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礼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行脚离开寺院前的一两天,师父在藏经楼前对参加行脚的僧众进行了集训,就行脚中的一些注意事项作了统一规定,并反复演练了几番。师父开示说:大众行动一致会使人觉得团结有力量,有摄受力。个人的威仪直至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内心的反映,个人服从于整体的统一性能使人感到愉悦,别众的话会感到别扭,觉得不惯。
听了师父的开示,我警醒了起来,要收摄一下散乱的心,放弃我慢,服从于大众,积极调整好心态,准备接受批评及建议。这也是以往参加行脚得出的经验,只有依靠大众熏修的力量,自己才能正视所面临的种种困难,顺利完成行脚。师父这样说过,“我们要珍惜别人的批评,不要浪费了资源”。
八月十六
过斋后,行脚僧众乘车离开寺院驶向陕西。行脚将路经故乡,这又使我心中多了一份期待。
孩童时对故乡充满了依恋,等长大了自己却无奈地选择离开。如今又盼望着师父带领行脚僧众能尽早踏上记忆中的古道。
八月十七
黄昏,车子在一河桥岸边停了下来,外面下着小雨,师父和亲融师父去桥下找可以住宿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通知沙弥师们下去平整场地。自己和几个比丘师父留在车内,这时就对他们讲起这河来:“这条河叫泾河,关于泾河有这么一个传说故事,‘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你们听说过吗?”我对师兄弟们卖弄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亲融师父回来了,引领我们下车,一边往前走,我又起心要向亲融师父炫耀一下自己的掌故,不料亲融师父说道:“我不知你说的是啥,这条河是渭河。”我想肯定是亲融师父记错了,若是接着去年行脚的路,从铜川市界过来首先要经过的必定是泾河。我于是信心十足地否定亲融师父说:“这不可能。”亲融师父见我这般,便又说道:“河岸边有块牌子,上面写的是‘渭河河道’,你要去看看?”
问题不是出在是泾河还是渭河,而在于我那想要卖弄的心。如果早知道是渭河,我又该向师兄弟们讲说 “姜子牙渭河垂钓”的故事了。但现在作不得声了,只得反省怎么一接近家乡,就这般的自大并固执起来。
背着行装,踏着积满水洼的黄泥路来到住宿地,真的是要佩服师父,也许只有师父能有勇气作出决定要在这荒桥底下避雨过夜。当载着行脚僧众的大客车最初依靠在桥头时,已有人到桥下来看过地形,回去说没有适合住宿的地方。想来桥底应是一片潮湿,杂乱不堪。从车窗望出去,空中洒落着细雨,天色渐近昏暗,听说不能再开车向前走了,再走就钻进西安城了。不过我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起码我们还身在车内,躲在车上避雨过夜也不错,我心底有这么个安稳账。那时就见师父向桥下走过去,指导众人一番清理,显露出现在这般粗陋的地面。
“有什么条件,算什么条件。”师父安排好大众的位置后,率先安坐了下来。弟子们见状,也都赶紧铺好防潮垫子,落座安定了下来,或正身端坐参禅,或拿起笔、纸记录下行脚生活中的点滴心语。自己将香炉拿出来,点燃几炷香插上,掏出笔记本,印上曾经闪过的缕缕思绪。
下连阴雨了,找不到一个干爽舒适的地方休息,看来是苦;明天一早就要起来,背起沉重的行装前行,看来是苦;肚子空了,去住户家门前乞食,住户不布施甚至恶意驱赶,看来是苦;行脚时间长了,身体劳累是苦;若静下来时间长了不活动,心烦不耐也是苦;饥寒、风雨相逼是苦;艳阳高照、酷热难耐也是苦;身体四大不调,显示出病痛是苦;心中妄想、烦恼绵绵无尽,不能了断更是苦。
苦仿佛是无处不在,面对苦,躲避逃离不是终究的办法,它会紧追着不放,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来行脚,面对着种种苦,应勇敢地接受它,耐心地探寻解决的办法,成熟自己灭苦的智慧。若一个连自身的苦都无法平息的人,又怎可能“所作皆办,具诸佛法”?
圣者正知于苦,已解脱于苦,他们也曾深刻体验着苦,而今却能越过苦海。面对着苦,我们应该像佛陀的圣弟子们那般为苦高唱赞偈:“苦兮!苦兮!苦谛是苦,不可令乐……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苦能使人振作、精进,修行需要精进。它是向导,它能引领我们找到解脱之路。
师父教导弟子们说:古来圣贤,无一不是从苦行中成就的。
八月十八
一早上路时,雨已停了,兼之有微风拂面,初行起来觉得精神抖擞。但时间一长,背包压迫身体,感到苦痛闹心,我只得不断地将注意力从对疼痛的执取拉回到念住上来。虽然明白苦一定会消逝,不会永远不变,但真要想让自己不为所动,还必须不断训练提升自己念住的能力。
在第二程行进中,就见到有居士提着一袋馒头来供养行脚僧众,心中很是欣慰。这行脚刚一开始,就得到家乡民众的追随与供养,这令我觉得脸上蛮有光彩。后来又想到,我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认识我,他不是因为我或间接因为我而布施。设想一下,如果今年我没来行脚,难道会导致他今天看到行脚僧众而不加以供养吗?这样看来,家乡的居士布施了,我脸上便感到有光彩了,这是一种盲目的以自我感受为主体的直觉。当这种经不起剖析、思惟的盲目认知形成一种习惯性时,它便有了很大的迷惑性与危险性。这种错误,今年行脚中常犯。家乡的一切好坏都觉得与自己息息相关,荣辱与共,特别是与人共相谈论时,这种心理压力更觉明显,这都是错误的习惯、直觉反应。这种错觉平时也常会犯,比如三个人在一起,同现了一个过失,自己就立即生起一种认识: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不作为,导致了这个事故的发生?都是他们不对。这种不符合事实、盲目、自我的想法是慢心的显现,有时真能迷惑欺骗住自己。又如生起这样的错误直觉:僧团越来越大了,事务也越来越多了,僧团会拖累了我,限制了我,若按我个人想象的那样独修,我的进步会很快,一点障碍也没有。缘于慢心而生的直觉会令人盲目自大,严重妨碍正见的生起,将自己引向错误的深渊。
临近过斋时间,行脚僧众来至一个村庄后面的道路上停了下来,准备乞食。行脚上路的头一天就有机缘进行乞食,这令自己欢喜,但是最欢喜的,我想莫过于这些才剃度不到一年、初次尝试行脚乞食的沙弥师们。这种能亲自实践戒律的经历是宝贵的,师父说过,行脚生活能让我们生起正见,它将影响、指导着我们以后的修行道路。
佛制比丘,以乞食而正命自活。自己若不去实践,对于戒律的认知仅停留在肤浅的名相层面上,又怎能明白佛制戒律里面蕴含着的微妙法义?“戒”,唯佛能制,非菩萨及罗汉所能。戒海能出生无量珍宝,戒能生定,定能发慧。
有时抱怨说自己怎没有从中得到大的受益,可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从没有将持戒当作重过于身命来看待。一遇着考验,就随顺于习性,执着于色身,贪图安逸,将戒律当作一件外在装饰物品放在一边。真可谓,“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就如师父所告诫弟子们的那样,“修行容易守戒难”。
今日的乞食很顺利,我们组乞到不少食物,这还有赖于亲融师父对我们组的特别安排。乞食出发前,亲融师父对我说:“你们组跟我到最远处去乞食。”我心内暗喜,我乐于接受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安排,我的第一感觉是不用担心还没乞到食物,但分配给的住户已被乞完了。若去最远处乞食,只要时间来得及,太多的住户等着我们前去乞食,三人一组,总能乞够二十一家。
我们组来到210国道边,沿着国道挨着住户往前乞,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观察今年乞食时,心里平静了许多,放下了不少想法,不大在乎能否乞到食物,不去在乎如果空钵会令初次参加乞食的沙弥师产生多大的失望,这种不在乎被我认为是对“应无所住”的新认识。但这种不在乎也许是种假象,因它没有机会经过空钵来验证一下是否属实,说不定当我托着空钵往回走的时候,刚才的那些个不在乎全变成惭愧和自责。
回到了过斋地点,得知每组都乞到了食物,没有空钵的,大家都充满欢喜。
过完斋后前行,来到一宽阔大道的侧边人行道上,晚上就准备在此露宿。师父让做好晚上下大雨的防护准备。大雨到底有多大,心里没底。我的防雨方法还是以前的老一套,给它来个总结就叫“一袋全装”。就是用大塑料袋将人、卧具、背包等东西全收进去,将背包横着放进塑料袋里,距袋口半米多处,再将袋口贴地下缘翻卷上来,遮盖住背包。这样一来地面上的流水灌不进来,长出来的塑料袋口上缘耷拉下来遮住口防雨,又可以与下面错开一点位置透气。大塑料袋足够大,它能把所有的东西全装进去,最后,我干脆把鞋子找个东西给包起来,也提进塑料袋里来。这样做来简单而又彻底,袋口就是唯一的防雨战线。布置好这一切就可以高枕着背包无忧了。
行脚僧众的住止,引起了路人好奇的观望,他们注视着我们的塑料袋,不禁设想:仅凭这能抵抗今夜的风雨吗?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就开始下起雨来,浇走了围观的路人,也送走了前来供养热水的当地居士,否决了他们想要提供房舍给僧众避雨的想法,居士们只有依依不舍地离去。我却以另一种心情观望着居士们的离开,空中抖落着雨滴,冷清的城市开发大道上只剩下行脚僧众和一个个顽强驻守在地上的塑料袋,信众居士不能代替僧众坚守在这里抵抗风雨,一如佛法的住持延续必须由僧团来承担。此时心中充满着责任感,暗下决定:一定要跟随恩师将佛制戒律二时头陀法坚持下去。
睡眠醒转过来时,雨已停了,看看表已是凌晨两点钟,距常规三点钟起程还有一段时间。大塑料袋里面处处都湿漉漉的,浑身上下的衣服也都是潮潮的,也不知道昨晚的雨怎样个下法,是大是小。起身再回来之后,就不想再钻进塑料袋里去了,昨晚枕着潮气睡眠,此时感到头有点疼痛。真想过去劝说师父,趁着雨停,赶紧收拾上路,但自己知道这种要逃避的想法肯定不会被通过。既然不愿再钻进塑料袋里躺下身去,就将塑料袋口翻向上,使它大张开了,好一番勉强才迫使自己在中间潮湿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直到周围有人呼喊着“起来,准备了”,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着睡着了,此时觉得胸部、腰部都有不适的感觉,不免有一些担忧,可别染上了病。
行不多久,脚步开始踏上污秽的城街路面。途中有人硬要塞钱给师父,被师父拒绝,散落在地上。临过斋时,来到一河桥下,地方还比较平整宽敞。此时,不少师兄弟反映说昨晚使用大塑料袋时发现有破孔、漏眼等往里渗雨水的现象。自己已患上了“恐雨症”,就昨晚一夜的煎熬,今早起身就被雨水浇出了个念头:明年还是别来了吧!这行脚若被淋出个风湿病,以后修行的路该怎么走?
过斋时又来了不少居士,照例又是一个法会,他们请师父为其开示佛法,解开心中的迷茫与疑惑。我们则抓紧时间晾行装,天是阴沉沉的,显不出太阳的光辉。从河桥下观望对岸,若是不再走了,今晚留在这里躲雨该多好。自己“恐雨症”一发作,就去找亲融师父打探消息。“这么早就不走了?不可能的,肯定还要走。”亲融师父回答得很干脆。不过我还是不死心,心想:不知道师父到时候怎么个安排。谁知没过多久,师父就让背包上路,看来自己“恐雨症”患得不轻。后来自己作出反思,古时候行脚僧是怎么来坚持戒律、实践头陀行的?他们的资具乏少而又简陋。下雨了,野外除了树木难有别的避雨地方,他们诚敬地以法作为皈依安命之处,认为那是佛陀授予的最有效的防护资具,保护他们在森林、坟场、山野等各种艰苦环境中勇猛地实践灭苦之道。
过了桥走了几程,来到一条较僻静的道边停了下来,预定晚上在这街面上露宿,但追随赶来拜见师父的居士越来越多,傍晚时分不得不辞退居士再度起程,另觅过夜地点。后来在一绿化公园的走道上停了下来,此时天上又下起雨来,又要对我们做个考验。还好居士及时供养的新大塑料袋已经送到了身边,这令自己的“恐雨症”缓解了不少。经过一番紧急防雨行动之后,待我们做好了应对准备,这阵雨也就消退了。
八月二十
凌晨三点钟僧众上路,一程紧接着一程往前走。赶巧的是,每当我们一停下来时,小雨就会落下来,仿佛是在催我们起程。终于在黎明时分来到了古城墙边,这可满了我的心愿。此时自己兴奋了起来,话语也多了,凭着模糊的记忆再夹杂些猜想,就将一些言语贸然地说出口,只想着让别人来崇尚赞美西安。
执着源于愚痴,但它却披有自我为是的外衣,令执着者自身难觉其谬。若回想一下,当年离开故乡时,不就是厌弃了这里吗?怎么现在却一下子变成要使自己连同周围的人来一同赞美它?就因为执着于同其他人比起来西安只是我一个人所生长过的地方。当将西安划定为我所,是自我见的扩张,那么就如个人丑陋的疮疤也期望掩饰它,让别人接受一样。执着就是如此的愚痴颠倒,令人固守错误的东西不放。意识到这点,当再有人谈论古城时,自己保持沉默,继而将“谁”字的话头提起来,作番离相、应无所住的功夫。
进入西安内城后,雨便大了起来,我们穿上雨衣前行,随后又从内城出来。在繁华的街市中难找到适合过斋的场地,僧众抓紧时间行进。路途中遇到一立交桥,在桥底匆匆过完了斋,又赶紧收拾行装穿上雨衣上路。城市中适合僧众停脚休息的地方难找,晴天尚且如此,雨天就更难找了。但在旁观者看来,这连阴雨也有它的好处,好几天之后有位当地居士说,师父们来得时间正好,这连阴雨让城市清新了不少。或许是清净的僧众为热闹燥乱的城市带来了清凉的雨,居士们的内心深处渴望着那份清凉。今年僧众行脚穿行西安,天天都有雨下,但并没有浇退居士们心中对这份清凉的追求,天天都有大量各种身份、职业的居士来拜见师父。我们携带的《古道清凉》——介绍僧团行脚的纪录片,很快就被全请走了,以致师父联系寺院又快速加送了二百套过来。
过了斋后已走了不少路程,但依然身处城市繁华区的街道上,脚上的鞋袜早就被雨水浸透了,心想着要找个能避雨的休息的地方暂时是没有希望了。那时却见行脚队伍左拐穿过马路,来到一道写着“木塔寺公园”的壁墙前。这是一个开放式公园,在以前这里是处寺院,有座建造于盛唐时期的木塔,但现在,曾经背负盛名的木塔已荡然无存,了无痕迹。
师父进去看过之后,通知我们进去,僧众在观光湖边的一个凉亭与走廊上找到了避雨处所。湖中雨滴击打着青翠的荷叶“啪啪”作响,环境清幽雅致,自己不禁作想:“这里面又有什么样的因缘,让一群行脚僧众在这多雨潮湿的季节,来到这片三宝地寻求荫护?”
大家安定下来后不久,就见有位比丘带领一群居士来访,这位比丘见过师父之后就过来我们这边,同一位师兄弟亲密地交谈起来。原来他们俩是在去年一起受大戒时认识的,听说这位比丘已住持着好几个道场,带领着不少居士修行。这些听来都让自己有些心动,但修行就是平心地,就是要我们不被一切外境所转,我应看顾好自己的心,回到念住上来。
八月二十一
凌晨三点钟起来,就地打坐。待到天亮时雨也停了,见有位居士一大早就已赶到了,带来了供养物品,还说到路上正有很多居士向这边赶来,想要拜见师父。路上的那些居士通过手机联系得知她已见到师父,就称赞她福报大。居士们法喜充满,他们对待僧众犹如久别重逢的尊长亲人,热切自然,没有拘束、局促与不安,他们对行脚僧众满怀着支持与期待。有些居士是从另外的城市赶过来的,一见到有空闲时间就上来向师父请求,盼望行脚队伍能到他们的家乡去。说法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师父您带着队伍到我们那里去吧,居士们都盼着呢!”另一种是:“师父您带着队伍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那儿信佛的人不多,您看这……”总之一句话,无论怎么样,都想让师父领着行脚队伍到他们的家乡走一趟。这些让人充分地感受到,僧团组织众多人以集体的方式去行头陀,更能彰显出佛制戒律——“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若住,佛法亦住。”
清晨时分,当晨练的游人开始进入公园,师父让我们起程。沿路上,多处见到在路边等候着的居士们,跪倒在潮湿的地面上向行脚僧众顶礼。
渐行渐近郊外,在一公路桥下过完斋后,师父留下来为居士们开示,我们则转移到身后环城高速高架桥下的空地上。这片空地很宽敞,也很隐秘,沿桥底两侧延伸的是浓密的绿化带,最外面还拉有铁网护栏。身处在这裸露着大片黄土的空地中,让人觉得亲切自然。
自己初想这么幽隐的地方,居士该不会再来吧?但事实上没过多长时间,又见到一批又一批的居士来拜见师父。行脚僧众雨中穿行西安的消息及图片已被公布在当地的网站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警察也过来了解情况,后遂同意我们留在桥下避雨。
八月二十二
晨,小雨还在下,自己随大众跏趺而坐,一起诵楞严咒,清净身心,修习耳根圆通,培养定力,增长智慧。诵完咒过斋,斋后见雨没停下来的迹象,于是大家又将装好的背包打开来。
八月二十三
天还没亮,我们整装上路,小雨时下时停,途中又见到不少居士向僧众顶礼。在一块潮湿松软的空地上过斋时,来了几部车,车上满载着居士。斋后居士祈请师父开示,这已形成今年行脚一天中的重要内容,以至行脚后来的很多天也都是如此。
过完斋不大会儿,雨就下起来了,僧众抓紧时间披上雨衣前行。雨持续地下着,鞋袜早已被路面上流淌的雨水浸透了,依然没遇到适合住宿的地方。当雨突然加大,变得更密集的时候,我们就近来到路边一片小树林里。林子里的树枝叶稀疏,不怎么能防雨,能利用上的就是在树身上绑起绳子把塑料袋给拉张起来。有绳子的拿出绳子,没绳子的拿起布条。自己先将塑料袋尾端一处利用一棵树吊高,再利用袋口前方两侧的树在上方横拉一条绳,后将塑料袋口上沿用绳拉起来,调整好高度,吊在上方的横绳上,塑料袋口贴地一边仍如以往向上翻卷起来盖住背包防水。自我觉得这个吊棚做得不错,宽敞而又防雨。于时,我便能面朝内端身打坐,或及时补写笔记。
每次观看行脚纪录片,都会被一组画面所触动,那是行脚僧众集在一桥下避雨,桥外,雨很密集。桥下,僧众的脸上都洋溢着恬淡的笑意,仿佛外界的风雨没有给行脚带来任何的不便,他们安住在头陀行所生起的法喜之中。如今自己坐在防雨棚中,也学着去体会克服了苦境后,内心被滋养着的那份柔顺与平静。
树林里松软的地面饱含着雨水,经不起踩踏,来回走上几趟就变成了泥浆,这时居士送来雨伞及雨靴要进行供养,师父慈悲,表示可以接受。增加这两种防雨资具后,自己对抗雨天的勇气又被提升了起来。
八月二十四
清晨,雨停了,师父宣告起程,自己只得放下对林中窝棚的依恋。行脚队伍从树林里出来行不多远,就望到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直过去有个高大、庄重的牌坊,指明雄伟的秦岭主峰就在沿路前方,左拐就上了S107省道,通往蓝田方向。早就得知,由于连阴雨造成前方路段发生滑坡,因此师父已决定先不进秦岭,改道前往蓝田方向。但此时面对着十字路口,心中却在期盼师父又改变决定,领着队伍直走过路口向秦岭主峰进发——早就听说过这条国道上风景不错。然而盼望着的并没有发生,当时令我失望的是师父引领队伍上了S107省道,走向蓝田的方向。
后来,自己为这种愚痴错误的想法感到不安,就因为一点点的贪欲而能使自己宁愿去冒险,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问题本身很简单,这种愚痴的放纵欲望的行为在我出家以前的生活中常常发生,现在已出家而且受完大戒有几年了,按说这样简单的是非选择很容易做得出来,但自己却出错了,贪欲习气轻而易举地就占了上风,击退了理智。这让我感到担忧,在清醒的意识状态下,一个小小的欲望就让自己失去了正见,那么在昏沉时、在睡梦中、在生死弥留之际,一个大的欲望侵袭过来,自己将会怎么样呢?真是不堪设想,令人心惊。
自己一向喜好新奇,贪求见闻,怪嫌不能广泛地去亲近众多的善知识,常起念,觉得自己应该去涉猎修习更微妙神奇的法门。终于在去年夏季的一天晚上,我按捺不住去拜见师父,方丈室内见只有师父和其年轻的侍者,一老一少融乐相处。柔和的灯光下,师父父亲般的看着我,这种温和的气氛使我有了要把自己的想法坚决表露出来的勇气。我要跟师父讲道理,我说道:“咱们寺院主张五宗平等弘扬,现在寺院里来了好几位修密的挂单比丘,他们是一群师兄弟,表现很令人赞叹。”我的话说到这里,就被师父止住了,师父说:“不用,不用。”我那时想:师父您还没明白我要说啥,怎么就否定了呢?我要坚持说下去,于是我又说道:“他们称赞自己的师父非常有修行,弘法很广。”师父又对我说:“不用,不用。”此时我不顾师父反对,坚持要把想说的话吐露出来,我接着说道:“我准备去跟他们的师父学密法。”这次师父没有了否定,只淡淡地说了声:“行。”这令我多少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我的这个久梦就要成真了。于是又进一步趁热打铁,向师父请起假来,说道:“就先出去半个月,拜了上师,做完皈依就回来。”这时师父的回答又更是大出我意料,师父告诉我:“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一听师父这么说,我也马上作出了决定,坚定了一下意志,说道:“这不行,大悲寺是我的根,我不能离开。”
师父以一个智者的角度观察,能否定我的理由有太多太多,但一条都没有直说。我暂时放弃了想法的理由却只有一条,也没有直说,当时我心里想:“大悲寺是常住的,也是我的,来日方长!”师父见我已有所收敛,就又劝告了我几句。
对于我来说,修行就是这么的艰难与危险,如履冰霜。师父说,我们没悟之前就是盲修瞎炼。我们抓不住修行的关键而又知见坚固,但师父依然慈悲地看护着我们,期望我们能早一天觉悟。自己欲猎奇游学的想法是错误的,师父对我所下的这个判定已很有一段日子了,但直到现在自己才似乎体会到其中的道理。就如今天,意识分别而成的知见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那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它没能让我在贪欲生起时做出正确的抉择。真正能灭除苦的智慧,应该是从戒定不动心中显现出来的。“戒能生定,定能发慧。”自己既不去发舍身命护戒的坚决心,又不勤加修习定力,只靠跟着学舌作表面功夫,这能解决问题吗?虚云老和尚临终留给未来末学的告诫只有一个“戒”字,这如同师父告诫弟子们的“修行容易守戒难”一样值得警惕、深思。
八月二十五
凌晨三点钟动身上路,路面上爬有蚯蚓、蜗牛等小动物,师父在前领队,不时地弯腰把它们转移到路边草丛里去。
上午行到太乙镇上寨村,乞食分组未变,自己仍然领着那两个沙弥师。来到临街一户的大门前,女主人高高地站在院子里二层楼的阳台上,态度强硬的摆手让我们离开。下一家住户位于这家院落的后排,其院落破旧,女主人却很和气,拿出一块大饼,抱歉着说食物不多,我们接受完食物回向后离开。紧邻的下一家,男主人观察盘问了我们一阵,语气冰冷地说没有食物。我们离开回到前面街道上,第四家就在近前。这时就见一位一直在街上同一小贩商谈的妇女,急着赶回到院子来,不等我们说明就往里屋去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取。”待她再出来时,拿着钱要给我们。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她又进屋拿出一袋油面饼,问明是素油炸的,我们伸钵接了过来。仔细一看,见里面有细碎的蔬菜叶,问明知道是葱,说明我们不能要。
这时令我意外的一幕发生了,仿佛一阵劲风突然来袭,要试一下我们脚跟站得究竟有多稳。听说我们不接受这些大饼,女主人急得跺起脚来,一个劲儿地说:“只放了一点点,收下吧!没别的了。”见到她这么强烈的布施意愿,我的心也动了,一个念头生起来了:“收下吧,持戒哪能这么刻板啊!”随后跟着想到:“不行啊!这种食物肯定不能被僧团接受,我这种做法一定会受到僧团呵责的。”虽然心念的波动在瞬间内就完成了,但自己明显地觉察到了这种变化。先是被居士强烈的布施愿望所触动,后又被僧团严持戒律的法力所摄受。先是生起,后又放弃要让自己来做主违越毗尼的念头。
这是一次宝贵的乞食经历,它让我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想要严持住戒律,那就决不能离开僧团。僧团其他无尽功德之处姑且不论,仅凭僧团对自己那一念的摄受力,就足以警惕终生。若离开了僧团,很明显以后类似事件面前,这一念的助道力就会减弱、失去,这不是一个决心持戒者应有的做法。律中记载,有次适逢僧众布萨,劫实那尊者独自忆念:“我今清净,不需前往。”佛陀知其心中所念,即现于其前告知:“汝今当住僧中,应足行,不得神足而往。”这样看来,远离清净僧团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那时女主人又重新回屋去找食物,拿出一块略显陈硬的大饼(说是甜味的),还有一袋小西红柿,后又在院内的蔬菜园里现摘了三个黄瓜,欢喜地布施给我们。这是一次很有教化作用的乞食,双方都在戒律面前得以清净,法喜充满。临走前,布施者又询问起一些僧团的有关情况,我们作了简单的介绍,回向后离开。
过完斋,来到一“农家乐”庄园的小道上歇脚,园主人来到看过之后,同意我们晚间在园内止宿。
八月二十六
凌晨三点,起身收拾行装,这一夜没有下雨,行脚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也没有降露水,这令行脚僧众得以方便、安稳休息了一夜。
清晨,太阳出来了,放射着光芒,这也是十多天来第一次见到。
走进一村庄里乞食,在分派给我们组的乞食区域内,有民居样式的简易教堂,但没有给乞食带来多大困难。前两户人家宣称他们信教,我们离开。在下一家乞到三块大饼,后来又在一家乞到三个馒头。最后来到一家,出来的是位老年妇人,她坚持着将三块冷藏过的大饼经过加热后才肯拿出来布施给我们。临走时,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并不停地向我们合掌作礼。
西安是类似全国“四大火炉”的城市之一,S107省道的走向紧贴着秦岭山脉而行,有秦岭山脉做大靠背,加之连绵的雨期刚过,太阳猛烈。这里更显少风,湿热。师父对当地气候及阳光照射出现过敏症状,脖子、手臂、小腿部位皮肤变红发痒,生起了小红点。师父看到我,不失时机要警策一番,说道:“你家乡就这气候?让人怎么适应!还是咱们寺院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想着要回来,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西安,就顺着师父的话说:“这里的气候真是太差了,简直都不适宜人呆下去了。”
八月二十七
乞食前重新分组。今日的乞食有些艰难,住户的门开着,但不见有大人出来,只有一个小女孩随着我们从这家跑到那家,又从那家跑回这家。向其问道:“家里有没有大人在?”答言:“有。”但不见有人出来,我们选择离开。只有一位青年男子从别处回来主动和我们交谈,随后要拿钱给我们,对其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摸钱,他见拒绝接受,又从屋里拿出一大袋油煎过的馒头片来。这时见到又有一组队伍沿路乞食过来,得知他们也还没有乞到食物,遂让男子将食物分配入到六人钵中。
过斋时,却见不少村民提着食物来布施,不禁迷惑起来,自己又猜想了一番,她们应是那些上门乞食时错过机会,后来又从旁人得知僧众们严持戒律,从而被感召主动前来布施食物的吧?
过完斋后起程,另找一僻静地点剃头,晾晒行装,待炎阳稍退后继续前行,直走到天黑也没遇到适合止宿的地方。不得不又打起手电在黑暗中前行,在穿过一村落时,路边正在播放电影,午后入聚落真是危险。努力克制自己,回收耳根,但还是有一句女音在心中击起了波澜。就这一句没多大意义的台词,都在记忆中清晰地保存了好几个月后才渐渐模糊淡忘了过去。曾经有道友劝告自己去背经,我以记忆力不好为理由推托,现在就这个事件看来,记忆的能力超出想象之外,只是没下定决心要去使用而已。
八月二十八
乞食蕴含有殊胜的法义,我们去乞食有时候会不大顺利,如有人轻慢鄙视你,或骂辱推搡你,或者干脆不理睬你。这些事若发生在平时的生活中,人很容易动念,生起烦恼,但乞食时不会。面对着刁难,我们乐于行持乞食之法。每次前去乞食,都被这斋法深深地摄受着。
我们次第乞食,不去分别住户贫穷与富有,尊贵与卑微,健康与羸病,洁净与污秽,这种不分别的做法让我们生起无所求、无所住的心。等到住户再对我们表现出各种不同的反应时,我们就能平等包容,泰然处之,不为所动。
今天乞食,第一家,一年轻男子坐在敞开的院子里做活,对于我们的到来反应冷漠,不动声色,我们见状离开。第二家就在隔壁,只有一老年妇人和一个小男孩在家。老妇人先要给钱,我们说明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于是老妇人把钱交给小男孩让去外面买馒头。小男孩欢快地跑出去了,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老妇人逐渐表露出焦急的神态,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听那意思,应是小男孩出去了碰到家长,家长不放心家里遂打电话回来了解情况。听到老人最后说道:“这几个和尚不要钱,只要点吃的,可怜见的!”随后就结束了通话。这最后几句话的确有说服力,我猜想若一个人拿着这句话去劝告家人布施,一般都会成功。不摸金钱是远离世俗贪欲之法,对着少欲知足、奉持如来神圣戒律,仅欲以微少食物续命、勤苦行道的僧众,人心中本具的慈悲喜舍很容易就会被激发出来。经中有言:“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
老妇人通完电话后又过了会儿,只见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馒头,他欢喜地进行了布施,我们回向后离开。随后又乞了两家,在最后一家又乞到三块大饼就回去了。
傍晚,行到秦岭山脚下歇息,准备明日一早进山。落日的余晖投射到高耸的山峰石壁上,甚是雄伟壮观。
八月二十九
天不亮上路。过了一个收费站来到了312国道上,朝向商洛方向行去,一路爬坡。沿着国道侧有条河流相伴,河流的另一边,岸上有条狭窄崎岖的古道,引人遐想。停在国道路边宽阔处过了斋后,又走了几程便下到河床上歇息,稍后行到傍晚时分,来到河岸边上一碎石场止宿。今日所经有山有水有景致,一路上流水潺潺,妄想难断,真可谓“时光易度,道业难成”,惭愧!
八月三十
凌晨三点钟起身就地打坐,五点钟左右僧众在黑暗中起程。临近过斋时分,来至西安与商洛交界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因附近住户少,只有少数几组僧人出去乞食。此时,但见雨雾越过背面的山峰向下漫过来,气温骤降,过完斋便下起小雨来,大家打着雨伞前行。待穿过了长长的牧护关隧道后,发觉两边气候明显有些差异,道边流水的方向也改变了。看来这牧护关就是南北分水岭。
临近傍晚,来至一村后僻静的水泥路面上止宿。我们展开防潮垫,这时有一老农过来,摸捏了一下我们的防潮垫说道:“天气冷的,铺盖这么薄,受冻真可怜。”又问我们:“你们学啥佛?”对于安然出现的无事闲人,我们习惯于先保持沉默。老农又向长长的队伍后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不时重复发问:“你们学啥佛?”但没人回答他。老农又从后面回到前面来,又一次问道:“你们学啥佛?”我见他这么真诚有耐心,就回答他道:“释迦牟尼佛。”一说出这句话,连我自己也觉得别扭,老汉更是不明白,听不懂,我忙又说:“阿弥陀佛!”这句话他听明白了,也重复着说:“阿弥陀佛!”我说完了“阿弥陀佛”再也没词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转过头来向亲融师父求教,亲融师父让我给拿了些护身挂件和念珠,又让居士再给取了些经书。
这一路行来,遇到的寺院也不少,对于土生土长的老人来说,不可能一个也不知道。但只有在今天,这群路过的行脚僧众激发出了老人的善根,使他迫切地想弄明白,是什么力量使我们这些出家人甘愿穿着破烂衣服,过着少欲知足的生活,仅靠简单的行装就能露宿在野外?他赞赏这种力量,他自己也需要这种使生命光明振作起来的力量。老人想弄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获得的,跟哪尊佛学来的,见到老人这般有心,暗自祝愿老人早成佛道。
九月初一
昨晚下了些雨,凌晨起来就地打坐,天还未明就起程上路。合适的过斋地点难找,最后在国道边遇到一块空地,我们停了下来准备乞食过斋。国道的另一边就是村庄住户,因住户不多,今天也是只有少数人出去乞食。我们的到来引起不少村民猜疑的观望,治安人员也驱车过来了解情况,态度傲慢。又见有一女居士拿着食物来供养僧众。人员复杂,僧众过完斋抓紧时间洗漱后背包上路,行不多远,又有几名警察驱车过来检查证件。
再起程行走又有古怪发生,行进中见有一大袋糖果散落在僧众要经过的路面上,这是怎么回事呢?再往前看,二十多米外一前一后停着两辆车,车内的人趴在车窗上回头关注着我们,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几人见我们直走过来,又拿出钱来要交给师父,说让我们自己去买些吃的。师父拒绝接受,给其结缘了几套《古道清凉》光碟后离开。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又有车从后面追上来,来人拿出瓶装水供养僧众,我们拿出《古道清凉》结缘给他们。
行走到傍晚,来到一岔路上临时休息,从商洛方向来了几辆车,下来了几名官员模样的人,看来关注我们的人又升级别了,但出人意外地是他们的态度很是友善。他们带来了四十份食物,每份都由一个塑料袋装着,来人介绍说,每个塑料袋装有三个馒头、三个苹果、三瓶水,看来他们蛮有心。但我们午后不能再接受食物,他们又说明天要供斋,师父让和护持居士去协商。为首一人很有兴致,他说自己曾在这里任过职,对这里很熟悉,指着对面山说是叫卧佛山,国道一旁边的河流是丹江河,不远的路口上去就是闯王寨……
晚上我们就露宿在卧佛山下距闯王寨不远的丹江河河滩上。
九月初二
行脚即将结束,已定了下来了,今天过完斋就上车回寺院。我们三点钟起身,先就地打坐,天不明又背起行装上路。走了两程后抵达麻街岭隧道,在隧道口前向左一拐,进到一个沙石场。放下包,师父安排僧众准备诵戒,这时看到昨晚的那名官员又来了,他们送来了食物进行供养。昨晚我们将《古道清凉》结缘给他们,此时他们热切地期盼能对僧团做更深入细致的了解。但师父已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与他们交谈了,本该要在上月末进行的每半月半月的诵戒,由于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地点拖到现在还没有诵,过完斋就要登车离开了,过斋前的这段时间已被安排用来完成诵戒。
确定知道了师父没时间给他们开示,这几名官员和闻讯赶来的商洛居士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们寄望于来年能与行脚僧众“共演后佳章”。
九月初三
回寺院途中,车开到辽河服务区停了下来,僧众将在车上过斋。“修行容易守戒难”,自己在不经意间又违犯了戒律,这不得不让我开始重视自身存在的问题。行脚在外,中途在车内过斋,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陌生,水果和小食是用同一个塑料袋装在一起送过来的,水果、小食一袋装,看不到它们摆放的位置和次第,这时要次第食,只能伸手进去去摸,去感知,就应该是先摸到什么就吃什么。那时看到师父已经开始食用水果了,我也可以吃了。开始还算老实,摸到和吃着的都是水煮花生,后来就改变了吃法。等到满意地结了斋,贪欲得到满足之后,自己才意识到出问题了,这狡猾的贪欲!自己忆起过斋中明明有两次伸手进袋内取食物,先触摸到的是水煮花生,而放进嘴里啃的却是南果梨!自己在当时却一点都没起心,想到要抵制这种错误的做法。行脚途中车上过斋的次数已有不少次了,但这次却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这不得不令我重视这件事情,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难道戒律对自己来说,就如一件用来炫耀装饰的外衣?衣服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破烂,自己越来越漠视厌倦于戒律;戒律防非止恶的功用日渐减弱,就如破旧的衣服日渐起不到炫耀装饰作用。那么当有一天,自己再也不依恋破旧的外衣而舍弃它时,是不是同样自己漠视戒律,终究也会舍弃掉作为一个比丘所应行持的法?
如果我们把戒律仅看作是一件用来炫耀装饰的外衣,我们就会凌驾于戒律之上,我们就会将自己看作为戒律这件外衣的主人,就会产生种种错误的想法,诸如“这条戒律对我来说不适合,应该再有开缘”,“这条戒律不适合我的生活习惯,应该改变”,或是“将某条戒先持上几年以后就不用再持守了”,或“这条戒律已不适用于现今了,可以舍弃了,没必要再花时间学习、了解了”。那么在有一天,当将戒律毁破得令自己感到厌倦、难以维护时,就会将之弃之高阁,不闻不问了!
这是多么的危险,令人悲哀啊!但这并不是痴人说梦,这些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它悄悄地进行着,就如衣服终究会慢慢破烂。所以自己必须要改变将戒律认同比拟为外来物的错误观念。经中有言:“坚持佛戒,宁舍身命,念念不去心。”及“宁以此身投炽然猛火,大坑刀山,终不毁犯三世诸佛经律。”在一般人看来,身命是最为宝贵的,离开了身命仿佛其他的一切都无从谈起,但从佛陀的教导中得知,诸佛经律远重于我们的身命,更远非一件装饰之具所能比拟。自己也只有时刻牢牢地树立起这种正见,念念不离才能远离过患,让身口意摄受在清凉智慧的戒光中。
下午三时左右,我们顺利地回到了寺院,师父为大众作了行脚总结开示,勉励大众将头陀行法坚持下去。
以上报告是自己的点滴认识,不当之处,望大众慈悲谅解。
惭愧比丘:释亲晟
甲午年腊月十四