们过去时,那狗果然就老实地呆在那里,连叫都没敢叫。

走到最里面,听到我们的喊声后,院里出来了几人,得知乞食,立即告诉没有。就只好往回走,道边的那条狗还是很老实地呆在一边。我看了看它,回味一下:其实过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里面人家是很难布施的。因为此家人把狗拴在外面很远的地方拦路,就是不想让外人前来。如此地拒绝外人,怎么还能布施呢?但也许他们没想到的是,狗还是将僧人放了过去。

陕西地区农村养狗的人家很多,今年乞食中有人曾被狗咬着了衣服。而我今年的运气很好,碰到了两次胆小的狗。因此我想,作为一条狗,看家护院也不能太胆小了。那是刚过吕梁市那天乞食,有一家大门紧关着,一条狗趴在大门外忠心地守护着。我在外面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回应。想要上前敲门,但狗在门边还有些妨碍,于是就告诉它:“你上一边去吧!”它也许是害怕我们,或者认为僧人前来是送福的,就跑到道边上去了。我敲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有回应,就只好无奈地离开,并且告诉那条狗:“你还回去呆着吧!”狗见我们发话,就很快跑回门外趴着,继续忠诚地看家护院。

也许有人说,这狗不是胆小,看到僧人披着袈裟前来,受到感化了。你那样解释也可以,毕竟三宝的功德在那儿。但你要说我有威力震慑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过来后,上山下坡地跑了一通,一点也没有乞到,就算和这里结一个善缘吧。向过斋地点走去,不管乞到没乞到,已经尽了责任。写到这里也就是无非想说一下,调解一下心情,因为乞食除了经中所说的福利众生、折服我慢等功德外,其实有时也是挺有意思的。

中午过斋后,立即收拾背包,乘海城居士发心接送僧人的客车,返回寺院。

●心未行道

九月初三中午十一点上车,加上途中的耽搁,在九月初四下午一点多才返回寺院。在曹家堡村下车,向寺院走去,天气非常好,天格外蓝,四众弟子约五百多人参加了迎请仪式,整个仪式隆重而庄严。

师父在总结开示中,讲了头陀行的功德,并且提到了黄河,说黄河对行脚来说,不单是一个地域性的标志,而是通过这么多年的行脚,走到黄河是有一种新的提高,新的体会的。

但惭愧的是,自己也跟着走到了黄河,却实在不能说是提高了,因为自己本来就没有高度。《佛说四十二章经》“行道在心”中佛言:“沙门行道,无如磨牛,身虽行道,心道不行,心道若行,何用行道。”

从陕西回程到大悲寺,数千里地,车要跑二十多个小时。在车上时,想着我们一路上基本是走过来的,按世间话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但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实在就像磨牛一般,虽然身体在跟着走,心道是不行的,浪费着行脚的机会,实在惭愧。

而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虽说要应无所住,现在未来的心也不可得,但自己还是寄希望于现在、以后,不要再当磨牛了。

头陀行脚中,增加着对法的认识,而写行脚报告总结着过去的行脚历程,也是在进一步发现问题,加以改正,巩固成果。自己虽然没有完全改正,但只要是在写体会也就不敢太放逸。所以从某种角度讲,写行脚体会也是让我们再重复地走着行脚之路。但自己走得不好,总结也没认真写,杂乱无章,因此就不敢谈论和大家分享体会了,只能勉强说希望能给大家提供一个借鉴吧。我的行脚报告至此结束,顺祝各位法喜充满,阿弥陀佛!

二〇一一年赴山西永清寺受戒体会报告(释亲虚比丘)

幸遇清凉

二〇一一年赴山西永清寺受戒体会报告

◎释亲虚 比丘

顶礼梵网教主卢舍那佛

顶礼娑婆教主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定慧堂上上妙下江得戒大和尚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引子

三十几年前,亲虚出生在这个蔚蓝色星球上一个温馨的家庭里。家庭人丁兴旺,从小就有多得认不过来的亲戚长辈。由于响应计划生育号召,我便成了家中独霸的小皇帝,又被庞大的家庭冠以香火单传的光环,自然受到了更多的呵护,即使遭遇狂风骤雨,也未经历多少磨难。升学、工作无一不是精心的安排,很让同龄人羡慕。在这样的蜜罐里泡着而成为一颗蜜饯,是天经地义的事,那颗蜜饯自己也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时光流逝,甜蜜中不断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滋味,讨厌、回避都不能阻止。随之而生的便是无数个问号:为什么心爱的小猫在被家人下锅后,自己会在怂恿下就着未干的泪痕张开大嘴?为什么一向恩爱的父母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为什么要对电话的另一端说就在身旁的那个人不在?为什么道貌岸然的大人们,在自己对他们的言行不一提出异议时,会说你是小孩,不懂……

有人说,现实不残酷不足以称为现实。在事实面前,儿时的纯真被不断地颠覆。我选择“长大”,我要具备大人们所推崇的生存技巧,赢得大家的尊重。观察、揣摩、实践,终于如愿地融入物欲横流的社会。

谎言掩盖了内心的肮脏,造假轻而易举地赚取钞票。所谓的人情世故,打造了具有良好口碑的外套。违法乱纪的高明手段,成了他人争先恐后学习的榜样。人际关系也被自己在利益的驱使下不负责任地玩弄着。

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沉沦,作为欲望的奴隶,天天生活在永远不满足的挣扎中。对着一个个随境而起的欲望,只是不择手段地满足,从来没有思考为什么要满足这些欲望,不满足又怎样?

曾几何时,养尊处优的生活已不能安抚精神的空虚,挣脱了良心的束缚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快乐,叛逆的心漂泊而没有目标,只想反抗,而反抗什么呢?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网络上遇到了一丝清凉——大悲寺妙祥僧团。几乎是立刻,这份清凉摄受了热烦中的自己,自己也在内心的深处选择了这份清凉。

历经发心出家、具缘剃度、受沙弥戒,通过学习与实践,也找到了清凉之源,那就是佛陀的戒律。而用戒律洗刷心灵的污垢是需要勇气和耐性的。恩师比喻就好似一个人与四十里瀑流相抗衡。自己习气顽固,性情懦弱,常被瀑流所击倒。在三宝的灌溉滋润下,破土而出的小苗憧憬着挺拔参天的未来。风雨虽大,内心世界却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坦荡。

恩师慈悲,将赋予小苗新的使命,求受三坛大戒,荷担如来家业。

二月二十三日
,凌晨两点多,从道源寺借用的客车已在僧寮前待命,由亲舟师父带队,十五位沙弥西行受戒,张、

马两位

居士随行护持。往常如行脚、受戒等集体外出,一般都是过完斋才出发,可这次却安排在凌晨,据说是恩师批评有人对斋堂的饭菜有意见,而特别决定让我们在路上过斋。按上个世纪中叶的形容词表述,这样有意义的行为被称为“忆苦思甜”。

来大悲寺四年多,也只是行脚才有机会在外过斋。听说恩师、亲舟师父出门大都是馒头就咸菜对付。自己的跃跃欲试早已战胜了其他想法,心里甚至有点感激那位对斋堂有意见的人,让自己有一次新的体验。

上篇 具缘成就

诸缘造就春风幸,众境磨勘瑞雪迎。

衣带渐宽终不悔,道是无情却有情。

二月春风似剪刀,却剪不断思绪,拽着一丝眷恋,驶出清冷星空,迎上春的脚步。晨曦下,地头树梢浅碧羞涩,让躲在棉衣里的亲虚别有一番意味。生长在南国,见惯了四季苍翠,对于新绿,虽居关外几载,却总是能带来欣喜。越往南,新蕾怒放缀满枝头,嫩芽招展沐浴春风。用一句时兴的话:这是一个好的缘起!

行至八点多,

居士就提出要找个地方准备斋饭,亲舟师父没同意,说赶趟。又过了一个小时,车下高速,拐进一个人口相对密集的地段。汽车走走停停,居士上上下下,一会儿车窗前、车门边即摆满一堆丰盛的食物,最后上车的是封在塑料杯中热乎乎的小米粥。

看着车前挡风玻璃下一袋袋食物,总觉得扎眼,是不是太招摇了?心里嘀咕亲舟师父怎么也不说说。马居士上车整理东西,张居士告诉他把主食和菜放在玻璃下,让阳光晒着,保持热度。想得真周到。阳光照在食物上加温,并没照我,但脸上却在升温发烧。

十点多,高速路上,窗外的车辆像是饿得走不动道,慢慢地一辆辆地退出视野,奇怪,再看计速表,原来是

居士加速了。

一个塞满各式车辆的服务区,车都排到路边停车带上,

居士凭其高超的车技与过人的胆量,差点把车逆行倒车送入服务区的怀抱。着什么急呢?一问之下原来他把十点多看成十一点多,担心超时我们过不上斋。释然之后,

居士又恢复了往常的稳重,把车开至下一个服务区。

十一时许,花卷、火勺、凉拌菜、榨菜、小米粥、苹果、香蕉一一被行到钵中。过着斋,自己怎么也不能把这与“忆苦思甜”联系起来,看来居士没能明白恩师的意图,我们似乎辜负了恩师的期望。

此次前往求戒的戒场是位于山西省阳泉市盂县的永清寺,本场盛会是这座千年古刹在中兴后的首度开坛传戒,老树新花,戒香馥郁,吸引了全国各地戒子闻讯而至。

虽车行高速一路顺畅,仍然嫌慢,由于路线不熟,亲舟师父多次联系永清寺当家师父询问,但我们终究未能赶上落日的步伐。当见到永清寺院墙时已是掌灯时分,车绕行一圈,却不得而入,只好再次通话,最后由寺里的一位师父指引才得以入门。真是好事需多磨,多磨即好事。

下车,全部家当都在一个朝山包里,少了些挂碍,心里越觉坦荡。站好班,回收飘摇的六根,迈出了在永清寺的第一步。客堂外听见亲舟师父顶礼永清寺常住等等一连串说辞,我们就地一阵顶礼。进了门才发现,古雅的客堂因我们的到来而略显局促,这就是在门外顶礼的缘由。

接待的师父十分热情,一边有条不紊地核对资料,一边不停地称赞大悲寺。亲舟师父与之谦和地应对着,自己则低头递送资料协助登记。虽然来时精心准备,但还是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环节上,那就是没成家的需要提供未婚证明。以前光知道,离婚有离婚证,未婚也要证明,真是孤陋寡闻。正交涉着,只听到一声“顶礼当家师父”。没搞清楚情况,稀里糊涂地跟着拜下去,“别顶礼,别顶礼,哪有那么多福报让你们顶礼。”未曾见面先闻其声,声音犹如一杯龙井,平和而不失悠远,只见一位笑容可掬的僧人搭着衣,在一群年轻出家人的簇拥下步入客堂。当得知我们遇到的问题时,永清寺当家师父当即拍板,由大悲寺担保出证明即可,心里松了一口气。

外面不时传来“大悲寺的来了。”“快看,大悲寺的”等等好奇的议论。正如恩师开示中所言:“由于以前出去受戒的师父给别人留下好印象,大家有了些了解,还说是样板寺院,所以对你们的要求也更高了。”盛名之下,能否名副其实?我们并不仅仅代表个人,无形的担子渐渐显示出了压力。

登记完毕,永清寺当家汇云师父叫来一位小师父,交待一阵让他领我们到寮房休息。“请大悲寺的师父跟我来。”背上包鱼贯而行。二楼拐角处一间二十铺的房间宁静整洁。稍事安顿,我与亲源师又跟他到库房领生活用品,借助灯光,我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为我们跑上跑下的热心人:眼眸若星,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调皮的小虎牙更添了一份稚气。脸盆、水桶、热水瓶、卫生纸……一边拿一边说:“现在库房只有这么多,过几天再补给你们。”我二人连说:“够用,不用这么多。”没想到他一转身正色道:“到这常住安排。”这句话也是临行前恩师一再叮嘱的,对于常喊“依教奉行”的我来说,当时天气虽冷却也有汗颜之意,讪讪一笑,小心地问:“您上下怎么称呼?”“叫我汇明就行了。”我称汇明师父,他挺不好意思,忙解释:“我也是这次受戒的沙弥,叫我汇明就行了。”听他一解释心中更多了一份亲切。“汇明师……”听到我的呼唤,正在帮我们打热水的他,又一次把我融化在他的笑容里。

第二天,与亲舟师父一同拜见了永清寺的当家汇云师父,交谈中得知汇云师父刚出外学戒归来,永清寺也常组织学律,如期诵戒。还特别告知当地近期的过午时间为十二点二十,担心我们不知时差而误了过斋,真是细心。鉴于以往在其他寺院的经验,先说明过斋用钵的情况,征求常住意见。汇云师父肯定地说:“出家人就应该用钵吃饭。”后来得知他本人持钵且持午,告辞的时候还交待有事尽管来找他。

中午,搭衣持钵斋堂前站班,等头堂过完。这也是汇云师父的安排,担心头堂时间短怕我们来不及,进斋堂前,典座师父门口一合掌喊“大悲寺的师父先进。”过斋时行堂的师父左一趟右一趟,虽没有言语,体会到的那份诚敬却是难以言表的。

农历二月二十五
,也就是报到的第三天,这天的过斋相信自己这一生也难以忘怀。上午停电,临时通知我们过头堂,怕误了过斋时间。等进了斋堂才知道全寺上下几百位师父就我们十六人过头堂,从斋饭上可以看出仓猝,显然是特别为我们准备的。寺中一位护持居士还在斋堂向我们顶礼道歉,只为了那简单而不热乎的饭菜。菜是凉的,却让心滚烫!具体吃了些什么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泪水还算听话没有流出眼眶。

来戒场前,大家都做好吃不饱、甚至过不上斋的心理准备。前几届外出受戒的师父们也遇到类似的考验,听到他们的讲述,自己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憧憬。动一念,就有一个缘起,没想到在戒期内尝到那么多多滋多味的果实,这是后话。

二月二十八,雪花悄悄地来访,落在树梢不足以掩住翠绿,着陆后摇身一变,润湿了大地,干燥的空气蒙上了一层清新朦胧的轻纱。收到瑞雪清凉的问候,没事的时候,大家在床上围着被打坐,作为对这份清凉的回应。渐渐地一种趋势流行起来,那就是感冒,挟着发热和咳嗽。尽管戒常住提供了丰足的药品,冲剂与汤药结合,口服与点滴齐下,形势却不见好转。

大多数师兄弟先后染疾,我通过电话向恩师汇报情况,申请御寒衣物。恩师慈悲准许,由护持居士请得棉衣棉裤等用品。有人笑称宣化上人在来时的车上已经授记了,原来在路上车载CD播放宣化上人的开示光碟,其中有一段讲到冬季打禅七,天寒地冻,有人把金山圣寺比喻成冰箱。上人还说想学佛就必须忍受种种外境,经历各样考验,翻遍大藏经,没有一位祖师是不经过苦行而能成就的。回想起来这如果说是授记,宁毋说是警策。亲虚惭愧,在家娇生惯养,出家后依旧积习难改,困难当前未做怎样的抵抗即丢盔弃甲,热了不行,冷了不行,饿了不行,渴了不行,不断坚固着自己的感受,懦弱地做着温室里的花朵。

反观一同受戒的师兄弟在逆境中的自强不息,用自身的行动相互砥砺。亲净师连续几天高烧反复,开始还瞒着大家,被“举报”后才知道那若无其事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近40度的高烧,吃药也只能让体温起起落落,欲降还升。想上医疗室挂点滴又恐有女众进出不易护戒。然而,亲净师一边安慰大家说:“没事。”一边还要坚持参加各项紧张的法事活动。因为恩师让亲虚在戒期中暂时负责协调工作,由于亲舟师父已回寺,于是只好利用职务之便强制让他休息。像这样的“强迫”亲虚做了多次,要这个吃药,要那个休息,大家都尽量地用自己的定力去克服,不想给戒常住添麻烦。

在告假时,得到诸位师父无一例外的关怀。戒常住请大夫进药品,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障戒期的质量。听说戒期未结束已消耗了十万元的药品,顺利受戒的背后凝聚着多少师父无私的付出,多少居士虔诚的护持,每当想起扎完点滴继续坚守岗位的师父们;各执事寮忙碌到深夜的身影;斋堂内早开晚熄的灯光……心中的感激与惭愧总是沛然而不可遏止。

随行护持的

居士在戒期开始后不久就感冒了,没几天

居士也步其后尘。服药只是安慰,效果并不明显,据说我们一年也没吃过这么多药。还有一点,我想他们几年也没给人送过这么多药。同去的师兄弟十有八九都没能在这次感冒流行趋势中幸免。戒常住的医疗室经常爆满,医疗及药品全部免费,两位居士怕我们不舍得去领药,细心地准备多种药品。

特别是受完比丘戒后,依戒律我们的药需要净人(也就是男居士或是沙弥)手授予,如果不马上服用超出戒律规定时间,还要提前做羯磨法才允许比丘自己保存。在永清寺内更能见到他们忙碌的身影,陪病号到医疗室开药并护戒,因为医疗室中也常有发心的女居士。然后在大家异样的眼神中接过并不是给他们的药,再与病号一起回寮亲手授予,问讯。若需作法,即关门到房外等候,等作法完毕再进屋问:“师父们还需要什么吗?”“没事了,麻烦你了。”“师父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到锅炉房找我。”然后问讯,关门退出。

遇上特殊的药品如七日药,若无净地(僧作法而成的储存药品或食物的地方),即使作法的比丘也不得自己拥有和保存。需用时由居士亲手授予才能服用,用多少送多少。再如有再生能力的药物,像用于祛寒的生姜,还需净人作净,一般我们采用火净,由居士用明火接触药品即可。如此种种,有时一天要麻烦居士往返数次,不见不喜之颜色,反而常说护持得不好。

戒期内各项法事安排十分紧凑,三月初二结界,初三封坛、洒净。戒常住慈悲,诸位师父成就,让亲虚有幸作为新戒代表俗称“沙弥尾”,而另一位代表“沙弥头”就是永清寺照客汇明师。与他一直有缘,到永清寺,认识的第一位戒兄弟即是他,分配寮房后还成了邻居。初来乍到,懵懂无知,承蒙他热心帮助,让我们得以顺利适应新的环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俩作为戒子代表,礼请开堂寮诸位师父,迎请和尚及阿阇黎,晚课放双人蒙山,领众拜忏等等。汇明师父仅二十、少年老成,谦逊有礼,待人接物永远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亲虚愚笨,开堂隆悟师父教导仪轨细节等,两人同学,自己却常丢三落四,汇明师则不厌其烦地暗示指点。在他身上总是朝气焕发,感染着周边的人。

登比丘坛前,请十师斋的演练中,汇明师突发疾病,发烧头晕,数次下场休息,稍缓解又继续参加演习,自己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告诉他我们一起默念观音菩萨圣号,看着我着急的样子,他却还强挤笑容来安慰我。下场后我找隆悟师父反映情况,看能不能让人替他。隆悟师父没同意,让吃药治疗坚持上场。中午,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上医疗室,督促服药休息。

第二天,正式请十师,一连数个小时往返,迎请路上见他脚步蹒跚,脸上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摘下随身的“六字大明咒”挂件,递给他。心中默默的祈祷,不知道汇明师是怎样挺过来的,却是他回应的淡然与坚毅,更鼓舞了自己。

新戒堂内开堂寮宣布各项规约,并给五百戒子分班编号,以后各项活动均以班为单位统一行动。过斋的考验也随之而来,刚开始我们在一楼斋堂过斋,隆悟师父十分关心我们,当众说大悲寺的过午不食,让行堂多照顾照顾,让我们别着急。斋后隆悟师父告诉我,开堂寮的几位师父正在商量我们过斋的事,怕我们吃不饱,又担心速度太快把胃吃坏了。我忙惭愧地说:“不劳各位师父操心,我们自己能克服。”回到寮房大家开会商讨,决定尽量压缩过斋时间,免得再给师父们添麻烦。

戒子们过头堂斋,居士过二堂。张、马两位护持居士在大悲寺持守日中一食,在永清寺也不例外。但二堂时间经常难以保证不过午,于是有段时间他们都是在寺内早斋时过的二堂,大约七、八点左右,草草果腹。早食常是稀饭一类的早点,所以总担心他们吃不饱。有时他们一看中午二堂来不及就上寺院外随便吃点。为了坚持日中一食,自己默默创造持戒的条件,并未向谁提出什么要求。

在戒期的某天,

居士指着肚子跟我说:“现在皮带紧到最后一扣了,还是松,得把毛衣往里塞才不往下出溜。”我问他后不后悔,

居士笑答:“我有个愿,只要有机会,尽未来际我都要护持下去。”不禁想起一句古词:“衣带渐宽终不悔。”

曾有幸听

闻马

居士的学佛经历,从小便学会独立,成家后更是与妻子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事业稍有起步,在经济浪潮的冲击下,抽烟、酗酒等恶习逐渐膨胀,性情变得暴躁,随心所欲,给幸福的家庭带来了种种的伤害。正信学佛后,

居士以惊人的毅力戒烟戒酒,说断就断。曾有亲友劝酒未遂而痛打他耳光,然而

居士以佛子的忍辱行感动了对方。随着学佛的深入,三皈、五戒、吃素、日中一食,不久即受了在家菩萨戒。开始父母家人还反对他到寺院护持,

通过马

居士对戒律的实践,至诚忏悔往昔恶业,积极对治自身毛病习气,短期内脱胎换骨,让家人感受到佛法的不可思议,渐渐转变了态度,由反对到观望,再到支持。这次护持受戒一个多月,家人绝对地信任,没有催促,没有质问,只有默默地支持,作他护持三宝坚定的后盾。

说到动情处,马居士不免有些哽咽,忏悔戒律没守好,检讨护持不到位,让亲虚感触颇深。护持的张居士已买断工龄,生活不忧。马居士事业有成,条件优越。在永清寺,见马居士行为低调,衣着朴实,当地一位好心的居士还要把自己的旧衣服送给他。倘若知道马居士在家开着本田轿车,经营红火的服装生意,该会有怎样的表情?

是什么让他们放弃舒适的生活,无怨无悔地选择吃苦受累,不计个人得失地护持三宝?是那双不摸钱的手点亮的长夜明灯,是头陀僧稳健的脚步声所唤醒的菩提种子,是遵佛遗教的行持在充满陷井的沼泽中所开拓的出离之路!

恩师说过;“三宝的相是我们自性之相,护持三宝的心和成就是一致的,有了戒律才能真正地护持三宝。护持三宝的功德是无量的,也是我们居士真正的成就途径。”

三月初七,今天考功课,中午永清寺的僧值汇修师父告诉我:“你父亲和大伯来了,想见见你。”我愣了一下,随口答道:“戒场不是规定戒期内不许见客吗?”汇修师父笑了:“你父亲大老远来,就想看看你,你要想见,可以见。”又接着说:“亲舟师父给我来电话,他的意思是不见为好,怕影响你受戒,但是尊重你的意见。”我一听就定下来了:“那还是不见吧,麻烦您转告一声。”汇修师父又劝了我一下,我坚持。汇修师父不知怎的很是欣喜,着实夸了我一顿。心念虽有点起伏,但很快趋于平静,只是被夸得挺不好意思。这“风”是厉害,那风吹没效果,被这“风”给吹动了。

等受完戒回到大悲寺,父亲又到寺院来,见了面才知道,原来家人一直在网络上关注着我的一点一滴。当他们欣喜若狂地看到一张大悲寺网站上的照片中有我,却发现照片上的我脖子有点不对劲,于是就猜想了多种可能。最终还是不放心,派了家族代表来一探究竟。

刚到大悲寺就被告知人去受戒不在寺院,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山西戒场,没料到本人不同意,于是在远处照了几张相片当“健康证明”回去交差。大概是家里人不好糊弄,等戒期结束再一次探望,务必取得第一手资料。

父亲、母亲、阿姨都来看过,了解近况也看看寺院。父母等长辈都是明理之人,虽然耽着亲情无法割舍但并不无理取闹,这点挺让自己欣慰和自豪。有时来信,纸上还带着泪痕,述说着无尽的思念和由此而产生的苦楚,还没忘了给我扣一顶“无情”的帽子。

相信父母亲的感受不是那些苍白的文字所能充分表达的,也请相信亲虚并不是要做一个“无情”之人。对于“情”,通俗的理解是外界事物能否满足自我意愿所引起的爱、憎、恐惧等心理状态称为“情”。有一次,家中来信说养了十年的宠物狗被车撞死了,让我给帮着登记超拔,一家老小都挺伤心,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表妹甚至请假到江边哭了一下午。为什么呢?大家都认为那是我自己家的狗,养了多年,自己的付出也很多,心中期望着它能一直作伴,这就是自我的意愿,潜意识里不承认或是回避自然界生灭无常的法则。都知道掩耳盗铃是愚痴的,却不知我们时时刻刻无不在掩耳盗铃。有生有灭、变化无常的真理是现实存在的,不是自己反对或回避所能颠覆的。只要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就不会因变化的外境左右自我虚幻的情绪,从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再者,如果路上同样有一条被撞死的狗,那心中的伤感还会如此澎湃吗?差别在于前面有“我的”二字,后面则没有。坦白地说,这种所谓的“情”出发点即是自私的。乃至于我至爱的人,我深爱的国家,那更是不可触动的敏感神经。世界上时时有死亡,天天在战乱,那却与自己无关。所有的矛盾烦恼都是这个“我”字在作怪,道理很浅显,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自揭疮疤,更不愿意别人代劳。

对于“自我”的执着即是苦的根源,就像使人着迷上瘾的毒品一样令人难以割舍。我曾向家人做了这样一个比喻:原先一家子全是瘾君子,儿子却先认识到以前所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试想一下,一个孝子应该是甘受无情的指责而去戒毒,并帮助家人也脱离毒品呢?还是昧着良心继续与父母亲属沉沦毒海?如果所谓的孝顺是以双亲的堕落为代价,我想这样的行为是被一个真正的孝子所不齿的。以这个例子对号入座,何为真孝就一目了然了。

恩师开示:“僧人放下家庭出家,就是为天下父母而出家,不是为个人出家。”以所有的众生为父母,是何等的博爱!以“我”为中心,每个人都是以自我的需求为出发点,不会真正去爱人,有时即使做到爱人,也是为了我的需要而爱,所以说:“所谓爱,所谓情,逻辑上都是以‘我’为中心,由‘我’而来。无我并不是无情,而是遍缘一切众生,毫无自私利己的含义,那就是慈悲。”

《孝子经》云:“若不能以三尊之道化其亲者,虽为孝养,犹为不孝。”亲虚在给家里的回信中这样写道:“勿道出家无情,一个真正的出家人是最‘多情’的,一切众生无不视为父母;别说出家薄情,一个真正的出家人是最‘深情’的,万类有情莫不恳盼离苦。只是亲虚很惭愧,修行不努力,未使你们体会到。”

下篇 三坛正受

三坛正范颇难遇,一瓣心香不易焚。

乱花渐欲迷人眼,路上行人欲断魂。

经过几天的审罪拜忏,演练仪轨等程序,终于迎来了初坛沙弥戒。三月十二日在永清寺广场上,上妙下江大和尚、上如下空阿阇黎和上昌下善阿阇黎慈悲为我们授了沙弥戒,在宣说戒相时和尚问:“尽形寿不杀生是沙弥戒,能持否?……尽形寿不得非时食是沙弥戒,能持否?尽形寿不得捉持生像金银宝物是沙弥戒,能持否?”每问一句,戒子们喊“能持”的声音响彻云霄。这并不是简单的仪式,也不仅仅是完成名义上的身份,而是播下解脱的种子,是出离轮回的开始。

三月十五日
是诵戒的日子,听说晚上戒场内比丘师父们诵戒,沙弥继续拜忏。于是我到开堂寮请示,为了不打扰他人,利用戒场吃早饭的时段,我们在寮房内诵戒。隆悟师父十分赞许。未曾料到,晚上打板新戒堂集合,突然变更计划,改成沙弥诵戒。隆悟师父说欲(即是向比丘诵戒羯磨告假),留在新戒堂指导,摆上法座,告知让我诵戒。面对突如其来的光荣使命,心中紧张与茫然涌动,当听到“恭请亲虚师父为大家诵沙弥戒”时才回过神来。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妄想,貌若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暗示自己就当平时在寺院诵戒一样。如履薄冰地诵完戒,才感到自己的定力是那样的脆弱。

为什么改变原先的安排?大家经过讨论认为,大概是知道我们沙弥也坚持诵戒而感召的吧。道宣律祖《四分律行事钞》中佛言:“我不灭度,半月一来。”就是佛陀将要涅槃时,因阿难哭泣,所以佛告诉他:“我并没有真正入灭。因为灭度的只是色身,只是因缘假相。只要你们半月半月诵戒,就代表正法的存在,也代表我的存在。”所以诵戒等于亲见佛陀,可见诵戒的含义何等深远,功德何等殊胜!隆悟师父十分重视戒法清规,在戒期之初让我们随众只穿海青不搭缦衣,并询问了我们在寺院受沙弥戒的情况,当得知恩师剃度弟子随即授予沙弥十戒时,表示赞同,说就应该这样。虽然平时不让搭衣,却叮嘱我们每天念搭衣偈至少搭一次。

登完初坛,紧接着学沙弥戒、学毗尼日用、拜忏,再经过查验衣钵、审戒等准备程序,即将迎来二坛比丘戒。受比丘戒需有十位清净戒师的如法羯磨,所以除了得戒和尚、羯磨阿阇黎和教授阿阇黎外,戒子还需礼请七位尊证阿阇黎。

三月十九日
,请十师斋,经过一套庄严隆重的仪式,迎请十位戒师到斋堂用斋。我与亲慧师有幸参与了全过程,为和尚、阿阇黎及开堂寮诸位师父行堂、献礼。等送十位师长回寮后,随着妙江大和尚一句:“你们这些小和尚们,赶紧去过斋吧。”我俩退了出来,看时间已快过午,与亲慧师相视一笑,托着空钵,在诸戒兄弟的目送下回到寮房。虽没过上斋,却饱餐法筵,是坦然,是清凉,有许多未能细细品味。

第二天正式登坛,亲虚有幸被排在第二坛,同一坛的还有亲慧师和亲源师。戒子们在广场集合,戒场内弥漫着凝重与切盼的气氛,之前所有的努力皆仰望这一天的到来。戒子们跪地匍匐,场内钟鼓齐鸣,香、花、灯、幡、宝盖,以最隆重的仪式迎请十师以授具足大戒。之后更恭请诸圣慈光摄照,普降法筵为我等证盟受戒。大众云集戒坛前,待举宝鼎赞后,众人随和尚诵赞“稽首礼诸佛,及法贤圣僧,今演毗尼法,续僧伽慧命,正法得久住,三乘果不绝,将登清净坛,愿证盟所说。”此时与戒坛仅咫尺之遥,虽身体略感疲惫却欣喜莫名。永清戒坛,雅丽别致,格局玲珑。坛上焚香浮动,肃穆清凉。

《传戒正范》卷四云:“世尊在祇园,时比丘楼至,请佛立坛为比丘授戒。佛敕诸比丘于园外院东南,置一戒坛为僧受具公所。法敕既颁,十六大国,诸僧伽蓝中咸遵建立,自后登坛受具,僧、界、法三,一一如制,若片乖违,则受者不得戒。”戒常住慈悲,精心缔造,就是为了确实让戒子们如法纳受比丘戒体。按弘一法师依南山律典综合整理出六项得戒必备条件:一、结界成就。指的是如法结界的戒坛。二、有能秉法僧。授戒三师及开堂寮诸位师长有丰富的传戒经验,深明受戒羯磨。三、僧数满足。礼请十位戒师,具足传戒资格。四、界内尽集和合。戒坛上三师七证尽集,和合一致。五、有羯磨教法。羯磨阿阇黎如法作白四羯磨(即宣布一次,表决一次)。六、资缘具足。戒子三衣、钵、具等外在条件具足。戒场在这六项条件完备的情况下,三人一坛,以三天时间进行二坛正授。

上午计划登两坛比丘坛,由教授阿阇黎审问十三重难十六轻遮(戒律中规定不符合受戒资格的各种事项)。我们三衣披身称为三环套月,挎着钵囊。蒙戒常住慈悲,允许我们搭着坏色的三衣,用自己的铁钵,这套受戒资缘着实让许多戒子羡慕。因第一坛未结束便于大殿前等候。看着指针慢慢走向十一点四十五分,我与亲慧师说:“看来我们又要舍一顿。”就在这时一直很关心我们的引赞义寥师父,紧忙奔向戒坛,不一会即招呼我们先过斋。原来是担心我们登坛之后来不及过斋,就找隆悟师父商量,临时决定把第二坛的时间改到下午,于是我们三人在义寥师父的带领下进斋堂后排就坐。午斋早已开始,义寥师父交待行堂的戒兄弟:“他们昨天就饿了一天,快照顾照顾他们。”行堂立即组织优势兵力集中火力,在他们的配合下我们风卷残云似地过完这次难忘的午斋。

下午一时许,我等同坛三人搭衣挂钵持具,捧着作为登坛证明的坛签,在戒坛等候。听到招呼,我三人依次步向戒坛,行至坛前香案处,先拈香供养,后脱鞋入坛内展大具至诚顶礼,长跪合掌。只见三师高座,七尊证分列两序法座之上,如此师资相对心念互感,殷重恭敬的乞戒诚情油然而生。随着教授阿阇黎至诚乞戒,便由羯磨阿阇黎正问遮难等,我三人皆齐声如法应答。最关键的时刻即是白四羯磨正授戒体。仰观着世尊圣像,耳闻羯磨阿阇黎逐句诵出羯磨文,收摄身心,整个过程只觉亲切并不紧张。书上说此时应观想,恩师曾开示观想的目的就是为了摄心,不打其他妄想。因此观想不熟只要专注即可。直至羯磨完毕,心内澄静,曾闪过一些杂乱妄想,无意耽着,随现随灭。受具圆满,三人起身至诚礼谢十师,躬身退出戒坛。得戒时刻,辛卯年

农历三月二十日十四时四分八秒

比丘坛共一百六十七坛,五百零一位戒子,坛上十师及开堂寮诸位师父,不辞辛劳,朝暮不辍,终于在二十三日上午,圆满二坛比丘戒正授。受戒只是开始,精研戒法,如法受持,才可与比丘名位符实。

《十诵律》中长老优波离问佛陀:“佛法几时住世?”佛答言:“随清净比丘说戒法不坏,名法住世。”乃至三世佛亦尔。就是说有清净持戒的比丘能如法处理僧团一切事务,即是佛法住世的标志。有佛像、经书也是佛法住世的象征,但更重要的必须有清净的比丘、如法的僧团,能依律处理僧事,这样才能担当住持佛法的责任。所谓“道在人弘”,如果没有清净的比丘,也不存在如法的僧团,更谈不上依戒行事。戒律是造就清净比丘和如法僧团的保障,清净比丘和如法僧团又是正法久住于世的依托。由此可见戒律即佛法住世的前提。

手捧戒本,即欲通晓而后快。戒常住考虑周详,还为戒子们准备了广化律师的《四分律比丘戒本讲义》,并礼请上正下生律师讲授四分律的比丘戒。律师讲解了主要戒条,让大家初步了知戒相,并结合自身行持,深入浅出地阐述了戒法的重要性,以坚固戒子们严持净戒的决心。讲到金钱戒时,正生律师述说了亲身经历的事例,当年,律师等几位师父到北京做法事,在车上有居士供养红包,因律师持金钱戒而拒收,边上的出家师父要替他接收,居士未同意。屡遭拒绝后,居士对律师的恭敬逾深。不持戒,居士都看不起,把供养当交易,不会对比丘产生信心,更不会发自内心地恭敬。

比丘戒正受前,戒场举办一次焰口法会。自己未曾见识却早有听闻,教内经忏一派,即是借此水陆、焰口、斋天等仪轨,以为自身谋求利养之手段,作贱佛法,沦丧僧格,给原为自利利他的修行法事抹上一股铜臭。

当温文儒雅的隆悟师父一说起“出家人”三个字,总是昂首挺胸,那是对僧人这一身份的珍惜与自豪。“出家人是人天师表,是贵族中的贵族,别自降身份,去当经忏鬼子。”僧人除了自身修证,引领众生解脱,还具有令法久住,弘扬佛法的责任,而与佛、法共列三宝之一。

《顺正理论》说:“诸天神众,不敢希求受五戒者礼,亦不求比丘礼,以俱损功德及寿命故。”想想,出家人的身份人天共仰,僧人自己更该自重,当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为出家正业。法门衰陵,迎合民间传统信仰,佛教内出了一种专门应赴、做经忏的出家人,即是被隆悟师父称为“经忏鬼子”的人。以前有位僧人赶经忏夜归,经过一村落,狗吠,屋内人惊醒,骂道:“半夜还在外面乱窜的不是孤魂野鬼,就是赶经忏的和尚。”僧人听后惭愧万分,痛改前非,精勤办道,终成一代高僧。“经忏鬼子”这名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故事而来的。

焰口经忏绝非出家人的正业,亦非无修行者所应为。经忏之流以此为本事,不务修行,日日钟鼓铙钹,唱赞诵偈,心思实落在金钱上,如同贸易。还自誉为“音声佛事”,将寺院变成戏院,佛子亦成为戏子。不但有损于佛法的声誉与僧人应有的形象,让众生生不起信心,还殒丧了自身的法身慧命。太虚法师斥以“创种种名色,裨贩佛法,效同俳优,贪图利养者也。”以众中之尊,不争做人天导师,而自甘下流当个经忏僧,迷失在利养之中,实为可悲。

在戒场放焰口的台下,隆悟师父听闻戒子中熟练的“经忏调”,眼神之中流露着愕然与伤感,最后默默离开现场,如同一位老人对败家逆子的悲叹。那情景至今仍让我为之揪心。佛在世时本无为人做经忏道场之事,大乘、密乘虽有忏仪,瑜伽焰口施食法之设,乃度人利生方便,但必须在自身修学有成就的基础上,方有实效。连自度尚且不能,能度亡魂,宁有是理?

佛陀早就指出,佛教不可能被天魔外道所破坏,只能如“狮子身中虫,食尽狮子肉。”为后世的出家弟子自己断绝。而腐蚀出家弟子令其成为“狮虫”的,正是名闻利养。《增一阿含经》佛言:“利养之报,断入人皮。以断皮,便断肉;以断肉,便断骨;以断骨,便彻髓。”

《迦丁比丘说当来变经》预言:“将来之世多有比丘贪惑供养,令法毁没。”但“若有比丘奉戒护律,法当久存。”凡夫的生活,是充满贪着的生活。戒律,就是通过远离而减少贪着,引发本自具足的解脱能力。戒律,是共同遵循的平等原则,使僧团如法运作,从而大众和合相处。戒律,让僧人具足威仪,内外清净,令人生信。所以说戒律关系到佛法的命脉。

三月二十三日,戒期已逾三分之二,今日即是为三坛菩萨戒迎请三师和尚。时逢上妙下江大和尚供上堂斋,过斋时我与沙弥头代师拈香、行十方礼。原以为今天又是仅以法乐为食,还是师父们慈悲,刚礼拜完毕立即催我上二楼斋堂过斋。午斋早已开始,义寥师父一见我进堂往后排走去,马上拉我到前排,并让大悲寺几位师兄弟挪位。当时自己表示不用动众,义寥师父坚持,结果让几位师兄弟在过斋时移出原位。入座后,义寥师父担心我吃不饱,亲自从行堂盆里抓了几个包子塞进钵中。这顿斋饭过得心事重重,感激与不安交杂着,拌着饭菜咽进肚里。感激的是义寥师父对晚辈的关爱之情,不安的是让几位师兄弟违犯一座食。事后向恩师请示,恩师判定犯戒,就地忏悔。回寮后几位师兄弟先后作了忏悔羯磨,其中一位失声痛哭,泣不成声。护戒之至诚,深为感人。本次事件皆因亲虚而起,如果当时自己果断地离开或到后排另寻座位,不因人情世故而致使诸位师兄弟在刚受完戒即遭此逆缘。亲虚以私己之串习终结恶果,心中愧疚万分,在此向诸师精诚忏悔。

演礼、审罪、问遮难、通宵拜忏,因诸位师父慈悲,念戒子辛苦,每每不忍,最晚拜忏十一点即让回寮休息。并以鼓励:“今天大家表现不错,早点让你们回去休息。”随着场内雷鸣般的“阿弥陀佛”,各班带队回寮。有多少人知道就在我们倒在床上的时候,开堂寮旁的会议室却仍旧灯火通明,开堂师父、陪堂师父、引礼引赞师父还在为戒期的法事安排、戒子们的生活琐事等而开会商讨。某夜拜忏,见隆悟师父步履不健,仍坚持现场指导开示,遂与汇明师商议,同去问安。当得知我们的来意后,隆悟师父只是平静地说:“腿上的老毛病,不碍事。”我们坚请至医疗室诊治,师婉言回绝,反倒询问我们的身体状况,还要赠予别人供养师父的药品。最后我与汇明师提着热水欲让师父烫烫脚袪袪寒,隆悟师父顶着门,就着门缝谢谢并劝我们回寮休息。戒常住与诸引礼引赞师父们,经常巡寮嘘寒问暖,点点滴滴,永铭在心。

今后唯有持戒精进,以报诸位师长恩泽于万一。

三月二十七日
,正授菩萨戒,祥云普覆,劲风冽冽,随喜受戒的居士百余人。一心奉请释迦牟尼佛为我作得戒和尚;一心奉请大智文殊师利菩萨为我作羯磨阿阇黎;一心奉请弥勒菩萨为我作教授阿阇黎;一心奉请十方一切如来为我作尊证师;一心奉请十方一切菩萨摩诃萨为我作同学伴侣。上妙下江大和尚为宣说戒相。领众戒子忏悔、发愿、回向。由教授阿阇黎主持传锡杖仪式。最后在三师的祝贺声中,宣告三坛正授圆满。

还来不及品味心情,隆悟师父即通知持午的先去过斋。此时已临近十二点,进堂就坐,开梆出食,对面是一大群居士,不少是老面孔,也大都是为求受菩萨戒而来。受恩师教化,常护持大悲寺的许多居士在家也恪守日中一食或过午不食。身后则多了一些戒兄弟。为此可知,佛弟子为了解脱,是愿意实践戒法的。如果使其摆正知见,并提供适当的持守环境,将会有更多的人赞叹、遵行佛陀遗教——严持清净的戒律。

戒常住的洗漱间干净敞亮,但面对几百戒子来说,资源利用率还是非常高的,二三十个位子不闲着。过斋毕,我们一行排班洗钵刷牙,拥挤的人群中我们并没有站在别人背后以施加压力,可总会有戒兄弟撂下手中正浣洗的衣物或是匆匆地刷完牙,把位子让给那黑漆漆的铁钵。与我们的不好意思相比,他们则显得自然而然。

戒期法事活动安排紧凑,休息时间短暂,厕所外经常是人头攒动,进出争分夺秒。当百衲衣出现在等候的队伍里,受谦让是常事。一次,排了几分钟,当轮到身前的戒兄弟时,他却转过身来“您先进”。我忙说:“轮到您,应该是您先进。”几个来回,我没能说服对方,最后这位不曾相识的戒兄弟拉着我:“我就是让您先进,您就别客气了。”为了不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只好抱歉地回顾身后长长的队伍,依教奉行了。

有位天津的戒兄弟来访,却不进屋,只好在门口相见。问讯,我回礼。看得出他紧张而兴奋,交谈中,赞誉之词让我这厚脸皮也招架不住了。他们几个师兄弟由师父亲自送来,当得知与大悲寺的一同受戒时,他师父甚是欣喜,嘱咐他们要来亲近学习。最后还准备了纸笔要我给写几句勉励之语。这下把我的窘迫推到了极致,经过几番苦劝,“要学习,我这带了恩师的开示,结缘给你,回去看看。”最终还是靠恩师开示的法宝替弟子解了围。

戒期中来了解、交流的戒兄弟不乏其人,不是问讯就是磕头,极尽恭敬之礼。吓得我们一听敲门声就紧张。甚者,请问对方法号,他却说:“在你们面前不配提自己的名字。”

在我们内部讨论时,事件真正的内涵被一师兄弟一语道破,他们恭敬赞扬的不是我们而是戒律。言语中“你们严持戒律,要向你们学习。”“你们一天一顿饭太了不起了。”“你们不摸钱真清净。”等等。让我们分析一下,这个“你们”当然就是指我们这几个人,与大家一样,两只眼睛两条腿,一对胳膊一张嘴,既没说你帅,也没说你美,赞扬的到底是谁?把这些话中的“你们”两字去掉就是答案,“严持戒律要学习。”“一天一顿饭太了不起了。”“不摸金钱真清净。”

新戒堂里,隆悟师父教戒子们唱一首偈子,“戒是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若能坚持于禁戒,是则如来所赞叹。”戒期中几乎天天唱两回。戒律不仅是要赞叹,更主要的是行持。上妙下江大和尚上堂开示中强调,“修行人是修出来的,不是靠说出来的。”话很朴实,却一针见血。法声犹在耳旁。

学佛并不是只做纯理论的探讨,其重点在于由教理的了悟而贯彻到实践中去。于佛法中受益的多少,取决于实践程度的深浅来决定。

在寺院每天过完斋我们都要到大殿回向,唱念恩师写的一首偈子,这已成了定课。偈子中的最后一句“行解度众大法船”,恩师曾作解释:“为什么不是解行,而是行解?就是在行中去解悟,而不是语言文字上的解。所以行最重要……”恩师常说,各种经文,开示很多,其中一两句话就够你用一辈子去行持的。不去做,看得再多也是知见,跟了生死没什么关系。

曾看过一个典故,喻意深邃。佛世时,在舍卫国城郊的一个果园里,住着一位名叫“伊估达那”的比丘,他只能熟记一首佛陀所教的偈颂,但是却能彻底体会其中的道理,每当他读完这个偈颂,果园里的树神们就热烈地鼓掌称赞。

有一次,两位博学多闻并且常常说法的比丘,带着徒众经过果园,问伊估达那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来听法吗?他说:“果园的树神听完法都会鼓掌称赞。”

因此,这两位比丘便在园中说法,舌灿莲花滔滔不绝。但说完以后,果园里静悄悄的,连树叶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他们就请伊估达那说法,等伊估达那一读完这个偈颂,园里一如往常地响起热烈的掌声,并大声叫好。这两位比丘的弟子们认为这些树神偏心,对伊估达那比较友好,因为他所讲的根本就很平常,不如他们师父讲得精彩。

佛陀听到这件事,就对弟子说:“比丘们!我不认为听了许多经典常常说法的人,就一定精通佛法。相反的,虽然听得不多,却能体会真理,经常保持正念的人,才是真正精通佛法的人。”

佛法理念,完全是从实践中提炼而来的,没有实践就是空洞的理论,没有理论又是盲目的实践,缺乏修证的夸夸其谈,不能让自己融入佛法的真实,更无法使他人受益。

早在受戒前,即请代传和尚为大家开示苦行,其因由即《梵网菩萨戒经》云:“见新学菩萨有从百里千里来求大乘经律,应如法为说一切苦行,若烧身烧臂烧指。若不烧身烧臂烧指供养诸佛,非出家菩萨。乃至饿狼狮子,一切饿鬼,悉应舍身肉于是而供养之。然后一一次第为说正法,使心开意解。”这里指的烧身烧臂一般指在身上燃香或燃灯。作为一个菩萨必须具备难行能行,为法忘躯的决心。身体是凡夫所执着的对象之一,并不是佛菩萨需要供养,而是以种种苦行而破除坚固的我执、法执。若连这点行持都不愿意做,那发愿为众生受苦,乃至舍身舍命,能有几分可信?

隆悟师父特别提到燃香先要燃心,心若不燃纵是把身体都烧了也无用。这是师父用自身的修持经验为我们道出关键。这就是区别于外道无益苦行歪理邪说的所在。燃香是方式,为改变内心的贪执。如心中不想驱迷破妄,为图名声、为显己能而燃,并不是这条戒的精神。

心香一瓣,无风远播,当得知我们燃香,许多师长都给予赞许支持,虽方式各有不同,但殷殷垂询,爱护后学之意皆溢于言表。更鼓舞了我们践行佛法的勇气。

晚上,我们带上自备的香炭来到新戒堂,最初十九人,有燃顶的,有燃指的,有臂上燃香的。后来参加的戒兄弟越来越多,达几十人。有支持的师父取来黄瓜片,以防止其他部位烫伤。虽无人通知,但戒兄弟们依然踊跃地自动报名。这即是实践菩萨戒精神表现在外的实际行动。世间无常,因缘不具,这场盛大的法筵遭到个别人的阻挠,理由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还是佛协的态度。计划被迫搁浅,人员疏散。

近代,由于一些以佛法为学术的学者妄称燃香燃指非佛所说,指责与邪教行径一般,教内缺乏强有力的驳斥,致使被宣布为陋习。遥想当年中国佛教协会成立,有人提议取消《梵网经》、《四分律》等,穿大领衣是封建思想,僧娶尼嫁,饮酒食肉,都应自由。虚云老和尚不顾一切,舍命力斥其妄,自言:“灭佛法者,僧徒也,非异教也。”终得佛法一脉。今日法逢危秋,虽为时势使然,岂非人事哉!历史上每当佛法衰微陵替之际,古德先贤都不约而同地大声疾呼,匡救敝败。观当今之势,殊堪一叹!

有位广东的戒兄弟特地到我们屋里问:“你们一天吃一顿饭,不会饿死吗?”我想这句话应该这么看,第一种情况,他在与一群尸体或是濒死的人对话。又因为我们都有体检表,各项指标均达标,因此这种可能是不成立的。第二种可能,他内心对日中一食的恐惧战胜了他的逻辑思维和语言组织能力。这种猜测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得到了证实。他说有一次生病晚餐没吃,第二天早上没起床,直到中午饿得受不了,所以认为一天吃一顿饭不行,又讲台湾有人说日中一食会得病。我告诉他,日中一食会得病,那不日中一食就不生病啦?生病的不一定是日中一食造成的,佛说日中一食少病。他又举了个例子:(梅为)有个比丘尼,日中一食,有一次站班的时候晕倒。

这可以看成是现今教内对戒律态度的缩影。佛陀的教诲正逐渐被淡忘和忽略,随着五欲三毒的需求而被各种理由所改变,清净戒法,已遗失殆尽,即使摆在眼前,也由于太久的陌生已经不敢去认识、面对了。

关于燃顶等事,一位师长说道:“把自己的身体损坏了,如何得到佛的三十二好相?”看着一位戒兄弟迷茫的眼神,我只能告诉他,关于好相怎么来,你回去好好看看佛是怎么说的。

《菩萨地持经》云:“三十二相无差别因,皆持戒所得,若不持戒,尚不得下贱人身,况复大人相报。”佛的好相不是由保持完好的身体而来,如此坚固地迷恋执着,用狭隘的自私心肆意曲解佛法,不仅扼杀自己的正知正见,甚至于以盲引盲,断人慧命。

在人生的道路上有许多岔口,为钱、为名、为色、为权……各个路口都有令人眼花缭乱的,且极具诱惑的广告牌。即使由于各种因缘走上出家之路,也因其发心而有不一样的抉择。最后,为解脱而前行的人,也会被接受的各种知见所左右。每个理由看起来都很充分,那些借口似乎也挺合理。若无择法眼,轻则徒劳无功,重则葬送法身慧命,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路上行人欲断魂”。其实,佛陀所走的路并不神秘,关键在于是否依教奉行的践行。愿我们共同接受佛的清凉,终点相遇。

充实的日子总是把时针拨快,一晃就到了离别的时候。担心最后一天没时间而错过机会,我与亲源师代表大悲寺全体戒子提前向各位师长拜别。师父们开示基本不离一个重点,希望我们好好依止恩师,严持净戒,广利有情。同时也指出我们在戒期内六根收摄不力的缺点,叮嘱回寺院后要向老戒师父们学习。殷切的期望,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却能在那平实无华的教诲中传递着。许多戒子也在一一地礼拜辞别。夜如泼墨,离别之情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入睡前隐约还能听见窗外轻声的哭泣。

四月初二
,在永清寺整四十天。早上请一度大和尚为考毗尼成绩优异者发奖,戒常住慈悲,诸位师父成就,大悲寺四位戒子位列其中。五百戒子比我们更努力更优秀的大有人在,这些奖品和奖状其实是对全体戒子的鼓励。一度大和尚一番嘉勉后,亲自为戒子发放戒牒。戒牒虽轻,却让心里沉甸甸的,那里有收获、有使命,更多的恐怕还是惭愧。蒙恩师披剃摄受,到戒场诸位师长成就,每一步都凝聚着多少善知识的付出?而亲虚往往还在世俗习气中徜徉,不知上进,甘愿沐浴在苦海中,以苦为乐,辜负厚望。相信这场殊胜的戒会给予的启迪和鞭策,会在自己这一生中谱写出新的篇章。

本次受戒体会远不是亲虚拙劣的文笔所能表达的,只能是拼凑一些记忆的片断。回首往事,整理心得,才发现更多的感受与体会是在下笔的过程中领悟的。若说写体会是向大众汇报,宁毋说是成就亲虚一个重新审视自我的机会。

亲虚障深慧浅,文中不当之处,恳祈诸善知识不吝指正。最后愿法轮常转,恩师久住,大众和合,共证菩提。

二〇一一年腊月于大悲寺僧寮

二〇〇四年戒七体会报告(释亲藏比丘)

师父慈悲、大众师慈悲:

今天大家能聚在一起,谈戒七体会报告总结,来互相交流,以促进下次戒七的圆满。这是很值得学习的。我本人很惭愧,没有修行,写得如有不足之处,希望大众师父们慈悲,予以指正。

佛法难闻,善知识难遇。我庆幸自己今生能闻到佛法,能随师父出家。父母给予我们色身,师父给予了我法身。在末法时代,我能跟着师父,去行持正法,我觉得真是三生有幸。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我没有什么所求的,只要我能随在师父身边我就知足了,剩下的只有报恩了。如果没有师父,我很可能不在这世上存在了。师父救了我。师父的恩情我终身都报不了,终身都报不完。要想走此路,须问过来人。

我为什么要提这些呢?因为师父给予了我希望,为我们修行作出榜样。每当我想起师父打七时,就不免心酸。现在打七有福报,在楼房里,而师父闭关时,是一间用泥与石头砌的土房,房顶是石棉瓦的,下雨时还漏;现在打七有电灯,师父那时因为在山里,离村庄非常远,电拉不上,那时只能用蜡烛;现在打七有僧医,有药品,师父打七时,遇着我一个傻徒弟护关,什么都不懂。师父那时候连药都没有,口腔起溃疡时,不求人,外人不知道,师父自己涂点牙膏,继续坚持诵咒,哪有什么嗓子药了,口腔药都没有;现在打七过斋时,有居士送饭,行堂,师父打七时,每顿饭给送多少用多少,不像现在做得这么好。

师父闭关三年,打了八个楞严七,每个七是一百二十二天,头二十二天不睡,诵楞严咒、发菩萨愿。我要是不亲眼看到这些,我可能不会相信。特别是二十二天当中,有七天七夜站着不坐。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为师父知道这个戒七的殊胜,到大悲寺以后,师父每年都组织打戒七。每次戒七都非常的圆满,由于各人的情况不同,表现也不同。

就拿我自己来说,觉得很惭愧。心里想的和做的总碰不到一起。平常时,自己想找个地方静一下,忏悔自己。可是到时候,身体不给自己做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自己想这么做,那个就出毛病。每次打七的感受都有所不同,业力不同,表现也不一样。

我通过打七,看到自己的许多习气,许多毛病,真是习气难除。在世间有句话,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自己如果不下功夫,习气是很难去掉的。就像一杯浑水,如果我们想让它变成清水那就需要静,那怎样才能静下来呢?就要靠我们的智慧。在没开智慧前,那就要靠戒律来去除我们的污垢。由戒生定,由定发慧。只有戒才能帮我们去除习气、毛病。

到大悲寺以来,打这样的戒七已经是第四个了。每次打七以后,感受都有所不同。在第一次打戒七的时候,我是在有病的状态下打着点滴打的七。由于我业障深重,此次没有师父,我可能再不会在这个世上生存了。此次戒七起七前两天的晚上,大家在一起诵咒时,一只蚱蜢(一种有毒的虫子)叮在了我的脖子上,很长的嘴扎了进去。我没有敢碰,怕伤它性命。一直等到它吸足血飞走,大家也诵完咒了,但是我感觉不行了。身体发痒,喉咙喘息困难,迷迷糊糊的被师兄弟们扶到屋里。喘息一阵比一阵紧,心里明白,但是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师父来以后,给大夫去电话询问用药,正好有备用药,马上扎上了点滴。如果当时没有药,上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当时我想,我就是死了,变成鬼我也跟着师父。这次是师父救了我,我很感激,我尽未来际随从师父。打戒七以后,我的病也好了,心里也觉得非常清净。

在第二次打戒七时,发生了感应。有一晚上诵菩萨戒时,感觉特别静,特别好受,而且声音还特别大。诵着诵着,只感觉嘴里诵戒,突然间自己哭了起来,自己为什么哭自己不知道,痛不欲生的大哭。后来师父听见以后,过来帮我止住哭声,但是感觉特别清净。而且从内心里生出对师父,对戒律的很大的恭敬心,觉得与师父特别亲切。

在第三次戒七当中,我的感觉也非常好。在一个晚上诵菩萨戒时,声音也特别大。不知什么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在诵戒了,说有人要给佛照相,佛放着亮光,我带着一个草帽好像站在佛的边上。境界过后,我还端着戒本。自己宿业深重,能得到佛菩萨慈光加被,感动得哭了起来。在梵网菩萨戒本后面的偈颂中说 “一者十方佛,悯念常守护。”只要我们发心学戒,发心诵戒,佛菩萨自然就会护持。这是真实不虚的。

在今年的戒七当中,是非常难得的一个殊胜因缘。道场修建。外面好多事需要处理。师父在这种情况下,能打这个七实在是太难得了。我本人很惭愧,不能替师父分忧,深表忏悔。在这几次七当中我都犯了个通病,由于自己定力不足,在诵戒时,手脚不老实,一会手动,一会腿动。好好的诵一遍时很难。即使手不动,腿不动,身子也会来回动。不是一会手挠头,就是耳朵发痒。耳朵不痒,身体也会发痒,手就会去挠。身体不发痒了,腿又开始疼,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即使身体不动,感觉挺好时,电话铃又响了,还要接电话。(是知客,打七时还需负责一些外部事情)有一天傍晚,在诵比丘戒时,感觉挺好,来了电话,师父在山下忙外面的事情,没有上山来。我听到电话响以后,放下戒本,起身来接电话。是在北京佛教协会工作的一位居士来的电话。他在春天时来短住了几天,将自己到寺院亲身感受的体会,回去后还写了文章在网上发表。他说他也想出家,但是父母不同意,他很羡慕大悲寺这种修行方式,全国大小寺院他走了许多,但是没见过这样修行的道场。他在电话里跟我说:“咱们这种修行方式与过去七佛一样。过去七佛修行方式就是这种修行方式,在阿含经里有记载。”他说他是到寺院来看过以后才知道是真的。不然他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修行。我衷心地祝愿他能从家中走出来,加入我们的修行行列中。

在戒七的最后一天,在过斋回向时,我哭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不知为什么,是悲伤还是喜悦,自己说不清,感觉说不出来。

戒七在短短的十四天里,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从我们身边飞逝而去。我们要珍惜自己的缘份,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等到过去了,才觉得非常可贵。

我们修行要以持戒为基础,不要盖空中楼阁,那样是立不住的。要打好基础。我们修行就是要靠戒律来约束身心,去除习气毛病,成就我们的道业,去度化无量无边的众生。写到这里我想起来师父出关时所讲的几句话:“在这个娑婆世界上,人都度尽时,我也不会走,还要等到外星球上的人来,接着度。”师父的伟大愿力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应该像师父一样,要发大心。

通过几次戒七,我感触都很深。由于我水平有限,不能全都表达出来。在戒七当中不够精进,放逸地方太多了,向师父以及大众师父们忏悔。

我同时希望像这样的戒七以后要多打,通过诵戒把我们的习气毛病去掉。通过诵戒在我们的八识田中种下清净的菩提种子,生根,发芽,能成就佛法中一个持律的英才,度无量无边众生。最后祝愿大家早成道业,广度众生。

(编者按:释亲藏比丘, 上妙下祥法师在本溪茅蓬闭关时即跟随发心出家,护持师父闭关。现为海城大悲寺后堂兼知客。此戒七体会写于二〇〇四年五月)

二〇〇七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藏比丘)

目录

八月十八

八月十九

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一

八月二十二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五

八月二十六

八月二十七

八月二十八

八月二十九

八月三十

九月初一

九月初二

二〇〇七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藏比丘

  常行头陀,正法久住。

  师父慈悲,大众师慈悲:

  一年安居过后,又到八月十五了,行脚的时间又到了。每年行脚都由师父带队,今年也不例外。师父不顾自己身体,毅然不辞辛苦地带我们行脚。前两年我都是留守寺院,今年蒙师父慈悲,让我去行脚,不禁很是感动。一切准备就绪后,就等候出发了。每年出外行脚路线都是保密的,除个别人知道外,即使我在客堂,也不知道往哪走。去哪里行脚,只是依教奉行,一切行动听指挥。至十六日下晚殿后,夜色渐黑。大家坐上车,趁着夜色,向寺院外驶去。就这样驶往行脚的起点。

  行脚又作游方,游行。谓僧侣无一定居所,或为寻访名师,或为自我修持,或为教化他人,而广游四方。游方之僧,即称为行脚僧。

  十七日上午八点多,坐车到赤峰外围的206国道上,至牛心营子村前下车。送行的

张居士向师父顶礼告假,返回寺院。僧众背好背包,在师父的带领下,顺路向前方走去。

  师父在《经行》中说:

  “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 面现呆沉小相不攀缘

  慢调息摄六根心无念 两手垂少摆动人生淡

  下脚如踏棉云慈悲升 行走缓缓不滞轻风来

  落脚坚稳不翘平心地 日晒风雨雪闹增定力

  不别石坑屎水直心去 绕直室外小行无所求

  月日时念长行功德现 念佛持咒话头随己愿

  境现光动无相皆除尘 能行所行消失是真行

  得于无所得时方为道 十方如来菩萨同护叹

  行道本无话可说,以无念为宗,慈悲为本,无所求为持戒,无所得为目的。略说相貌,心中常悟,趣入实相,以助道业。其功德之大,难思难议,难说难尽。为十方如来、菩萨所加持,护念赞叹。众生欢喜拥护,如荷花出水清净,虚空无貌自在。”

  在《慈恩玄赞》曰:“西域地湿,垒砖为道,于中往来,如布之经,故云经行。”

  据《四分律》卷五十九所说:

  “时常经行,能得五利。

  一、能堪远行;

  二、能静思惟;

  三、少病;

  四、消食;

  五、于定中得以久住。”

  经行也曰行道,也是指修行佛道之意。每人每天要求最少诵十遍楞严咒,多者不限,多能诵三十余遍。

  宣化上人对楞严咒曾经开示说:“处此五浊恶世,吾人当摄心诵持;补天地正气之不足,挽人间浩劫之将临。佛法兴衰,端系于此。为佛弟子者当精进受持以续佛慧命,得究竟安乐。”护持正法是每一位佛弟子应尽的责任。

  乞食时间将至,师父带我们来至路边的一干涸的小河岔里,两边树可遮凉,离村里又不远,地还挺平整。师父决定中午就在这过斋。分组乞食,我与沙弥亲指师一组,规定十点半以前回来。

  乞食有三义:

  一、不贪美味;

  二、为破我慢,于富贵贫贱等家皆无拣择;

  三、慈悲平等,大作利益。

  佛制乞食之法“一日之中,必以七家为限,为无多贪之故。”

  又比丘须将乞得食物分作四分:

  一、分奉同梵行者,即同修净行之人。凡乞食时必有同修之人看守房舍,或有老病等不便行履者,比丘得食时则以一分奉之,令其饱满,亦得安心修道。

  二、一分与穷乞人,谓乞得食物时,遇有穷苦求乞之人,当起怜悯心,作自饥饿想,而以一分施之。令其饱满,劝他修善。

  三、一分与诸鬼神,即将乞得食物,以净器盛贮一分,待日哺时则燃香讽咒加持,普施一切鬼神,令其饱满。出离苦趣,悉得解脱。

  四、一分自食,谓比丘乞食,除前三分外,唯留一分,或多或少则自食之。食已安心行道,庶不虚受信施。”(详见《十住毗婆沙论》卷十六)

我与沙弥亲指师来到村里,到一户门前。念了几声佛号。出来一位老太太,来到我们面前。我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老太太说:“我不是这家人。我是给这家干活的。”意思是说她做不了主。很可惜,福田当面错过。又来到了下一家。见门锁着,因现在是秋收季节。农民都忙着收割一年丰硕的成果。

我们又转到另一家。到门口后,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从屋里出来一位中年妇女,见我们问:“干啥的?”我回答:“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她听后,拿出几张纸币给我们,说:“没有食物。”我回答:“出家人不要钱。”她听后,感觉很为难的样子,又不知所措似的。亲指师说:“水果也可以。”她听后,很快的转身回屋。不长时间,从屋里拿出一碗梨来供养。我们把钵盖打开,让她给分成两份,分别放进我们的钵里。我们给予回向,又到下一家。出来一位中年男人,看到我们直摆手说:“我们不信这个。”我们离开了这家。

又到了另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高个男人。见我们后说:“我兜里还有一块钱,给你们吧!”边说手边往上衣兜里伸去。我见状,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只乞点食物。”这位男主人听后,转身回屋。不长时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袋方便面来供养我们。我看了一下里面成分,里面有猪油成分。跟他说:“出家人吃素。有猪油不能用的。”我们又给他退了回去,并给予回向。

出家人非同世间乞丐,虽然乞食,却不能失去出家人的高尚情操。不是给什么要什么。像荤的,不干净的都不能要的。让众生都知道出家人的存在,僧宝的存在。同时,也起到了教化众生的因缘。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回到过斋地点。将乞来的食物都汇集到一起。开始行堂、过斋。

  《摩诃僧祇律》卷十七云:“如来以一食故,身体轻便,得安乐住,尔等亦应一食。”

  斋后休息一阵,又上路了。近傍晚时,离公路不远有一废弃的石场。上面挺平整。师父决定晚上在此过宿。

  《法华经》譬喻品之火宅喻中:长者之子因从燃烧之家中逃出得露地(屋外)之大白牛车,由是露地被视作已断三界烦恼之安然境界。

  《大智度论》中说:露地坐可免于爱著阴覆凉乐,易入空定。

  又据《大乘义章》卷十五载:“树下荫湿,久居致患,故至露地。”

  八月十八

  早上起来,继续行脚。路过龙山镇时,当地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查看了我们的证件。见没有什么事,确实是真的,他们才离去。我们则继续向前走去。

  行至八点多在路边休息时,又过来一辆警车。从车上下来几位警察,说是锦山公安局的,其中还有一位手里拿着录像机。一边问话一边给我们录像。问:“你们哪位是领导?”师父问:“你们有什么事?”他们说:“是锦山公安局的。”他们这里每年都有一些假的僧人来骗钱,一年都骗走好几万。他们查看了我们的证件。其中手拿录像机的警察又给局长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见没有什么问题就离开了。走时又非常客气的说:“如有什么麻烦可打110报警。”这里的治安看来还是很好的。为了地方的安全,他们还挺负责任的。他们只是对假的僧人来加以制裁,对真的要给予保护。如果警察都这样的话,那么假的就不会有机可乘,世人就不会对佛教误解,对僧人都有信心,那么佛法,将会大兴。

  中午到沟门村,乞食时间快到了。师父选好了路边的一块苞米地。今天中午就在这过斋。今天还是与沙弥亲指师一组。僧人列队向村里走去。我俩来到村里。还是有一些人家锁着门,没有人。又来到一家门前。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老年人。问清了情况后,回屋拿了两个馒头来供养我们。我们给回向后离开这家。又乞了几家,没人应答。顺路又到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中年妇女,还有一女孩也在一起。说:“刚才已经有来乞过食了。”她又回屋拿了两块月饼和一串葡萄来供养我们。我们给她们回向,愿她们一切吉祥。

  过斋时间快到了。我们顺路返回过斋地点。将食物都倒在了一起。按次序坐好。等候过斋,等都回来后,大家念供、出食、过斋。斋毕大家洗漱后,又背上背包上路了。

  到晚上,师父找了一个墓地边上的一座山坡休息。

  在《十二头陀经》里:比丘住冢间,见死尸臭烂狼籍,火烧鸟啄,即思惟无常,修苦空之观,以厌离三界。

  八月十九

  早三点起来,继续行走,行了一阵后在路边休息。然后背好包又向前走去。

行至近乞食时间,师父见路边有一树林里有空地,路两边都有村庄。乞食都能够得上。师父决定过斋地点就在这里。我们放下背包、搭衣、持钵,我还与沙弥亲指师一组。我们过马路向前方村里走去。走入村以后,按次第行乞。

来到第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年轻妇女,还没等我们说什么,就掏钱给我们,我赶紧说:“出家人不要钱。”她听后,感觉很吃惊似的问道:“那要啥呀?”我回答:“想乞点食物。”她说:“现在没有食物。”转身回屋拿了一袋水果来供养。我祝愿她一切吉祥。回向后离开了这家。

又到了下家。因是一个门房,站在房门口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出来一位女施主。问我们:“干什么的?”我回答:“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又出来一高个男人,好像是此女的父亲。又问了我们一些情况。我简单的给予回答。后来那位女施主转身回屋,拿出一袋馒头来供养我们。我打开钵盖,让她分成两份,放进我们的钵里。给她回向后又转到了另一家。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婆婆见我们去她家,把大门给关上了,吃了一个闭门羹。

又转到了下家。听我们念佛后,出来一位老妇人。我们说明了情况后,这位老妇人说,她家里有剩的米饭,但是不够我们吃的。我们说可以的。这位老妇人说什么也不给,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很遗憾地离开这家。

适逢秋收,这家人正在忙农活,见我们过来问:“干什么的?”我回答:“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来乞点食物。”他说:“现在没有饭,给你们钱自己去买点吃吧!”我回答:“出家人不要钱。”他听后感觉很为难的样子,说:“这给啥呀!”为了不让他们失去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说:“水果什么的也可以。”他们说:“水果也没有。”后来他们拿出一袋面包来供养我们。我们给回向后,顺路向过斋地方走去。

  世间之人不知道得遇僧人是难得之事,却当面错过培植福德之因缘,确实是可惜。

我们回到过斋地点后,把乞来的食物都倒在了一起。因为今天乞得比较多,有一种优越感似的,说话也比较有了劲。很惭愧,在这里应该向大家忏悔。等众师都回来后,开始过斋。斋后,休息一阵后,在师父的带领下,又踏上了公路,向前方走去。

傍晚时,找到一条进山的山路。师父决定在这里露宿。大家放下背包,铺好用具。山里的气候比较凉,空气还是挺好的。

  八月二十

早三点起来。有一层薄霜,现在的昼夜温差比较大,白天挺热,到夜晚就很凉。我们整理好背包,走下山路,又顺着206国道向前方走去。快到乞食时间了,没有找到下道口,也没有合适的落脚地点。

等到走到206国道的76公里处有一下道口,师父领我们顺路走了下去。因没有合适的过斋地方,师父决定让大家把包放在路边,先搭衣、乞食。各组人员还照常没有调换。

我与沙弥亲指师向村里走去。来到一家门前,念出几声阿弥陀佛,出来一位年纪挺大的老婆婆。还没等我们说话,她就跟我们说:“家里有客人,我们什么也不要。”我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来乞点食物。”老婆婆说:“什么也没有。”离开了这家,又向下家走去。这家敞着门,有位女士正在洗衣服。我们向她说明情况后,她家院里有一棵大梨树,她回转身到树上摘了四个大梨来供养我们。我们祝愿她一切吉祥。

又向下家走去。这家人正好在门外看着我们,见我们过来,拿饼干来供养。见成分里面有鸡蛋,没有要。给他回向后离开了这家。又来到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婆婆。见我们站在门口,就走到跟前来。我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她说:“西红柿可不可以?”我说:“可以。”她给找了一塑料袋,给我们装了一袋西红柿。又回屋给盛了两碗米饭出来,还给带着筷子,好像让我们在这吃似的。我们把钵盖打开,她把米饭倒进了我们的钵里。我们给她回向,回到放包地方。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警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位警察,站在我们面前,让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你离开这个地方就行。我也不看证件。”师父给他们讲宗教自由。他们根本就不听。其中有围观的人听后还哈哈大笑。他们说,他们已经抓了九批假和尚了。只要我们过前边收费站就不归他们管了。就归美林镇了。师父带我们背起包。离开了这个村子。过了王爷府收费站,在路边的一块谷地里过了斋。

  斋后,收拾背包又上路了。到傍晚时,行至公路下有一座大桥。晚上在大桥下休息。大连的王博等几位居士过来看师父。

  八月二十一

早三点起来,又顺着206国道向前走去。天亮在路边休息时,王博他们请师父开示行脚的意义与注意事项等问题。师父为他们作了开示。稍休息后又上路了。行至206国道84公里处,师父带我们顺公路往下走。在一口大机井边上的一块空地上停下来。中午过斋就在这里。

分班乞食,我与沙弥亲戒一组。师父他们过公路去那边的村子乞食。我与亲戒、还有亲融师他们那组向前边的村子走去。我们进村后,按次第行乞。村不大,但没有几家有人,基本上都锁着门,走了几家都是这样。后来来到一家,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出来一位年龄挺大的老人。我们说:“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这位老人回屋翻了一阵。出来后说:“没有食物。”手里拿着钱来给我们。我们说:“出家人不要钱。”这位老人听后,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们离开了这家,又走入另一个胡同。又走了几家还是没人。

最后,来到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出来一位抱小孩的妇女。听说我们来意后,回屋拿出了两个馒头来供养。我们给回向后,顺原路返回。又路过一家,见这家开着大门,里面有人。我们念了几声佛号。院里正有人干活,见我们来后,这家女主人回屋拿了两个花卷来供养我们。我们给回向后,回去过斋。今天乞食走得比较远。等我们回来后,大家都已在坐好等候我们了。坐好,用斋。斋毕,休息一阵后,又上路了。

晚上休息在206国道104公里处的一条进山的山路上露宿。

  八月二十二

上午过隧道,入河北地界。至九点多到公路边上的一个叫坝底村乞食。

师父带我们来到村口的一条小河边上。有一块空地挺好,过斋地方就在这里。大家放下背包,休息一阵,开始入村去乞食。今天还是与沙弥亲戒师一组。

到一家门前,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出来一位50多岁的妇女,走到我们面前。还没等我们说什么,就从兜里掏钱给我们。我说:“出家人不要钱,只乞点食物。”她听后,很痛快的回答:“有饭。”转身回屋,给盛了一大碗米饭,饭上面还有菜。我问:“这菜是荤油的还是素油的?”她回答说:“是豆油的。”我问:“那里面有葱、蒜吗?”她说:“有。”“有葱、蒜的菜我们出家人不能用。”她听后说:“那我再给你们盛点。”她把饭倒给我们后。转身回屋又给盛了一大饭缸米饭出来,把饭倒进我们的钵里。我们给她回向,愿她一切吉祥。

又乞了几家,有的供养了月饼,有的供养了西红柿。回到过斋地点,过斋。斋毕,休息一阵又上路了。

至晚上,露宿在路边山上的一条土路上。 

  八月二十三

上午,山东谢英等三位居士来看师父,并请师父作开示。寺院的张居士开车随行,来的还有海城钟大夫姐妹来看师父。亲顿师与亲义师过来替换亲显师与昌光师回去。

行至七家子村时,乞食时间已到。我们来到公路边上的一条小路上,边上正好有一座小庙,庙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像。我放下背包,搭好衣,还是与沙弥亲戒师一组向村里走去。来到一家门前,念了几声佛号。从屋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来,手里拿着钱,边走边朝我们递过来。我说:“出家人不要钱。”她很惊讶的问:“那要什么?”我回答说:“我们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她听后,转身回屋端出两个盆来,一盆米饭,一盆鸡蛋汤。我说:“出家人吃素,鸡蛋不能吃的。”她听后,把鸡蛋汤放在了墙头。把米饭倒进了我们的钵里。我们给她回向后离开这家。

到了下家,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向她说明情况后,她问:“小米粥你们能用吗?”我回答:“可以的。”她转身回屋,端出来两碗稀粥,倒进了我们的钵里。我们给回向后,离开这家。

有几位看热闹的小男孩在看我们。其中有一男孩提前跑回家。当我们来到这家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就听见屋里小男孩好像在跟他家大人说:“来了。”不长时间,从屋里端着两碗米饭出来,来到我们面前,倒在我们的钵里。我们给他回向。小男孩很欢喜地离去了。

又到了一家,院里有一位老太太,见我们向她念佛,问:“两位师父是从哪个庙上来的?”我回答:“辽宁海城大悲寺的,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老太太听后,转身回屋。给我们拿了两个苞米饼子,并说道:“还热乎着呢!趁热吃吧!”我们给老人家作回向,返回了过斋地点。

诸师都回来后,开始用斋。斋毕,亲显师与昌光师向师父告假,坐车返回寺院。亲顿师与亲义师则留下来,随同我们行脚。河北王昌居士带家属过来看望师父。我们休息一阵又上路了。谢英等三位居士向师父告别,去护持道源寺的尼众师行脚。

行至傍晚时,在公路边上有一条过去的老路。晚上则在此地过夜。

  八月二十四

昨晚休息得比较早一些,今天早晨师父让大家两点三十起来。收拾好东西,背好背包,又继续赶路。

走入承德县地界内,乞食时间快到了。师父带我们走入路边的一个小树林里。放下背包,搭好衣,持钵,今天还是与沙弥亲戒一组。走过一座桥,向村里走去。这个村子叫小庙子村。村里人家比较少,一连走了几家都锁门。

我们来到这家,见没有锁门。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一位男青年出来开了大门,把头探了出来。我说:“我们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这位男青年听后,朝我们直摆手,连说:“没有。”我们离开这里。过了一片苞米地,又进入了另一个胡同。走了几家,还是没有人。又来到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老妇人。听说我们来意后,回屋里拿出了一盆米饭来供养我们。我们给予回向。因时间关系,我们回到过斋地点。天津王国成居士带着朋友以及亲属来见师父,并且供斋。

  今天是二十四,在寺院里是剃头的日子,正好又是在一小河边上,水又很方便。拿着剃头刀,来到河边,选好位置,坐下来,念偈:“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

  《大智度论》云:“剃头着染衣,持钵乞食。此是破憍慢法。”

  剃发后,稍休息一阵,师父又带着我们上路了。近傍晚时,师父带我们下公路,到路边的一条岔道上休息露宿。

  八月二十五

早上三点起来,收拾好背包,又上路了。天阴沉沉的,不长时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们找出雨衣披上,继续往前走。雨不大不小地下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还是阴得发黑。行至前方有一座桥,师父让大家至桥下避雨。雨到中午也没有停下来。中午由居士供斋。过斋后,河北的王昌居士过来护持我们行脚。他给我们带来一箱烤地瓜,因没有及时供养上而自己跟自己生气。发心中午这顿饭舍掉,不吃了。

过午后,见天稍有见晴,我们又上路了。下午,深圳的罗居士过来。发心为行脚拍摄录像,记录资料。晚上到公路下侧的一条河边的路上休息。

  八月二十六

  早晨起来,天还是阴的。我们背好包,又走上了公路。大家低头行走,嘴里诵着楞严咒。过一村时,听见有人在喊:“这是真和尚。一边走还一边在念经呢!”上午又下起了小雨。雨中行走,确实是感觉很好。

  上人曾经说过:“一切是考验,看你怎么办,见面若不识,还须从头练。”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平常心是道,不要去管好、坏、对、错、人、我、是、非。如我们去管就会起心动念,动念就会生烦恼。本来无烦恼,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如果自己没烦恼,谁又能给你烦恼呢!我们不要有怨心,怨天尤人。上人在开示中说道:“好人不怨人,怨人的就是恶人。”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要去埋怨。一切都在因果当中,只要我们能保持住一颗平常心,道就在平常中。

天还没有见晴。行至前方一桥洞下休息。中午雨也没停。今天又没有乞食,就在桥洞下由居士供斋。斋后,在桥下休息。雨还没见停。

王昌居士过来向师父讲述了他的一生经历。从上学到走入社会。经历了坎坷的人生,烦恼重重。他说:“也很想发心出家。人生如梦如幻,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什么留恋的。”愿他能早日从烦恼的火宅中走出来,也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中来,做一名头陀的行者吧!

下午,雨过天晴。我们走出桥洞,又向前方走去。快要进入承德市区了,路上来往车辆比较多。还有人在看我们的行走,在用相机给我们拍照。僧人在列队低头向前走着,没有谁去观望什么。正行走间,在路边传来两个小孩童声童气的念佛声,他们在朝我们使劲的喊着阿弥陀佛。虽然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但是心里特别的欢喜。“未结菩提果,先结众生缘。不管善缘恶缘,将来同登彼岸。”还有一位男人站在路边朝我们喊:“老师父,你过来。”他拿出钱来给师父。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边说边走。这位男人手里拿着钱愣在那里,很惊讶的问:“你们是哪个庙的?”

天黑后,在过收费站的一座大桥下过宿。

  八月二十七

早三点起来,向承德市里走去,天亮后进入市区。大连的谷心与吴强居士过来看师父。谷心对一位开车跟在我们后面很长时间的男士介绍了我们行脚的情况,并说我们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等事项。那位男士可能也信佛,车里还挂有念珠,听了谷居士的介绍,那位男士也没有问什么,开车离去了。

这位男士也许是便衣警察,特意在观察我们吧?看我们背着那么重的背包在行走,再加上谷居士的介绍,他也没有说什么。警察应该尊重宗教,保护宗教。不要像王爷府的警察似的耀武扬威,跟过去王爷府的打手差不多,不讲道理,狐假虎威,白拿国家俸禄。

承德市里有班禅行宫,说是过去的皇帝到夏天都到承德来避暑。

中午是在一个隧道前方上面的一个山洼里过的斋。斋后没休息,又背包上路了。下午走过承德市区,在一个转盘的路边休息。谷心与吴强居士向师父告别,回大连。拿出地图看了路线。有过来围观的人又向他们问了一下,奔张家口方向的路线该从哪里走。其中有一位骑自行车的男众大声地跟别人说:“他们走着走着。”感到很奇怪似的。他见我们开始走了,骑车子在前边给我们指路,奔丰宁方向走去。

至傍晚天黑后,行至一座大桥下的一沙滩上休息。

  八月二十八

早三点起来。走上公路,又向前方走去。上午,穿越一条隧道。

乞食时间又要到了,师父带我们下公路向村里走去。这的公路离村比较远,走了挺长时间才到村子里。路过一座大桥,师父让大家把包放下休息一会。师父去村里寻找过斋地点,没有相当的地方。师父又带着我们背起背包向前边的村子走去。穿越这个村子,到前边的一片苞米地里,师父决定过斋就在这里。

我们放下背包,搭衣,准备乞食。今天重新分组,我与沙弥亲承一组,向村里走去。因为到这个村子来乞食有好几组。我们俩走得比较快,向村子里面走去。选好位置后,开始乞食。来到第一家,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从屋里走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我说:“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这位妇人听后说:“现在也没有食物。”她从兜里掏出钱来给我们。我说:“出家人不要钱。”她听后,回屋给我们拿了不少苹果来供养。我们给回向后离开。

又来到下一家,念了佛号后,出来一位男主人。我们说明来意后,他说没有。我们转身再往另一家走时,正碰上我们去第一家乞食的那家妇女过来,手里拎着一袋火烧。因我们不要钱,这位妇人又到商店去给买的火烧来供养我们。我们让这位老妇人把火烧放进我们的钵里,并给她回向愿她一切吉祥。

我们又来到另一家。门口有一女孩,靠着门。我们向她说明来意后。这位女孩说,她是外地人,做不了主。我们转身离开。又乞了几家,都是没有食物。回到过斋地点。等都回来后,开始过斋。斋毕,休息一阵,师父带我们又向前方走去。

至天黑后,在公路一侧的空地上过宿。

  八月二十九

早三点起来,又顺公路向前方走去。天亮在路边休息时,见太阳边有两块彩虹。瑞相出现,这大概是吉祥的象征吧!见有头陀僧的出现诸佛欢喜,龙天的善佑吧!

今天是师父闭关出关的八周年了。不禁感到十分的感慨。师父从出关到进入大悲寺,一晃已过去八个年头了。自己在修行上还没有多大进步,很是惭愧。

师父带我们上路和在行走时,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在我们的边上。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士,来到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一沓纸币要给我们。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这两位女士听说我们不要钱,又说道:“那给你们庙上作灯油钱。”师父说:“灯油钱也不要。”这两位女士听后,感觉很惊讶!无可奈何地把钱拿了回去,上车离去。

有一位骑摩托车的的男士过来,给我们每人供养了一瓶矿泉水。我们拿出来结缘品送给他结缘,并祝愿他吉祥。

快到乞食时间了。师父让大家休息,去找过斋的落脚点。这时,来了一位警察,手插在裤兜里敞着怀,来到我的面前,问我们:“干什么的?”我说:“出家人行脚。在这休息一会儿,一会就走。”我问:“你有什么事吗?”他回答:“没有事,看看。”又瞅了瞅,开车离去。师父回来,领我们来到了公路侧面的一条土路的边上,今天就在这里过斋。

大家放下包,搭衣、持钵、入村乞食。今天是与沙弥亲承一组。这个村子比较小,再加上有的人家锁门,乞了几家都没有乞到,不是家里没人,就是没有食物。“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回到过斋地点。师父他们都已经回来坐好了,开始过斋。

正过斋时,又来了几位警察。刘洪伟怕影响我们的过斋,过去与他们讲出家人过斋,不能说话。等我们过斋后,刘洪伟说,警察告诉说是他们所长让来的,说是过一会就走怎么没走。让咱们半小时之内离开这里。师父听后,让大家洗漱。漱后背包离开这里。又顺着公路向前方走去。

天黑后,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休息。

  八月三十

上午,来到一个桥边的路边上,分二路乞食。我与亲融、亲承等过桥去乞食。师父则顺路上村里乞食。我与亲承沙弥一组。一般家里都锁门。

我们来到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有五、六十岁的妇女。问明了情况后,端出一盆米饭来供养我们。我们给回向后,离开这家来到了下一家。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婆婆。问明情况后,也没说给也没说不给,转身回屋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叨咕着:“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不找对象。”她大概是称赞我们吧!佛说:“家庭就是火宅。”不成家不就是从火宅里跳出来了吗?

不长时间,这位老妇人从屋里出来。一手拿着钱,一手拿着装食品的器具到我们面前说:“早晨做的烧饼,还有三个了。”怕不够,让我们:“拿钱再买点别的吧!”我们说:“出家人不要钱。”让她把钱收回,并给她回向。因大门离屋门口有点远,我们又往前走了走,又念了几声佛号。透过窗户见一老妇人直朝我们摆手。

我们走出了这家。到了下家,在门口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走路还颤颤巍巍的。我们向他说明情况后。他说:“你看我这样,哪有东西给你们。”我们离开这家。“莫待老来方学道。”等到老死再想修行什么都晚了,很痛苦的。趁年轻,一定要好好修道。

又来到另一家,供养了三袋方便面。由于时间所限,不能再乞了,我们回到过斋地点。大家正准备过斋时,来了两辆车,是当地派出所的,检查了我们证件。见没有什么事,很客气的离开了。大家过斋后,稍休息就又上路了。

今天月末,是应该诵戒的日子,行脚在外,也应诵戒。师父选了一高山上的一块土地,在上面往下一看,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比丘师父们在一起,沙弥则到另一处诵戒。僧众结界,然后再诵戒。

诵戒后,大家走下山,又顺公路向前方走去。在路边有一所小学,正逢放学时。见我们行走,一些小学生都很好奇,在我们的身边随同行走。

行至前方,大家到路边的地上休息。有一老者过来,说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看到穿大领衣服的了。大家拿出楞严咒护身符送给他们结善缘。休息一阵,又上路了。

至天黑时,行脚至前方一个石场的空地上露宿。

  九月初一

早晨起来,收拾好背包,过一个隧道。上午进丰宁县境内,来到一村边上有一进山的山口上,地挺平整的。

今天乞食,我与亲义师一组。师父分好组以后,按次序向村里走去。我们按师父吩咐,来到这个村子。村子人家比较少,再去了锁门的,就没有几家了。

我们来到一家门前,念了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妇女,到我们面前就掏钱给我们。我说:“出家人不要钱,只乞点食物。”她听不要钱,要食物,很痛快的说:“那有。”转身回屋,拿出来三个馒头供养我们。我们给回向后,离开这家。

来到下家,没有人。又来到一家,喊了几声佛号后,从我们边上过来一位男子,他已经在观察我们了。见我们在敲门,他过来把门打开,回屋拿出两块月饼来供养我们。我们给他回向,愿他一切吉祥。

又来到一家,出来一位妇女,供养了我们两个窝头,我们给回向。又到下一家,说已经有师父到他家乞过了,有一盆饭已经给出去了。我们回到过斋地点,等大众都回来后,开始过斋。斋后休息了一阵,又上路了。

晚上露宿在一个无人的矿山上,今天晚上是行脚的最后一晚上了。每年行脚最后的一晚上都住在一高处,而且一年比一年高,今年又住到了高处。这说明什么呢?是巧合吗?

  九月初二

  早三点起来,顺路走上公路,又往前方走去。这次行脚到今天中午就结束了,不觉感到很惭愧。在行走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们的前方。见我们行走,问:“你们干什么的?”没有人去应答他们。他们开车离去。我们则继续向前行走。让他们留下一个很好的记忆吧!

天亮后,行至路边休息时。过来一辆警车,从车上下来几位警察,非常严肃,来查老曲他们的驾驶证。只有交通警察才有权查看司机驾驶证,他们不知他们已经是属于违法行为了。不一会儿,老曲过来,跟师父说:“他们是公安局的,要查看咱们证件。”这时候,警察过来,让我们出示证件。师父问他们:“你们是哪的,有证件吗?”为首的一位说,他们是丰宁县公安局的,出示了证件,说,“我们可以查你们证件,你也可以看我们的。”

这时,又来了两辆警车。从车上下来不少警察,来到我们跟前。大概能有二十来位吧?这次可是兴师动众了!他们查看了证件后,好像不放心似的。有一位打电话查询了毛祁派出所电话,然后向毛祁派出所打电话问是否有大悲寺,并且询问是否给开的证明。接电话的说证明他不太清楚,得等八点三十以后。为首的几位又到一起商议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如果是假的话,见到这种情况,早就伏首就擒了。但是看到我们个个都非常镇定,没有什么异常。有一位警察还拿我们的方便铲看看。我们告之,那是法器,不能随便动,让他放下。警察上车离去,并且有一位还向我们合十。我们稍休息,又上路了。

  行脚僧的到来,只能会给地方带来吉祥。为什么警察会屡次的出现查问我们呢!世俗对佛法的误解太深了,就知道出家人化缘、要钱,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岂不知还有头陀僧的存在。如果普天下的僧人都能不摸钱,那世人对僧人的误会就会解除,佛法就会大兴。警察也不会来干扰,而且还会保护。就像我们前年行脚到凌海。当警察知道我们是真的后,开车在前边护送我们出凌海。对假的一定要严厉打击,还我佛教清白,对真的一定要保护。

  在末法时期,魔强法弱的时候,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出家人一定要经受住考验。出家人要少欲知足。师父过去跟我说过一句话:“宁可千日不悟,不可一日错路。”一旦走错路,再想回头就很难很难了。世间之人追逐名利、财色,就像一个无底洞,无有满足之心。可悲可叹!

  在明朝时代有位叫朱载育的诗人曾经写过“十不足”。在这里不妨供养大家: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能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头缺少美娇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阁老位,每日思慕做皇帝;

  一朝南面做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个上天梯;

  上天梯子刚放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出家之人是少欲无为的非同世人。清高的品格来自于佛陀的教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现有一首大清顺治皇帝写的赞僧诗。也不妨供养给大家,同沾法喜。

  “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

  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袈裟披最难;

  朕为大地山河主,忧国忧民事转烦;

  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不如不来亦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悲欢离合多劳虑,何日清闲谁得知;

  若能了达僧家事,从此回头不算迟;

  世间难比出家人,无牵无挂得安宜;

  口中吃得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

  五湖四海为上客,皆因宿世种菩提;

  个个都是真罗汉,披搭如来三等衣;

  金鸟玉兔东复西,为人切莫用心机;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禹开九州汤放桀,秦吞六国汉登基;

  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土泥;

  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

  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落在帝王家;

  十八年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

  我今撒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万秋。”

  如果皇帝都像顺治皇帝那样,那何愁佛法不兴。

  我们正在往前行走时,一辆白色轿车到我们身边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士,来到师父面前,手里拿着钱递过来。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她们听后,问:“那给你们买点什么吧。”她问地里干活的人:“你们这里有没有卖吃的。”干活的人回答:“没有。”她们上车离去。师父说休息,大家把背包放下来,坐下休息。不长时间,那两位女士开车过来,给买的八宝粥与饼干来供养我们。我拿出结缘的法宝送给她们,她们开车离去。有福的人会随时抓住培福的机会。无福的人给送到跟前他都把握不住。

时间过得好快,又要到乞食时间了。师父带我们来到了路边一条进山的小路上。今天中午就在这过斋。大家放下包,开始搭衣,入村乞食。

我与亲义师一组。大多家里都没人。从前趟街走入后趟街,不是没有饭就是家里没人。我们托空钵往回走。

见有一条进山的路口有几户人家,没有抱多大希望走过去。走到最后一家。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出来一位六十来岁的男人。他问明了情况后,回屋给我们盛了两碗新做的大米饭,饭的上面还有菜。我问:“菜是否豆油做的,里面有没有葱、蒜。”他回答:“没有。”我们给这位老者作回向,祝他吉祥。

往回走,至道口时。往山坡上还有一家。亲义师说:“去看看吧!”我们走过去,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从屋里出来一位女子,手里拿着两个苞米面大饼子出来供养我们。也没问什么,把饼子放进我们的钵里,转身回去了。我们给予回向,祝愿她吉祥。返回过斋地点,师父他们都回来啦,在等着我们。我们把食物倒出去,坐下来开始过斋。

斋毕,休息一会。大石桥王志武居士,领车来接我们返回寺院。深圳罗颖欢居士向师父告假。

王昌居士开车给送往丰宁县车站。师父安排我们上车返回寺院。

第二天早七点钟在过曹家堡村的前边下车,大家背好包,向寺院走去。当家师率四众弟子至桥前跪迎头陀僧的归来。我们进入大殿。师父拈香、唱赞。在师父的开示中结束了今年的行脚、乞食。

  师父让写体会报告。自己愚痴,没有体悟到师父的苦衷。其实写体会也是让我们重走行脚路,种个正法的种子。做为佛弟子都应有护持正法的责任。写一遍就会加深一遍印象。让它种在八识田里,生生世世能童贞入道,跟随师父行持头陀法。佛言:“有头陀僧在,就有正法在。”让佛法永远发扬光大,让正法永存。常行头陀,正法久住。

由于我水平有限,才疏学浅,没有多少文化。如有写错地方,还望师父与大众师们慈悲,加以指正。

最后,让我们来共同祝愿:“佛法常兴,法轮常转,国基巩固,世道安昌。”

  惭愧沙门 释亲藏

  二〇〇七年十二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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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五年行脚报告(释亲统沙弥)

南无常住佛法僧三宝!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上妙下祥恩师!

感恩常住给予这次行脚的机会,感恩师父慈悲的栽培与灌溉,感恩居士虔诚的护持。想了很长时间给这次报告定个题目,最后觉得“梦中佛事”比较适合。

亲统在未出家前,第一次来大悲寺的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师父带着两个小孩在海边行脚,我看到后也想跟着走,但还有些世俗亲情障碍。一转眼师父走了很远了,只能看到背影了,我这时放下所有的一切,飞奔着跑过去追师父。

身边全是我的亲戚、朋友、同学,我全然不顾彻底放下,一边跑,一边很伤心地哭,耳边还响起一种很悦耳解脱的音乐声。梦醒后,泪水把枕头都给打湿了。

现在看来这个梦境成为了现实。在行脚名单还未公布时,一天晚上又做了一个行脚的梦——但具体记不清了。对这次自己能不能去,并没有太多的妄想,只是保持一颗平常心。

几天后,师父召集大家在法堂集合,做行脚前的开示及公布行脚名单。没想到新沙弥第一个就是亲统,哎,这个乐呀,直接笑出来了。想想当时的梦境要成真了,这个在家就有的向往,终于实现了。当时看《解脱之路》时感动得泪流满面,现在自己能成为这行脚队伍的一员,真是如梦如幻。

名单公布后,每天下午开始训练装包、背包,检查十八种物。

下面以标题来记录这次二〇一五年的头陀之行。

前行篇

今天的斋饭很丰富,明显与前几日不同,看来师父是想让大家临出发前多吃一些,好有力气背那四五十斤重的包吧!其实师父也可能是想让我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如同父母为子女送行一般。过完斋刷完钵,很快就通知大家在僧寮集合。

一辆大巴车早已经停在僧寮门口,大家按编号一字排开。师父过来给大家安排座位:单数在下面,双数在上面。背包放车下,三衣包放车上。安排完,迅速出发。

留下的诸比丘师父与沙弥师都在门口为我们送行,感受到僧团大家庭的和合,虽然大家平时各自用功,很少说话。车行至大悲殿时,看到路边跪着很多前来送行的居士,眼眶有些湿润。我们带着大众的期望,开始了二〇一五年的二时头陀。

车行驶了几个小时后,在一服务区停下,大家下车上厕所。回来时,听到一路人说:“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是修行人呢?可能是我们穿的百衲衣,又可能是大家“眼观卧牛之地”的威仪。

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大巴开到了去年行脚的终点。大家下车背上包,看到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师父让清理场地。

我和亲朗师拿着大铲迅速地去清理,清理到一堆被车压扁的牛粪时,用大铲清理效果太慢,准备用手去捧,但爱干净的习气毛病又有点放不开。这时正念现前,做了如是思惟:师父当年踩到牛粪,别人说他踩到牛粪了,师父怎么看它也是黄泥。看来一切都是唯心所现,应当不去分别,本来就是不垢不净的。

如此思惟后,迅速用手处理完毕。护持居士拿来两块大苫布,一块比丘师父用,一块沙弥师用。大家铺好,师父安排每个人的位置。刚把绳床铺好准备写日记,龙王开始了它的迎请仪式,下起了小雨。

我想这龙王也不容易,它除了会下雨,其他的也不会。难怪去年行脚,个个给浇得全身湿透。一会儿雨停了,大家写日记,没诵完十遍楞严咒的继续诵咒。亲法师一直在背《法华经》,很是精进,真不愧是“法师”,随喜赞叹!爱坐禅的在打坐,各自用功。

这儿周围都是山,在这阿兰若处,六根非常清净。

感恩篇

亲寿师大喊一声:“下雨了!”大家赶紧把背包拉进苫布。躺在苫布里面,听到外面雨中有脚步声,有人在冒雨检查大家的塑料布有没有盖好。真是菩萨行为,随喜赞叹!

师父说:“修行修的是什么?开悟悟的是什么?都是无我,修行体现在一微尘中,只有拥有一微尘,才能真正拥有高山。”腰痛的毛病又出现了。放下吧!佛言:“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既都无,其如幻耳。”

三点左右,大家开始装包,我提前装完后,去比丘师父那儿问有没有需要背的东西。亲果师父告诉去师父那边,我赶紧过去,拿到一个坐垫、一个热水袋,真是太开心了。之前问能不能给师父背东西,被告知:别心急,等你受完比丘戒再说吧!看来想尽点孝心的条件也不够啊,比丘师父在那儿“排号”呢。装完包开始了正式的行脚。

穿过一条很长的隧道,走着走着肩膀开始疼,没完没了的疼啊。心里一心诵着楞严咒,时不时地冒出一个念头:“师父,停下休息会儿吧!”又一念头:“师父那么大年纪了都不休息,你还好意思要休息,这点忍耐力都没有!”

天下起了中雨,队伍在一居民楼前停下,护持居士从车上拿来了伞,诸沙弥师把伞发给每个人,大家打着伞原地休息。这时雨水把包都淋湿了,衣服也湿了。几位沙弥师把观音斗放进了绳床袋子里,怕被雨打湿。

僧值亲洞师父看到了说:“就你们沙弥聪明,别人怎么不放进去啊!别人都坐着不动。”也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随众,不能随着自己的想法走。破除我执,才能与道相应。雨没有停的意思,身上有些发冷,盼着早点上路,活动起来就暖和一些。

一会儿雨停了,师父让继续上路,大家把伞收起来插背包上继续走。这一路上的狗叫得可真卖力气,不用这么激动吧,愿你们早成佛道。

肩痛依旧,此时想象自己正做梦,不去执着它。其实并不用想象,人生就是一场梦:由少而壮,由壮而老,由老而死。世人却认为很真实,放不下财产、名利、地位、爱欲,沉迷之中,不能自拔,轮转于六道轮回中。如宣化上人说的一般:出马腹入驴胎,阎王殿前几度回,始从帝释殿前过,又到阎君锅里来。

走着走着,亲洞师父喊:“大铲!”亲律师、亲启师赶紧跑过去,是一只被车压扁的老鼠。把它用袋子先装起来,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它,让它入土为安。并为其皈依三宝,诵往生咒,愿其往生净土。

想到了寺院里做超拔,不仅是给人做超拔,所有的动物也一样给超拔,真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听说有一次,一居士打电话过来,一边哭一边说要做超拔,哭得很伤心,像是亲人去世一般。让她报上亡者名字,她说叫“小白”。

继续上路,一路人说:“他们是特警。”特警?有穿着大褂的吗?虽然我们背的是军用背包,但也不至于认为是特警吧,何况我们都光着头啊。真是佩服世人的想象力。一会儿又有人说:“看,沙和尚!”他以为拿大铲的就是《西游记》里的“沙和尚”。

然后听到有男子高声喊口号:“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他们看到清净的僧相,就一定会有解脱的一天。此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放逸耳根了啊?虽然眼睛可以不去乱看,但是耳朵没有进行回收。又一想,如果我不去听,那行脚报告怎么写呢?总得有真实的题材啊,放逸就放逸吧。

今天乞食的因缘不具足,护持居士供斋。过斋地点在一座高架桥下,师父安排每个人过斋的位子后,大家铺好绳床、搭上衣、摆好钵,准备过斋。亲宣师父起腔,大众念供养文,护持居士开始行堂。

当亲宣师父唱僧跋:“佛制比丘,食存五观,散心杂话,信施难消。”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酸,眼泪哗哗直往下掉。觉得自己没有修行,习气毛病又多,受不起居士的虔诚供养,全依靠着师父的德行。师父就像一棵大树一样,保护着弟子们,让大家在树下乘凉。师恩难报,只愿生生世世跟着师父弘扬正法,度化众生。

过完斋后,有一位当地居士过来请法。居士问师父:“怎样念佛才得力?”师父答:“持戒念佛,只有持戒才能真正地把佛号念进心里。”

走了一段路后,队伍在一未施工的空地停下,大家放包休息。师父的腿伤有些严重了,几位比丘师父轮流给按摩,也没怎么缓解。

师父起来准备上厕所,我和亲遍师扶着师父,此时感受到这种师徒之情,就如父子一般亲切。从我们落发出家那一刻,师父就赐给了我们清净的法身,就成了我们的法身父母。

师父边走边说:“走这么一段路腿就不行了。”我说:“师父您坐车吧。我们走就行了。”师父说:“那哪行啊?”师父的心是那么坚定,“一身钢骨两拳空”,不畏惧任何的境界、逆缘。

今天就在这个未施工的工地安单了。又开始下雨了。龙王你怎么这么顽皮啊?

无常篇

今天可真冷啊,一路寒风瑟瑟,能穿的都穿上,手套也戴上了。心里默诵着楞严咒,眼观卧牛之地,真有点“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行”的感觉。

今天背包显得没有那么沉重了,可能已经开始适应了。早上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预示着雨期的结束,就如同正法的光明,照破无明的黑暗。一灯能除千年暗,只要是有头陀僧走过的地方,都将会留下正法的光明。

队伍在一路边停下休息,僧医亲一师父一一询问每个人的情况:“脚起泡没?感冒没有?多穿点衣服。”真是无微不至,让人感觉很温暖。护持居士也是尽心尽力,一停下来就给每人发水,拿着暖瓶来回跑。僧人的修行离不开居士的护持。

僧人持戒律,以身行持佛法,实践佛法,居士在背后护持僧人,这才能使正法久住,法轮常转。亲统在未出家前,经常看到假冒的出家人在世间横行霸道、欺诈众生,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使人们一见到出家人就认为是假和尚。真的不出现,假的就猖狂。

行脚乞食,只乞饮食,不要金钱,把假和尚造成的影响慢慢消除,使民众对佛教有一正确的认识,这才是续佛慧命,报佛恩。如果每位出家人都能进行行脚乞食,那就与佛住世时无异了。

今天乞食因缘不具足,护持居士供斋,地点在一空厂房边上。过完斋师父让原地休息,大家把被雨淋湿的装备拿出来晾晒,我请出木佛像点上香。

有几位居士来到师父跟前顶礼并请法。虔诚心、恭敬心是得法的因缘,愿他们都能解除心中的疑惑。休息一会儿,师父让起程,大家迅速装包。我由于懒惰,没有提前装包,导致最后一个装好,真是该忏悔。

在猛烈的太阳光下经行,别有一番滋味。

走着走着,亲洞师父喊“大铲”,亲启师、亲律师赶紧跑过去。只见一只黄色的小狗躺在路中间,已经没有呼吸。顿时感到一阵悲伤,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这只狗是在给我们说法,告诉我们:这世间的一切皆是无常,充满了种种的意外,不要再贪恋房子、车子、儿子、妻子、票子了,在两腿一伸、两眼一闭的时候,你还能再拥有吗?

生命是有限的,欲望是无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欲望,那不是一个智者的选择。如果用有限的生命去修行不生不灭的佛法,那得到的也将是不生不灭的涅槃之乐。亲启师、亲律师为它三皈依,把它埋在路边,愿它来生投生为人,再来出家,弘扬正法、续佛慧命。

继续前行,这几天的行走途中都在不停地诵楞严咒。规定是至少十遍,我也没记多少遍,就是一直诵,让这咒中之王的力量,令所到之处都能得到吉祥,灾恶消除,十二由旬成结界地。十二由旬是九百六十里,在这里面一切的诸恶鬼神不能进入。

队伍在一山边停下休息,一个老人扛着一把锄头走过来询问,一沙弥师给结缘了一套《古道清凉》光盘。继续走,看到一座高架桥,看来今天要在此处安单了。行脚中遇到桥洞那是最好的休息地了。

师父带着队伍进入桥下,看到一条小河,让人眼前一亮:山清水秀,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游来游去,很自在。队伍在河边护堤下的水泥台安单,诸沙弥师父们拔草做扫把,把水泥台打扫干净。

师父安排每个人的位置,大家铺上绳床、睡袋。我请出佛像,点上香,发现佛像裂口了,应该是中午过完斋休息时,摆出来给晒的。可能是佛看我太懒散了,最后一个装完包,而示现给我看的。真是忏悔!

此时僧医亲一师父又过来询问每个人的情况,我说:“头有点痛,怕风吹。”亲一师父说:“脑子进风了。”给我按了脖子上的几个穴位,真痛,下手太狠了。

乞食篇

这次行脚,亲统总共乞食六次。虽然只有六次,但中间所经历的考验、逆缘、坎坷不知道有多少。

第一次乞食:

亲果师父、亲增师和我一组。第一家,亲果师父主乞,两扇破旧的木门关着,没有上锁,“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一位老人出来,“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

这专业术语一般人都听不懂,又说:“要点吃的东西。”老人让我们在门口等着,转身进屋拿了三个馍,边走边说:“早上刚买的。”分给我们一人一个。回向:“祝你全家吉祥如意!”老人很高兴。

下一家我乞,门开着。“阿弥陀佛!家里……”“砰”一声。这让我想起了一句童话故事中的咒语,“芝麻开门。”下一家还是我乞,门开着,我满怀希望的走过去。还没有到门口,外面一妇女说:“家里没人。”真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后面几家都没有人,回来途中遇到亲宣师父那组,问乞着没,答:“空钵。”“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今天第一次乞食,沾亲果师父的光,没有空钵,算是给这个如来应量器“开了光”了。

第二次乞食:

第一家,一位老人用他那熟练的动作,像赶鸭子一般把我们给轰走。此时心里没有了底,打起了妄想:“今天不会要空钵吧?”于是默念本师圣号,希望得到加持。

下一家,亲果师父主乞,“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说:“还没做饭。”“剩的也行,能吃的、素的就行。”女主人没有表示,我们默默地在原地等待,保持威仪。过了一会儿,女主人从屋内拿出三块切好的饼,分给我们。回向:“祝你全家吉祥如意!”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一位老人在种蘑菇的棚子里。表明来意,老人说:“我不是这儿的人,是外地来这种蘑菇的。”我们转身离去。

下一家我乞,女主人在门外洗衣服。表明来意,女主人转身进屋,拿了三袋纯牛奶递过来。我说:“出家人不喝牛奶。”她又转身回去,边走边说:“哦!不要喝的,要吃的。”又拿了三袋方便面出来,问是不是素的,答是素的,我们看了说明确认没有葱和鸡蛋后收下,回向。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开着,亲增师显得有些紧张,走上去时钵盖掉在了地上。“有人在家吗?”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听不懂。亲果师父补充:“要点吃的东西。”女主人进屋拿了一大盘白色的发糕。让她分成三份,女主人一边分一边说:“真是不好意思,还没有做饭,真对不起!”

我顿时大吃一惊,没想到还会遇到如此有善根的人,她还不是居士,只是一个普通村民。我想这样的语言,只会出现在南传佛教国家吧!为其回向,女主人满脸笑容。

下一家亲果师父主乞,门开着,“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转身回屋,拿出一块饼。让分成三份,女主人说:“不用,你们拿去吃吧!”继续让分成三份,女主人依教奉行。为其回向。

钵里已经快满了,原路返回。今天大家都有收获,这个地方的人比较乐善好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假和尚到不了这个地方,因为太偏僻了。

第三次乞食:

第一家,亲果师父主乞,门开着,“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连喊三次无人应,准备撤退,一男子从旁边地里出来。表明来意,男子说:“中午还没做饭,没吃的了。”“剩的也行,能吃的素的就行。”男子进屋端了一大盆带壳的花生出来。

亲果师父说:“要熟的。”男子显得有些为难,说:“只有这花生了,其他的没有,生的也能吃,我们都吃生的。不要就没有了。”亲果师父考虑了一会儿说:“行,给我们分成三份。”男子显得很高兴,拿着大盆往我们钵里倒。

这时旁边出来的女主人说:“这花生自己种的,很好吃的,几块钱一斤呢!”我们仨人一起回向,亲果师父后来提示只需要主乞人回向。每人都分到大半钵花生了,比丘师父就是福报大。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又是一家种蘑菇的。两名女子在棚里。表明来意,不理我们;再表明,还不理;重复后,还是不理,很有定力。我们转身离去,里面终于出声了,说:“假和尚!”

哎,何必要在背后捅刀子呢?“忍耐、忍耐、多多忍耐莎婆诃!”路边一围栏里面有一只白猪,见到我们乐得冲我们直叫,围着转圈圈。给它三皈依,“愿你来生做人也出家。”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关着,“家里有人吗?”只听到一阵狗叫,转身离去时,那狗一下追上来,吓得我赶紧回头看它一眼。它还是紧追不放,此时我想:若我前世咬过你,今天被你咬我也认了;我若没咬你,那你就别吓我了。于是它没咬我。

下一家,我乞,又是一家种蘑菇的。一中年男人在里面,我表明来意,男子说:“在干活呢!没时间理你。”这种蘑菇的人家可真难乞到啊,三家都以失败告终。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开着,一只小白狗在门口冲我们摇尾巴,为其皈依。“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回屋拿了四个鸡蛋和一串葡萄。鸡蛋没要,葡萄分成三份,为其回向。女主人答:“谢谢。”

第四次乞食:

这次乞食重新分组,亲宣师父、亲增师和我一组。第一家,我主乞,两位老年人在院里弄苞米。表明来意,他们听不懂,重复几次后,两位老人各自回家。一位老人手端一盘花卷出来,我直接就说给我们分成三份。亲宣师父一看,问:“这上面是不是有葱花?”回答:“是。”没有要。我真是太没有定力了,见到食物就失去理智,问都不问清楚,真是该忏悔!

另一位老人拿了一个大包子。问:“什么馅的?是不是素的?”他说什么听不懂,让他掰开。一看是素的,让他分成三份,为其回向。下一家,我乞。一位中年男子在院里抹水泥,我上前表明来意,男子愤怒地对我说:“我们不信佛,你别给我来这套。”吓我一跳,那眼神简直就想打我一顿。

此时观察自己的心,看有没有起嗔恨心,发现没有,很平静——估计是给吓蒙了。又想,他为何会如此的愤怒呢?想不明白。后来听说他家被另一组乞过一次了,原来如此,把火都发在了我们这组身上,成就了我们的忍辱能力。

下一家,亲宣师父主乞,门开着,一小孩在门口玩。“家里有人吗?”没人回应,亲宣师父对小孩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小孩起身直接跑了。继续向屋里喊,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说:“还没有做饭,没吃的了。”“剩的也行,干粮什么的都行。”

女主人进屋端出一碗黄色像粥一样的东西,边走边说:“这咋吃啊?”亲宣师父答:“这就行。”分成三份,为其回向。女主人笑着说:“你们早点来就好了,真是对不起。”亲宣师父答:“这就很好了。”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我们刚走进院里,旁边一老人说:“里面没有人。”亲宣师父让亲增师继续乞。“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重复一次,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表明来意,男人从里屋跑到外屋找了一遍,出来说:“没吃的了。”补充:“剩的也行,一点点就可以。”男子又进屋跑来跑去,找了一会儿,端出一碗炒馒头。

问:“有没有放葱?是用什么油炒的?”他说不知道,不是他炒的。亲宣师父看了看,让他分成三份,收下了为其回向。此时已经十点二十了,师父让十点半回到过斋地。我们没有往回走,想直接从前方爬山穿过去,结果迷路了。

我们又按原路返回,快到过斋地时,想抄近道直接过去,结果让近道给骗了,前面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我们只好趟水而过,回去迟到了,跟师父忏悔。真是一路跋山涉水,忍辱忍骂,辛苦乞点食物,真是不容易。

第五次乞食:

前几家都是大门紧锁。第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开着。“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一年轻女孩出来。表明来意,女孩问:“馍行不行呢?”答:“行,素的就行。”女孩进屋拿了三个馒头,给我们一人一个。为其回向。女孩答:“谢谢。”

下一家我乞,女主人在门口摘菜,表明来意。女主人说:“还没有做饭呢!”补充:“剩的也行,能吃的素的就行!”女主人回屋端出一盆炸好的鱼,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我们说:“鱼我们不能要,要素的。”女主人说:“这是素的啊!”我们说:“鱼不是素的,我们不能要。”

女主人说:“那怎么办?”我提示:“水果也行。”女主人说:“还有一个苹果,只有一个。”亲宣师父说:“一个就行,给我们分成三份。”女主人回屋拿出三块苹果,一人一块。为其回向。当时我想,她怎么把鱼当成素的呢?

下一家我乞,男主人在门口打电话。表明来意,男子起身走向另一间屋子。我以为没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他打完电话说:“给你们几个酥饼行不行?”亲宣师父答:“能吃的素的就行。”男子进屋拿了三个酥饼,一人一个,为其回向。

我们走向下一家时,这位男主人对其他人说:“他们不要钱,只要吃的东西。”另一位女子也说:“是不要钱,刚给他们钱不要。”看来这家是被另外一组乞过了,我们第二次乞,但男子一样给,这就是不捉金钱戒的力量,如果要钱,可能被他鄙视或被赶出来。

最后一次乞食:

第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开着。“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出现。表明来意,女主人说:“还未做饭。”“剩的也行,能吃的素的就可以。”女主人回屋拿了一些枣、一根香蕉、一个苹果,枣给了亲宣师父、香蕉给了亲增师父、苹果给了我。为其回向,女主人答:“谢谢。”

走向下一家,这一个苹果在钵里滚来滚去,显然它太孤单了。下一家我乞,门开着。“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出来。表明来意,女主人问:“馍行不行?”我答:“行,什么都行。”哎!又说错话了,人家一布施就失去理智,为了点吃的至于这样吗?真丢人。

女主人拿了四块饼,给我们一人一块,还剩一块。我想让她分成三份,但没敢说,她又拿回去了。这贪心真是无孔不入,忏悔,为其回向。

下一家亲增师主乞,门开着,一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在院里,表明来意。老人说:“还没做饭,没有吃的了,都吃完了。”亲宣师父合掌说:“好的,阿弥陀佛!”这老人给人一种修行人的气息,很慈祥。

下一家我乞,女主人在洗衣服。表明来意,女主人答:“还没有做午饭,没有吃的。”补充:“剩的也行,水果也可以。”女主人转身进屋,此时前面那位慈祥的老人手里拿着三个苹果追上来说:“给你们三个苹果,还没有做饭,实在是没吃的。”我们收下为她回向。老人微笑着看着我们。这家的女主人也拿了三个苹果。

下一家,小门开着。“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重复一次后,屋内传来一男子微弱的声音:“我是一个残疾,腿走不动,瘫痪了。”我们随后进入屋内,正常情况下是不进屋的,但情况特殊,想帮帮他。进屋看见一瘦弱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亲宣师父说:“我们是路过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东西,方不方便?”男子答:“我是个残疾,自己都要别人伺候。”亲宣师父补充:“剩的也行,一点点就可以。”此时我们多希望他能布施一点点,好让他得到供僧的受用。男子说:“我腿走不动,瘫痪了,都靠别人来照顾。”亲宣师父说:“阿弥陀佛!祝你健康!”我和亲增师也在心里为他祝愿,愿他早日好起来。

回来之后念了一遍大悲咒回向给他。人在这个时候,金钱、名利、地位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最后一家亲宣师父主乞,表明来意,老人直接把大门关了。回到过斋地,师父问亲宣师父:“乞着没?”亲宣师父今天把机会给了我和亲增师,他只乞了最后一家,没给。师父问:“乞着没?”亲宣师父答:“乞着了。”我想这乞着的既是食物,也是法。

行脚篇 (一)

“行脚篇”以行脚途中的所见所闻为材料,真实记录行脚途中所发生的事情。

在行脚前,听说这边比辽宁暖和些,实际上这只是个妄想。背上包走起来就好多了,队伍在道边停下,师父让放包打坐。铺上潮湿的绳床,包上潮湿的打坐毯,戴上观音斗,冷得都缩成一团了。

此时想起剃度之前的那次问话,问:“能不能行脚乞食?能不能日中一食?能不能不摸金钱?能不能忍饥忍渴?能不能吃苦?”等等。那时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什么概念。现在才体会到那次问话的分量,绝不是当时顺口答上就完事了,得在今后的修行之中落实那些承诺。

太阳也露出了头,队伍又上路了。

一位骑摩托车的男子在路边大声地说:“这是少林寺的,要钱的。”我在心里也大声告诉他:“我们是大悲寺的,我们不要钱。”看来他曾经遇到过假和尚。队伍在一座荒山停下休息,大家把潮湿的装备拿出来晾晒。

右脚有些痛,脱了袜子一看,小趾头起了一个水泡。用针挑破,把水挤出来,上上紫药水。这时又来了一批居士向师父请法,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都能找到。开示完,结缘《古道清凉》等法宝,继续走。居士跪着送我们离开,场面很感人。

脚疼得厉害,走一步痛一下。“放下、放下,莎婆诃。”一位放学回家的学生问:“师父,你们从哪里来啊?”有人答:“辽宁。”我想答:“我们从辽宁海城大悲寺来,要去南方行脚乞食。”

继续走,一个小男孩用他纯净的童声说:“出家和尚。”我心里说:“小朋友,你真聪明,比那些大人聪明多了,愿你早日出家。”

走着走着,一中年男子对身边的小孩说:“你看这些和尚多可怜。”我想:“和尚一点都不可怜,虽然看上去很苦,但心里不苦。你被世间财、色、名、食、睡、贪、嗔、痴、生老病死、爱别离、五蕴炽盛、求不得、怨憎会等等无量诸苦重重包围,还不认为自己可怜。是该说你愚痴呢,还是该赞叹你的忍耐能力呢?”

队伍在一座高架桥下安单,躺在鹅卵石上面——真是天然的按摩床。请出佛像,点上香,哎呀!佛像的裂口自己愈合了,真是不可思议。

(二)

凌晨走了很远一段路,队伍在一路边停下,按照前几日的行程应该是原地打坐了。刚放下背包,没几分钟,师父就喊:“走,赶紧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师父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在路边打坐,这段路走得很是吃力。天亮后上路,穿过一座高架桥,进入一片 “世外桃源”:两边是两排垂柳,中间是路,左边地里种的玉米,右边种的芝麻,还有一荷花池。

师父和阿阇黎去看适合过斋的地方,随后队伍在荷花池边上停下。师父安排好每个人的位置,大家原地坐着,时间还很早。师父给寺院里打电话,询问工程进展、树木种植等问题。寺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师父费心,真是不容易。

随后师父对侍者亲幢师父说:“你好好写笔记啊,还等着你出文章呢!你是才子啊!”亲幢师父说让阿阇黎写。师父说:“他愿意写那当然好啊,不愿意写也没办法。”今天由居士供斋,花样太多了,真考验人的定力。过完斋,又来了一批居士过来请法,大家原地休息。

这时旁边水塘出现一个钓鱼的男子,亲洞师父让大家念佛母准提咒,说只要用心念,他一条鱼也钓不着。一沙弥师不知什么时候过去那钓鱼男子边上,想劝其收杆。亲宣师父赶紧让把他叫回来。

沙弥师回来后跟僧值亲洞师父忏悔,亲洞师父说:“沙弥什么事都得白师,不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多执事人都没有去管,你能管得了吗?他如果听你劝就不会钓鱼了。”不一会又来了两个钓鱼的男子,看来今天是要来一场正邪之间的较量了,大家更加专心地诵准提咒。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钓鱼男子,感觉到形势有些紧张,还好后来这个只是看看,没有伸杆。师父给一批居士开示完,一会儿又来了一批居士请开示——师父可真够累的。开示并结缘了法宝后马上起程。此时那几个钓鱼男子未离去,但好像他们一条鱼也没有钓着。

脚上又裂了两个口子,真是业障重。未出家前做了那么多愚痴的事,愿这次行脚多消消业吧!

亲藏师父说:“做好准备,明天要穿丹凤县城。”还没进入城区呢,就受到路边世俗音乐的攻击。幸好我有防备,带了一副耳塞,真是太好使了,效果立竿见影,真是行脚乞食、穿越市区之法宝。

这段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雨越下越大,背包越来越沉,来回换着肩膀。亲洞师父喊:“打伞!”还以为叫“大铲”呢,拿大铲的两位沙弥师猛跑过去。

一直走到丹凤县学生营养配送中心对面停下,诸师把大苫布打开,今晚在这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安单。

雨一直下个不停,风也刮了起来,今晚安排两个人一组值班,怕风把苫布给吹开。亲法师父在风雨中打着雨伞,靠着墙壁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背诵着《妙法莲华经》。很多次大家都躺下休息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打着手电背《法华经》,真不愧师父给起法名亲法。

(三)

今天穿越丹凤县城,起身后就开始一直走,没有像前几天的打坐机会。一边走妄想一边往外冒:以前上学时的事、工作时的事、家里的事,不断地往出冒,非常的清晰,就像在放电影。我也不去跟着它跑,你冒你的,我只要不停止诵咒,就会不攻自破。师父说:“妄想无根自生灭,不去理它,它就会自己灭掉,如水泡一般,若去对治它,只会引起妄想的相续。”

肩膀很酸,看来今天是要一直往前走了。路边不时飘出世人做早餐的气味,但对于日中一食的出家人来说,这闻到跟没有闻到一点区别也没有,也不会去打什么想吃的妄想,这就是戒律带来的定力。《楞严经》云:“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

队伍走至一公园,稍作休息,这时此地的报钟开始响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穿越县城可真是不容易,体力备受考验。在一桥下短暂休息,一群小孩在旁边喊:“阿弥陀佛!”愿你们乘此善根,早日出家,那才能见到阿弥陀佛呢!队伍在一沙石场里面停下,大家铺上绳床原地打坐。

今天乞食因缘不具足,居士供斋。过完斋陆续来了三十多位居士请法。师父的开示只记起一部分。一居士问:“什么是大乘经典?”师答:“大乘经典就是无我。”一居士问:“居士怎么样成就最快?”师答:“居士是护持位,在护持位成就是最快的。”一居士哭着问:“师父,您的脸是不是肿了啊?”师答:“没有啊,可能吃太多,吃胖了,别哭、别哭!”

一居士问:“自己妄想太多了总也不停,怎么办?”师答:“持戒,持戒就会让心清净,妄想就少。”一居士问:“什么是观心?”师答:“无念是观心。”一居士问:“学佛人怎么看待因果?”师答:“学佛既不否定因果,又要超越因果。”

一居士问:“八关斋戒在佛前受如法不?大悲寺什么时候受八关斋戒,有什么要求?”师答:“八关斋戒只有一日一夜,必须由持日中一食的比丘或沙弥来授,佛前自受不得。大悲寺等房子盖好再授,必须严谨,得有人管理。”

一居士问:“有出家人穿俗人的衣服,问他为什么穿,他说要办些俗事,如不如法?”师答:“是凡出家人,不穿僧服就是还俗。”居士问:“那我可以告诉那位出家人,您穿僧服我们才有恭敬心,才更好地护持您,这样说可以吗?”师答:“你直接问他,师父你什么时候还俗了?他不穿僧服,说明他不愿意做出家人了。要不他怎么不穿出家人的衣服!”一居士问:“怎么能少打妄想?”师答:“少听、少看、不分别。”

开示完后上路,一辆吉普车停在师父前面,车上下来七八个人,要给钱。“出家人不要钱!”他们把车上自己喝的一箱水做了清净供养。

今天在一座山脚下安单,诸沙弥们平整好场地,师父安排每个人休息的位置。此时出现有意思的一幕:师父让某沙弥师往边上再靠一点,沙弥师没有依教奉行,说:“师父,这儿有个土包。”师父问:“哪儿有土包?”沙弥师用手一指说:“这儿!”师父说:“哦!那你就睡这儿吧。这天然的按摩床,多好啊!”此沙弥师顿时傻眼了。

师父对大家说:“都有地方了吧?没地方还有办法,安排人轮流值班。”师父真是太有智慧了。

(四)

队伍在一片树林小路边打坐,天还很黑、很冷。刚开始双盘,一会儿改成单盘,一会儿又散盘了,再一会儿直接抱腿缩成一团了,太冷了。行走带来的热量只能维持一会儿,慢慢就越来越冷。

在昏沉之中,突然听到一妇女尖锐的叫喊声:“快看、快看,这是啥子东西,一个堆一个堆的?”我们带着观音斗打坐,在黑暗中很难看得清楚,估计她是被吓到了。亲洞师父喊:“走!”大家迅速装包上路。走了一段路后,在一沙石场休息。

雨一直下,师父让原地打坐。撑着伞打坐可真是一种考验,不一会绳床全湿了。此时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感觉到好可怜啊:又刮风又下雨,身上衣服也是湿的,想要一块干燥的土地都不可得,坐在这儿漫无目的地等着。

后来打着伞在雨中过斋,虽然食物很丰富,也没什么胃口,被境界给打败了。行脚中处处是考验,过不了还得从头再来,如上人说的:“一切是考验,看你怎么办,对境若不识,须再从头炼。”亲洞师父说他求观世音菩萨了,等过完斋再下雨。看来菩萨就是想让大家在雨中过斋,好给加点甘露水喝。

过完斋继续走,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下,此处风景优美,四面环山。刚到这儿时,有两个男子在这里电鱼,念准提咒,随后他们离去。

亲印师父给师父剃了头,大家也拿出剃刀在溪边剃头。都自己给自己剃,我刚下几刀,就见红了,哎!这手法啥时候才能练好啊?

大家剃完头,又开始洗脚,水不是很凉,亲瑞师打个赤脚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亲藏师父也光着脚站在石头上,像一个赤脚罗汉。

在我们行脚的这一路上,有个比较异常的现象:不管我们走到哪里,白天或是晚间,总能听到喜鹊和乌鸦的叫声。我就纳闷了:怎么还有乌鸦在那里“哇哇哇”地叫呢?真是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走着走着,一辆吉普车拦住去路,车上下来几个人,供养师父金钱。出家人不要“毒蛇”,队伍继续走。一男子追上来给亲洞师父两个鸡蛋,“出家人不吃鸡蛋!”

只听见一人对其他人说:“他们不是少林寺的,他们是大悲寺的,他们寺院老有名气了,老厉害了。还上过电视呢!电视上说他们是真出家人,不要钱,一天一顿饭。”

休息时亲朗师发现一只小蚂蚱正被两只蚂蚁猛烈地攻击,生命危在旦夕。我赶紧找了根棍子,将它们分开。把蚂蚱救了出来,放入手中,还好能动,只是触角被折断了,给它念三皈依放入草丛。

亲朗师给蚂蚁三皈依,我想,那两只蚂蚁会不会起嗔恨心呢?我把它们的食物给弄没了。作了如是思惟:“我救了蚂蚱是对的。同时也阻止了蚂蚁的杀生行为,也是救了蚂蚁。否则它们之间,你吃我,我吃你,总也解不开这个结。《楞严经》云: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

走着走着,一辆轿车把队伍截住,又拿出金钱,出家人不要“毒蛇”。

(五)

今天过斋时的那罐加多宝凉茶,让我打起无尽的妄想。直到把它喝光,妄想终于停止了。过完斋马上起程。

经过一片地,地里面被倒了很多的粪便,一股臭味,想快点走过去。没想到师父就让在这儿离粪便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休息,又是一次考验。眼根好摄住,鼻根可真是没有办法,总得呼吸啊!师父真是处处破我们的分别、执着。

队伍在一片收割完的玉米地休息,两个铁路工人从对面的铁路走过,对另一人大声说:“这些出家人,一不孝父母、二不养妻儿、三对不起国家,不为国家做贡献,要他们有什么用!”他所说的似乎是世间人对出家人的普遍误解,说得好像是很有道理,是那么回事,实际上这显然是一点都不了解佛教、还自以为什么都懂的人的看法。

(六)

一路人说:“你看这些出家人,拿笔写日记,其他地方的出家人都拿着手机玩。”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我也有手机的,在发心出家时就不用了。都两年多没碰手机了,他不说“手机”这个词,我都给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师父把我们都给变成了“古董”,我估计几十年以后,我们对世间的那些玩意都不认识了。真好,古董才珍贵呢!

我们在一片花卉的林场休息,有一只狗被主人拴在树上,冲我们不断地摇尾巴叫唤。师父说:“这狗长得真好看。”等大家背包走时,这狗叫得更厉害了。师父说:“这狗在说‘你们别走啊!就剩下我自个儿在这儿呆着了’。”

走着走着,我发现脚边有一只马蜂贴在地上不动,就对身后拿大铲的亲深师说:“这儿有一只。”继续走,亲深师用大铲推我一下说:“你干什么玩意,那马蜂是活的。”忏悔,以为它死了。

路边两名男子问:“你们是大悲寺的吧?”连问几次,师父答:“是。”男子说:“我就说是吧,别的寺院也没这样的啊!”

师父坐上轮椅,走在队伍最后面。由亲藏师父带队,速度越来越快,队伍被落成几截。只听到身后拿大铲的沙弥师说:“这速度都赶上上阵杀敌了。”

过完斋上路,路边一老妇人用湖北话说:“这些年轻的娃儿是大丈夫。”我在心里说:“老人家您真有眼光。”忏悔,起了慢心。永嘉大师云:“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非但空摧外道心,早曾落却天魔胆。”自己还差得远呢。

队伍在一路边休息,亲宣师父喊:“大铲!”我和亲遍师拿着大铲跑过去,是一只刚被车压死的刺猬。队伍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它,休息时才发现它。

师父让把它埋到旁边地里,给它皈依,诵往生咒,愿它了却此身,往生净土。

师父带队进入一片废弃了的沙石场。大家一字排开,放包休息。

师父去上厕所,我拿着热水杯准备给师父洗手用。师父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只大螳螂,说:“它应该是冻着了。”我看这螳螂肚子挺大,可能还有崽儿,但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我从师父手中接过来,把它放到有太阳的地方,它还是不动,以为是死了,再碰一下它,它动了动腿,确实是活的。给它皈依。

这时一辆三轮摩托车陷在了沙地里,车上装了一车沙子。亲宣师父喊:“去几个沙弥帮他推车。”我和亲启师、亲饶师给他把车推到马路上。

继续走,路上看到一只蜥蜴,这只蜥蜴自己跑到了师父身上,不走了,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要把它带回寺院,让居士找盒子装起来,后来好像放了,因辽宁太寒冷,它受不了。

在安单处,又有一只大螳螂在师父身上,一沙弥师过去把它从师父身上拿了下来。师父说:“让它玩呗。”于是沙弥师又给放回师父身上。

众生都喜欢跟师父在一起,因师父没有杀心,只有慈悲心,所以众生也不害怕。

(七)

师父带领大众进入一片杨树林,此时一名中年男子从包里拿出两张红色“毒蛇”,要给手拿锡杖的亲印师父。“出家人不要钱。”大家继续往前走。

这名中年男子直接把“毒蛇”塞到了亲印师父大褂里,亲印师父把大褂一抖,严肃地说:“出家人不要钱!”中年男子愣在了那里,那两张红色的“毒蛇”散落在地上,如同垃圾一般,没有人理它。

下午,走到一片芦苇荡的地方,像是一片大草原。今晚在这安单,师父让准备诵戒,在这宽阔的“大草原”诵戒真是太殊胜了。

大家把装备拿出来晾晒。此时一群羊来到我们休息的地方不走了,任凭主人怎么喊也不走。大家为其皈依。这时有沙弥师说:“我们晾的装备挡住了它们的道路。”一沙弥师对领头羊说:“你们走旁边,绕过去吧。”它们还是不走,我们只好把装备收回来,让出它们走的羊道,这下它们才肯走。

七点三十分开始诵戒,比丘师父跟沙弥分开很长一段距离,各自诵戒。诸沙弥打着手电,在黑暗中诵《沙弥律仪》、《遗教三经》,由沙弥头亲瑞师领诵,大众默诵。

“草原诵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还有很多蟋蟀、萤火虫做伴。愿都能以此诵戒功德,同登彼岸。

孝心篇

过完斋,大家原地洗钵刷牙。一会儿,亲藏师父找不到师父了,问护持居士,居士指远处河滩上。师父一个人在那里,旁边没有人护持。

此时,我在河边把舍食扔水里喂鱼,然后想:“怎么过河去师父那里呢?”河水很急,我准备扔几块大石头,踩过去。只见亲藏师父从我身后毫不犹豫地直接踏水而过,我往河里扔了一块大石头,想踩石头过去,但是不起作用。

随后又见亲朗师也很勇猛地踏水而过,顿时我感到非常惭愧,也跟着踏水而过。放下了对身体的执着、对冷水的恐惧,得到了坦然与踏实。原来很多时候,自己考虑得太多,就是想保护这个色壳子,对法身慧命却不知道保护,真是忏悔。

亲藏师父两腿沾满了刺球,鞋袜全湿了。师父开示了很久,亲藏师父一直在师父身后陪着,这种孝心真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来形容,是我们每个弟子学习的榜样。

结束篇

今天是行脚的最后一天,过斋时,有两个柿子。

我对柿子有很强的畏惧感,小时候有一次,一天吃了十多个柿子,结果第二天直恶心,什么都吃不下去,从此以后看到柿子就头大,一直不去碰它。

今天行脚最后一天,想突破这个心理障碍,硬着头皮吃,虽然很想吐,但我非要把你咽下去。由于斗争太激烈,导致结斋引磬响了也没有听到。旁边亲朗师提醒,我一看洗钵水已经开始行了,真是狼狈不堪。

过完斋,我出乎意料地拿到了师父的钵,最后一天终于圆满了想给师父洗一次钵的妄想,这次大家都比较慈悲,没跟我抢,真是感恩!怀着感恩的心把师父的钵洗了四遍。洗完钵,刷完牙,马上上车回程。

晚上做了一很有意思的梦,梦中师父显得很年轻,很有活力,完全与现实中不一样。师父在一间教室里,亲绍师向师父请教了很多关于修行的问题,师父一一给他解答。我也问了一个问题,我问:“师父,弟子修得这么慢,到底有没有用啊?”师父答:“对你来说有用。”我笑着说:“是,我比较懒。”

师父随后走到一台钢琴边,还不用手弹,用话筒点,真是太好听了。完事后,师父说:“这钢琴太破了,什么玩意,告诉换了它。”亲历师父过来问:“看着师父没?”我说:“师父刚才老厉害了,弹钢琴都不用手。”

师父后来又让搬石头板,我马上依教奉行。正搬着,梦醒了,一看时间二十一点五十。

行脚中还有一天梦到师父,那天晚上睡觉前诵了五遍大悲咒,五遍日光、月光陀罗尼,上人说大悲咒要诵这两个陀罗尼咒,功力才大。梦到师父跟妙融师父谈话,妙融师父带了两个弟子,妙融师父对师父说:“道源寺来了六百人迎请。”我在梦中还纳闷:道源寺哪有六百人啊?醒来记忆很清晰。

第二天下午,车在女寮门口停下。队伍向前走时,听到寺里传来本师圣号和撞大钟的声音,顿时感到非常亲切。路边一村民跪着哇哇大哭,此时我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心里告诉自己,可千万别掉眼泪啊!别受外界的影响,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默念本师圣号,收摄六根。

到达大悲殿,随后师父开示。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师父开示说:

今年的行脚经过陕西到达河南境内,明年就到湖北了。今年的路程都是山区,人少、不集中、乞食困难、道路危险。头陀行就是锻炼僧人在各种条件下的适应能力,增强对佛法的认识。经过的地方,民众对僧人的认识在慢慢改变,不再认为僧人是要钱的、在寺里睡懒觉、不干活的。一路上有人说我们是大悲寺的,也有人说少林寺的。河南一位公司老总前后好几次带人供养僧人并请法,还说他代表两千多名员工,做我们的后盾。行脚结束返回时,他带了很多人为我们送行。护持居士非常辛苦,任劳任怨,忙前忙后,真是功德无量。留寺的僧众默默地付出,也很辛苦,了不起。护持居士中有一个都七十多岁了,护持了十多年了,要跟师父再走二十年。

师父接着说:“头陀行是佛的需要,是僧人的需要,是众生的需要。不经过头陀行,心中的贪嗔痴很难去除。今年道源寺走到了天津,这些都是佛法的希望,让佛教的明天更加灿烂。”

亲统对这次头陀行总体的感受是:现在大悲寺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来,这说明正法的光明慢慢在扩大。

最后亲统忏悔在这次行脚中乞到食物时生起的慢心,没乞到、别人乞到时生起的嫉妒心。特别是这个嫉妒心真是不好除,它的根是那么的深。当别人比自己用功时,总想挑他的毛病;当别人干活比自己多时,第一念想到的是他吃得比我多,第二念才想到我应该随喜赞叹,还不是发自内心的。愚痴现前时,就被它给牵着走了,让亲统很是苦恼。

这是修行中最大的障碍,希望亲统能够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