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赴五台山大圣竹林寺受戒体会报告(释亲理比丘)

一路走来

——2012年赴五台山大圣竹林寺受戒体会报告

◎释亲理 比丘

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律藏会上优婆离尊者!

顶礼坛上十师!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这份受戒报告主要是我自己的一些见闻和体会,以此供养大众,若有不当之处,请大众师父

和各位

居士慈悲指正。

提前消业

经常听说受戒之前容易现业,去年就有一位师兄弟在受戒之前出坡干活时脚被砸伤,错过了受戒的机会。还有一位师兄弟也是在那一次出坡干活时把手指砸伤,所幸没有影响受戒。

今年轮到我们几个了,在一次擦玻璃时,我从大概一米高的窗台上掉下来,把脚摔伤了。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当场摔死。这让我觉得,我这是重罪轻报了,本来该死的,把脚摔伤就把这个业障给消了。休养一个多月,脚就好了,没有影响受戒,如果在受戒前几天把脚摔伤,那就肯定不能去受戒了。这可以说是现业,也可以说是提前消业,为受戒清除一道障碍。

后顾之忧

临近受戒,一直有一个后顾之忧,就是我经常拉肚子,已经几年了,怎么都治不好。听说受戒时不让上厕所,这让我忧心忡忡,不把拉肚子这个病治好,受戒肯定会受影响,甚至不能受戒。在去受戒前大概二十天时,从广西来了一个中医,他给我看了病。这位中医不简单,是宣化上人在梦里边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学中医,后来宣化上人还在梦里边给他授了菩萨戒。也许这也是因缘,如果没有宣化上人,我这个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这次受戒也肯定会受影响,能不能受戒都很难说。在五十三天的戒期里,我拉肚子的毛病一次都没犯过,让我顺利地度过了戒期的每一天。我的肚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让我自己都赞叹不已。

闰四月初八 第一天

昨天中午过完斋,在亲舟师父的带领下,我们坐车离开寺院。今天早上五点多,我们到达五台山大圣竹林寺。

五台山这个佛教圣地早就听说过,但以前没有来过,为了受戒我们才来到这里,受完戒马上回寺院,或许这一辈子只来这一回。

竹林寺是个圣地,据说当年法照国师多次在钵中看到竹林寺的景象,还看到文殊菩萨在竹林寺教化一万位菩萨。于是法照国师到处寻找,最终找到了这个地方,并在这里建立了竹林寺。

这里群山环绕,左边一排山像一头趴着的大象,右边一排山像一头卧着的雄狮,竹林寺就坐落在中央的山坡上。这里山青水秀,环境幽雅,又远离闹区,人烟稀少,是块静修的好地方。现在正值夏天,这里却像秋天,格外清凉。

车停在传戒办公室门口,我们师兄弟八人把包从车上拿下来,在屋檐下依次摆好,简洁整齐。这时我才明白常住为什么要求我们把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包里。我的东西比较多,硬塞才勉强塞进去。当时我就因为这件事情起了烦恼,觉得这个要求太不合理,那么多东西非得塞到一个包里,我还想:应该一人发一个行脚的大背包,想装多少就装多少。虽然有意见,但我还是选择了依教奉行,毕竟我还知道,不能随顺自己的烦恼习气。

我们出来受戒,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悲寺,如果我们弄得大包小包的,跟搬家一样,肯定不太威仪,可能会让别人讥嫌。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非常惭愧。我也很庆幸自己当时选择了依教奉行,没有随顺自己的烦恼习气,这也让我体会到知见真是害人的东西,它总是让人起烦恼。

传戒办公室的一位执事师父得知我们到来的消息之后立马过来,非常兴奋地问:“哪位是妙祥师父?”亲舟师父告诉他:“师父没来。”原来这位执事师父是师父的戒兄弟,他对师父赞不绝口。

我们去传戒办公室报到。亲舟师父告诉他们我们有几个人手续不全,一位执事师父说手续不全得回辽宁办手续。刚才那位执事师父马上说手续不全没关系,让我们去找妙江大和尚。亲绪师父领着我们去客堂找妙江大和尚,解决了问题,最后还免了戒费。

我们又回到传戒办公室,这一次很顺利。有一位执事师父要检查包,在得知我们是大悲寺的之后,他说:“大悲寺的不用检查。”另一位执事师父要给我们发《毗尼日用》和《沙弥律仪》,他问我们是不是自己带了?我说我们带了,他很高兴地说:“还是大悲寺的好应付。”然后没再给我们发。

一位执事师父很热情地给我们发了八个暖瓶,八个脸盆,然后去新戒寮安排床铺。去年的师兄在永清寺受戒,常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我在心里想:估计这次也会给我们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吧。但我想错了,那位执事师父把我们领到一个非常大的新戒寮,和其他戒子住在一起,估计有一百多人。看来是慢心作祟,觉得我们是大悲寺的,应该受到特殊待遇。有这种想法就不对,我们是来求戒的,应该保持一种谦卑的心态,师父在临行之前给我们开示就说:“不要老想‘我是大悲寺的’”。

十点多准备过斋,我们端着钵,有一位戒兄弟告诉我们:不让用钵。他说他也带了钵,但不让用。最终我们还是端着钵去斋堂。斋堂很大,比大悲寺的斋堂还大,估计能容纳四五百人,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一大一小两个不锈钢碗。一位执事师父过来跟斋堂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斋堂的工作人员把我们桌子上的不锈钢碗收走了,很显然是允许我们用钵。

这里过斋时间短,只有十五分钟左右。在出发前,师父给我们开示说:“在戒场,肯定会挨饿,只要活着就行,千万不能在过斋的问题上打败仗。”每次行的东西比较少,但行的遍数多。一位执事师父走过来,告诉行堂的多给我们一点,最终我们基本都吃饱了。在戒场能吃饱,这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我们几个都很高兴。

过完斋在床上打坐。从昨天中午坐上车到今天早上下车,我一直没怎么睡觉,因为坐在开

车的张

居士旁边的位置上,我要是睡觉的话可能会

勾起张

居士的睡意。这个时候我一下子变得非常疲惫,非常困,困得头疼,但还是一直坐着。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亲怀师看我昏沉得比较严重,他过来让我背《阿弥陀经》。我头疼得厉害,根本背不了,也正是昨天在车上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一直忍着没睡觉,所以现在才会头疼,才会昏沉得这么严重。我觉得亲怀师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情况,竟然提出这种要求,一种无明的冲动想从心里冲出来,但我忍住了,不能随顺自己的烦恼习气。我跟亲怀师解释说我头疼,背不了《阿弥陀经》,亲怀师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想一想,我不应该解释,应该依教奉行,立即把课本拿出来背《阿弥陀经》,能背一句就背一句,能背一个字就背一个字,即使一个字都背不了也没关系,关键是尽心尽力。

晚上上晚殿,我们几个分散了。其他戒子只穿海青,没搭衣,只有我们几个搭着缦衣,一位执事师父看到亲开师搭着缦衣,想让亲开师把缦衣抽了,后来认出来我们是大悲寺的,就没再让他抽衣。不仅如此,还把我们几个叫到一起,让我们站在最前边一排。

晚上九点止静。九点多,几位引礼师父来巡寮,我们正在打坐,有几位戒子不太守规矩,引礼师父很不客气地呵斥了他们一番。临走时,一位引礼师父轻轻地对我们说他们是来巡寮的,只是看看,不要管他们,只管打我们的坐。这位引礼师父是担心影响我们打坐。

四月初九 第二天

上早殿排班时,亲怀师过去给僧值师父顶礼,僧值师父立马站到一边,侧着身子说:“别顶礼。”亲怀师说:“我们不吃早粥,吃早粥时我们怎么办?”僧值师父很客气地说:“你们下殿之后就回寮房。”他还很惭愧地说常住没安排好,过斋时头堂结斋了我们可以不结斋,可以接着吃到二堂。亲怀师说:“时间够用。”

有一次在寮房里听到一位戒兄弟兴奋地对别人说,他上厕所时看见一个穿百衲衣的,不知道那人的百衲衣是真的假的?现在只有大悲寺的才穿百衲衣。我想他说的是亲幢师,因为亲幢师的衣服补丁比较多,我们几个的比较少。他还说:“一件假百衲衣非常贵,好像是一千多块。”

四月初十 第三天

今天上午一位引礼师父找我们,给我们调整了寮房,从二楼调到一楼,两个连在一起的小房间,这里比上边清净多了。

晚上来了一位出家人,他平时戴着一个袖章,上面写着“护寺僧”三个字。他大概有六十岁,非常恭敬我们,平时一见到我们就合掌。他说他没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我们,还说我们是真修行,一天就吃一顿饭,还出坡干活,今天还看见我们铺路,太感人了,当时差一点掉眼泪。他从外边的箱子里拿过来两大袋板蓝根,说那是公用的,他让我们喝点板蓝根,预防感冒。后来知道他也是戒子,是少林寺的。

四月十一 第四天

这几天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排班的时候总是让我们几个站在最前边,无论是上殿、过斋或其他佛事活动,都是这样。有时我们去得晚了一些,前边的戒兄弟已经将位置给我们留了出来。有时不知情的戒兄弟站到了最前边,引礼师父就让他们往后退,把前边的位置让出来。都把我们当成榜样了,给我们特殊的待遇,这也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压力,每一次排班都不敢懈怠,恐怕去晚了。

今天上午全体戒子到斋堂诵《地藏经》。打鼓是集众的信号,一打鼓我们就立马准备去排班,这时我发现我的胸牌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这胸牌太重要了,就像一个人的身份证一样,戒常住要求我们必须把胸牌戴在身上,没有胸牌到最后还不能登坛。真是十万火急,我把被子底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着。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有不戴胸牌就去排班。

我心里既着急又惭愧,这一次可能要给大悲寺丢脸了。我们排好班,过一会儿来了一位引礼师父,我在心里想最好还是主动坦白,主动承认错误,这样或许能得到谅解和宽恕,要不然一旦被发现了,就很被动,可能会被罚。最关键的是隐瞒自己的过失这种心性是非常卑劣、非常不光明的,会严重影响大悲寺的形象。这时那位引礼师父让我们出发去斋堂,我赶紧过去顶礼,跟那位引礼师父说我的胸牌找不到了,他看了看我,估计他看出来我是大悲寺的,没有责怪我,而是很和蔼地说:“回去慢慢找。”然后我随众去斋堂诵经。

诵经时我们还是坐在第一排,这给我带来很大的压力,别人都戴着胸牌,就我没戴,还坐在第一排。对面也坐着一两百个戒兄弟,哪个戒兄弟抬头看一眼都可能会看到对面第一排竟然有一个戒子不戴胸牌,还若无其事地在那里端然正坐。实在是没办法,我心里忐忑不安,紧张、惭愧、忧虑等种种复杂的心情像开了锅一样在心里翻腾,但表面上我还要镇定,若无其事。又来了几位引礼师父,他们来回巡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向刚才那位引礼师父坦白过了,我担心他们发现我没戴胸牌,可能会让我到前边罚跪,然后当众问我是哪个寺院的,那可真给大悲寺丢脸了。

我一边诵经,一边担心,还一边打妄想,寻思胸牌的下落。今天上完早殿回去后我把胸牌摘下来放到床上,一直到打鼓我才发现胸牌不见了。在这期间,亲怀师和亲开师调换了床铺,本来我和亲怀师在外边的房间,他们六个在里边那个房间,下早殿后亲怀师和亲开师换了床铺,可能在搬东西的时候,他们把我的胸牌当成他们的给拿走了。

最终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诵完经走出斋堂,我如释重负。回到寮房,我问亲开师有没有把胸牌拿错了,他把胸牌亮出来让我看,是他的,不是我的。我又问亲怀师,结果也一样。然后我到厕所去找,我正在厕所里找时,亲怀师在厕所外边叫我,他说找到了,就在亲开师的脖子上挂着呢。

刚才他亮给我看的是他的胸牌,等他把大褂脱了以后,发现里边还有一个胸牌。应该就是在他们换床铺的时候,亲开师把我的胸牌当成他的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穿上大褂以后又把自己的胸牌挂在外边了,然后就发生后边的事情了,让我虚惊一场。

上完早殿我们在寮房诵楞严咒,最后我还回向祝大家受戒顺利,刚过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件事情。可能是当时我起了一点慢心,这件事情把我的慢心给打消了。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教训,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起慢心。

我们房间外边是一个大寮房,上午又来很多戒子,一位引礼师父来找我们铺床,我们欣然答应。我们把每张床铺上褥子、床单、被子,还有枕头,好像那些新来的戒子是客人,而我们成了主人。好像引礼师父们知道我们喜欢干活,一有事情就找我们帮忙,把我们都当成自己人了。

四月十二 第五天

今天上午我们去斋堂擦玻璃,正擦玻璃时,那位戴着红袖章的戒兄弟从旁边经过,他又合掌给我们问讯,我们也赶紧给他问讯。

一会儿又过来一位出家师父,五十岁左右,穿着棉袍,戴着帽子,黑红色的脸,跟伽蓝菩萨一样,显得很忠厚,给人感觉像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修行。他过来就说:“你们是大悲寺的吧?”很意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大悲寺的。我们说:“是。”他说他供养我们一箱吃的,放在我们床上了。这更让人感到意外,他竟然还知道我们住哪个房间。我们大悲寺有一条规矩:一切供养归常住。我们说:“我们不要。”他说:“不要可以结缘。”说完转身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我总觉得这位师父不简单,很有修行,听说他是北台顶的,看来他非常关注我们,又跑这么远来供养我们一箱吃的,然后说几句话就走了。

有戒兄弟想供养我们衣服,有的还想供养我们鞋,但都被我们拒绝了。有一次有一位戒兄弟看亲怀师的大衣服上有很多补丁,他说这人有修行,于是拿钱往亲怀师兜里塞,亲怀师幸好躲了过去。

四月十三 第六天

下早殿后一位戒兄弟来我们寮房,他是东林寺的,他很谦卑地问我们怎么持金钱戒。他说昨天下晚殿,他听到有人说:“正规军就是正规军,杂牌军就是杂牌军。”这让他感触很深。原来是昨天下晚殿时我们几个排着班,而其他戒子不排班,于是有人就说“正规军就是正规军,杂牌军就是杂牌军”。还有一次我们排着班走路,有人说:“他们好像当过兵似的!”

四月十二 第七天

今天功课考试,我们都有些紧张。上午一位引礼师父领来一位新来的戒子,安排在我们对面床上,一会儿一位引礼师父又领来两个戒子,也安排在对面床上。这位引礼师父跟我们说我们不用考试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去收拾厕所。厕所纸篓里的纸都已经满了,没人收拾,便池也很脏,很多天了都没人清理。我们把纸收了,把便池也清洗了一遍。

回寮房后发现我旁边的床上放着两个包,显然是又新来一个戒兄弟。

新来的几个戒兄弟有手机,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手机铃声像是流行歌曲,让人起心动念。一切都是考验。

下午打扫戒坛殿。戒坛刚建成,这一次是首次传戒,整个戒坛殿长四十五米,宽四十五米,高有二十米,整个外形是古建筑模式,以红色为主色调,上面画了很多彩绘图案,看上去雄伟壮观,又精致美观。戒坛殿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匾,上面写着“万圣戒坛”,门口供着碧山寺开山祖师金碧峰禅师。戒坛殿的正中央就是戒坛,戒坛全部用汉白玉雕刻而成,听说戒坛的尺寸是按照《戒坛图经》上1:1的比例建造而成。

回到寮房后,刚来的一位戒兄弟问我什么时候吃晚饭?我告诉他我们不吃晚饭,我让他去问外边的戒兄弟。我觉得我不能告诉他晚饭时间,如果我告诉他晚饭的时间,就等于给他吃晚饭提供了助缘,自己不能犯戒,也不能给别人犯戒提供助缘。

我旁边新来的戒兄弟没有枕头。下晚殿后一位引礼师父来我们寮房,我跟他说我旁边的戒兄弟没有枕头。他说这都是小事儿,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他说他忙了一天了,饭都没吃,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来,他确实忙坏了。最终我把我的枕头给那位戒兄弟用了,我枕自己的衣服,我带的衣服比较多。

我一直在心里想:我这样做是不是有所求?我为什么向那位引礼师父提出来,那位新来的戒兄弟没有枕头?我本想帮他,因为他刚来,人生地不熟,不好意思说话。我是不是多管闲事?这是不是有所求?宁死不求人,不为自己求,是不是也不能为别人求?在帮助别人和无所求之间该如何选择?是不是为了无所求就宁可不帮助别人?就这件事情来说,我不应该跟那位引礼师父说那位新来的戒兄弟没有枕头,我应该直接把我的枕头给他,这样既帮助了别人,又不用求人。

刚过一会儿,那位引礼师父又来找我们,又给我们换房间。这一次还是里外两个小房间,但条件更好了,外边的房间还有门,不像原来那个房间没有门,经常有戒兄弟进去充电。这一次就住我们八个,没有别人,没有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床很低,肯定不是高广大床,有一张桌子,正好可以放我们的八个钵。被子和褥子都是新的,刚开封的。我们都很高兴,都说:越来越如法,越换条件越好。

四月十五 第八天

今天封堂。

四月十七 第十天

今天分班,所有戒子在斋堂前边的广场上集合,天很冷,脚底冰凉。按年龄分班,九人一班,开堂大和尚在最前边说:“大寮的不用分开,大悲寺的不用分开。”就这样,我们八个人一班。最终我们是二十八班,和二十六班是一个大班。所有戒子按照班次重新分了床铺,我们八个没换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常住太照顾我们了。

我们的引礼师父是离尘师父,他来我们寮房看我们。离尘师父说话很谦虚,他告诉我们要相互照顾。一会儿又来一位引礼师父,他问我们能不能吃饱。他说他了解我们的情况,每天就吃一餐,要是吃不饱就跟开堂大和尚说一下过二堂。他跟师父也是戒兄弟。

晚上上殿,上殿的位置按班次从后往前排,结果我们还是第二排。第一排是引礼师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

四月二十二 第十五天

今天下午在斋堂学习法器,我们几个昏沉得比较严重,但引礼师父们一直没打我们,而其他戒子一昏沉就打。又是照顾我们。

有一次去上厕所,我见路上停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车上装了一车瓜,原来是卖瓜的。卖瓜的竟然跑到寺院来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们这种行为会导致很多出家人犯很多戒,很多出家人会因此得到严重的果报,那些卖瓜的人果报更严重。

刚进厕所一会儿,就听到外边有人厉声呵斥:“谁让你们卖瓜的?在庙上卖瓜,懂不懂规矩?”声音很大,估计百米之外都能听到。这个声音很熟悉,一听就知道是二十六班的一位戒兄弟。这位戒兄弟是碧山寺的,岁数有点大,六十左右岁了,脸黑黑的,他平时很和气,跟我们说话总是乐呵呵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人说:“对不起,师父!我们错了!”那些卖瓜的肯定被吓住了,说话这么有底气,岁数这么大,脸黑黑的,不是老和尚也是当家的——其实就是一个戒子。紧接着又传来严厉的呵斥声:“赶紧走!再不走就把你的瓜砸了,一个不剩!”这位戒兄弟够厉害。我从厕所出来一看,那辆卖瓜的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位戒兄弟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平时很和气,关键时刻却能现出金刚怒相,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令人赞叹,令人佩服。这也让我感触很深,刚才我怎么不现金刚怒相,也给他们来一通金刚棒喝?明知道这是造罪业的事情,却见死不救?不说话本来是好事,但该说的话还必须得说;不能多管闲事,但该管的时候还必须得管。要慈悲,但慈悲不是懦弱,不是胆小怕事,更不是见死不救;要修忍辱,但该现金刚怒相的时候还必须得现金刚怒相。菩萨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我”,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相”。

四月二十三 第十六天

今天上午在斋堂考毗尼。轮到我时,考我的引礼师父问:“大悲寺的吧?”我说:“是。”他提一个我答一个,顺利过关。我们八个都顺利过关。

晚上继续在斋堂考毗尼。上午总共有三十四人过关,晚上要分出一、二、三等奖。开堂大和尚问:“你们有谁能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有十三位戒兄弟站了出来,其中就有我们八个。开堂大和尚让我们八个推荐出来两个背得最好的,我们推荐亲幢师和亲怀师。开堂大和尚说我们六个不用考了,意思是免考,直接得奖。在那五位戒兄弟里边也选出来两位,这样就只剩下四个人。开堂大和尚问:“你们谁敢跟他们四个比?”我们一位师兄弟把手举了起来。开堂大和尚意外地“哎”了一声,说:“还真有敢比的!”开堂大和尚让他上去,这时另外一位师兄弟也把手举了起来,然后也走了上去。场面热闹了起来,大家都乐了,我本来犹豫要不要上去,我看大家情绪这么高涨,我也把手举了起来。一位引礼师父很高兴地示意我上去,于是我也走了上去。

开堂大和尚把亲幢师和亲怀师拉到我们面前,轻轻地问:“你们敢不敢跟他们两个比?”这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期待我们三个的答复。大家都有些紧张,我想所有在场的引礼师父和戒兄弟心里边大概都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心声:比!站在前边的两位师兄弟默不作声,于是我轻轻地说:“试试吧。”开堂大和尚更意外地“哎”了一声,说:“有胆量!”大家都笑了起来,引礼师父们笑得最开心,每个人都希望场面能精彩一点。

我们师兄弟五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比赛,一人对着一位引礼师父,看谁背得快。我们都很紧张,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几个背毗尼的速度差不多少,关键在临场发挥。我们在寺院专门打七背毗尼和功课,很多师兄弟都把毗尼逐条地倒着背下来,可想而知,让我们五个比,竞争会有多么激烈。开堂大和尚一声令下:“开始!”我们开始背,我紧张地简直想把两句话并成一句话背出来。最终,亲幢师特等奖,亲怀师一等奖,我们六个二等奖。

四月二十六日 第十九天

昨天突然降温,今天早上我感冒了。早上下殿之后剃头,刚开始一位师兄弟给我剃,由于感冒的缘故,我有点发烧,他的手按在我头上,我感觉非常凉,非常难受。他剃得有点慢,这时我开始有点烦躁。一会儿亲怀师给我剃,他用手轻轻地按着我的头,我还是觉得非常凉,非常难受。我告诉他不要把手按在我头上。非常惭愧,一点忍受能力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忍,用自己的“忍”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改变别人,甚至怨恨别人。

剃完后,亲怀师倒杯热水,往我头上浇,给我洗头。这时我又觉得水太热,我说:“兑点凉水。”但他不兑,他说:“差不多就行。”本来心情就烦躁,他这么一说我就急了,头是我的,是冷是热我自己最清楚,我明明觉得太热了,但他偏说差不多就行。我生气了,我说:“得兑凉水,差太多了。”这时一种冲动从心里冲了出来,我伸手就抓住了亲怀师手中的水杯,想把它夺过来,自己兑凉水。这时我又突然意识到不应该这样,应该忍,不能太冲动。我把手松了,冲动的头脑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以后,我发现刚才我没有一点忍受力,到最后实在太冲动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时我并不是这种性格,这是我十多年以前的性格,那个时候我比较容易冲动,遇到令人生气的事,就会非常冲动,会大发脾气。十多年了都没有犯过这个毛病,而现在又犯了,这也可以说是现业,那些不良性格和习气毛病显现往往都是业力的感召。十多年没有犯过这个毛病,并不意味着我把这个毛病彻底改掉了,应该是改掉了一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残留隐藏在心底深处,今天因缘成熟,这一小部分残留的毛病被逼了出来。在戒期中压力大,平时能降伏的毛病,此时也暴露出来。现业的过程往往也是消业的过程,这也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这个习气毛病。

问题的根结是我执,执着于自己的身体,执着于自己的感受。这是一种坚固的习性,坚固的习气毛病。一旦自己的执着被触动,就无法忍受,就要反抗,就会起嗔心。就像一根弹簧一样,你把它拉开,它非得缩回去;你把它压下去,它又非得弹上来,这叫固执,没有可塑性。而细铁丝则不一样,可塑性非常强,你可以随意地把它折成三角形、四方形或者其他形状。我们就像弹簧一样,应该把弹性去掉,把自己变成一根柔软的细铁丝。

四月二十九 第二十二天

昨天过斋,行堂的戒兄弟不给我们行大菜,行到我们时掂着桶就跑过去,拦都拦不住,把钵伸出去他们也只当没看见,所以昨天没吃饱。今天还是这样,行米饭行到我时刚好又没有了,行堂的戒兄弟回去以后再也没回来。今天就吃了一点点东西,感觉就像没吃东西一样。

行堂的戒兄弟本来很热情、很照顾我们,这两天却风云突变,极端地冷落我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听说过佛陀的“马麦之报”,现在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我们身上,这或许也是我们的果报。

刚出斋堂,引礼师父告诉我们去大殿干点活。我们洗钵刷牙之后立马去大殿,原来是让我们贴分坛名单。先把名单贴到红纸上,然后再贴到大殿外边的墙上,活不多,但忙了一中午,一直干到打鼓。

整个下午都感觉很饿,幸好晚上放假休息,要不然还拜忏的话,估计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晚上我一直在寮房打坐,希望以此恢复一些体力。实在饿得厉害,饿得胃有些难受。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做饭吃,或者到外边买东西吃,因为以前我是一个在家人。现在再饿也不能吃东西,只能忍着,也必须忍着。这就是戒律给我带来的定力。

这让我想起以前一次惨痛的教训,那是我出家以前的事情。有一次打坐,我进入一种境界;第二次打坐又很自然地进入这种境界。这种境界可真是妙不可言,得未曾有。结果我起了慢心,我想我可能快有神通了,可以看到房子外面的人在干什么,也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家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事情,然后他们就不得不相信我,我就这样度化他们,让他们信佛。

《楞严经》上有句话,叫:“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天晚上到了打坐的时间,这时我突然觉得特别饿,从来没有过那种饥饿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胃里边,把我的胃撑得特别大,大得像无底深渊似的,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让人觉得非得吃东西不可。我告诉自己不能吃东西,绝对不能吃东西。刚过一会儿,我的想法就变了。我用电饭煲蒸了一点米饭,拌点白糖就吃了,吃过之后身上非常热,热得头脑发晕,然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晚上到了打坐时间,我看到供桌上供的一盘花生,那种强烈的吃东西的欲望突然又生了起来。我立马警告自己,昨天晚上有过一次教训,不能再吃了,绝对不能再吃了。我这种心念很坚决,但我刚说完,自己的两条腿就朝那盘花生走过去,双手把花生端起来,然后走到床边,坐到床上,准备吃花生。这让我感到震惊,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自己的,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我的身体。我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花生,我再一次坚决地告诉自己:“不能吃,绝对不能吃!”刚说完,我的双手把花生剥开,送到嘴里,嘴也很配合地嚼一嚼,然后咽下去。我不得不妥协了,我对自己说:“要吃就少吃一点,不要吃太多,吃几个尝尝味道就行了。”但我的双手不停地剥,不停地往嘴里送,嘴也不停地嚼,不停地往下咽,一直把一盘花生吃个精光。

吃完之后我去打坐,刚坐下就突然觉得身体里边着火了,一种极其猛烈的火,我立马站了起来。

从那以后打坐时再也没有出现境界,而且我陷入了一个严重的昏沉怪圈,一打坐就睡着,醒来时感觉特别冷,头特别难受。慢慢地我对打坐产生了恐惧感,后来就再也不敢打坐了。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处在深深地自责与悔恨之中。错过了难得的机会,掉进一个难以自拔的深坑里,怎么爬都爬不出来。有些事情不可能重来。

这是一个教训,这让我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修行人会出问题,有的疯掉、有的甚至上吊。一个原因就是贪心,像我一样,贪求神通,还贪吃,所以就有了漏洞,在关键时刻就出现了问题。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缺少戒律的保护。毕竟我那时还是一个在家人,日中一食对我来说还不是戒律。现在就不一样了,日中一食就是戒律,它给我带来坚定的定力,它就像大坝一样,把我的贪心拦腰截断,所以现在再饿我也能忍住。

在学戒时,一位律师给我们讲了一件真实的事情,他说有一位修行人喜欢打坐,后来就出现一种境界,一打坐就有人来给他端一碗酒,刚开始他没喝,后来忍不住喝了,每一次都喝,结果最后瘫痪了,再也不能修行了。后果就是这么可怕。戒定慧三学,戒律永远是基础、是根本。我们一定要严持戒律,为修行打下坚固的基础,要不然将来必定会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到出问题时只能后悔莫及,遗恨终生。就像盖楼一样,一定要把地基打好,要不然盖到一定高度,整座楼就会轰然倒塌。

五月初五

今天过斋有一位行堂的戒兄弟拎着桶行大菜,我把钵伸出去,他“唰”一下就把一大勺大菜打到钵里,这时我才看出来那不是大菜,是辣椒。

以前都是用桶行大菜,用盆行辣椒,今天却出乎意料地用桶行辣椒,并且他又把勺子放在桶里,让人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都认为是大菜,你把钵伸出去,他“唰”一下就把一大勺辣椒打到你钵里,动作非常迅速,不给你一点反应的时间。

没办法,已经打到钵里了,只有吃掉。这时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很快就要结斋了,必须在结斋之前把这一大勺辣椒吃完。于是我大口大口地往下咽,甚至嚼一两下就往下咽,更意想不到的是,这竟是刚出锅的油焖辣椒,又热又辣,再加上吃得急,吃了几口之后,就辣得胃疼,然后浑身发抖,直冒冷汗。这简直跟吃毒药差不多,真是业力呀!即使这样我还是把那一大勺辣椒全给吃了。吃完后我又吃了一个棕子,想以此缓和一下辣味儿,能好受一些。谁知棕子也是热的,吃两口之后,胃立马疼得厉害了,这可真是火上浇油。棕子已经剥开了,也已经吃了一两口,如果就这样放在桌子上肯定会被人讥嫌,实在没办法,我还是硬挺着把整个棕子都给吃了。也许这真是业力现前,明知道是毒药也得心甘情愿地往下咽。吃了之后,胃疼的程度再次加剧,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的情况也跟着加剧,我感觉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我赶紧跟旁边的引礼师父请假,匆匆地离开斋堂。

到今天为止,这个业障算是结了,从这儿以后就恢复正常了,行堂的戒兄弟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热情,像以前那样照顾我们,一直到戒期结束。

五月初六

有一次排班,我身后的一位岁数挺大的戒兄弟说:“这是哪个寺院的?一动不动!”口气里充满了惊讶与赞叹。有人告诉他:“是大悲寺的。”这时我才明白他说的一动不动,说的是我们几个站着一动不动。他又问说:“大悲寺?大悲寺在哪儿?”那人告诉他:“辽宁。”看来他还不知道大悲寺,这一次他肯定记住了,并且印象深刻,就因为他前边的几位戒兄弟站着一动不动。这也给我上了一课,以前只知道一言一行都很重要,但没想到重要到这种程度,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道场的道风。

五月初八

二十六班那位少林寺的戒兄弟非常恭敬我们,在路上遇见我们就马上站到一边,说:“给菩萨让路。”他经常说我们是菩萨。我说:“惭愧!我们不是菩萨!”他说:“你们就是菩萨!”有一次洗澡,他看我们身上都没有肉,他说:“菩萨都瘦。”

中午我们没有休息,去大殿贴红黄牌。红牌是做吉祥用的,黄牌是超拔用的。因为明天正式登坛,在登坛之前要做一次吉祥和超拔。每位戒子都写一张红牌和黄牌,加上引礼师父、常住师父,还有居士,总共大概有一千张红黄牌,我们要把红黄牌贴到大殿后边的墙上。

晚上做超拔,然后拜忏,中间有段时间,别的戒子都去喝非时浆了,我们不喝,正好留下来贴黄牌。最后拜忏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我们刚下台阶就被一位引礼师父叫住了,他说让我们干点活,帮忙卸地毯。一卷沉重的地毯,大概得十几个人把它扛进大殿。本打算把地毯铺在大殿中央,但地毯太大,铺不下,最后又卷起来放在大殿外边屋檐下。这时有人供养一车水果,我们去帮忙卸水果,卸完水果,我们回去休息。这时已经夜深人静了,平时嘈杂的戒子寮现在也变得格外寂静,我们顺着漆黑但熟悉的道路回到寮房,仿佛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戒兄弟把我们当成了“菩萨”,引礼师父也把我们当成“菩萨”,不怕苦不怕累,一天就吃一顿饭,还能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我们也毫无怨言。这是戒兄弟恭敬我们,引礼师父信任我们,常住信任我们,这是他们对我们的肯定,对大悲寺的肯定,对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的肯定。

五月初九

今天开始登坛。

下早殿时,我们看到知客师父和几个人在搬花,亲怀师领着我们去帮忙。当时下着雨,我有点感冒,有点发烧,我想回寮房休息,犹豫了片刻之后,我决定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干。雨越下越大,有人拿来几顶草帽,一人一顶,一直干到打鼓,我们的鞋和袜子都湿透了。知客师父让人拿来八双雨靴,我们穿上雨靴,搭上衣,进大殿集合。上午的佛事安排满满的,我们站了一上午,湿袜子穿着雨靴,又凉又湿,但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五月十一

今天下午到医务室拿药,医生是个女众,她拿药递给我,我意识到不能接,应该让她把药放在桌子上,我再把药拿过来。但我又想,她可能会有想法,不理解,甚至讥嫌我们拐弯抹角,多此一举。于是我伸手把药接了过来,接过来之后我就后悔了,不应该这么做。

我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对了,我怎么肯定她一定不理解?甚至讥嫌?有可能她会肃然起敬,对我们另眼相看。因为戒律是清净的,清净的戒律最能感化人、教化人,我这种想法纯粹是知见,是杞人忧天。这种知见违背了戒律,是不清净的,这种做法也必然是不清净的。即使别人真的不理解,真的讥嫌又怎样?我们能因此就不守戒律了吗?守戒律是出家人的本分事,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守住戒律,自己才能心胸坦然,问心无愧。我们要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守自己的戒,让别人说去吧!

五月十三

今天上午我们登坛。

登坛时引礼师父会把我们的鞋从入口提到出口,听说戒子应该在鞋里塞上钱,供养引礼师父,以表谢意。

登坛前亲开师跟引礼师父说我们没有钱,我们给他顶礼,他连忙说“持戒是真供养”,他转过身和我们一起顶礼。

有一位引礼师父告诉我们在登坛时要观想,观想十方善法。我想我们的想本来就包含十方,自然包含十方善法,只要心清净了,十方善法自然会显现出来。观想难度太大,并不是随随便便哪一个人都会用,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人在登坛时贸然用观想这个方法不太稳妥。师父告诉我们的方法是不打妄想。

在坛上,三师坐在中间,七证坐在两边。我们三人跪在地上,我双目下垂,认真听羯磨词。刚开始我头顶有点发热,在第三番羯磨时,我闭上双眼,开始摄心,此时身心清凉,我可以看到心里边的几个念头,就像虚空中的水泡一样,生生灭灭。这时突然冒出一个恶念,恶念很容易把心牵走,我立马把心摄住,不理它,不随它转,让它自生自灭。最后坛上诸师一起答:“成!”这时我感觉仿佛有无数个“成”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传到脑海深处,汇集到一个点上,“轰”的一声,像是有一股强大的能量在脑海深处释放出来,像爆炸一样,头部产生微细的震动,然后迅速向下,传至全身,同时伴随着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整个过程就像一股电流瞬间从头顶传到全身。

五月十六

傍晚有两位戒兄弟在门外谈话,一位戒兄弟问:“大悲寺怎么样?”另一位说:“大悲寺是苦修,只能修福报。禅定修的是智慧。”这话听起来让人有点哭笑不得,让人觉得好像大悲寺只知道修福报,不知道修智慧,好像大悲寺的出家人都很傻似的。我们也知道修定的重要性,禅定修的是智慧,但并不是只需禅定就可以修出智慧,并不是天天盘着腿一坐就能修出智慧,必须得先持戒才能修定、修慧,要不然只能修出邪定和邪慧。

五月二十

晚上拜忏快结束时,一位引礼师父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亲清师拜忏时老睡觉,趴在拜垫上不起来。他说大悲寺名声好,他要是打他,其他戒子看见了会说“大悲寺的也睡觉”,实在没有办法,他就打自己的手,以此来提醒他。我答应引礼师父回去后告诉他,拜忏时不要睡觉。回去后我说了这件事情,大伙都累,但累也得坚持。

亲清师是我们八个当中岁数最大的,已经60了,但他跟我们一样,也是日中一食,所有佛事活动照常参加,一次都没落过。但毕竟岁数大了,身体比较虚弱,再加上频繁的佛事活动,心理压力大,体力消耗大,亲清师经常处于一种非常疲惫的状态,严重时就会头脑迷糊。他自己就说:有时候站着站着就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候都要晕倒了。有一次学习展具,简单的四折具,一学就会,但他怎么都学不会,我们七个轮番教他都没把他教会。尽管如此,亲清师还是坚持到了戒期结束,真的是不容易。

我们几个虽然没有亲清师那么严重,但也都好不到哪儿去,都很累,都一直在坚持。大家都明显地瘦了,一个戒期下来都瘦了十斤左右。受戒不容易,以前听人说受戒就是扒层皮,这一次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后天受菩萨戒,在受菩萨戒之前还要做吉祥和超拔,贴红黄牌的任务又交给了我们。我们贴红黄牌的方法有点费事,我尝试了一种新方法,比较省事,告诉亲怀师,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行!”一口就把我的方法否定了,也不给你解释的机会。这又是一次考验。我已经用事实证明我的方法是好方法,他却用他的知见否定我的事实,这是什么道理?一种冲动立马涌上心头,我想演示一遍,让他亲眼看看到底行不行,让他看看他的知见对不对?这时我意识到这是我的嗔心,立刻忍住了。

我们的目的是修行,不是做事情,事情做得快慢跟修行没有关系,跟了生死没关系。即使我真的当场演示一遍,证明他是错的,让他低头认错,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说明我有智慧,只能说我嗔心太重、我执太重、知见太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放下我执、放下知见,任何知见都必须放下。正是因为亲怀师否定了我的想法,最终我才放下了我执、放下了知见。虽然他让我起了烦恼,但不得不承认,他是难得的同参道友,是我的善知识。

五月二十七

今天上午受菩萨戒,下早殿后回到寮房,我们在胳膊上燃了香。

中午我们去法堂燃顶,因为时间有限,三个师兄弟燃了之后,下午的佛事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我们到斋堂集合,参加下午的佛事活动。结束之后我们又去法堂燃顶,很多戒兄弟也来随喜。燃顶比想象的要疼,但疼得有意义,燃顶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消除了我们无量无边的罪业。

六月初一

今天打千僧斋。

大概八点钟,所有戒子到大殿集合做佛事,这时大殿前聚集了各色各样的出家人。

希望将来我们寺院也能打千僧斋,我们那里比较偏僻,想凑够一千个出家人不太容易,不过希望将来我们大悲寺的常住僧人能超过一千,那样的话,我们每天都是千僧斋。

六月初二

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一师兄弟经常去厕所捞便池里的虫子。便池是水冲式的,里边有水,一到晚上就有虫子去喝水,结果掉进去之后就再也上不来了。后来我也去捞,没想到虫子还挺多,几十个便池,几乎哪一个便池里都有虫子,虫子在水面上不停地爬,危在旦夕。很多人都不知道便池里有虫子,所以上厕所时很少有人去看便池里有没有虫子,上完厕所一冲水就把虫子冲走了。有师兄弟发现了这个问题,让很多虫子免于死难。这位师兄弟直接用手把虫子捞出来,刚开始我想用根木棍或者其他东西,因为便池太脏了,那水肯定也特别脏。然后我一想这是分别心、是我执,于是我也直接用手捞虫子。真的下手以后也不觉得怎么脏,心里越来越轻快,起来越清净。我们一直坚持到戒期结束,也算是尽了我们的一点儿责任。

六月初三

在这里,上殿经常发钱,一般都是在下殿时,发钱的人在门口等着,出来一个发一个。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给我们发,我们就摆摆手躲过去。后来一看是我们几个就不发了,再后来一看是我们几个,发钱的立马把手放到背后,恐怕让我们看到了,等我们走过去之后他们又接着发。

过斋时也经常发钱。发钱的一般是供斋的居士,他们不认识我们,只管拿钱往我们桌子上放。我们都准备了“持不捉金钱戒”的牌儿,有一次发到我时,我把这张牌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发钱的居士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很庄重地鞠了一躬。也许很多人在看了这张牌儿之后才知道出家人还有这么一条戒,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持这条戒的出家人。我们不仅要受持这条戒,还要护持这条戒。

很多人担心持金钱戒就活不下去了,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大悲寺全体僧众持不捉金钱戒,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出家人因此饿着或者冻着,相反,东西吃不完、穿不完,也用不完。根本不用我们操心,居士们比我们细心,他们会把各种各样的供养送到寺院。

还有人说持不捉金钱戒就不能建寺院。这种说法也不对。我们的七佛殿去年就已经封顶,钢筋、水泥、木材等源源不断地运到寺院。还有戒坛、楞严坛、僧寮等好几处工程同时开工,整个寺院都忙得如火如荼,但建筑材料从来都不缺。不摸钱照样可以建寺院。

六月初八

今天出堂,上午在大殿发戒牒和毗尼考试的奖品。

五十三天的戒期结束了,从来到的第一天,到今天整整两个月。戒和尚上妙下江大和尚说:“这次戒期是民国以来最长的一次。”这最长的一次正好让我们遇上了,把我们的身心都彻底地锻炼了一番。

六月初九早上,我们顺利回到寺院。师父给我们开示,说:“我们以前修的是善法和不善法的区别,现在修的是无为法和善法的区别。”师父的开示一针见血,可以说是提醒、教导,也是一种鞭策,为我们以后的修行指明了方向。

回首当沙弥的日子,那段时间太宝贵了,因为那段时间为成为一名比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大悲寺,只有当了两年沙弥以后才允许受大戒,这种做法太有智慧、太有远见了。我们在当沙弥的两年时间里不断地出坡干活,每天还随众上殿、诵十遍楞严咒、坐五支香,福慧双修,培植了大量的福报,消除了无量无边的业障,还去掉了很多习气毛病,为受比丘戒打下了坚固的基础,扫除了很多障碍,让我们终身受益。我想只有在大悲寺才会这样,才会这么幸运,如果是在其他寺院,很可能是头一剃就去戒场受戒了,然后很快就成了比丘,一点基础没有,这种比丘的将来实在令人担忧。谁知道不打地基就盖起来的房子能经历多少次风雨?

我们真的太幸运了,这都要感谢常住、感谢师父,为我们创造这样一个环境,为我们提供这样的条件。

感谢竹林寺常住对我们的悉心关照。感谢马居士和张居士的悉心护持。感谢所有关心我们的人。

最终,还要感谢大悲寺常住,感谢上妙下祥恩师!

祝大家:法喜充满,早成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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